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徐州初定,大战方休,袁方就算救吕布,也不可能尽起两州之兵,去跟曹操这样的强敌,拼个你死我活。
况且,郭嘉也说得对,吕布乃一头捉摸不定的狼,为了不失信于人,当然要出兵相救。
只是,袁方也没那么傻,把吕布救出来,引进自己的地盘,成为隐患。
故此役出兵兖州目的,乃是破解曹操对吕布的围困,使兖州的局势,重新进入曹吕相争,势均力敌的状态。
让吕布尽可能的拖住曹操,袁方就可以争取到足够的休整时间,等将徐州这块大肥肉彻底消化了,然后才能出全力染指兖州。
经过一番计议,袁方决定留两万兵马,驻军于徐州,防范南面的袁术。
至于平原的一万兵马,也不能动,要防着袁绍。
袁方本人,则将率两万兵,赶往高唐,沿黄河西进,直扑濮阳。
濮阳形势危机,刻不容缓,袁方计议已定,两日后便起大军离开了下邳城。
甄宓因为有身孕,袁方不准她前来相送,而闻讯的糜环,却在袁方离城前,赶到了北门一线。
“显正,怎这般急着出兵,事先连一点征兆都没有?”糜环勒马于前,喘着气问道。
袁方一笑:“我也是应吕玲绮所请,匆忙出兵去救吕布,所以仓促了一点。”
“显正……”
糜环有什么话说。却忽见吕玲绮就在不远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以眼神示意。
袁方会意,便放慢了马速,容吕玲绮远去。
看着吕玲绮已远,糜环才压低声音,沉眉道:“显正啊,那吕布先杀丁原,再杀董卓,实乃反复无信之人。你若是把吕布救出来。岂非是引火烧身。”
糜环果然是聪明,对吕布也极为了解。
袁方却淡淡道:“我若不去救吕布,就会失信于天下人,那样远比吕布更危险。你们糜家乃行商之家。更应该懂得信义二字的重要性。”
“话虽如此。可是……”糜环道理上懂。可他心下念着袁方安危,却完全被个人情感所左右。
袁方却一伸手,轻抚向她的脸庞。笑道:“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傻,会想不到提防吕布,我自有分寸的。你就安心等着吧,此役结束,我便迎娶你过门。”
糜环娇躯一震,本是秀眉紧凝的脸庞,不禁闪现几分惊喜。
尽管袁方将联姻糜家之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袁方已派人向糜竺,间接的提及此事。
糜环也知道,自己嫁于袁方,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她却没想到,袁方会在这出征之际,亲口向她道出,并对她许下承诺。
惊喜之下,糜环也把那些担心统统都忘了,低眉含笑,素来从容的她,这时也不禁脸庞掠上一层晕色,却又任由袁方,轻抚着她的脸庞。
“我走了,等着我回来。”
说罢,袁方再无犹豫,拨马转身,随着大队人马而去。
糜环驻立许久,方才从心潮澎湃的清醒过来,抬头望去时,袁方的身形已经远去。
十指紧扣,糜环只能默默的,为袁方祈求平安。
袁方策马扬鞭,回到了中军所在。
本在几步外的吕玲绮,却似有意无意的,渐渐的靠近了袁方。
“那位糜小姐,多半也和其他人一样,在说我父亲的坏话吧。”吕玲绮皱着眉头道。
袁方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小环和其他那些人,都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吕玲绮一震,猛以一种惊讶的目光看向袁方,皱眉道:“难道你也认为,我父亲跟那些人说的一样,是反复无信之徒吗?”
“我袁方判断一个人,只看他做了什么,而不看他说了什么。吕小姐,你凭心而论,就算丁原和董卓二人,待你父亲有不周之处,你父亲就可以真的理直气壮的杀了他们吗?”
袁方一句反问,令吕玲绮陷入了沉默。
她低下头来,神色间,那质疑的表情不见,多了几分思考。
沉默许久,她轻声一叹,苦笑着看向袁方:“不错,说句不孝的话,父亲他先杀丁原,再杀董卓,确实有些过份。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既然也认为我父亲,乃是反复无信之人,你却为何还要执意去救他?”
袁方一笑,不以为然道:“令尊虽有斑斑劣迹,但他至少目前没有对我不义,我和他既为盟友,自然要出手相救,言而有信,这是我袁方的道。”
这一番话听起来是轻描淡写,但却深深的搅动了吕玲绮的心田,令她猛抬起头来,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望向袁方。
吕玲绮的目中,一半是惊讶,一半却是从未有过的敬意。
“我先前以为,他与其他诸侯差不多,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侠义之风,当真是天下少有,父亲跟他比起来,只怕也……”
出于对吕布的尊敬,吕玲绮不敢再想下去,但她的内心之中,却不得不承认。
相比父亲吕布,眼前这少年,才是光明磊落的真英雄。
“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吕小姐。”袁方话锋一转,打断了她的神思。
吕玲绮忙收起那份敬意,说道:“什么事?”
袁方目光望向远方,缓缓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令尊如从前那般,突然对我反戈一击,吕小姐你会怎样?”
这一句问,针一般,扎在了吕玲绮心头。
袁方,这是要她表明立场。
“我一定会阻止父亲,哪怕不惜和他决裂,我也绝不会让他伤害你。”吕玲绮却毫无犹豫,斩钉截铁的答道。
袁方眼神微微一动,看向吕玲绮的目光,也与往常有些不同。
“这个吕玲绮,倒是跟他的父亲吕布,有很大不同呢……”
袁方惹有所思,对眼前这巾帼红颜的印象,悄然之间,也发生了改观。
微微一笑,袁方道:“那我就谢谢吕小姐了,希望不会有那么一会。”
“别叫我什么吕小姐,叫我玲绮好了,听着还顺耳些。”吕玲绮也笑了,重新恢复了那份爽朗,言语间,竟还有几分小女人似的娇柔。
袁方哈哈一笑,扬鞭道:“好啊,玲绮,那咱们就快马加鞭,去救令尊吧。”
一夹马腹,白马银袍,奔驰而去。
吕玲绮也爽朗一笑,纵马追随而上,明艳的披风,如流火一般飞舞在身后。
旷野上,一红一白两骑,并肩齐奔。
两万人的大军,离开下邳城后,一路马不停蹄的北上青州,数日后抵达了高唐城。
进抵高唐,袁方便收到情报,吕布被困于濮阳,在曹操大军,和袁熙所部的夹击下,已是危在旦昔。
袁方也不作逗留,进抵高唐次日,大军便一路沿黄河西进,杀奔濮阳而去。
两日内,袁方的大军,便出其不意的杀入了兖州所属,东郡境内。
前番刘备投奔曹操,曹操实际已提防着袁方出兵,给刘备增拨了些兵马,令他驻军于沛县,以防袁方从南面进攻。
故袁方此番出兵,恰恰没选择最方便进兵的南面徐州,反绕道青州,从东面杀进了兖州。
曹操对东面的防备,显然不足,袁方大军入境,一路长驱直入,连克茌平、临邑、东阿等数县,以日进四十里的速度,向着濮阳推进。
袁方预计,按照这样的推进速度,不消十日就能进抵濮阳一线。
那时曹操必会率重兵,前来阻挡他前进,吕布所受之围,就将因此大为缓解。
然而,就在袁方正疯狂的推进时,却传来了濮阳城破的惊人消息。
曹操也不知用了什么计策,几日内就攻破了濮阳,而失城的吕布,则率不足八百的部曲,逃往了黄河北岸袁熙的防区。
这个消息,令袁方颇感意外,更让吕玲绮,以及高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细作再次传来消息,称吕布率残兵逃往北岸后,正一路向着平原方向突破,试图逃往袁方的地盘。
而袁熙则不肯轻易放过吕布,以一万之众,对吕布八百残兵,进行疯狂的围追堵截。
闻知此情报,袁方当即决定放弃进军濮阳计划,大军北渡黄河,进入河北地界,迎着吕布突围的方向,前去接应。
是日清晨,大军沿着北岸大道,马不停蹄的向西疾行军。
前方斥候忽然来报,言是一队两百人的残兵,打着“吕”字的旗号,正迎面而来。
“莫非是父亲他杀出重围,前来跟咱们会合了吗?”吕玲绮惊喜不已。
袁方遂叫大军且驻,派出一队斥候,前去探明来军身份,如果确为吕布残兵,就护送他们前来会合。
半个时辰后,那队残兵的身影,进入了视野之中。
两百多号人,一个个垂头丧气,黯然失神,残破的“吕”字旗号无精打采的垂落着。
来者,果然是吕布的败兵。
败兵徐徐而来,吕玲绮和高顺,都举目张望着,迫切想要看到吕布的身影。
扫视半晌,他们却始终未见吕布的身影。
“小姐!伯平!”
人群中,一将拨马奔上前来,身后还牵着一匹赤艳如火的战马,马鞍上,还挂着一柄硕大无朋的方天画戟。
第一百九十九章新仇旧恨算总账!
“文远?父亲呢?”吕玲绮策马而上,望着那空荡荡的战马,吃惊的问道。
那迎面而来的黯然之将,正是吕布麾下大将张辽。
高顺也策马上前,惊叫道:“文远,怎只有赤兔马和方天画戟,主公何在?莫非是受伤了不成?”
张辽翻身下马,跪倒于吕玲绮跟前,一脸沉痛道:“末将无能,没能保护好主公周全,请小姐治罪。”
此番话,竟似吕布已遭不测一般,吕玲绮听着花容大变,眸中瞬间涌现惊怖之色。
“莫非,吕布竟未能杀出重围不成……”
袁方也意识到什么,缓缓拨马上前。
吕玲绮则一跃跳下马来,冲上去一把将张辽揪起,厉声道:“张文远,你给我说清楚,父亲他到底怎么了?”
张辽低垂着头,默默道:“我等随主公突围出濮阳,本想从北岸逃往平原投奔袁州牧,谁想那袁熙以一万大军,沿途围追堵截。就在一天前,我们在东武城附近,中了袁熙的埋伏,主公身负数箭,不幸坠入了黄河之中。我等救之不及,只能带了赤兔马和方天画戟,拼死杀出重围,主公他想必已……“
张辽声音沙哑,已是说不下去。
身负数箭,人又坠入黄河之中,几乎是九死一生,可以说,吕布几乎已无生还的可能。
“主公——”高顺已是一脸悲怆,恨得咬牙切齿。
吕玲绮则茫然失神。整个人怔怔的呆在了那里,犹豫冰冻了一般。
性情如男儿的她,虽极力的克制,但袁方却看得出,她的眼中已填满了悲愤之色。
左右颜良、鞠义等袁方嫡属将领们,皆面面相觑,唏嘘不已,感慨之余,却都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私下觉得,吕布是个巨大的威胁。今吕布死了。他们自然要松一口气。
袁方下得马来,轻轻将手放在吕玲绮的肩头,叹道:“没想到,我们还是迟了一步。玲绮。不要难过。也许令尊并没有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袁方这话倒也没错。
只是。身负重伤坠入滚滚黄河中,若这还能活下,那简直是天大的造化。
袁方这番话,在吕玲绮听来,也仅仅只是安慰而已。
蓦然间,吕玲绮将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即使刚烈如她,也需要一丝安慰。
她却没有嚎陶大哭,只是头枕着袁方的肩膀,默默无声的低啜,丝丝缕缕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袁方的肩膀,让他感觉到一丝湿润。
袁方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背,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片刻后,吕玲绮猛然抬起头,拭干净眼角的泪痕,脸上再无女儿家的伤感,只余下狂燃的复仇之火。
她瞪向张辽,喝问道:“张文远,我问你,曹贼是如何攻破濮阳城的?”
“都是魏续、宋宪和侯成这三个叛贼,若非他三人暗通曹操,偷开城门,濮阳城也不会被攻破?”张文远恨恨道。
袁方心头一震,猛然间想起了沉埋的记忆。
他记得,原本的历史上,魏续、宋宪和侯成三人,对吕布就没什么忠心,下邳一役,也正是此三人背叛,才是吕布城破被擒。
“魏续——宋宪——侯成——”
吕玲绮将那三人的名字,咬牙切齿的默念数遍,仿佛要将仇人的名字,深深刻入心中。
接着,吕玲绮忽又想到了谁,于败兵中扫视了一眼,喝问道:“陈宫呢?陈宫人又何在?”
陈宫乃吕布麾下首席谋士,今理应随吕布败逃突围。
张辽却又是一叹:“濮阳突围,北渡黄河后,陈宫劝主公去投袁绍,主公不听,那陈宫便趁夜偷偷脱离了队伍,想来是去投奔袁绍了。”
听得张辽之言,袁方点头道:“陈宫乃兖州名士,今虽败于曹操,但与袁绍却并无怨仇,以他的声名,在袁绍那里应该还会谋得一个不错的职位。”
吕玲绮秀眉深凝,眼眸中涌动着愤恨的烈火,显然在怨恨陈宫的背弃,似乎,她已经把陈宫,也加入到了她复仇的名单当中。
万军之前,鸦雀无声。
张辽、高顺,乃至吕布那两百败兵,都望向了吕玲绮,等着她做决断。
吕布坠河失踪,就意味着吕玲绮,成了这些残留部曲的少主,何去何从,都将由吕玲绮决断。
蓦然转身,众目睽睽之下,吕玲绮忽然单膝跪倒在了袁方面前。
她仰视着袁方,拱手沉声道:“玲绮和一众兄弟们,已无依无靠,今愿归顺于州牧,奉州牧为新主,万望州牧收留。”
她做了决定,决心率吕布残部,归顺于袁方。
吕玲绮这么一跪,高顺和张辽也先后跟着跪下,皆称愿奉袁方为新主,请袁方收留。
袁方看着伏跪于前,这些吕布的女儿,和他的旧将们,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似高顺这样的良将,袁方早就欣赏万分,却固顾念其忠义,只好让高顺以客将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效力。
如今,高顺这般表态,已算是正式成为袁方的部将。
除了高顺,更让袁方欣喜的是,连张辽也要投奔自己,奉他为新主。
那可是张辽啊,原本历史中,魏之五子良将之首,智勇双全,镇守淮南,多少次杀得吴国闻风丧胆。
这样一员栋梁之将,要归顺于袁方,这叫他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尽管袁方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吕布这么一死,竟是意外的让他从中获利。
环视伏跪的众人一眼,袁方俯下身来。将吕玲绮扶起,郑重道:“既然你们看得起我袁方,今后我们就并肩而战,共创一番大业。”
此番豪言,便是表明收纳了他们。
“多谢主公。”吕玲绮改了口,转呼他为主公。
其余高顺、张辽等吕布旧部,也皆改称袁方一声主公。
袁方微微点头,坦然接受他们的拜见。
这时,吕玲绮却又恨恨道:“主公,臣父为曹操所逼。为魏续三将所叛。又被陈宫所弃,今还为袁熙给害死,这些人都是玲绮的仇人,玲绮恳请主公为我做主。替我报仇雪恨。”
袁方神色微微一动。他就知道。吕玲绮率部归顺,除了走投无路之外,必还有想借他之力。替父报仇的用意在内。
袁熙乃袁方死敌,这自不用说。
曹操当初无故相侵,助袁绍兵围高唐,今又要跟他争夺中原,自然也是敌人。
至于陈宫、魏续等人,他们分属袁绍和曹操,自然也是袁方之敌。
吕玲绮的这些仇人,恰恰也都是袁方的敌人,即使没有她所请,袁方也要跟这些人血战到底。
于是,袁方想也不用想,慨然道:“今你既归附我袁方,你的仇敌,便是我袁方的仇敌,我必会为你报仇雪恨。”
吕玲绮大喜,拱手感激道:“多谢主公。”
这时,张辽突然跃起,指着西面道:“主公,那害死温侯的袁熙,就在几十里外的东武城,主公今有大军数万,何不趁机袭破东武,一举击杀了袁熙那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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