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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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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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次想要开口相问,又怕被婆婆责骂,只好委委屈屈她沉默下来。而于老夫人则是在回想罗家的种种,总觉得罗家来历不凡,绝对不会只是区区皇商而已。这门亲事真可做得,只可惜罗明敏年纪大了,文娟年岁与他相差太大,不然就把文娟许给他也好,如今只好将就那个罗明义了,但要事先确认他果真有真才实学方可。

婆媳俩各有心事,却没留意到屋外廊下,文怡正站在窗边,脸色有些难看。

她有事回来向长辈请示,以为于老夫人还在歇息,因此特地交待下人不要出声,免得打搅了屋里的人,没想到从窗外路过时,听到于老夫人与蒋氏议论罗明敏可能会被过继。她心里担心这位友人,便驻足听了一会儿,不料她们会说出这样一番令人震惊不已的话来。

一时间,文怡心内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不管大伯祖母是怎么想的,至少她没坏了自己的姻缘。至于六房日后的前程,以及柳东行的未来,不劳她们费心!

文怡心中冷哼,无声无息她转过身,给随侍在后的如意作了个手势,两人便快步离开了院子。到了无人处,文怡方才停下脚步,对如意笑笑:“姐姐,方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省得大伯祖母知道了罚你。

如意素来是个心思灵透的,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便笑着点头道:〃九小姐放心,奴婢只是当差累了,又一时贪玩,便趁着老太太那里没什么差使,跑出来逛了逛,正好遇到九小姐您,便说了几句闲话。至于守门的几个婆子,就交给奴婢吧。”

文怡微微一笑,便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随即止住她要说的话:“ 别推辞,你如今跟着主人出门,若是有机会,捎些东西回去给家里也好。我平日没少得你提醒,别的我帮不上忙,这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如意想了想,便收下了。

横竖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她收得心安理得。

文怡见状微微一笑,又道:“ 我就不去了,你替我禀报大伯祖母,说罗大太太要留姐妹们吃茶,六姐姐高兴,想吃过晚饭再回去,但这样未免才些太不客气了。”

如意会意,应声回院,文怡慢慢地沿着来路往回走,不多时,便看到一个面生的丫头迎面走来,一见她就笑了:“ 原来顾九小姐在这里,我们四太太正找您呢,讳您去睛雪轩吃茶。”

文怡有些意外,但还是随着她去了。

睛雪轩就位于罗家花园的东南角上,离门口并不远,却因为周围种满了梅花,隔挡了视线,倒有些另成一园的意味。此轩一面是墙,三面环窗,两侧有曲廊连接园中他处,在轩中摆了桌椅,关上窗户,再用毡帘秋住两边出口的寒风,便能赏梅取暖两不识,是冬日观景的好去处。

文怡到达晴雪轩时,罗四太太巳经坐在那里吃起了茶,桌上放着十来碟糕点,一旁的香几上燃着兽炉,(可能是香炉吧)暖香袅袅,别有一番意趣。

文怡笑着行过礼,道:“ 四太太好兴致。怎么不见两位妹妹?”

罗四太太笑道:“ 那两个丫头闹得我头疼,我把她们交给大嫂子去了。大嫂子向来很会带孩子,小辈们没有不喜欢与她亲近的。我好不容易回来住几天,便趁机歇一歇。”

文怡恭谨地在她对面坐下,道:“ 两位妹妹聪明伶俐又乖巧,不论哪位长辈见了,心里都会喜欢的。”

罗四太太微微笑了,侍立在侧的丫头们络文怡倒了香茶,便纷纷退了下去,轩中一时只余文怡与罗四太太二人。文怡心中一动,知道对方定有用意。

罗四太太低头喝了口茶,便态度和煦地指了指 其中一只点心碟:“你尝尝这个,是我从前在平西时,托人从平阴县瑞合饼铺淘得的方子,别家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文怡依言捻起一个炸得金黄的小饼,闻了闻,有些南瓜的清香,果然与平阴县瑞合饼铺的黄金饼有几分相像,只是没它那么油腻,甜香味也淡些,咬了一口,却是甜得十分清爽,带着浓郁的南瓜香。仔细一嚼,里头还裹了百合馅儿。她有些惊喜,看向罗四太太。

罗四太太 只是淡淡地笑着,又指了指另一碟点心:“这个是我从前吃了外头寻常人家做的红薯饼,觉得味儿不错,便叫人学着做出来的,你也尝尝?”

文怡便尝了一个,果然香甜软糯,她笑道:“这个好吃,四太太能不能把方子给我,我回去做给祖母尝尝?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这个倒是不怕咯牙。”

罗四太太笑得很开心:“你会做厨活?”

文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会一点儿,不敢说精通,但家常便饭还会做一些。”

罗四太太似乎更高兴了,连连劝她尝点心,她尝了一个黑米糕,又尝了一个北方人常吃的玉米窝头,还有几样不知用什么东西做的点心,味道有些古怪,吃着也挺粗糙的,但不算难吃。她心里隐隐有些疑惑,这几样点心,瞧着精致,其实都是寻常平民之家才吃的东西,而且一道比一道做得粗。幸好她前世在外头吃得还不如这个,也不觉得难入口,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罗四太太会喜欢这些。

等她把大半点心都尝了一遍,肚了也饱了,罗四太太才停了嘴,喝一口茶,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轻叹道:“这些东西,吃着虽粗,曾有几年,对我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呢。如今年纪大了,日子好过了,叫人做了尝尝,本打算忆苦恩甜的,但底下人做出来的东西,却巳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文怡听了心中微动:“四太太?”

罗四太太回过神来:“吓着你了?其实没什么,我们家有许多人都知道。你大概也曾听说,我原是书香人家出身,只是没落了吧?事实上,我娘家不仅仅是没落而已,我小时候还饿过肚子呢!若不是遇上我们老爷,我哪里能有今天?”

她的面上带着追忆的神色,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其实我是平阴人,家就在离县城不远的庄子,我爹是个秀才,可惜在科举道上无法再进一步了,为了养家,便投身到县令大人手下为幕,日乎过得还算不错……你知不知道,平阴在十多年前有一任县今,极能干的,名声也非常好?”

文怡想了想,轻轻摇头:“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呢。”

罗四太太点点头:“确实,他离任巳经超过十年了……我爹与那位大人宾主相得,只可惜那位大人因丧母,要丁忧回乡守制,我爹便留下来继续辅助后任。没想到,新来的县令性恃贪酷,闹得民不聊生,有人便上山落了草,那就是太平山匪的来历。”

文怡惊呼一声:“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么?”她细细回想,父母是七年前去世的,他们在世时,她还曾从西山村那头的大道前往平阴,那时候的山匪应该不算严重吧?至少还没闹到山下来。

罗四太太以道:“ 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么?起初只是三五个人,慢慢的,便越来越多。这些人本是百姓,被逼到绝路,方才落草的,因人数太少,也不敢下山来闹,只在暗地里骚扰了那个县令几回。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便暗了暗, “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强盗,逼着那些山匪入伙,为了投名状,他们要去教训那县令。那县令得到消息,害怕他们会害了自己的性命,便找了个借口,把我爹诓到他书房里,帮他处理公务,自己却躲了起来。那些人不知情,就把书房烧了。我爹伤得太重,那县令却不管他的生死,只管自己逃命去了!我们家为了治爹爹的伤,费尽银钱,还欠了许多债款,若不是爹爹原来的东主听到消息送了银子过来,我差点儿就要把自己卖了呢!”

文怡听得气愤:“ 这也太过分了!那个县令作了孽,却要把旁人当成替身,替他受罪,事后还要对受害之人不闻不问,这样凉薄的人,绝不会有好结果的!”

罗四太太的神色放缓了些:“ 他确实没有好结果,不久之后,便因为贪腐之罪,被流放了。

” 她眼圈微微一红,“ 只可惜了我爹,委实伤得太重,不久之后,便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回到家乡,依靠族人而居,可没少受欺负!”

文怡忙安慰了几句,想起自己的身世,倒与罗四太太有几分相似,便不由得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口里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亲近:

“ 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您苦尽甘来,只要心里时时惦记着九泉之下的亲人,又何必一直想着从前的伤心事呢?”

罗四太太拭去眼角的泪痕,破涕为笑:“你说的不错,我如今的日子确实越过越好了。我母亲身子康健,大姐在婆家过得舒心,两位弟弟也各自娶妻生子,都很懂事、很孝顺。我自个儿一家子也是和和美美的,想起从前,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曾经吃过的苦头罢了。”她看向文怡,笑容十分亲切:“明敏跟我提过你的身世,我一听就觉得我们很像,你又比我苦些,没有一个兄弟姐妹可以分担,你母亲又没了。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把家业撑了起来,让祖母也过上好日子。”顿了顿,“更难得的是,你心底良善慈悲为怀,不声不响的,居然制止了一场大祸。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换了是我,只怕也办不到呢!”

文怡讶然,她说的,莫非是平阴县那场没有发生的民乱?她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二十章 意外缘份(下)

罗四太太看着文怡,目光柔和:“这不是明敏告诉我的,他只是曾经在去年年底时有过信来,提到平阴一带收成不佳,但我娘家亲人的日子还过得去,让我宽心。却是我大弟写信给我,提到今年太平山一带大旱,地里的粮食收成恐怕还不到往年的三分之一。他也提到,因许多薄市田产的人家为了度日,不得已将田地押出去,一些富家便趁机将田低价收购回来,改种棉花等物。那些人见这法子管用,甚至不惜耍了阴狠手段,将别人的田地谋夺到手。县衙那头又不管,已经有不少百姓丢了田地房产,被迫成为流民了。”她眼中隐隐有悲愤之色,“照这么下去,十多年前的事必会重现!前些年我们老爷才带兵将太平山匪灭了,若是又有人上山落草,岂不是把我们老爷的功劳都抹杀了么?又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象我爹那般受害了!”

文怡听到此处,已经有些明白了,想必是罗四太太的娘家亲人在信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才会知道自己曾经为了阻止民乱做过些什么。当初她在西山庄子上又是借贷、又是赊红薯种,平阴县城周边的人都是听说过的,罗四太太的娘家既然就在那一带,知道她的名字自然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她想到后来顾庄遇到的那次匪劫,以及发生在平南镇一带的民乱,便有些羞愧:“小女能做的实在不多,更不敢说有什么功劳,民乱仍旧发生了,也有人为此受害丢了性命,说来小女不过是个平凡之人,想要做些好事,也是有心无力……”

罗四太太笑了:“你这话说得太过了,虽然平南与顾庄都受到民乱波及,但这两地人口都比平阴要少,况且匪徒也被剿灭殆尽了,怎能说你没有功劳呢?我虽未曾亲身经历,但从兄弟的信里也能知道.你做的事实在不简单!”顿了顿,“你觉得自己做得太少了,却不知道正因为有你领头,聂秦两家加入进来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家清醒过来,知道平息民怨才能保住家乡太平,连县令也不敢再糊涂下去了,否则,事情继续恶化,民怨鼎沸,只怕落草的人比从前更多呢!”

文怡脸微微发红:“小女只是秉着行善积德的想法,见那些贫民可怜,不忍心他们走上绝路,方才尽自己所能,帮上一把罢了。小女家中财力有限,帮了几百人,巳是强弩之末了。却是聂家舅舅和大表哥,以及秦家老爷等人,宽厚仁爱,又有平阴县父母官大人深明大义,方才将县中的风波压了下去。若不是有他们,便是小女做得再多,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小女不敢将功劳算在自己头上。”

罗四太太好笑地看着她,柔声道:“你这又是何必?该是你的功劳,就别推辞,我又不曾抹杀了聂秦两家的功德。”她侧了侧头,“你那位大表哥,是今年平阳府试的案首吧?明敏与他交情不错,我听说他因为主寻了救济贫民之事,颇得乡中好评,他八月去平阳参加乡试,连知府大人都亲自开口激励他呢。就连秦家,如今也是远近闻名的仁善之家,书香名门的名头十分响亮,没人敢小瞧了他们。”

文怡早就听说过了,抿嘴笑笑:“这原也是应该的,他们出了大力气。”

罗四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笑容十分愉悦:“真是个心胸坦荡的好孩子。”她招手示意文怡过去坐,文怡怔了怔,便听话地走了过去,搬了一个绣墩在她身边坐下。

罗四太太拉着文怡的手,握了握,轻轻拍了拍,十分感触地道:“我大弟在信里写,当时我娘家也跟着舍了银米,派几个家人帮着施粥,佃户里有实在交不起租子的,也都许他先欠着,等来年有了收成再交。半年下来,家里虽过得艰难些,却是平平安安的。邻村另一家富户,素来与我们家有些不和,因他家老爷性情刻薄,不但不肯象我们这样行善积德,反而还在外头到处辱骂我们,嫌我们挡了他的财路。他名下的佃户有三家被逼至绝境,卖儿卖女都无法还债,全家都寻了死,还有同村的另外四户人家被逼得将田地贱卖给他。结果他有一日出门时,被其中一家的儿子砍了几刀,当晚就死了,连他年幼的独子也受了重伤,如今族人为了争产吵闹不休,家中奴仆也四散了,无人理会孤儿寡母。我大弟说,若不是咱们家跟着顾、聂、秦三家做了好事,只怕也会象那个人一般没有好结果。只可惜顾家太不张扬,如今外头人说起这事儿,都只夸县令与聂秦两家仁厚,我大弟有些为你们顾家不平呢。”她对文怡笑道:“没想到今儿问了正主,你却是毫不在意,这般行事,果然不愧是世家风范!”

文怡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小女惭愧。其实年初的事,多是家中祖母拿的主意……”

她还没说完,罗四太太就摆摆手:“你不必诓我了,几年的功夫,你祖母去庄子的次数一个手便数得过来,那庄子完全是你在执掌,那些事能瞒得过谁去?况且明敏在那里待了这些年,他人虽走了,但还有耳目在那里呢,我娘家人想要打听些什么,找他们一问就知道了。我是真喜欢你这孩子,你不必在我面前一再谦虚。”她就象一个近亲长辈般,笑得又亲近,又和气:“你方才明明已经没那么拘谨了,怎的说着说着,就又拘谨起来了呢?从今往后,你也不必象别人似的,叫我四太太了,就叫我罗四婶吧。”

文怡看着她,低低地叫了一声:“罗四婶。”她心里很高兴,虽然她主动亲近对方,最初是因为柳东行与罗明敏的意愿,但真正相处下来,她也满心期望能与这位长辈多相处些。她七岁丧母,除了祖母与赵嬷嬷,其他的女性长辈,无一不需要她竭尽心思去讨好、去相处,但能象罗四太太这般让她感觉到温暖亲切的,几乎没有。她暗暗告诉自己,要珍惜这意外得来的缘分才行。

罗四太太也非常高兴,一直拉着她的手问话,比如多大年纪,什么时候出生的,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等等,后来得知文怡已经定了亲事,心中便有几分遗憾。原本她见罗明般对文怡颇为关注,还当他们之间有情意,没想到文怡已经定了亲,她低声叹息着,笑道:“我见你随族中长辈进京,还当你尚未定亲昵。”顿了顿,“明敏跟我提起你时,就是担心你上京这事儿。他跟你大表哥是多年同窗,素来交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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