“柔儿。”
他立即板下脸,摆出了帝王的威严来。
凤倾柔吓得一颤,“父皇…”
“你可知罪?”
孝仁帝的声音不温不火,眼神却是威严而凌厉的。
凤倾柔身子有些发颤,“儿臣,儿臣…”
洛竹音忽然上前扶住她,然后在她耳边说,“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好歹是皇上的女儿,又有祖母在此,断不会让你太过难堪。如果你反其道行之,只怕会更加惹怒皇上,得不偿失。”
她迅速的说完,然后后退一步,道了声,“公主,小心。”
凤倾柔脸色恢复了些,努力平复了内心的震动,扑通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王开恩。”
孝仁帝似没想到她居然乖乖认罪,小小的意外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恩,知错就好。皇后啊。”
他又看向皇后,然后又似乎觉得不合适,又看向凤倾璃,斟酌着问道:“璃儿,你待如何?”
凤倾璃眉毛都没有抬一下,道:“她得罪的是我娘子,得我娘子说了算。”
于是孝仁帝又看向秋明月,秋明月可以感受到来自几方的压力,尤其是洛老王妃。那样凌厉而深沉的目光,如果是普通人,只怕要被那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
秋明月却只是淡淡一笑,抬头对孝仁帝道:“皇上,相公不过是跟公主开个玩笑罢了,何谈什么惩罚呢?”
孝仁帝一愣,其他人也是一怔。凤倾璃撇撇嘴,不说话。
“开玩笑?”
孝仁帝再次确认了一遍。
秋明月很认真的点头,“对,开玩笑。”
“这…”
孝仁帝又犹豫的看向凤倾璃,“璃儿。”
凤倾璃目光却看向自己手中的茶杯上的花纹,似乎要盯出几个洞来。
秋明月又道:“长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屈尊降贵给臣妇请礼?何况一品贵爵封号一事,臣妇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长公主?洛老王妃方才也说了,不知者不为过。”
她顿了顿,又笑道:“祖父常说,宽以待人严以律己。长公主是小辈,我和相公是长辈,如此和小辈斤斤计较,也失了皇室风度。所以,长公主不必如此。”
她不温不火,却是狠狠的在凤倾柔脸上打了个耳光。也给皇上心里种了一根刺。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对外人可以宽容,但是对于自己的人,就该严重惩罚,以儆效尤。后面那句话,更是拿出皇家的体面,让凤倾柔吃了哑巴亏却不得不自己吞下。人人都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可是却跳不出刺来。
德妃脸色有些不好,秋明月几句话就将自己说成宽容的长辈,而凤倾柔,就是不懂事的晚辈,以后见了她,还得给长辈请安问礼。这一辈子都得被秋明月踩在脚底下。
皇室长公主,何等尊荣,居然被一个小妇养的女人如此欺辱,实在可恨。
洛老王妃再次看了秋明月一眼,眼神有些深邃。
洛竹音也看了秋明月一眼,嘴角隐隐约约似乎有几分笑意,很快淹没于淡漠的瞳孔中。大皇子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话,此时才看向秋明月,挑了挑眉,目中似乎闪过什么。
凤倾璃眉眼都是笑意,就知道她不会这样被人欺负。
“既然我娘子都这样说了,长公主,你还是起来吧。地上凉,如今天气又乍暖还寒的,要是冻出病来,太医院的太医只怕又要人人自危了。”
长公主娇蛮,如果太医院的太医照顾得不当,可不是要单这位长公主的怒意了吗?
秋明月低着头,想着这厮不是一般的毒舌。
凤倾柔咬着唇,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只是斜眼那一瞬间,眼底迸出的森冷之光足够让秋明月知道她对自己的恨意。
无奈的笑笑。
这个凤倾柔,骄矜又蛮横,撒泼又嚣张,又心比天高,将来是必然要吃亏的。
德妃扶着凤倾柔坐了下来,秋明月又看了洛竹音一眼。这个女人,她越发看不透了。有时候看着是友非敌,但是有时候呢她偏偏要与自己作对。
一场因为秋明月而引发的口舌之争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殿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孝仁帝率先开口,“从前璃儿不肯娶妻,如今成亲了,倒是个护短的,呵呵呵…”
太后也笑道:“可不是吗?早告诉你了,明月这孩子聪明乖巧,讨人喜欢。如今你见到了,哀家没说错吧。”
孝仁帝笑着点点头,“母后甚少夸人,能得母后这般赞誉,自然是极好的。”
被夸的秋明月低着头,没有羞涩,也没有骄傲,面色平静,姿态端庄而高贵,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凤倾柔坐在她斜上方两个位置,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德妃拉了拉她的衣袖,温柔笑道:“荣亲王世子如今娶了妻,太后和皇上也可稍微安心了。如今就等着世子妃为世子添丁了,呵呵。世子和世子妃均是这般天人之姿,日后他们的孩子定然是钟灵毓秀,貌可倾城的。”
又是子嗣。
秋明月嘴角抽了抽,心里就纳闷了。这群女人在一起除了攀比难道就只会拿这个说事儿么?倒像自己是生育工具了一般。无趣得紧。
不过孝仁帝听了这话目光却是亮堂了一下,太后也笑意吟吟。唯独皇后脸色难看至极。
凤倾璃难得的微笑,却是甩了德妃一句。
“承德妃娘娘吉言,臣感激不尽。”
他看向德妃,眼中奇异的没有敌意,而是多了几分绵绵的笑意。
“四皇子成亲数月,和四皇子恩爱情深,德妃娘娘想抱孙子,估计快了。”
德妃面色有些僵硬。她儿子成亲数月,夫妻两人倒也相敬如宾,可是大半年过去了,硬是没有喜讯传出。若非大皇子府也如此,她老早就被后宫嫔妃笑翻了。凤倾璃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又戳中了她的心病。
凤倾璃这话狠啊,借着四皇子说事儿,不外乎就是讽刺洛竹莲,外带着洛竹音一起打压。
洛王府两姐妹,一个嫁给大皇子为侧妃,一个嫁给四皇子为正妃,两人同一天出嫁,同时入皇室。这在去年,还被京城传来佳话呢。
可是这半年过去了,两姐妹都没有给皇家添丁添子,私下里怕是早就有人窃窃私语了。
洛竹音倒是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表情。大皇子看了凤倾璃一眼,不怒,眼中反而有一丝笑意。
秋明月微微蹙眉,这个大皇子,内敛,隐忍,心机深,手段也狠。身处乱世,如果能够摒弃心中私欲的话,倒是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这皇后嘛,倒也能威震六宫。
只不过,外戚势力太大了点,怕是成为皇位的威胁啊。孝仁帝迟迟不册封太子,只怕也是考虑到这一层。
洛老王妃闲淡的开口,“四皇子和四皇子妃都还年轻,迟早都会有子嗣,德妃不必忧心太过。”
德妃脸上瞬间多云转晴,“母亲说的对。”
凤倾璃看了眼洛老王妃,懒散道:“皇祖母,既然没什么事,孙儿就和娘子先回去了。”
“等等。”
孝仁帝开口截断他,“璃儿,你不是还要朕给你娘子正名么?就这么走了?”
凤倾璃皱了皱眉,似有些犹豫。
“可是皇上现在没空,臣还是改日再来吧。”
孝仁帝站了起来,摇摇头,无奈的笑道:“太后可是唠叨了你娘子许久,你头一天带她入宫,可不能就这么就走了,就让她在这儿陪太后说说话。你跟朕去御书房。”
他说完也不等凤倾璃说话,回身对太后恭敬道:“母后,儿臣就先告退了。”
太后摆摆手,“去吧,这里这么多人陪哀家说话,也不少了你一个。”
孝仁帝笑笑,下了玉阶。
“璃儿,随朕来。”
凤倾璃抿了抿唇,看向秋明月,似有不舍。
太后见了就笑骂道:“让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刚才不是还颐指气使的说人家欺负你娘子没名分?如今皇上给你娘子正名了,你又在这儿犹犹豫豫做什么?担心哀家吃了她不成?”
凤倾璃有些赧然,秋明月柔声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自是知道凤倾璃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怕他走了,别人欺负她罢了。
这人…
宇文溪走过来,大大咧咧的说道:“璃哥哥,你快去吧,我都好久没见到明月姐姐了。哦,不对,现在该叫嫂子了。呵呵…”她俏皮的眨眨眼,很有义气的拍拍胸腹,道:“放心吧,有我在这儿,不会让嫂子被人给欺负了去的。”
凤倾璃瞥她一眼,“就你多话。”眼神却是放松了几分,转过头对秋明月道:“那我去了,待会儿过来接你。”
“哎呀,别磨磨唧唧了,快走快走。”
宇文溪看不惯他嗦嗦的,伸手去推他。凤倾璃却已经转动轮椅,自己离开了,宇文溪连他衣服都没碰着。她瞪了凤倾璃的背影一眼,又笑眯眯的转过身来,坐在秋明月身边。
“明月姐姐,我告诉你啊。我昨天给爹下了一局棋,你猜结果如何?”
太后嗔骂了一声,“刚才还嫂子嫂子的叫得这么顺口,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宇文溪嘟着唇道:“叫嫂子拗口,还是喜欢叫姐姐。”
太后笑笑,对平安侯夫人道:“沛君啊,溪溪这性子,可真不像你。”
平安侯夫人笑道:“她自幼野惯了,我拿她没办法。小时候送到皇宫里和公主们一起学习,她不也如此?还整日的闯祸,我就想在皇宫由皇兄看着,可以好好的管教管教她。没想到,皇兄却说她难得真性情,倒是比我还纵容她。”她无奈的摇摇头,“如今越发的没个大小轻重了。”
宇文溪轻哼一声,“娘,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用不着时时刻刻都这样贬低我吧?”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消散了方才紧张压抑的氛围。
德妃道:“宇文郡君性子率真可爱,怎不讨人喜爱?”
宇文溪才不理会德妃的奉承,转过头来又眼巴巴的看着秋明月。
“明月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猜我和我爹下棋结果如何?”
秋明月眨眨眼,眼神清澈而纯真,眼底流淌着笑意。
“输了三子。”
宇文溪立即瞪大眼睛,有些怪异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你会未卜先知?”
秋明月懒洋洋的喝了口茶,“我哪会什么未卜先知啊,要真那样,我还不飞升成仙了?”
旁边的人又笑起来。
宇文溪拽着她的手囔囔,“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璃哥哥告诉你的?不对啊,他这些日子忙着准备大婚,哪里管得了我的事?你快说,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秋明月也不挣脱,就让她拽着,笑吟吟道:“大半年前,你回去和你爹下棋,然后第二天兴匆匆的来告诉我,说你输了十八个子,高兴得在我那儿吃了三盘点心一个猪蹄,半边鸡,外加两船葡萄一壶碧螺春。”
噗嗤
凤倾柔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经过刚才的事,她倒是不好讥嘲出声,只是眼角斜睨,满是讽刺。
德妃惊讶道:“宇文郡君竟能吃下这么多食物?可别撑坏了肚子才好。”
太后笑骂道:“没出息,输了十八个子还洋洋自得,没得丢了你爹的脸。”又对平安侯夫人道:“怎么你这个做娘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女儿却除了舞刀弄枪,这些个才艺却是一窍不通?哎,不过消失后她不是最讨厌下棋么?如今倒是难得静下心来和侯爷对弈了。”
宇文溪鼓着嘴不说话,平安侯夫人微笑解释。
“她哪会什么下棋啊?每次都是侯爷拖着她陪侯爷下棋,每次都被杀个片甲不留,然后罚她在院子里蹲马步,本来是想让她记住教训上进的。可谁知这棋艺没有上涨,倒是练出一身好筋骨来,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凤倾寰也笑道:“姑姑切莫忧心,溪溪会武功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性子活泼,又爱闯祸,有点防身的本事也好,省得被人给欺负了去。”
“还说呢。”
宇文溪瞪着凤倾寰,“就你会欺负我。”
凤倾寰很无辜,“溪溪,这话从何说起啊?”
宇文溪愤愤的叉腰,道:“前年我学了一套新剑法,要跟你比试。你…你非但不让着我,你还将我打伤了。回去后,爹说我不中用,琴棋书画不通,从小到大练的武功也技不如人,三两招就败了,丢了他的面子,让我在院子里蹲了一晚上的马步,还不许我吃饭。你说,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凤倾寰摸了摸鼻子,“那也不能怪我啊。是你要跟我比试的,我…”
“你男子汉大丈夫,就不知道让着我一个弱女子?”
宇文溪朝他吼道,心情极度不爽,气呼呼道:“就为了这事儿,我成了整个皇宫的笑柄,害得我一年都不敢进宫。”
“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不进宫啊?”太后恍然大悟,又笑道:“难怪我几次让人传召你进宫,你万般推脱,哀家还以为你厌烦了我这个唠叨的老婆子了呢,敢情是觉得丢了面子啊。”
宇文溪脸有些红,这事儿确实够丢脸的。
凤倾寰咳嗽了一声,“溪溪,这可不能怪我。我觉得姑父说得对,你确实学艺不精。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输给我了。”
宇文溪双目喷火,“你还说。”
凤倾寰笑笑,“听说你为了这事儿闷在府里练武,武功精进不少啊?”
“那是当然。”
宇文溪立即就抬起下巴,斜眼鄙夷的看着凤倾寰,非常骄傲道:“你不就是比我大几岁吗,比我多练几年武,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可不见得会输给你。”
凤倾寰放下茶杯,整了整衣摆,道:“好啊,我等着。”
宇文溪哼了一声,又掉回头对秋明月道:“明月姐姐,我告诉你,下一次我一定会赢我爹。”
“那可不见得。”
秋明月看着她,想着,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能憋着一年不出府?因为失了面子而不愿进宫,貌似有点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她笑着,眼神有些深邃。
“我总结了一下,从你那次输了十八个子开始,每个月和你爹下棋都会少输三个子,到上个月,岂不是刚好?下一次,估计你也只能跟你爹下个平手。要赢,只怕难。”
她挑眉,下棋能输得这么有规律的,要么就是对方故意为之,要么就是她自己故意藏拙,慢慢循序渐进。这几个月下来,秋明月倒是也看明白几分。宇文溪这丫头可聪明着呢,那能书画不通啊。上次还在她屋里,看着她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出水芙蓉满眼精光呢,显然是个中高手。若非她偶然看见,只怕也被这丫头给骗了过去。
这样说起来,这丫头可不简单啊。
那么她一年不进宫,是在掩人耳目?为什么?
她一番思索只是转瞬之间,宇文溪不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接着又懊恼道:“难怪那天我跟我爹说,下次我一定赢他,他一脸的不以为意呢。”
她赌气的坐下来,“不行,我从小输给我爹,好不容易认真研究了大半年,可不能再输给他了,我一定要扬眉吐气。”
太后呵呵的笑起来,“好,有志气。”
平安侯夫人无奈的摇摇头,“母后,你可别夸她,那是侯爷让着她呢,她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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