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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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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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并不是仅此而已。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站在门廊上,看着第一滴硬币大的雨点砸在门前的人行道上,听着远处隆隆的雷声,里德马赫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8
比尔举起火柴……不禁绝望地尖叫了一声。 
  乔治正颤颤巍巍地沿着地道向他走来。乔治还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黄雨衣。一条袖管空荡荡地来回晃着。乔治的脸色惨白,一双银光闪闪的眼睛紧盯着比尔。 
  “我的船!”乔治的声音颤抖着。“我找不到我的纸船,比尔,我到处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现在我死了,这是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 
  “乔、乔、乔治!”比尔的声音异常尖利。他觉得自己意识恍惚,就要迷失了方向。 
  乔治趔趔趄趄地朝比尔走过去,举起剩下的那条胳膊指着比尔,露出一只利爪。 
  “你的错。”乔治低声说着,倒了咧嘴,露出锋利的犬牙。“你让我出去的,全是……你的……错。” 
  “不、不、不,乔、乔、乔治”比尔大声分辩道,“我不、不、不知、知、知道——”
  “杀了你自己吧!”乔治大吼着,发出一串狗叫似的笑声。比尔闻到了它身上的气味,闻到乔治身上腐烂的气味。是地窖的味道,蠕动着,是一个藏在墙角、等着撕开哪个小男孩的肚子的、黄眼睛的怪物的味道。 
  乔治咬着牙,像是弹子球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他的眼睛里流出黄色的脓液,顺着脸颊滴下来……这时火柴熄灭了。 
  比尔觉得朋友们都消失了——他们当然是跑掉了,剩下他一个人。就像他的父母一样,他们抛弃了他,因为乔治是对的:都是他的错。他很快就能感觉到那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那些锋利的犬牙把他撕得粉碎。那样才对,那样才公平。他让乔治出去送死,又写了半辈子那种背叛带来的恐惧——哦,他还为自己的恐惧戴上各种面具。但是在所有面具后面的那个怪物就是乔治,追随着那只涂了石蜡的纸船,消失在渐渐消退的洪水里。现在该是赎罪的时候了。 
  “你杀了我,你死有余辜。”乔治就近在眼前。比尔闭上了眼睛。 
  地道里闪过一道黄光,比尔睁开眼睛。理奇正举着一根火柴。 
  “打它,比尔!”理奇大声叫道。“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打它,比尔!”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迷惑不解地看着大家。他们竟然没有跑。怎么可能呢?亲眼看到他那么卑鄙地杀了乔治之后竟然没有离他而去,那怎么可能呢? 
  “打它,比尔!”贝弗莉高声叫道。“哦,比尔,快打它啊!只有你能够打败它!快——” 
  乔治离他还不到5英尺远。它突然冲比尔伸出舌头。那条舌头上长满了白色的真菌一样的东西。比尔又尖叫了一声。 
  “杀了它,比尔!”艾迪大叫道。‘那不是你弟弟!趁它还没变大,杀了它!快杀了它!“ 
  乔治瞥了一眼艾迪,那银光闪闪的目光只瞥了一眼,艾迪就踉跄着向后跌倒,好像被人推了一把,撞在墙上。比尔恍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弟弟朝他走来。这么多年后又见到了乔治,跟从前的乔治一样,哦,没错。他能听到乔治走过来的时候黄雨衣的沙沙的声响;他能听到它的套鞋鞋扣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能闻到潮湿的树叶的气味,好像雨衣下乔治的身体就是树叶做的,它的脚就是树叶脚。对,一个树叶人,那就是乔治,一张腐烂的圆脸,枯叶组成的躯干。 
  他隐隐约约听到贝弗莉的叫声。 
  (他一拳) 
  “比尔,快啊,比尔——” 
  (砸在柱子上,还是觉得) 
  “我们一起去找我的纸船。”乔治说。黏乎乎的黄脓、虚伪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它歪着头,伸手去抓比尔。一咧嘴,露出锋利的犬牙。 
  (他看见了鬼他看见了鬼他看见) 
  “我们会找到那艘纸船的。”乔治说。比尔闻到它的呼吸中夹着动物腐尸的气味。当乔治张开大嘴的时候,他看到那里面爬满了蛆虫。“还在这下面,这里所有的东西都飘浮着,我们也会飘起来,比尔,我们也会飘起来——” 
  乔治那只鱼肚子似的手掐住比尔的脖子。 
  (他看见了鬼,我们看见了鬼,他们我们你们看见了鬼——) 
  乔治那张扭曲的脸凑近他的脖子。 
  “——飘起来——”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比尔大声念道。他的声音那么深沉,听起来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理奇顿时明白过来,只有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的时候比尔才结巴;当他假扮成其他人的声音,他从来都不结巴。 
  那个“乔治”吃了一惊,退缩了,急忙用手挡住了它的脸。 
  “太棒了!”理奇兴奋地高声喊叫。“你打败了它,比尔!打败它了!打败它了!打败它了!”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还是觉得他见到了鬼!”比尔的吼声响如惊雷。他朝那个“乔治”走过去。“你不是鬼!乔治知道我不是故意要杀他!我父母都错了!他们错怪了我!听见了吗?” 
  那个“乔治”像老鼠一样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那件黄雨衣好像在融化,变成一个黄色的亮点惊慌逃窜。它失去它的躯壳,变做模糊的一团。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你个杂种!”比尔高声骂道,“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他纵身扑向它,手指钩住了那已经不是雨衣的黄雨衣。他一拳砸过去,觉得一把热乎乎的奶糖在指间溶化。他跌倒在地上。摇曳不定的火苗烧到了他的手指,理奇才恍然大叫一声。他们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比尔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炙热、令人窒息、针扎一样的刺痛。他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希望这样能够止住疼痛,或许可以减轻一些。他真的有些感谢黑暗,很高兴其他人没有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他听到自己不住地呻吟。“乔治!”他高声叫道。“乔治,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会发、发、发生任何不、不、不、不幸!” 
  可能还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来。他哽咽着,躺在那里,用胳膊蒙着眼睛,想起那艘纸船,想起敲打在卧室玻璃窗上的冷雨,想起了药片和床头柜上扔着的手纸,因为高烧浑身疼痛,最主要的是想起乔治,乔治,穿着黄雨衣的乔治。 
  “乔治,对不起”他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对、对不起——”
  这时他们都围拢过来,他的朋友。没人点燃火柴。不知道是谁扶起他。也许是贝弗莉,也许是班思,也许是理奇。他们就在他的身边。那一刻黑暗是多么地仁慈。 
  5点10分雨下得很大。班戈广播台的天气预报员向那些按照昨天的天气预报准备去野餐、出行的人表示了他们的惊讶和歉意。 
  班戈是多云天气,但是离班戈只有30英里的德里却下着瓢泼大雨,运河水涨得很高。但是当然不会发洪水的,人们都这么认为。现在的水位比1977年的最高警戒水位还低4英尺呢,而那一年就没发洪水。但是雨还是不停地下,天边低云密布,雷电交加。 
  雨水汇成小溪从阿普故尔山上冲下来,灌进雨水槽和下水道。 
  5点45分离图雷克兄弟的货车停车场不远的一个变压器发生爆炸。四处飞溅的金属碎片切断了一根高压电线,落在屋顶。虽然当时下着倾盆大雨,但房顶失火,不多时整个停车场火光一片。 
  6点零5分住在开普老区梅瑞特大街上的居民都感到地下发生了爆炸。6点零6分海瑞特大街上每家每户的马桶突然喷出屎尿。 
  有些地方爆炸的强度如此猛烈,竟然射穿了卫生间的房顶。有两名不幸的妇女丧生。 
  6点19分一道惊雷劈断了横跨运河的开心桥。碎片被抛向空中,又落在运河里,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风越刮越猛。6点30分风力已达每小时15英里的速度。6点45分风速达到每小时24英里。 
  6点46分麦克。汉伦在德里家庭医院的病房里苏醒了。很久了他才慢慢恢复了知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怪梦,一个奇怪的梦——焦躁不安的梦。这个单调的白色房间里似乎危机四伏。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这个单调的白色房间是医院。头顶悬挂着玻璃瓶,一瓶是透明的液体,一瓶是深红的液体。鲜血。 
  这时他才听到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 
  麦克想挪动他的双腿。一条还能活动自如,但是右腿却动弹不得,没有一点知觉。他这才意识到右腿已经缠上了绷带。 
  他慢慢地回忆起来:他坐下来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些东西,突然亨利·鲍尔斯出现在眼前。搏斗,还有——亨利!亨利哪里去了?去找别的人去了吗? 
  麦克伸手够那个挂在床头的呼叫铃。突然门开了,一个护士站在那里。他的白大褂上有两颗扣子敞开着,黑头发乱蓬蓬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枚圣克里斯多夫勋章。虽然麦克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还是立刻认出了眼前的这位护士。 
  “马克?”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嘘——”马克示意他安静,手还插在兜里。“别讲话。” 
  他走进屋子,站在床脚。麦克感到一阵绝望的恐惧。马克的眼神那么空洞。头微微地歪着,好像在听远处的音乐。他从兜里掏出一只针剂。 
  “这个会让你好好地睡一觉。”马克说着向床边走过来。 
9
“嘘”比尔突然叫道,虽然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四周一片寂静。 
  理奇点燃一根火柴。地道的墙壁已经消失了,在城市地下的这个空间里他们5个显得那么渺小。他们挤在一起,看着巨大的石板铺就的地板,高高悬挂的蛛网,贝弗莉感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如此贴近,合而为一了。 
  “听到什么了?”她问比尔,一边警觉地打量着四周,期待着黑暗中突然跳出或者飞出什么惊人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黑暗中只有尘土的味道,还有远处流水的轰鸣。 
  “出、出、出事、事了。”比尔说。“麦克——” 
  “麦克?”艾迪急切地问道。“麦克怎么了?” 
  “我也感觉到了。”班恩说。“是不是……比尔,他死了吗?” 
  “没有。”比尔的眼睛那么朦胧、遥远、冷漠——但是他的语调、防御的姿势都表明了他的惊慌。“他……他、他、他……”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睁得大大的“哦。哦,不!” 
  “比尔”贝弗莉慌了手脚。“比尔,怎么了?怎么——”
  “拉、拉、拉起手、手!”比尔高声叫道。“快、快、快!” 
  理奇扔掉火柴,抓住比尔的一只手,贝弗莉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她伸出另一只手,艾迪用他那只断手吃力地握住。班思拉紧他的另一只手,又一只手拉住理奇,结成了这个圆环。 
  “把我们的力量带给他!”比尔又用那种奇怪、深沉的声音高声喊道。“把我们的力量带给他,不管你是谁,把我们的力量带给他!现在!现在!现在!”
  贝弗莉觉得有一股力量从他们飞向麦克。 
10
“来。”马克低声说着,叹了口气。 
  麦克一遍一遍地按铃,他听到大厅尽头护士值班室的铃响,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他知道护士都坐在那里,读着晨报,喝着咖啡,听见了铃声,却不理睬。他知道等到铃声响过了,他们才会行动起来。这是德里的惯例。在德里对有些事情最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直到一切都结束之后。 
  麦克扔掉那个呼叫铃。 
  马克俯下身,针头闪着微光。他掀起床单的时候,那块圣克里斯多夫勋章在胸前晃来晃去。 
  “就这儿。”他低声说。“胸骨。”又叹了口气。 
  麦克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注入他的身体——一种原始的力量,像闪电通遍全身。他浑身僵直,好像痉挛一样张开手指,瞪大双眼。 
  他猛地呻吟一声,挣脱了那一阵可怕的麻木。 
  他的右手伸向床头的小桌,一把抓住放在桌上的那个大玻璃瓶。马克觉得不对头,眼里那种梦一般喜悦的神采顿时消失,露出困惑和警觉。他退后一步,麦克举起那个玻璃瓶,砸在他的脸上。 
  马克尖叫一声,向后退去,针管摔在地上。他双手掩面,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滴在白大褂上。 
  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麦克目光茫然地看着床上的碎玻璃,割破的手,听到护土疾奔而来的脚步声。 
  现在他们来了,他想着,哦,是的,现在。他们走后,谁又会出现呢?下一个出场的又是谁呢? 
  当那些护士跑进来的时候,麦克闭上眼睛,祈祷一切都已经结束;祈祷不知在地下什么地方战斗的朋友平安无事;祈祷他们能够结束这场噩梦。 
  他也不清楚在向谁祈祷……但是他还是不停地祈祷着。 
  门“他没、没、没事、事了。”比尔松了口气。 
  班恩不知道他们在黑暗中手拉手站了多久。他感到有一种力量从他们中间,从他们这个圆环中飞出去又飞了回来。但是他不知道那股力量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你肯定吗,比尔?”理奇问道。 
  “是、是、是的。”比尔松开他和贝弗莉的手。“但是我们必。必须尽、尽快完成这件事。走、走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理奇和比尔轮流点火柴。我们连一个玩具枪都没有,班思想。但是那也应该是这个事件的一部分,是吗? 
  Chhd是什么意思?它到底是什么?它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即使我们没有杀了它,我们也打伤了它。我们是怎么打伤它的呢? 
  他们走过的这件屋子——这里已经不能再算是地道了——越来越大,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班恩想起了那股味道,动物园那种刺鼻的气味。他意识到根本用不着火柴了——这里有光,一种光。可怕的光越来越亮。在灯光下,他的朋友看上去都像是行尸。 
  “往前走,比尔。”艾迪说。 
  “我知、知、知道。” 
  班恩觉得他的心跳加速,嘴里有种酸酸的味道,头也疼起来。 
  他感到自己行动迟缓、十分害怕,感到自己肥胖臃肿。 
  “那扇门。”贝弗莉低声说。 
  是的,那有一扇门。27年前,他们只要一低头就能走过去。 
  现在他们必需弯着腰,或者爬过去。他们已经长大了。 
  门下的缝隙透出一道黄绿色的亮光。扭曲的光柱像一把利剑透过锁眼。 
  门上有一个标志,他们又看到了各种不同的影像。比尔看见奥德拉的头被割下来,茫然的目光盯着他,充满了责备;艾迪看到毒药的标志——一颗人头架在两根交叉在一起的骨头上。理奇看到保 
  罗·班杨的胡子拉碴、腐烂的脸,像杀手一样眯缝着眼睛。班恩看到了亨利·鲍尔斯。 
  “比尔,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吗?”他问道。“我们能成功吗?” 
  “我不、不知、知、知道。”比尔说。 
  “要是门锁了怎么办?”贝弗莉声音很低。汤姆在嘲笑她。 
  “不、不会的。”比尔说。“这种地、方从、从不上、上、上锁。”他轻轻地推开门——不得不弯下腰。黄绿色、令人恶心的光倾泻而出。动物园的气味扑面而来。过去的味道变成了现在,那么强烈。 
  比尔看了看大家,爬过去。贝弗莉跟在后面,然后是理奇和艾迪。班思走在最后,身体又接触到地面上远古的粗沙。他钻过人口,看到那像蛇一样奇怪的火光在渗着水滴的墙壁上蜿蜒爬行,所有的记忆都回到脑海。 
  他大叫一声,倒退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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