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沉默了，他再次将视线移到左寻萧身上，突然眉角轻扬，冷清笑道：“哦，你准备在这个人身上汲取几年的寿命？”
闻言，艾灵脸色大变，身子完全僵住。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左寻萧的反应……
她需要续命，需要活下去的能力……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到处汲取人寿命，没有灵魂的恶魔而已。
闭上了眼睛，她胸口沉闷，然而身后沉稳的声线再次幽幽传来：“咦？丫头，你不告诉他我愿意让出所有的寿命给你吗？”
艾灵顿住了，她蓦然回头对上了左寻萧温和的笑脸，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
“是吗……”墨卿冷然一笑，慢慢抬起了手，念了口诀：“看来为师不得不……再次清理门户了……”
瞳孔一缩，艾灵不自觉地想要躲开，眼前人眼一晃，左寻萧已经掠到了她面前。
“喂，老神仙。”左大叔丹凤眼微微眯起，懒散地道：“那么老了还欺负自己的小徒弟，简直比我们清池山那个老头儿还要差劲。”
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墨卿帝君万古不变的容颜居然露出了“臭小子你说什么”的表情，他低声一喝，手心突然寒光暴涨，一把无形的剑握在了手里。
“让开。”
看着那把剑，艾灵又是一退，差点跌坐在了地上。记忆里绝情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既然是因为眼睛……那么就要你的眼睛来偿还罢。”
“不要……不要……师父我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她只是想看见他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丫头。”思绪再次被扯了回来，艾灵忪怔地看着左寻萧稳稳地拉着她的手，手心的温度带来了不可思议的感觉。“不要离开我的身旁。”左寻萧回头，微笑：“这一次，由我来保护你。”
“大叔……”小手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服，酒壶来回摇晃。不行，不可以！如果大叔这样跟师父抖绝对是会丧命的！
她还怎么办？她……她一点要做点什么！
她慌张地左顾右盼，一抬手碰到了胸前的锦盒。秀眉倒竖，艾灵看着手里的锦盒，抿了抿唇。
墨卿帝君握着气剑，慢慢举起，对准了左寻萧：“我再说一次，让开。”
左寻萧不动如山，他也缓缓抬起了剑，咔嚓，露出了半寸剑身。
朦胧的山色猛然变得肃杀，墨卿勾了勾嘴角，漠然问：“那把剑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鞘了吧？”
左寻萧拧紧眉头，没有回答。
墨卿一步一步夺来，他傲然地收起了剑，只留一小束光在手心里跳动：“你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拔尖的理由，你觉得你可以杀了我？”
一片叶子旋过左寻萧的脸侧，叶面一扫，在他脸上带出一道血痕。左寻萧一凛，却觉得地面蓦地一陷，大地张开大嘴，似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他抱着艾灵一跃而起，脱离了出来。“在这里不要动。”将她放在了高处，左寻萧凌空而下，朝墨卿帝君出击，可惜对方轻轻便避让而开。
势力……太过悬殊。
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比得过九天几白万年寿命的仙君？
空隙间，墨卿在左寻萧身上一点，他便远远飞了出去。
还未来得及细想，一股细细的痛楚沿着脊椎爬向四肢百骸。那痛彷佛是从骨髓深处渗出，沿着经脉慢慢移动，再猛得一扯内脏，让人疼得眼前一黑。
左寻萧单膝跪在地上，剑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一脸冷汗。
“大叔！”艾灵连忙跑过去扶住左寻萧，“你怎么样！”
左寻萧挡开她：“回到那边去！——咳——”一口鲜血呕了出来，艾灵大喊：“大叔！你打不过他的，你打不过我师父的！”
左寻萧极度忍耐着胸口的翻涌，一个人类跟神仙对抗？笑话。可是真不凑巧……在顷靖的时候他对抗的又何止是神仙！魑魅魍魉，他又不是没杀过……
“灵儿，跟为师走，为师可以考虑放他一命。”
艾灵抬起湿润的大眼睛，里面是倔强的决绝：“师父……你用这句话骗过我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墨卿帝君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就被左大叔打断：“喂……一直在那边磨磨唧唧打算用老套手法骗你小徒弟的……”他颤颤巍巍用剑撑着自己起来，啐了一口血沫，扬眉：“你这个老不死的就这点能耐？”
艾灵傻眼了，大叔你完全要惹怒对方了好吗……你不知道我师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老不死”的吗……
左大叔低头，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给艾灵，“你不用担心。”
艾灵一脸黑线，她扯了扯左寻萧的衣角，很想告诉他：就算你求死也别带上我啊————
第六十三章 墨羽妖皇
空气里的僵持一触即发，左寻萧眯眼笑笑，回眸正色墨卿，他将心照剑放在面前，双手紧握，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我没有了拔剑的理由么？”咔嚓，冷厉的寒光一闪：“现在有了。”
“身后的人，我想要守护！”
这把十几年没有出鞘的利剑，在出鞘的那一刻天地都失了颜色。夺目的颜色和凛凛越来的剑气让墨卿微微动容。
这把不是普通的剑。
左寻萧将剑握在手里，光洁的剑身映着他的剑眉，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利剑，不由得让墨卿开始上心。
沉静的眸子寒光波动，墨卿念着口诀，弯了弯手指：“束。”低声一喝，一条绳子从半空中出现，系住了艾灵的手腕，“收！”
“啊——”
只听一声尖叫，艾灵整个人被扯在了半空中，可是他的另一只手背左寻萧紧紧的握住。
“丫头，坚持住……”左寻萧咬着牙，一边将手里的剑提起。心照是一把有灵气的剑，它锋利的剑尖对准了施术的墨卿。
“左寻萧，你想撕裂她吗？”漫漫的声线响起，左寻萧额头溢满了汗珠，巨大的撕扯了他自然之道艾灵此刻承受的痛苦，然而他不能放手，一旦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大叔，你放手吧……这样下去你的手会断的！”艾灵惊恐地看着左寻萧肩头微微渗出的鲜血，摇头道。
左寻萧咬着牙，半天挤出一个字：“不。”
“大叔！”
“啊——————”左寻萧仰头吼了一声。
“噗噗”两声，两道金光没入左寻萧体内。霎时，五脏六腑好像烧起来似的，他面色一变，张大口，“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大叔——！！？”艾灵大叫着，挣扎着想接近他。
“凝。”
随着轻飘飘的话音一落，所有的动作都在顷刻间静止了。艾灵被定格在了半空中，左寻萧也屹立不动。
墨卿一凛眉，当那带着杀气的目光穿越时光定格在某一处的时候，他的神情变了，大变特变！可惜对方……空漠的，不着半点边际的回望。
“墨卿帝君，何不手下留情？”
他动不了，动不了半分。只见那水银色的衣摆一晃，从那手上，将绳子扯开。
“幽帝？”墨卿蹙紧了眉，但下一秒他平静的容颜霍然变得更加苍白：“……妖皇！”
黑羽妖皇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如多年以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当年的凤兮山一遇，具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唯独记得的，就是那双在黑夜中，比天上的星子更璀璨的眼眸，自始自终都凝视着遥远的天际。
那个人似乎什么都看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似乎什么都在他的视野里，又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眼……透着无尽深沉的静谧的，让旁人觉得好奇又恐惧的眼睛……
淡漠如斯，风过无痕，没人能在那双眼睛里停留……
墨羽黑凤，你，还是，没变。
艾灵不可思议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子，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果然……她的锦盒打开了……
妖皇？左寻萧神色大变的看着对方汐，似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妖皇，那么……白凤离又是谁？！
妖皇看到左寻萧眉心的“川”字深得可以夹死一个蚊子，了然一笑：“心照不宣，是一把好剑。”
左寻萧一颤，他从未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好像来自于妖皇的本身，又好像来自于他心底一种莫名的屈服。
墨卿冷静了片刻，里面让自己认清了事实，如果眼睛这个人是妖皇，那么他也一定跟白凤离有关系！毕竟白凤离的体内全部都是他的力量。
“帝君，我们做个交易可好？”妖皇负手于背，启唇：“你给我这两个人，我还你一个澄澈的九天。”
穿越在重重云雾中的两人终于在烟雨朦胧的上空停住了脚步，离安成弥漫着萧条之色，然那重重的宫殿静默在雨雾深处，又显得太过压抑和沉凝。
“黄泉，你对顷靖有什么看法？”子夜突然问道。
微微沉吟，“不可估量。”隐约明白子夜的意思，他配合的说道。
“当真？”
“说实话，在来凡间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能见到那么冷酷的杀戮……”
那样一场场血腥杀戮中，他看请了人心的可怕。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摒弃一切，只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
子夜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你在看看离安成的宫殿吧……”
黄泉孤疑地看了子夜一眼，放眼望去……
“怎么会！……”
子夜沉声道：“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事实。”
如果一个皇城本是最高权威的象征，那么当它被浓郁的冷邪之气侵蚀的时候，它还能处于最高的地位吗？
第六十四章 窥视
叶筱凌从房外推门进来，屋子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白凤离去哪儿了？不是说今天还要去一次引流瀑布处么……
她关顾四周，瘪瘪嘴退了出去，刚要关上门的时候看见了放在窗台旁那卷白凤离从不离身的卷轴。
她顿了顿，再次推开房门走到了窗台边，拿起了卷轴。“怎么不带走呢……”
自言自语了一句，叶筱凌刚要放下卷轴，忽然觉得不行，这不是偷窥白凤离写了什么的大好机会吗？！
她半眯起眼睛，黑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是无意看见的，不是故意看的！”
吞了一口唾沫，叶筱凌幽幽的将手伸向了系着卷轴的丝带。她缓缓拉开卷轴，白凤离有力的笔迹出现在眼前。
“如果你打开了这卷轴，先想一下你叫什么，要做些什么，紫渊是谁。”
紫渊？心里咯噔一下，叶筱凌呼吸一紧，抿抿唇，继续在拉下去。
“如果想不起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记起来哪怕一点，就说明你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放心，这没有何人知道，因为，我就是你。”
叶筱凌蹙紧了眉头，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啊……”她心里疑惑万分，想要继续拉下去，忽然出现的一只玉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惊得一回头，叶筱凌对上了一片幽郁：“公公？！”
幽帝撩唇轻笑，轻轻拿过她手里的卷轴，然后慢慢裹好：“他应该不会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
叶筱凌迫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自然道：“我只是单纯想看看……”
幽帝笑着摇摇头，他系好卷轴放回原位，才缓缓道：“跟我出去走走吧。”
叶筱凌跟在他身后出了门，生怕白公公把这件事告诉白凤离。
“丫头，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停住脚步，幽帝凝望着被烟雾环绕着的月隐村，微笑问道。
小脸一红，叶筱凌倒有些扭捏：“还行吧……”
幽帝闻言缓缓回过身，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听到公公这么说，叶筱凌苦涩一笑，目光凝视着远方：“是啊，我也想……可是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月隐村了。”
“什么？！”幽帝不知为何声调突然抬高，吓得叶筱凌一跳。他惊异地看着叶筱凌，确认她并没有在说谎，吐了口气冷静下来：“那个盒子……”
提到这个盒子，叶筱凌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公公你干嘛留一个盒子给大人？还弄得神秘兮兮的。”
幽帝原本静默的脸上点开了一抹忧伤，他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噎了回去，只觉得那人目光闪了闪，自己已是寒了个透心凉。
你没有看那封书信么？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可是……太大了……你要做的事情代价太大了……
“公公？”
“丫头。”白公公抬手抚上叶筱凌的脑袋，轻轻抚摸着：“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凤皇。”
叶筱凌一怔，这是白公公第二次这样真诚的恳请她。她不想离开白凤离，在跟他在一起以后她更加无法离开他，可是……可是她曾经也承诺过，直到那个叫“紫渊”的女子出现。
抿抿唇，叶筱凌无奈道：“公公……最后会有一个叫紫渊的女子陪着他……”
“紫渊？”幽帝重复着这个名字，片刻雅然一笑：“原来如此。”
他弯下腰，目光再次移到叶筱凌脖颈上的羊脂琼花玉佩，修长的手指轻轻搭着：“当初我也很想将这玉佩送给她……如果她戴上也一定非常美。”
“谁？”
叶筱凌扑闪着大眼睛，不明白白公公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幽帝再次抬手抚摸她的头：
“加油啊，儿媳。”
心里一阵温暖，叶筱凌露出了一口白牙，点点头。见幽帝直起身子，叶筱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衾月华翩然而来。
“看样子该走了呢……”
“公公！不等大人过来？”
幽帝淡淡笑着，摇摇头：“不了，也别让他知道我来过。”话落，他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叶筱凌面前。
“公公！”
“你在叫谁？”
一回头就对上白凤离冰封的眼眸，叶筱凌脊背一凉，汗毛倒竖。
他发如墨，面似雪，两道眉像是在雪白宣纸上挑出墨迹。一眼看向叶筱凌，目光流转间，触及他的视线，叶筱凌心头就猛的一跳。
院中一时鸦雀无声。
白凤离缓缓出声，不大的声音，仿佛锥子刺了刺她的耳朵：“叶筱凌，你在干什么？
第六十五章 结束二人世界
“啊……我、我……我那个……”移开视线，叶筱凌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清楚一句话。
白凤离眉头紧蹙，眼底染上了一层冰霜，她在瞒着我什么？
叶筱凌目光游移了半晌，最后落在了张大娘家院子里守在门口的大黄狗身上：“啊！大人，刚才阿黄的心上人跑了！”
“……心上人？”
“嗯嗯。”叶筱凌点头如捣蒜能，她嘻嘻笑着，完全无视门口阿黄投来的仇视目光，继续道：“阿黄这几日思春，大人是不知道吧？”
白凤离闻言来了兴趣，他双手环抱于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叶筱凌继续瞎掰：“那你倒是说它怎么思春的？”
“它……”叶筱凌瞅了一眼阿黄，发现它仇视的目光，脖子一缩，感觉心底一凉，幽幽道：“它……那个……那个……”
“嗯？”
白凤离微微上扬的鼻音刺激叶筱凌的耳膜，挠得她心底酥酥麻麻。一缩脖子，叶筱凌急道：“它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白凤离怔。
阿黄冤死。
“哈哈哈哈。”白凤离大笑几声，一只胳膊搭在叶筱凌的肩头，“那是那一种色眯眯的眼神？嗯？”
叶筱凌一囧，狗色眯眯的眼神是那一种啊？她百思苦想，一想到人类色眯眯的眼神放到一只大黄狗身上，顿时一个激灵。
“叶筱凌。”扳过她的脸，白凤离的唇暧昧地贴着她的耳垂：“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语叫‘狗眼看人低’嗯？”
“啊？”
“阿黄若是能色眯眯地看着你，它一定是……眼瞎了。”轻飘飘的三个字带着戏谑飘进了叶筱凌的耳朵，她整个人一怔，陡然明白过来：
“大人！”
她立时回头，唇擦过了白凤离的唇。
整个人再次怔住，视线里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全部都是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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