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很认同他所说的,但仍忍不住地恶意腹诽,为什么没有一个出刀比他还快的家伙来解救我呢?腹诽归腹诽,该练的还得练。如果我不练,那我挨揍的几率肯定是百分之百。
经过四年用刀劈柴的磨练,让我能在挑起木头后出刀四次,比起老变态向我演示的出刀六次来,算是差强人意。当然,我绝对不会以为自己出刀四次对上老变态出刀六次,我还有十分之四的机会活下来,因为我相信,这个老东西肯定不会拿出全力来教我,他肯定还藏着杀手锏呢。
十四岁那年,我能出刀四次,把木头劈成十二块,我还把老变态书房里的书全背下来,并给他讲了一遍感受。我还学了作画,我还能背着两百斤的铁块健步如飞般的跑上百多里不觉得累。我还能烧一手好菜,让老变态和牛大叔、小柱子吃的赞不绝口,但我的苦日子仍没到头。不过有小柱子这个难兄难弟和我做伴,我心里舒坦多了。
牛大叔和小柱子是在我五岁那年搬来的,就住在离我家两里地的地方。小柱子比我小一岁,但身材却魁梧的不像话。我觉得自己就很健壮了,可和他一比,我真的真的非常苗条。而且,他还很高,比我高了足有一个头。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在我看到牛大叔对小柱子变态的惩罚以后,我的心里觉得平衡了很多。如果说我师父是老变态的话,那牛大叔简直就是个魔王!师父惩罚我一般都用皮鞭竹尺,而牛大叔打小柱子,直接用碗口粗的木棒和铁棍。打在小柱子身上,如同擂鼓,我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小柱子哭号的那叫一个惨,简直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观摩了几次小柱子受罚,我心里舒坦了。原来,倒霉孩子不止我一个啊。打个比方来说,我觉得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十八地狱,看了小柱子的遭遇,我觉得自己已经生活在十七层地狱了。不过,小柱子似乎抗击打能力特强。每次打完他牛大叔累的直喘粗气,而他从地上爬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灰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点都不在乎,好像生就了一付铜皮铁骨似的。这让我艳羡不已。我不仅暗想,如果我也有象他那样的抗击打能力,老变态的皮鞭能耐我何?不过,这也就是想想,我更希望我没有一身象小柱子一样的铜皮铁骨,老变态手里也没皮鞭竹尺。不挨打,不是更好吗?
从十四岁开始,除了劈柴,我还要跟老变态学很多东西,首先是木工和漆工,从锯、刨、凿、雕花、打底、调漆、刷漆等基本功开始,到制作简单的家具,比如几案、凳子、床榻、柜子、橱子、门窗等等再到制作复杂的家具,如多宝格、藻井和按照《墨子》一书上的记载,制作各类攻城防守机械的模型。这模型虽然小,但老变态要求我必须达到每一个部件放大以后,组装起来和书上的一模一样才行。木工整整学了两年,终于让老变态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有资格在自己做的东西上署名了。”我不知道在自己做的东西上署名代表的是什么,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来的兴致。后来我再做家具,通通都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留下两个字“勾乘”。那些署了名的家具除了挑些自己满意的留下和送给牛大叔家外,剩下的全让老变态带到山外卖了买酒喝了。算起来,自从我开始劈柴到学木工,然后到能署名,祸害的树木足有数百亩之多,真是罪过罪过…………
学完了木工,老变态还让我学打铁。打铁可是个技术活,不要以为有两膀子力气就能打成好东西来。我刚开始学打铁可没少挨老变态的胖揍。等我掌握了打铁的窍门,老变态就丢给我一块铁,让我反反复复的打,直到打到他满意为止!而他自己却坐在我做的凳子上,从我打的矮几上端起盛满用我做的家具换来的美酒的酒杯,美滋滋的小酌一口,再用筷子夹两口我做的菜,吃的有滋有味。而我不仅捞不到吃喝,还得陪着小心伺侯他。他看我不顺眼,还对我皮鞭竹尺相加。***这是什么世道!
不忿归不忿,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我没有能力捅破屋檐时,我是不会傻乎乎的用头去碰屋檐的。我只能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在被我狠狠敲打的铁块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十多斤铁块,被我敲打的还剩下六斤多。老变态终于告诉我,够了。听到这句话,我简直象听到了特赦令一样。
第五章 刀
打完了铁,并不代表着我解脱了,相反,剩下的事更麻烦。因为老变态说,按照师门规矩,每一个即将出师的弟子,都得自己打一把兵器。我不禁暗自庆幸。好在老变态教我的是刀法(虽然是劈柴的刀法)。如果他教的是狼牙棒、铁锤之类的重兵器,我光打铁还不得累死啊。不过,问题的关键是自己打。我除了会挥锤外,其他打铁的技术都不会啊,怎么打?
幸好老变态没有藏私。他主动告诉我,他可以指导我。虽然我并不相信老变态会无私的指导我,但再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我只能任他摆布。老变态重新操起了锤,将我打好的铁块分成两份。一份大的有三斤左右,重新回炉,等铁块烧红了一会就淬火。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能象个木偶一样听从他的吩咐。他让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他让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反复回炉、敲打、淬火无数次以后,老变态将铁块敲打成长片,将剩下的铁块敲成长条,包近铁片里,再次敲打。不过,这次他没自己敲打,而是拿出他的刀来,让我比照他刀的样子进行敲打。老变态威胁我说:“这种锻造刀的方法非常复杂,而且极容易失败,如果失败了,哼哼,你再重新打一个月的铁吧。”
我当然不想再打一个月的铁,所以,我极为小心的比照老变态的刀进行锻打。老变态也时不时的指点我该如何解决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刀背,刀刃,还有刀舌的处理等等。经过一个多月提心吊胆的锻造,刀已成型了。剩下的就是最后的淬火了。老变态让我准备了好多山泉水和不同颜色的陶土。他精心称量了土的分量和水的分量,将土和水再加入动物的油脂搅拌成稀泥,对我说,“一会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泥覆在刀上,厚的地方要覆三分,依次减少,刃口半寸不要覆泥,覆好泥后把刀放进炉子里烧热,等没有包泥的刃口烧红后,要立即拿出来淬火。能不能打出一把好刀,就在此一举,如果失败了,哼哼,你就重新开始打铁去吧。”
两个月的苦功就看这一下,这让我如何能不小心?我心里有些不情愿。按说,老变态经验丰富,由他出马,成功的机会应该非常大,这样,我就不用再受两个月的罪了。可我偷眼看看老变态,又把哀求他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以我对老变态的了解,他是不会放过折磨我的机会的。我求他也是白求,搞不好还得挨他一顿老拳。算了,不就重新打两个月的铁吗?我豁出去了!
拿起刀胚,我偷偷瞄了一眼老变态,看到他端着茶杯坐在一旁,斜着眼睛盯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顺便狠狠的敲打我一顿。我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呢。我深吸一口气,一手举起刀胚,另一只手飞快的用木片挑起泥浆,用我最快的速度将泥浆抹在刀胚上。我的速度很快,手如穿花蝴蝶,在这一刻,我甚至觉得我的手速已经突破了瞬间出四刀的极限。覆好泥浆,我左手稳稳的夹住刀,放进炙热的火炉里。很快,炉子里的刀胚已经红了,我深吸一口气,夹起通红的刀胚放入山泉中。
“滋一一”一声长音,木桶中腾起大团的水汽。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打刀成功对我很重要。不是因为成功了能少打两个月的铁。多打两个月的铁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无非就是再多受两个月的罪而已。从小到大,我受的罪还少了吗?之所以成功对我很重要,是因为我需要这次的成功来鼓起我的自信和勇气。如果这次失败了,将使我的信心蒙上一辈子也解脱不了的阴影。可是,真的能成功吗?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正出神的时候,老变态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身边,拿起刀胚。我怔了一瞬,立刻回过神来。刀胚上原本硬干的泥浆已经被水泡软沉入木桶底。老变态举起滴水的刀胚,反复打量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屈指弹了一下刀胚。我发誓,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宛如龙吟,又似雏凤清音,余音袅袅,久久不绝于耳。
“不错。”老变态露出一丝笑容。我呆住了。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他会笑,虽然只是微微一笑,而且只持续的瞬间,但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笑了。
我的信心立刻鼓起来,忍不住蹦起来,欢呼雀跃。然而我太得意了,竟然忘记旁边就是火红的打铁炉。幸好我反应的快,立刻空中扭身,避开火炉,但却无法正常落地,只好一个来了个驴打滚。等狼狈不堪地站起来,看到老变态寒着脸,盯着我,恶狠狠地说:“刀胚不错,已经有为师六七成的水准了。不过,你若是以为这就算完了,那就错了。一把好刀不仅要刀胚好,还要仔细刨锉和磨。这就是所谓精打细磨。这些环节有一点差错,就前功尽弃了。”
我听他说这个刀胚已经有他六七成的水准,心中大喜。这老变态一向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说有六七成的水准,肯定是打了埋伏,应该有他八九成的水准还差不多,甚至可能也许比他的水准还要高。不过这个想法仅在心里稍微冒了下头便被我掐灭了。因为我现在有求于他,所以,我必须时刻保持对他的尊敬。哪怕这种尊敬只是暂时的。
老变态从房间里拿出一把刨刀。刨刀的样子很特别,它看上去呈山字形状,有一尺多长,两端是手柄,中间有一根方方正正的铁棒,铁棒的前端异常锋利。老变态将打好的刀胚倾斜着固定在长凳上,两手握住刨刀的两端手柄,将刨刀的刀锋放在凹凸不平的地方,两臂均匀用力,顺着刀身推下去。“嗤”一声,原本凹凸不平的地方,出现一条平滑的刨面。
老变态又嗤嗤刨了几下,站起来,将刨刀递给我,非常不负责任的说:“就这样刨,要把整把刀都刨的平整光滑。注意,用力要均匀,不能刨出坑来,不如刀就废了。”
我接过刨刀,心中有些忐忑。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如果刨坏了,岂不可惜?我暗自揣测,若是求老变态帮忙,他会帮我刨吗?我偷偷看了一眼老变态,看到他正轻啜香茗,眼中闪烁着得意的神色。好像在说,来求我啊。
我刚要张口,却又将话语生生咽下。我知道一旦我开口,他定会给我好一顿数落。人都是有骨气的,我何必自寻其辱?大不了重头再来。想通了,我便放下了包袱。坐在长凳上,将刨刀的刀刃放在一处突出的地方,试探着刨下去。“嗤”一声,一条铁屑应声而落,我急忙看看刀胚,却见那处突起虽未完全刨评,但却降低了一些,应该是我用力太小的缘故。有了这一次的尝试,让我心中大定,便彻底放松了心情,认认真真的刨起刀来。
刨了半个月,刀已经达到了老变态所要求的平整光滑,下面就要刨出刃来了。刨刃的难度比刨刀面要高的多,不仅要求平滑,还要保持一定的角度,不然影响整个刀的品相。好在我在刨刀面的时候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再加上老变态不时用数落训斥的语气给我些指点,刨刃的工作总算顺利完成了。下面该开始磨刀了。
磨刀是件很废功夫的活计,要不然就不会叫水磨功夫了。磨刀分粗磨、细磨,还有的在细磨之后再进行精磨。总之,无论怎么磨,一把好刀,一定要达到滑如水明如镜的效果。所谓明如镜,并不是说,刀身要象镜子一样光可照人,而是要能看到刀肌的纹理。一把好刀,可以没有华贵的装潢,但一定要有迷人的纹理。就和美女可以没有漂亮的衣服,但一定要有幼滑的肌肤一样道理。而磨刀,就是要将刀的纹理充分展现出来的必然途径。好刀不磨,犹如明珠暗投,老变态如是说。老变态继续用他一如既往的教学方式,先磨了两下,做个示范,然后恐吓我两句,便把刀丢给我,让我亲自动手磨。
粗磨要很小心,不能把刀磨出坑来,细磨更要小心,若处理不当,会给刀留下瑕疵,就象美女脸上长了块黑痣一样难看。我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磨了整整十天,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当我用手轻轻抚mo着光滑如水的刀身,望着刀身上的朵朵云纹,我的心里乐开了花。这就是我的刀,如同我的胳膊我的手一样,知我心意,浑然一体的刀!
第六章 孔明灯
完成了刀胚的切刃打磨,剩下的工作就是配置刀鞘了。对于我这个有资格在家具上署名的木工大师来说,这工作简单到了极点。木料选择了自然干燥了三年的上好紫檀木。将精心刨挖出的两片紫檀木片通过沟槽嵌合在一起,两端用铜片包裹好就大功告成了。刀柄用的是与刀鞘一致的紫檀木,两端用铜片包裹,并雕刻上花纹,用来防滑。至此,我的刀就全部完工了。我给这把刀取名“映月”,意思就是在夜里,能从刀面上看到月亮,也就是说这把刀平滑光亮的可以当成镜子用。嘿嘿。
打刀成功的喜悦让我兴奋了很久,但更让我兴奋的是老变态当时无意中说出的另外一句话,“你可以出师了。”出师意味着我逃离了老变态的魔掌,意味着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我身边指手画脚,动不动就戒尺皮鞭伺候。这怎能不让我兴奋?
当然,我不会把这种兴奋表现在脸上,那样的话等待我的将是一顿皮鞭戒尺。所以,我选择了迂回战术。打完刀以后,我卖力的表现,不仅劈柴刀法练的更加刻苦,学习对战时也更加用心,伺候的老变态也更加舒服。等他对我的表现基本满意时,我才旁敲侧击的问,怎样才能出师呢?当时,老变态立马想通了我这几日大献殷勤的目的,望着我似笑非笑的说:“有三个条件。任何一个你能做到就可以出师了。”
“哪三个?”我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一,在我刀下支撑最少五十回合。放心,我不会留手的。”老变态冲我得意的笑,我的心被一盆数九寒天的冰水浇了个通透。这不是难为人吗?以老变态的功夫,全力出手的话,我顶多能支撑十个回合。支撑五十个回合?做梦吧!不过还好,还有两个条件。希望那两个不会这么变态。
“二,和我进行十次对战,胜五次以上。”老变态所说的对战,是一种纸上作战的游戏,在选定的条件下(地理环境、天气、位置、兵力、兵种、补给、士气、训练水平都有明确的规定),随意选择任何一方,达到既定的目的即为胜利。这种对战需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将失败。老变态才刚刚开始教授我对战,他肯定有很多东西藏不掖着没教给我,想要在对战中赢他,除非我是孙武重生,韩信再世。这一条直接被我否决了。还剩下一个,不知道老变态会不会说出更变态的条件来。我紧张的望着老变态,心跳直逼200。
“三,”老变态轻轻啜了口香茗,脸上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依然心肠如铁地说:“你从这山谷飞出去。这山谷方圆五十里,四周都是四五十丈高的山壁,如果你能飞出去,也算你出师。”我的心拔凉拔凉滴,四五十丈的高度,一般的小鸟飞起来都很吃力,何况我还没生翅膀,怎么可能飞出去?老变态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过了片刻,他突然寒着脸喝道:“你躇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做功课!是不是皮紧了,想让我给你松松皮啊?”
我立刻飞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