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班恩平静地问。
麦克点点头。“是的。那正是我所担心的。”
比尔说:“那么告诉我们你可以讲的事情,麦克。”
“好吧,”他说,“我会的。”
4
“杀戮又重新开始了。”麦克直截了当地说。
他看看在座的各位,目光落在比尔身上。
“这新的一轮杀戮是从梅恩大街桥开始的。死者是一个同性恋者,名叫安德兰·曼伦。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病。”
艾迪不知不觉地伸手去拿他的哮喘喷雾剂。
“事情发生在去年夏天7月月号,运河节的最后一天。那是一种庆祝……”
“德里例行的仪式。”比尔低声说。他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不难看出他想起了他的弟弟乔治。他的死拉开上一轮杀戮的序幕。
“例行仪式,”麦克平静地说,“对。”
他给大家讲了安德兰被害的经过,不动声色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听得目瞪口呆。他告诉他们《德里新闻》上对此事的报道。
但是报纸上没有报道唐。哈格提和克里斯多夭。厄温的供词中提到桥下有一个小丑,看上去像古代神话中的巨人。
“是它,”班恩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那个该死的潘尼瓦艾。”
“还有一件事情,”麦克看着比尔。“一个调查这起凶杀案件的官员——实际上是他把安德兰慢伦从运河里打捞起来——是镇上的警察,叫哈罗德。加德纳。”
“哦,上帝。”比尔的声音微弱,几乎带着哭腔。
“那时哈罗德大概只有5岁。”比尔惊恐地看着麦克,等待证实。
“是的。”
“那又怎样?”理奇问。
“哈、哈、哈罗德是大卫伽德纳的儿、儿子,”比尔说,“乔治死的时候,大卫就住在我家后面的那条街。是他第一个发现了乔、乔……我弟弟,用一条被、被子裹着他把他抱回家。”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切都很凑巧,是吗?”最后麦克说。
“是的,”比尔的声音很低,“非常凑巧。”
“我说过这些年来我一直密切注意着你们6个,”麦克接着说,“但是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有一个真实明确的目的。但是我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你们知道,我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才能打搅你们的生活。不是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去年12月,在纪念公园发现了一个叫史蒂文。约翰逊的8岁男孩的尸体。和安德兰·曼伦的情况一样,尸体残缺不全,但是看上去好像是被吓死的。”
“总共有多少?”艾迪问,那口气好像并不是真想知道具体情况。
“很糟糕。”麦克说。
“有多少?”比尔又问。
“到现在有9个。”
“不可能!”贝弗莉大声说,“我应该在报纸上读到……在新闻里看到!”
“没错,”麦克说,“我也想过很久。贝弗莉说得对:那的确是震惊全国的新闻。9个孩子被害……应该惊动整个媒体。但是只有两家报纸轻描淡写地提到一点。今年2月波士顿的一家电视台做了一档各种疑案的节目。一个专家提到了德里谋杀案,但是也是一语带过……
他根本就不知道1957到1958年发生的一连串的案件跟1929到1930年的情况有多么相似。
“当然这里有一些非常明显的原因。亚特兰大、纽约、芝加哥、底特律……都是媒体众多的大城市。在那些地方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马上就会弄得尽人皆知。而德里没有一家电视台或电台。”
“除了《德里新闻》。”艾迪说,把大家都逗笑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根本有背于当今世界的潮流。那么多的通讯网,总会在某个时候全国都会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我觉得推一的原因就是:它不想让世人知道此事。”
“它。”比尔陷入沉思,几乎是自言自语。
“它。”麦克肯定地说。“如果我们要给它取个名字的话,我们不妨还像过去那样称之为它。我开始觉得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它就像水塔、运河、巴斯公园或者图书馆~样,已经成为德里的一部分。只是那些存在于地面之上有形的东西。也许以前是,但是现在它藏在德里的深处。这是对发生在这里的一系列可怕的事件——表面上可以解释的和那些根本无法解释的事件所能做出的推一解释。1930年一个黑人夜总会失火,在那之前的一年,一伙大萧条时期逃出的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在运河街上被开枪射死。
“1906年在寻找复活节彩蛋的过程中,凯辰特纳铁制品厂发生大爆炸。同年又发生一系列的动物尸体毁尸案。”
麦克·汉伦认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一页一页地翻着,头也没抬,继续讲着那些血腥的故事。“1877年城区里发生过4起私刑杀人案。其中被处以绞刑的一个是浸礼教会未受神职的传道士。他把自己的4个孩子都溺死在浴缸里,又开枪打死自己的妻子,然后把枪放在妻子的手中制造自杀现场。在那之前一年,住在肯塔斯基河下游的一所小木屋里的4个伐木工人遇害身亡,尸体被毁得面目全非。过去的日记片断记录了许多儿童失踪、全家失踪的事件……但是公开的文献中并未有任何记录。还有很多很多,但是你们可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我明白了,”班恩说,“这里发生了一些怪事,但是很隐蔽。”
麦克合上他的记事本,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严肃地看着大家。
“如果我不是图书管理员而是一个保险员的话,我或许能给你们画张图表,你们就能看出这里发生的各种凶案的比率如此之高。在平常年份德里就是一个充满暴力的地方。但是每隔对年——虽然这个周期并不十分确定——暴力事件的发生率就达到顶点……然而却从未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
“你是说这里流行着一种痼疾?”贝弗莉问。
“不是。无药可救的顽疾一定会致人于死地。而德里没有死;相反却繁荣起来。德里只是一个人口相对稀少的州里的一个小城市,那里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大约每隔25年就发生一次骇人听闻的灾难。”
“这个规律一直没变?”班恩问。
麦克点点头。“一直没变。1715到1716年,1740到大约1743年——那是情况最糟的一次——1769到1770年,一直到现在。从中我感觉到情况一次比一次更加严重。那也许是到每个周期的末尾德里的人口越来越多的缘故。1958年,周期似乎提早结束了。那是我们的功劳。”
比尔探过身,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你能肯定吗?”
“没错肯定,”麦克说,“其他所有的周期大概都在9月达到顶峰,最后有不计其数的人丧生。到圣诞节……最迟到复活节生活才能走上正轨。也就是说,每隔27年就有一个持续14个月到20个月的大灾之年。但是1957年10月从你弟弟被杀开始的那个大灾之年到1958年8月就突然结束了。”
“为什么?”艾迪急切地问。他呼吸困难,吸气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我们做了些什么?”
问题是在那里。麦克好像在考虑这个问题……最后他还是摇摇头。“你们会想起来的。你们迟早会想起来的。”
“如果我们想不起来怎么办?”
“上帝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一年里死了9个孩子。”理奇感到万分震惊。“上帝!”
“1984年底有两个孩子被害,”麦克说,“2月,一个中学生失踪了。3月中旬才在班伦找到他的尸体,残缺不全。这是在附近发现的。”
他从装记事本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大家传阅着。贝弗莉和艾迪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但是理奇反应强烈,好像被烫了一下,把照片掉在桌上。“上帝!上帝,麦克!”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比尔看了一眼照片,顿时觉得周围的世界一片灰暗。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就要晕过去了,不禁发出一声呻吟,把照片掉在桌上。
“怎么了?”他听见贝弗莉的声音。“这照片代表着什么,比尔?”
“是我弟弟在学校拍的照片,”比尔终于开口了,“是乔、乔治。这张照片本来在他的相册里。会动,会眨眼睛。”
大家又看了一遍照片,这时比尔像块石头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那张照片拍的是一张老照片,一张破烂的照片映着白色的背景——微笑着露出两颗豁牙。乔治的照片下面的白边上写着:“学友1957——1958”。
“今年才发现?”贝弗莉又问道,麦克点点头。她转向比尔:“你最后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比尔?”
他舔舔嘴唇,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些话都在脑子里回响。比尔意识到他的口吃病又犯了,在同恐惧斗争。
“从1958年我就再也没见过那张照片。乔治死后第二年春天,我想给理奇看这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没、没了。”
麦克打破沉默。
“史蒂夫·约翰逊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我就下定决心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再有一个确凿的案子——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乔治的照片是在离一个叫特里奥的男童尸体不到10英尺远的一根原木边发现的,没有藏起来。相反,凶手似乎想让人发现这张照片。我敢肯定凶手有这个意图。”
“你怎么从警方弄到这些照片的?”班恩问他。“那是警方拍摄的照片,对吧?”
“是的,是警方拍的照片。警局里有一个想挣点外快的家伙,我每月付给他20美元——我就能付起这么多。他提供了这些资料。
“4天后又发现了道恩。罗伊的尸体。在麦卡森公园,被割掉了脑袋。
“今年4月23号。一个叫亚当的历岁男孩失踪。第二天在西百老汇后面的绿化带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也被割掉了脑袋。
“5月6号。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被溺死在楼上的卫生间里。”
“哦,麦克!”贝弗莉几乎哭着乞求他。
“对,很可怕,”他气愤地说,“难道我不知道吗?”
麦克喝了一口水,又给大家拿出一张照片。这一张不是警方柏的,而是一张在学校拍的照片。一个13岁的男孩开心地笑着,拍照的时候他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双干净的小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腿上……但是那孩子眼中有股邪气。是个黑人孩子。
“杰弗里·霍利,”麦克又开始解说,“5月13号。身体被撕开,尸体在运河边上的巴斯公园被发现。
“事隔9天,5月22号,一个五年级的孩子被发现死在内伯特大街上。”
艾迪发出一声颤抖、刺耳的尖叫。伸手去摸他的哮喘喷雾剂,却把那东西碰到地上。那个哮喘喷雾剂滚到比尔脚下。他拣起那东西,看到艾迪脸色蜡黄,呼吸困难。
“给他弄点儿喝的!”班恩急得大叫起来。“来人给他……”
但是艾迪摇摇头。他对着喉咙喷了一下,吸了一大口气,胸口起伏不平。他又喷了一下,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喘着粗气。
“我没事,”他艰难地说,“一会儿就好了。”
“艾迪,你真的没事?”贝弗莉问。“或许你应该躺下——”
“我没事,”他有点恼火,“只是……吓得。你明白嘛。吓得。我已经把内伯特大街忘得一干二净了。”
众人无语,似乎也不需要任何语言。比尔想到:你刚刚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承受力,麦克就又说出一个新名字,又敲在你的痛处。
他们实在无法一下子面对过去的一切。这一连串无法解释的杀戮直接指向他们6个人——乔治的照片好像这样暗示他。
“那孩子的两条腿都没了,”麦克接着说,“但是法医说他的腿是在死后被切掉的。好像是被吓死的。一个邮递员看见门廊下伸出一只手才发现了他。”
“29号,对吗?”理奇说。比尔看了他一眼。理奇看着他,轻轻地点点头,又看着麦克。“内伯特大街29号。”
“是的。”麦克的声音依然那么平静。“是29号。”他又喝了口水。
“你真的没事吗,艾迪?”
艾迪点点头,他的呼吸已经顺畅了。
“那个孩子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警长就逮捕了一个嫌疑犯。”麦克说。“懊,那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社论,要求警长辞职。”
“8起谋杀案之后?”班恩感到很愤怒。“他们可真够激进的了,你们说是吗?”
麦克不说话了,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声音有些嘶哑。“我一拖再拖。但是当我看到最后遇害的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给你们打了电话。我真希望我早点联络你们就好了。”
“让我看看。”班恩突然说。
“受害者又是一个五年级的孩子,”麦克说,“他的尸体在离堪萨斯大街不远的地方被发现。也就是以前我们到班伦去玩的时候,比尔藏自行车的那个地方。尸体被撕得四分五裂。在堪萨斯大街一侧的水泥护墙根人们发现了他留下的……这是在他的尸体被运走不到半个小时之后,警方在那段护墙边拍下的照片。这里。”
他把照片递给理奇。理奇看了一眼便传给了贝弗莉。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闭上眼睛,把照片递给艾迪。艾迪仔细地看了好一阵才递给班因。班恩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比尔。
那道水泥护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回家回家回家比尔恐惧地看着麦克。刚才他只感到迷惑、害怕;现在他感到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很高兴。虽然愤怒并不是一种美好的感觉,但是比震惊好得多,比那种令人痛苦的恐惧好得多。“我没有看花眼吧?”
“没有,”麦克说,“是那个孩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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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光 ───
第十章 重逢·2
5
麦克把那些照片都收了回来。他原以为比尔会要乔治的那张照片,但是比尔却没有再开口。他把照片放进上衣里面的口袋里,大家——包括麦克——都松了一口气。
“9个孩子,”贝弗莉轻声地说,“我不相信。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相信,但是我无法相信。死了9个孩子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一点反应?”
“也不是一点反应没有,”麦克说,“人们很气愤,很害怕……好像是如此。很难断定哪些人是真心的,哪些人只是装装而已。”
“装装而已?”
“贝弗莉,你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你拼命地向那个人喊救命,他却叠起报纸转身进了家。”
一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好像感觉到了,害怕极了,然后又是一脸的迷惑。“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麦克?”
“没关系。迟早你会想起来的。我现在只能说二切看起来都很符合德里的方式。面对一连串的恐怖的谋杀,人们采取了各种行动。就跟1958年孩子失踪被杀的时候一样,人们做着与那时相同的事情。
“拯救我们的孩子’委员会又召开了会议;又开始实行宵禁——“
“哦,是的。宵禁。”班恩慢慢地搓着脖子,回想着。“1958年的时候宵禁取得非同凡响的效果。我记得很清楚。”
“——‘妈妈护送队’又忙活起来,确保从幼儿园到8年级所有的孩子都被安全护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