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吗?”
“哦,理奇,你真是个疯子。”她说着咯咯地笑起来……但是她的脸颊不也有点红吗?那使她看上去更漂亮。“再不起来,警察就把你逮起来了。”
他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身旁。他觉得自己的沉着又回来了。他相信,当你头晕目眩、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点愚蠢总是很起作用。“你去吗?”
“当然去,”她说,“非常感谢。想想看,这可是我第一次约会。
今晚我就要记在日记里。“她双手握在胸前,眨眨长长的睫毛,笑起来。
“我希望你不要那样说。”理奇说。
她叹了口气。“你一点儿也不浪漫。”
“一点没错。”
但是他心里还是很快乐,好像整个世界离他很近,很友好。他不时地从眼角偷看她。她看着商店橱窗里的衣服、睡袍、毛巾、瓶瓶罐罐。他偷偷地看她的头发,下饭的轮廓,白皙的胳膊,清晰的唇线。
这些都让他无比快乐。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感到很遥远。该走了,去见班恩。可是他真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看着她的目光在橱窗之间移动。看着她真好。跟她在一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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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光 ───
第八章 乔治的房间和内伯特大街的老屋·2
9
孩子们都挤在那里买糖果、爆米花,到处也不见班思的影子。
“也许他已经进去了。”
“他说他没有钱。那个凶抑恶煞似的收票员决不会让他进的。”理奇翘起手指,指指科尔夫人。
“嗨,我不想等不到他就先进去,可是电影就要开演了。”理奇说。“他到底去哪儿了?”
“你可以买张票留在票房那里。”贝弗莉的建议听起来不无道理。
“等他来了——”
正在这时班恩出现在街角。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胖胖的肚子颤巍巍的。他看见理奇,赶忙跟他招手。突然他看到了贝弗莉,手停在了空中,惊奇地瞪大双眼。他放下手,慢慢地走了过去。
“嗨,理奇。”他说着看了贝弗莉一眼,好像再多看一会儿,自己的脸就会红了似的。“嗨,贝弗莉。”
“你好,班恩。”她说。接着是一阵奇怪的沉默——不完全是尴尬;理奇觉得那几乎是一种震颤的力量。他感到一丝嫉妒,因为有一种感情在他们之间交流。不管是什么,他都被排除在局外。
“哎呀,干草堆!”理奇又来了。“我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了。这电影会吓得你掉10磅肉。哦,会让你的头发变白。等你走出剧院的时候,得要领坐员搀着你。你会吓得浑身发抖。”
理奇转身要去买票。班恩碰了碰他的胳膊。他吞吞吐吐,看了一眼贝弗莉。她正笑眯眯地望着他。班恩终于还是说了。“我本来在这儿,”他说,“但是我刚拐弯就看到那帮家伙走过来。”
“哪伙人?”理奇问,但是他心里已经明白是谁了。
“亨利·鲍尔斯,维克多·克里斯,还是贝尔茨·哈金斯。”
理奇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他们肯定已经进去了。我没看见他们在那里买糖果。”
“嗯,我想也是。”
“我要是他们,我根本不用花钱来看什么恐怖电影。”理奇说。
“只要在家里照照镜子就行了。还可以省几个钱买面包。”
贝弗莉开心地笑了,班恩却笑得很勉强。班恩心里很清楚,上星期那天,亨利·鲍尔斯开始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但是最后就想杀他了。
“跟你说,”理奇安慰他,“我们坐在楼座,而他们会全部坐在楼下第二排或第三排,翘着二郎腿。”
“你能肯定?”班恩问道。他不敢说理奇理解那些家伙对他是多大的威胁……当然,亨利是最大的威胁。
理奇,3个月前他也刚刚逃过亨利一伙的毒打,深深地了解亨利和他的那伙死党。
“要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就不会进去了。”他说,“我想看那两部电影,但是我可不想为看电影而搭上性命啊。”
“再说,如果他们找碴儿,我们可以告诉福克斯先生把他们轰出去。”贝弗莉说。
班恩怀疑地看着贝弗莉和理奇。
“你不能让他们毁了你的生活,”理奇耐心地开导他,“明白吗?”
“我想也是这样。”班恩叹了口气。实际上,他根本不理解理奇的话……但是贝弗莉的存在使他心里的天平倾斜了。如果她没来,他会劝理奇改天再看电影。如果理奇坚持,他就先撤了。但是贝弗莉在这儿,他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胆小鬼。而且,能和她在一起,坐在楼座阴暗的角落,对他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
“我们等电影开演了再进去。”理奇笑着,对准他的胳膊猛打一拳。“笨蛋,干草堆,你还想长生不老吗?”
他们站在外面一直等到电影开始。理奇学着内尔先生的爱尔兰口音,给贝弗莉讲了那天在班伦的故事。贝弗莉一开始只是咯咯地笑着,后来忍不住大笑起来。班恩也放松了一些。可是他的目光却不断地在阿拉丁剧院的玻璃门和贝弗莉的脸上游移不定。
10楼座上还不错。理奇看到亨利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坐在楼下第二排。有五六个,都穿着大头皮鞋,翘着二郎腿。福克斯先生走过去提醒他们把脚放下,他们就放下。福克斯先生刚转身离开,他们又把脚仰上来。过上5分钟、10分钟,福克斯先生又走过去,那一幕便又重新上演一次。他们知道福克斯不敢把他们撵出去。
片子很棒。不过那部《少年狼人》比较恐怖……可能还因为那个粮人好像有点忧郁。一切都不是他的过错,是那个催眠土毁了他的一生。而那个催眠士之所以能够得逞是因为那个变成狼人的孩子对一切总是满腔愤怒和怨恨。理奇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人那样压抑自己的怨恨。亨利·鲍尔斯就是满腔怨恨,不过他当然从不掩饰了。
狼人终于被杀掉了。在最后一幕一个警察很严肃地告诉他的同事,这应该教育人们不要轻易去玩只有上帝才懂的游戏。幕落了,灯亮了,人们不停地鼓掌。虽然有点头疼,理奇还是觉得很过瘾。他也许应该尽快去看眼科医生,再换一副眼镜。
班恩扯扯他的衣袖。“他们看见我们了,理奇。”声音里充满惊慌。
“嗯?”
“鲍尔斯和克里斯。他们出去的时候抬头看这儿。看见我们了!”
“没关系,没关系,”理奇说,“冷静点儿,干草堆。冷静点儿。
我们从侧门出去。不用怕。“
他们下了楼,理奇带路,贝弗莉走在中间,班恩垫后,走两步就回头看看。
“那些家伙真的要报复你吗,班恩?”贝弗莉问道。
“是的,我想是。”班恩说,“学校放假那天我跟亨利·鲍尔斯打了一架。”
“他打伤你了吗?”
“没能得逞,”班恩说,“我想因此他们还不罢休。”
“那个混蛋也吃了亏,”理奇低声说,“我听人这么说的。我想为这他也不会甘心吧。”理奇推开剧院出口的门,三人来到阿拉丁剧院和安娜快餐店中间的一条小巷。小巷尽头用一块木板封住了。一只在垃圾箱里找食的猫峻地从他们身边蹿过去,翻过巷子尽头的那块木板。一个垃圾桶的盖子咋嘈一声关上了。贝弗莉吓了一跳,紧紧抓住理奇的胳膊,紧张地笑了起来。“我还想着电影里那些可怕的镜头。”
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你不会——”理奇刚开口,背后传来亨利·鲍尔斯的声音。
“你们好,臭小子。”
10
几个人吃惊地转过身。亨利,维克多和贝尔茨正站在巷口。他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家伙。
“妈的,我就知道躲不过去。”班恩低声抱怨着。
理奇立刻转身想退回阿拉丁剧院。但是身后的门已经锁上了,根本没有办法从外面打开。
“说告别吧,臭小子。”亨利说着朝班恩冲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理奇觉得像是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决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现实生活中,小孩子打打架,捡起牙齿,就回家了。
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贝弗莉一步跨上前,又闪向一边,好像要迎接亨利,跟他握手。
理奇听到亨利的鞋针敲击路面的声音。维克多和贝尔茨紧随其后,另外两个家伙堵在巷口。
“不许欺负他!”贝弗莉高声呵斥道。“有本事去找跟你力气相当的人决斗。”
“他蠢得像头死大象,婊子。”亨利吼叫着,丝毫没有男子汉的风度。“你滚开——”
理奇伸出一只脚。他并不是故意的,他的脚伸出去了,就像说俏皮话一样自然。亨利绊在上面,跌倒在地上。小巷的砖路上洒满了垃圾,亨利像游戏转盘一样滑出好远。
他慢慢地站起来,衬衫上沾满了咖啡渣、烂泥、葛笋。“你们死定了!”他厉声尖叫。
班恩刚才吓呆了,这会儿才醒过神来。他怒吼一声举起一个垃圾桶,用力掷出去,正砸在亨利的后腰上,把他打倒在地。
“我们快走!”理奇高声叫道。
他们朝巷口跑去。维克多挡在前面。班恩咆哮着,一头撞在维克多的肚子上。“嗷!”维克多哼叽一声,坐在了地上。
贝尔茨抓住贝弗莉的辫子,将她一把推在墙上。贝弗莉跳起来,就往巷口跑。理奇跟在后边,顺手抄起一个拉圾筒盖,当贝尔茨一拳打过来的时候,理奇举起盖子。只听“砰”的一声,直震得理奇胳膊发麻。贝尔茨抱着那只肿胀的手,尖叫着蹦来蹦去。
理奇转身去追班恩和贝弗莉。这时守着巷口的一个家伙抓住了贝弗莉,班周正和他扭打。另一个家伙雨点般的拳头落在班恩的后腰上。理奇飞起一脚,正揣在他的屁股上。那家伙疼得高声嚎叫。理奇一手抓住贝弗莉,一手抓住班恩,喊道:“快跑!”
他们沿着中央大街跑过去,行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班恩的大肚子一颤一颤;贝弗莉的辫子甩来甩去;理奇用手扶着眼镜。他的头还嗡嗡地响,刚刚挨过一拳的耳朵好像要肿了,但是他感觉好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贝弗莉也笑起来。班恩也跟着大笑起来。
他们穿过法庭街,一屁股坐在警察局门前的长凳上:此刻这里似乎是德里推一安全的地方。贝弗莉搂着班恩和理奇的脖子,紧紧地拥抱他们。
“太棒了!”她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你们看见那些家伙的狼狈相了吗?你们看见没有?”
“我看见了,清清楚楚。”班恩上气不接下气,“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他们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失败者俱尔部万岁!”理奇慷慨激昂地叫个不停。“乌拉!乌拉!乌拉!”
一个警察从二楼的窗口探出头,高声命令他们:“你们这些孩子快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快走!”
理奇刚要开口回答,班恩踢了他一脚。“闭嘴,理奇。”话一出口,班恩简直不能相信那是自己说的。
“对了,理奇。”贝弗莉也说。温柔地看着他。
“好吧,”理奇说,“你们想干点儿什么?去找亨利·鲍尔斯,问问他是不是想一对一地决斗?”
“闭嘴吧。”贝弗莉嗔怪他。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贝弗莉说,“有的家伙太傲慢。”
满脸通红的班恩吞吞吐吐地问道:“那家伙弄疼你的头发了吗,贝弗莉?”
她冲他温柔地笑笑,立刻明白了一件她一直在猜测的事情——是班恩寄给她那张写了优美的徘句的明信片。“没有,不太疼。”他说。
“咱们到班伦去玩吧。”理奇建议。
于是他们就去了那里——或者说逃到那里。后来想起来,理奇觉得那成了那个夏天的主题。班伦是他们的天堂。贝弗莉是第一次来到班伦。他们穿过肯塔斯基河那条修有堤坝的支流,踩着水坝的残迹,找到另一条小路,终于爬上东边那条支流的河堤。往左看去是那两根水泥圆柱。水泥圆柱的脚下一根根粗大的管子伸在溪水上方。一泪泊泥乎乎的脏水就从这些排水管流进肯塔斯基河。有人在上游的镇子里大便,现在又从这里流出来了,班恩想着,又想起那天内尔先生对德里排水系统的介绍。他隐隐约约感到一种无助的愤怒。河水里曾经有鱼儿游来游去,现在却连一个癫蛤螺也见不到,只能捞起一把手纸。
“这里真漂亮。”贝弗莉感叹着。
“是,不错,”理奇表示赞同,“没有黑蝇,风也吹走了那些蚊子。”
那边传来一阵汽笛声。他们看到一列长长的货车轰隆隆地驶过远处的河堤,向货运场行进。哎,要是一辆客车,人们就会看到这美丽的景色了,理奇想。先看到开普老区穷人住的房子,然后是肯塔斯基河对岸长满竹子的沼泽地,最后在即将驶过班伦之前,还能看到垃圾如山的碎石坑。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艾迪的故事——内伯特大街废弃的老屋下藏着的麻风病人。他把这个想法赶出脑子,转身问班恩:“你最喜欢哪个部分,干草堆?”
“嗯?”班思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当贝弗莉欣赏着远处的肯塔斯基河,想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班恩一直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脸上的那块瘀伤。
“那两部电影,笨伯。我最喜欢哪部分?”
“弗兰斯坦拿那些尸体喂鳄鱼那段,”班恩说,“我最喜欢那段。”
“那太可怕了!”贝弗莉说着,不禁哆嗦了一下。“我讨厌那种东西。鳄鱼啊、水虎鱼啊和鲨鱼。”
“是吗?什么是水虎鱼?”理奇好奇地问。
“一种小鱼,”贝弗莉说,“长着小小的牙齿。但实际上它们是一种鲨鱼。如果你掉进有水虎鱼的河里,就会被它们吃得只剩下骨头。”
“哇!我真想有几条那种鱼。”理奇高兴地说,“我就把它们放在亨利的澡盆里。”
班恩咯咯地笑了。“不知道他洗不洗澡。”
“我可不知道那个,但是我知道的是我们必须提防那些家伙。”贝弗莉说着换了摸脸上的伤痕。“前天我爸打的,因为我打碎了一摞盘子。一星期一次就够了。”
一阵沉默。理奇赶忙聊起电影中他最喜欢的情节,打破了沉默。
贝弗莉发现河地上有一些雏菊,便摘了一朵。当她举着那朵雏菊蹭他们的下巴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肩头上的轻抚,都嗅到了她发上的清香。她的脸庞靠近班恩的脸,只那么短暂的一刻,那一夜便梦到她那短暂又永恒的凝视。
他们的谈话刚刚结束,就听到小路上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比尔。邓邦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一个孩子。理奇知道他叫布雷德利,有些口吃不清。
“老大!他说着又改成英国管家的声音。”很高兴见到你,邓邦先生,我的主人。“
比尔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当比尔看了看他、班恩、贝弗莉,又看了看那个什么布雷德利的时候,理奇心头浮起一种异样的肯定。比尔的眼睛告诉他,贝弗莉是他们中的一员。而那个布雷德利却不是。
他也许今天在这里停留一会儿,也许还会再来。但是,对不起,失败者俱乐部的会员已满。我们已经有了有语言障碍的会员了——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想法突然使他感到一种毫无理性的恐惧。好像一个游泳的人刹那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游得太远,水已经没过头顶。直觉告诉他:我们被卷进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