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洪涛大逆不道,叛乱朝廷,皇后娘娘身为沈氏女,其罪难免,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
巍峨的都城门下,铺天盖地的喊声如雷贯耳,使得辇外的月凌云面色大变,而辇车里的秋若雨和青儿,也都是一脸震惊的变了脸色!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迎接沈凝暄回京的,并非是独孤宸的深情款款,而是重臣的死谏!
“驾!”
紧握着缰绳,驾马行至众人面前停驻,月凌云面色阴沉的在马背上俯视众人,听众人声声高呼,让沈凝暄自裁以谢天下,他不禁冷笑出声:“枉你们身为臣子,竟妄想以下犯上,逼皇后娘娘自戕,尔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是为死罪,当诛九族!”
“月凌云!”
一声厉喝传来,紧接着自众人中步出一人,此人一身玄色官服,乃是独孤宸儿时的启蒙老师叶生儒,是为三朝老臣,位居太师之位,只见他几步上前,无惧月凌云的大将军威势,铿锵说道:“如今你舅父沈洪涛投靠齐氏一族,叛乱朝廷,害我大燕国百姓民不聊生,你还有何面目执掌我燕国三军,这里自也容不得你作威作福!”
随着他一语落地,立即便有第二人出声附和,有第二人便有第三人,时候不长,原本守在城门下的一众朝臣,纷纷上前挡在月凌云马前,无惧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宝剑,继续振臂高呼道:“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娘娘!”
辇车里,青儿望了眼城门下的一众臣子,顿时惊慌失措,声音里尽皆无法隐去的惊颤之意,她回眸看向一边神情莫测的沈凝暄,她又惊又急的颤声问道:“皇上怎么没有出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办得了!”沈凝暄转头看了青儿一眼,不禁淡淡笑了笑,“此行归来,本宫便已然料到,这回宫的路,不会太平坦,不过……他们让本宫自裁,莫非本宫便当真要听他们的自我了断么?”
“娘娘!”
眼看着沈凝暄还在笑着,青儿都快哭出来了,眼眶微微泛红,她一脸惊惧的低声咕哝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也亏您还能笑的出来,他们是要您的命啊!”
“不笑,难道要当着他们的面哭吗?那样岂不是当真顺了他们的心思了?!”唇角的笑容,微微有些冷,沈凝暄眸光微绽,眼底竟是冷色:“他们要我的命,那也得要的起才行!”
“娘娘……”
深凝着沈凝暄的紧绷的侧脸,青儿的心绪全都乱了。
微微转身,看向身边的秋若雨,沈凝暄含笑朝她伸出纤手:“青儿胆子小,都快吓哭了,现在你与本宫到外面会会他们如何?”
低眉看着沈凝暄柔白的手掌,秋若雨眉心轻皱,深吸一口气,她微微颔首,而后伸出手臂,恭身垂首,任沈凝暄搭在自己腕上:“无论刀山火海,秋若雨都愿意陪娘娘出去闯上一闯!”
闻言,沈凝暄会心一笑,和秋若雨一起抬步朝着辇外走去。
沈凝暄与秋若雨一同步出辇外,便听有人高声唱报:“皇后娘娘驾到!”
只这一声唱报过后,原本还一直高呼让皇后娘娘自裁的一众朝臣,几乎于瞬间纷纷噤声,一双双恨不得将沈凝暄凌迟的眼睛,齐刷刷的望向辇车所在的方向,直到胶着到沈凝暄身上。
今日的沈凝暄,虽未戴凤冠,却着以凤钗点缀,身着一袭素白染墨的山河裙,远远的放眼望去,虽见她面色苍白,身量纤纤,却不失皇后威仪!
眸色微冷的凝望着远处的一众朝臣,沈凝暄一手搭在秋若雨腕上,一手置于腹前,姿态雍容的缓步向前走去,只遥遥数步之后,终至众人身前不远处站定,她微微敛眸,冷凝的视线,缓缓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她的视线,虽不锐利,也无声无息,但在此刻,却胜过千军万马。
在她无声的注视下,方才还喧嚣不止的众臣,竟无一人出声,他们此刻竟一时忘了此前不断高喊的那句话,全都屏息凝望着沈凝暄!
“众位大人……”
终是,将众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沈凝暄的唇角噙起一抹浅显的笑弧,温雅中语气透着淡然与无畏:“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上早在两年前便已然下旨,断绝了本宫与沈洪涛之间的父女关系,话说回来,无论本宫出身为何,此刻却仍是皇上的正宫,此刻……你们见本宫而不行礼,莫不是也想与那沈洪涛一般,谋乱忤逆,行大逆不道之事么?”
在众人面前,沈凝暄未曾继续尊沈洪涛为父,只直呼其名,独孤宸断绝她与沈洪涛的父女关系为真,而她与众臣扣的这顶帽子足够大,想当然而,眼前这些趋炎附势的臣子们在听了她的话后,几乎个个都满是尴尬的变了脸色。
见众人如此,沈凝暄不禁冷笑了笑。
转头看向众人以之马首视瞻的叶生儒,她轻挑眉梢,眸辉清冷,让人不容小觑:“叶太师,枉你饱读圣贤之书,却不想……也是个不识礼法之人!”
闻言,叶生儒脸色丕变!
但凡读书人,最见不到别人说他们不识礼法,枉读圣贤书!
这是叶生儒的死穴!
是以,此刻听了沈凝暄的话,他不禁轻哼一声,抬眸看向她,面色铁青道:“沈家勾结叛逆齐氏一族,妄想篡夺天下,老夫只因饱读圣贤之书,才知何为奸佞,何为忠良!”
“切!”
就在叶生儒一语落地之时,一直斜靠在青纱软榻上的夜无殇冷嗤一声,说话的声音不咸不淡,却足以毒舌将饱读圣贤书的叶生儒气的吐血:“老匹夫!我看你的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方才皇后娘娘已经说了,皇上早就断绝了她和沈洪涛的父女关系,自然也不再是沈家的女儿,沈家勾结齐氏一族妄图篡夺天下,与她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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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不死他,她的名字倒着来写!
“你……你……”
夜无殇的一句老匹夫,外加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直接将叶生儒气的血液直冲脑海,老脸瞬间胀的通红,直接颤抖着长满皱纹的手指,哆嗦着了半天才吼出一句话:“你大胆,哪里来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听闻叶生儒所言,沈凝暄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夜无殇所在的青纱软榻,唯恐天下不乱道:“喂!他说你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这话,是回叶生儒的,眼看着叶生儒听到自己的话后,脸色瞬时又是一沉,夜无殇讪讪转头,透着青纱看了沈凝暄一眼,不禁摇头冷哼:“你这女人,还真是让人帮不得!”
“谁让你帮来着!轹”
本想着让叶生儒跟血影楼狗咬狗,各人沾上一嘴毛,不过人家夜无殇不配合,眼看着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沈凝暄也只得无奈一叹,继而转身看向叶生儒和他身后的一众朝臣,语气沉静,淡然无波:“各位大人,本宫的话,已然说的清清楚楚,倘若你们现在让开,今日之事本宫权当没有发生过!”
闻言,众人神情皆都微微一变。
这些人中,有主动挑事着,也有随波逐流者,自然并非全都一心羧!
感觉到众人的犹豫,叶生儒回眸看了眼身后众人,深吸一口气,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对众人大声喊道:“各位大人,你们可是忘了,我们今日紧闭城门于此,到底所为何事么?沈家叛乱,若沈家的女儿还能安然高坐朝堂之上又成何体统?”
闻言,众人皆都一一回神,方才一丝犹豫和动摇,也都消弭的无影无踪。
抬头看向沈凝暄,他们非但不曾让开,反倒再次齐声高喝:“沈家一族叛乱,罪不容诛,作为沈家嫡女,皇后娘娘治下不严,罪无可赦,请皇后娘娘自裁以谢天下!”
见状,秋若雨心下一凛!
眼前这群人,还真是冥顽不灵!
他们是一心要逼死沈凝暄才肯罢休啊!
握着宝剑的手,蓦地收紧,她随时准备出手保护沈凝暄,微微侧目,再看沈凝暄,却不想她唇角笑意依然,淡淡的,似是根本无惧于他们一般!只见她在众人高呼之后,轻轻一叹,有些无奈的蹙起眉头,转身抬步,作势便要重新向着辇车走去:“看来我燕国朝中,果然用了一群不识礼法,大逆不道的迂腐之人!”
不识礼法,大逆不道!
只这区区八个字,便让一众人等眉头直跳,叶生儒更是险些再次跳脚。再次抬眸,看向沈凝暄,叶生儒老眉深皱着颤声说道:“皇后娘娘,你休要侮辱我等读书之人……”
闻言,沈凝暄黛眉蓦地一挑,微微转身,回眸凝向叶生儒,没头没脑的问道:“叶太师,你方才称本宫为何!”
经沈凝暄此一问,叶生儒张口欲言,却在瞥见沈凝暄眸中精光,神情微微一滞!
怔了半晌儿,见叶生儒不语,沈凝暄转头看向秋若雨:“方才叶生儒称呼本宫什么来着?”
秋若雨自然了然沈凝暄的意思,旋即轻弯唇瓣,以众人都听的到的声音,朗声说道:“回娘娘的话,叶太师尊娘娘为皇后娘娘!”
秋若雨此言一出,众人莫不再次变了脸色,唯以叶生儒的脸色最是难看!
胡须微翘,他瞳眸圆瞪着颤手指着沈凝暄:“你……你……”
“本宫如何?”
飒然转身向后,原本平淡无奇的眉目,却如闪电一般凛然,沈凝暄眸色阴冷的凝着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叶生儒,冷然的将视线从他和众臣身上一一扫过,她方铿锵说道:“你,还有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高喊着,请皇后娘娘自裁,本宫问你们,本宫既是皇后娘娘,你们见了本宫不与行礼,可是不识礼法?枉你们全都饱读圣贤之书,本宫说你们不识礼法,大逆不道,难道有错么?”
听闻沈凝暄一席话,在场众臣的脸色皆都青一阵白一阵,好似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软榻里,夜无殇唇角的笑意虽冷,弧度却加深了些许:“娘娘威武!”
“去,边儿待着去!”
对说着风凉话的夜无殇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沈凝暄低眉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底,然后哂然一笑,对秋若雨微微挑眉。秋若雨心思通透,意会沈凝暄心中所想后,唇角几不可见的轻勾了勾,陡地沉声喝道:“各位大人直到此时,还不向皇后娘娘行礼吗?当真是要当那大逆不道,不识礼数之人吗?”
随着她一语落地,原本僵在原地的众人,不禁皆都又变了变脸色,在脸色一连变了又变,沉了又沉之后,到底有人屈膝而跪,“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有第一个,便也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原本挡在沈凝暄身前的一群大男人,全都矮了一截!
见众臣如此,沈凝暄下颔微扬,神情冷淡的看向仍是一直不曾对自己行礼的叶生儒,她不紧不慢,清冷说道:“叶太师……你不打算与本宫行礼么?”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在与沈凝暄对峙片刻后,叶生儒嘴角抽动着,虽心有不甘,却终至单膝跪地,但是只一礼之后,他便再次沉声高喊:“老臣知道,皇后娘娘是知书达理之人,还请皇后娘娘为皇上着想,为天下家国着想,自裁以谢天下!”
他一语刚落,跪在地上的重臣,也都再次高呼,朗声重复着他的话:“请皇后娘娘为皇上着想,为天下家国着想,自裁以谢天下!”
叶生儒这块老姜,是典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方才好转的局势,瞬间急转直下,听着众臣震耳发聩的高呼声,秋若雨的脸色骤变,月凌云的脸色亦黑沉一片,青纱软榻上的夜无殇神情淡漠的微眯了华眸,反倒是沈凝暄一脸淡然的直面叶生儒,而后又轻飘飘的扫了眼众臣身后紧闭的城门,最后凉凉叹道:“看样子叶太师和诸位大人,今日是一心要本宫死啊!”
闻言,叶生儒抬起头来,据理力争:“皇后娘娘的父亲,投靠齐氏一族,于我大燕境内兴兵叛乱,如今我等为免皇上后顾之忧,也为皇后娘娘不必左右为难,只得如此行事,还请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
早已料到叶生儒会是如此言语,沈凝暄轻轻一叹,眸中思虑深远:“好一句以大局为重!”
其实,她想说的是,沈洪涛谋逆叛乱,她其实并不觉得为难!
一点……也不!
见沈凝暄半晌儿不语,生怕她会被这些老家伙给说动了,忘了自己的复仇大计,秋若雨轻动了动手臂,秋若雨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皇后娘娘?!”
“嗯?”
沈凝暄轻应一声,对上她担忧的眸子,不禁又是淡淡一笑,“你放心,本宫不会因叶太师的几句话,便被说动,真的选择自裁,啧啧……好好的,不活着,却选择扼杀自己的生命,那样该多疼啊!”
叶生儒脸色陡的一黑,一脸气愤:“皇后娘娘,你……”
“本宫如何?”迎着叶生儒气急败坏的眸,沈凝暄轻笑了笑,“叶太师,本宫问你,今日你们逼着本宫自裁,可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叶生儒顿时缄默不语!
若是皇上的意思,只需一道圣旨便能让沈凝暄赴死,他这把老骨头,又何必如此折腾?!
见叶生儒半晌儿不语,沈凝暄微微一笑,神态轻松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轻抬了眉梢,淡漠说道:“叶太师该是知道的吧?本宫如今怀有皇上的龙嗣,可你们却要逼本宫自裁,本宫不想自裁,若今日被你们逼的自裁而死,你们便是谋害龙嗣的刽子手!”
“皇后娘娘!”
叶生儒眉头紧皱着,颤声说道:“臣等并非是要谋害龙嗣,而且这后宫之中任何一个女人……”
“叶太师可是要说,这后宫之中,任何一位娘娘都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嗣?”打断叶生儒的话,沈凝暄哂笑抬眸,低眉蔑视着他:“皇上登基数年,一直膝下无嗣,你以为任何一个女人都可得到他的眷顾,为他诞下皇子么?”
被沈凝暄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又怒而反问,叶生儒面色微变,气极败坏道:“老臣算是看出来了,皇后娘娘一早就打算利用腹中皇嗣牵绊皇上,让皇上放过你沈家一族!”
“这话……是叶太师说的,本宫可没说!”
淡淡一笑间,沈凝暄不看叶生儒,而是转身对秋若雨吩咐道:“去与本宫搬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备了酸梅汤,将华盖移来,再请了元妃娘娘……今儿本宫就在这儿坐着喝茶下棋,但偏偏不自裁,就看这些大人们,有没有人胆敢上来谋刺本宫还有……本宫腹中的皇嗣!”
她此言一出,叶生儒脑中顿时隆隆作响,险些没背过气去。
但他生气归生气,却着实不敢真的上前对沈凝暄动手。莫说此刻,她身边跟着一位大将军,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害皇后和皇嗣……就凭这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罪名,便足够诛杀九族了!
此刻,莫说他不敢,在场众人,如果有一人敢的话,他们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在这里逼她自裁!
他原以为,他们封了城门,不让沈凝暄进宫,身为女子的沈凝暄,便会在他们步步紧逼之下无可奈何的选择自我了断!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若是别的女子,此刻遇到这种阵势,早已被吓的花容失色,失了自己的分寸。
但眼前的却偏偏不同于一般女子。
她不但严词决绝的迫他们一众下跪,舌战的他无言以对,竟还老神在在的要在这里下棋喝茶,这简直……快要把他气死了!
笑看着叶生儒被气的险些晕倒的样子,沈凝暄冷冷勾唇。
跟她玩?!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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