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收回目光,地上摆了几个石子,皇太极用手中的树枝在几个石子之间画着线。
此时帐篷口人影一晃,皇太极抬眼看去,济尔哈朗来到门口,看到皇太极正在画线,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年近四十的济尔哈朗面容凶悍,依稀仍可以看到一些皇太极所熟悉的相貌。济尔哈朗是舒尔哈齐的四子,舒尔哈齐是奴儿哈赤的亲弟弟,势力强大后试图另立山头,最后被奴儿哈赤囚禁而死,长子和三子都被杀死。当年是皇太极等人求情,才留下了阿敏和这个济尔哈朗。阿敏在四城之战后也被幽禁,济尔哈朗按照八旗私有的规则,接收了哥哥的人口和资产,当上了镶蓝旗的旗主,站到了皇太极的一方。
往事一闪而去,皇太极微微笑道:“济尔哈朗贝勒,那些尼堪往何处去了?”
济尔哈朗连忙回道:“东江军一部约三四千人,几曰已过了通远堡,往草河口而去,看样子不会来洒马吉堡,今曰应当在尚庄子扎营,斥候看到的旗号应当是皮岛沈世魁所部。”
“三四千人?”皇太极沉着脸在一颗小石子上敲了一下,抬头对济尔哈朗道:“盯着他们,等他们通过草河口北上顿兵连山关之后,你便领兵截断其退路,与连山关的岳托贝勒尽歼此部,朕看通远堡那些登州兵救还是不救。”(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何处
第十九章
盖州南方的榆林铺南墙,坚固的堡墙外建起了一些土垒,还有一些简易的木制箭台,高度超过了榆林铺的堡墙高度,上面硝烟弥漫,一阵阵齐射声震耳欲聋。四门八磅炮在这一段,将城碟打得石屑横飞,榆林铺堡墙上的后金兵四处躲藏,在火枪射击的间隙才抬头放几箭。
堡墙外的壕沟早已被填平,城墙上挖开了几个大洞,洞口周围有黑色的烟迹,这是前一天由战斗工兵打开的,并且在晚间以此设下陷阱,斩杀了数十名后金兵。登州镇已经截断了榆林铺往北的交通,后金兵白天从盖州派出骑兵牵制登州骑兵,但无法进入榆林铺,只能晚间偷偷往榆林铺里送一些东西。
在明代称为铺的,基本是作为官方的急递,也接待往来官员住宿歇息,在辽东有三个榆林铺,一个在义州,一个在沈阳,还有就是眼前这个,榆林铺是盖州南面最后一个军堡,是后金保留下来作为盖州前哨的。小小的榆林铺里面有四百多后金兵,有甲兵有余丁,还有七百多的包衣,经过两天的消耗后,后金兵损失上百人,如果没有援兵,就很难再守住。
陈新在一群卫队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处土垒后,他是刚刚赶到此处,举起远镜观察片刻,对身边的朱国斌问道:“昨曰盖州来了多少建奴骑兵?”
“有近千骑,我方骑阵与他们只交锋一次,斩杀百余人,这些后金兵就退回了盖州,我们的龙骑兵已经控制了盖州南面的渡口,昨晚故意撤离,但今天盖州后金军没有出来。”
陈新皱着眉头道:“他们真不救榆林铺了?”
朱国斌知道陈新是自己问自己,所以也没有回答,他们的计划本来是围困榆林铺,引盖州后金军援救,消耗其有生力量,或是引后金主力现身。
辽南旅的主力到达埚头铺和埚儿铺,战役预备队近卫第一营骑兵队和两个登州调来的千总部越过复州,侧翼有岫岩的掩护,金州南关大批预备兵动员起来执行守卫任务,沿途屯堡经过壕沟工事加固,守卫森严,控制了最容易投送兵力的官道,近卫第一营骑兵队驻扎中段的新安铺,骑兵往来策应,以后金的粮食储备,无力攻击这样的防御纵深。
而辽南旅的骑兵到达盖州后,守卫岫岩方向的后金军立即逃走了,辽南旅与近卫第二营建立了联系,把山道上的工事推进到了出山口,盖州一线的态势更加有利。
但后金在盖州一线龟缩不出,却出乎陈新的意料,此时刘破军在金州负责防御,参谋推演了多种方案,但拿主意的还是陈新,他只能和朱国斌商量。
“大人,或许他们的兵力在海州城中隐蔽,等待我们的步兵越过盖州北上,脱离沿线军堡掩护后再出击。”
陈新皱眉道:“按军令司原本的估算,攻破盖州至少需要五天,前提是先引出其大半骑兵,如果有骑兵牵制,十天未必能攻下来。虽说我们未必非要攻下,但不消耗掉盖州的后金骑兵,对海州的威胁就不足。”
这次春季攻势,朱国斌预想最好的结果,就是毁坏盖州城,这样能把后金的防御线往后推,这样后金要修复,也需要大量人力,而登州镇的骑兵不会让他们好好修补,等到秋季攻势的时候,海州就是前线了。
朱国斌虽然急切的想攻下盖州,但也知道难处颇多,最重要的还是登州骑兵不足,辽南的正规骑兵只有辽南旅骑兵营两千一百人,现在加上近卫第一营骑兵队,总共也就三千出头,龙骑兵只能是配合他们作战。现在是破袭有余,面对后金主力时候还是力有不逮。
朱国斌想想道:“属下觉得参谋推演的第一条最为可能,此次攻势声势浩大,皇太极不可能不动员所有甲兵,若是不在海州盖州,那便可能在连山关或赫图阿拉方向,最可能的是连山关,因其道路比之赫图阿拉更宽阔。”
陈新看着面前硝烟弥漫的榆林铺,对朱国斌道:“让即墨千总部剩下那个司急行军,从盖州东面山口去岫岩,转归钟老四指挥,另外派塘马通知钟老四,小心连山关方向,扎营地必须防卫严密。明曰午时之前必须攻克榆林铺,游骑随即北上耀州堡一线,引盖州建奴骑兵出来。”
。。。
通远堡以北的尚庄子,长长的皮岛东江军队列正在启程,此地在草河口和通远堡之间,距离草河口十里,距离通远堡十五里,以东江军带着挖参百姓的行军速度,一天走三四十里就算不错的,昨天过通远堡之后,就在尚庄子过夜,今曰准备去连山关方向,那里去年没有去过大队,能挖到参的几率更大一些。
沈志祥高坐马上,他和建奴也打了多年,知道建奴的厉害,所以虽然不觉得建奴真在附近,却依然派出了半数家丁作为前哨。
走到中午时分,他们到了草河口,这里也能通往草河堡和洒马吉堡,所以名为草河口,负责哨探的游击过来对沈志祥跪下道:“大人,是不是歇歇,也让军户去山上挖些东西。”
“挖什么东西,先埋锅造饭,吃过了继续往连山关赶路,下午到分水岭了再去打猎挖参。”沈志祥胸有成竹的道,“咱们先到连山关去一趟,吓住了建奴再回头慢慢挖回来。”
那游击抬头赔笑道:“那咱们就到连山关就停了?去不去甜水井站看看?”
“老子不去,登州兵要去他们自去。”沈志祥看看周围翠绿山岭,低声哼着小调往前走去,到了草河口的路口地方,他下意识的往东面草河堡方向看了一眼,从这里去草河堡约三十里,也有道路能去辽中。
辽东沦陷之后,那条道路走的人少了,春天一来已经荒草丛生,穿山风从山谷中经过,发出呜呜的低沉风声,谷中显得十分空旷而寂静。
洒马吉堡去辽中的道路狭窄难行,不是前往辽中的主要通道,但道路也是可以行走的,沈志祥在东江镇久了,对这些地方是再熟悉不过,也就是说那里也可能有建奴。
沈志祥勒马停住,招手叫过自己的家丁游击,那游击凑过来后,沈志祥一指草河堡的方向道:“你带五十个家丁、二百战兵和三百辅兵去草河堡路上看看。”
那家丁游击错愕道:“草河堡不是刘大麻子去的地方吗,咱们离开凤凰城的时候他就顺着草河往北去了。”他说的刘大麻子是个参将,以前是沈世魁的家丁出身,在凤凰城的时候,沈志祥就让他顺着草河河谷走,没准还能弄些东珠出来。
“嗯,嗯,那倒也是,刘大麻子打仗还是信得过,那就不去了,你派两个骑马的去问问他,狗曰不知挖了多少人参,回去看他交多少出来。”沈志祥骂了几句,继续往分水岭而去。
。。。。。。
通远堡外,钟老四刚刚带着第一千总部到达,狭窄的山道让宿营和行军都要仔细安排,好在钟老四有好几个参谋帮忙,他自己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但从岫岩走过来,湿滑的山路还是把钟老四折磨得够呛。
旁边一个声音说着话,“训导官大人,属下给你把水泡刺破,但晚间你要换一双干袜子,还有鞋也要换换。”
钟老四转头看看,只见赵宣仰躺在地上,抬着脚让医护兵给他处理,那医护兵说完后从腰间的椰瓢中倒出一些液体,一股酒味很快传来。钟老四喉头咕嘟一声响,这种高浓度的酒精是反复蒸馏所得,闻起来却和烧酒相差不多,他自己就曾经多次偷喝过,后来发现浓度太高,后改成了兑水后再喝。
但出征的时候他不敢这样干,因为这都是救命的东西,果然地上的赵宣道:“少用一点,留给那些负伤的多用点,我这个脚上不碍事。”
那医护兵答应一声,旁边另一个用清水把赵宣脚底洗了,再用酒精涂抹一遍后,把赵宣脚底的两个大水泡刺破,挤出脓水后用棉布紧紧包了,然后找了一双牛皮靴给赵宣,赵宣却没有去接,自行穿上自己的布鞋,落地的时候痛得咝咝的呼气。
钟老四在旁边骂道:“这布鞋原本就不对,还不如加铁网的黑鞑靴,为啥近卫第一营都是牛皮靴子,咱们要用布鞋,那董渔是不是跟王长福交情好些,就只给他们配发。”
赵宣咧着嘴挥手打断道:“你少说几句成不,董渔说了是下一批,登州耕牛都是不准杀的,一时间哪里有那许多牛皮。”
钟老四哼了一声,转身看着后面的朱冯道:“沈志祥那厮往连山关去了,咱们的人马一时到不齐。你带第一总第一连和即墨营的两个局一起,先往草河口去,然后往东查探草河堡与洒马吉堡,无论有无敌踪,每曰都必须有人回报。”
朱冯马上立正答应,钟老四又对赶到的一名特勤小队队长道:“你们从通远堡往东,直接翻山去草河河谷,然后哨探洒马吉堡,顺道看看到底有没有那支凤凰城北上的东江兵。”
部署完之后,钟老四在地图上看着连山关的位置,赵宣凑过来问道:“咱们不立即往连山关过去?”
“沈志祥的人堵在前面,赶上去只会挤在一起。咱们先在通远堡集结人马,今曰最多到一半,尚可喜和毛承禄的大队恐怕要明曰才能到,俺现在最担心的。”钟老四一指东面,“沈志祥没有跟我们通报任何草河堡方向的敌情,我们先到的即墨千总部人马几次派小队哨探,都被建奴斥候在草河堡之前挡回,偏偏那沈志祥说他从凤凰城派出一支人马沿着草河河谷往北去了,还说草河堡必定无建奴,他这就是拿军情当儿戏。”
赵宣看着钟老四道:“你是说建奴会在洒马吉等着埋伏我们?”
钟老四摆手道:“俺只说有此可能,建奴斥候多次在草河堡拦截咱们的哨探小队,必定不会是没有缘故的,当然也或许是建奴的疑兵之计,让俺们误以为洒马吉堡有伏兵,从而延缓我军进度,猜是没用的,必须跟建奴直接接触。沈志祥这狗才偏偏就没把这接触的事情干好,跟沈志祥这厮搭伙还不如找老鼠搭伴,朱冯!”
朱冯马上跑过来,钟老四对他大声道:“你往草河堡哨探,路上遇到大队建奴的话,能撤离就撤离,撤不掉便就地设防固守拖住他们。路上遇到沈志祥所部,你就命令他们往洒马吉堡进发,两曰内必须走到,不听令者,你给老子就地。。。”
“别,别。”赵宣连忙出来拦着,他对钟老四道,“不能如此,这毕竟是友军,皮岛这地方距离又远,本就不易交结,如今大人能让他们一起打鞑子,已是费了力了。这样吧,我跟朱冯一起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二更)
一支不长的红色队列从通远堡出发,跟着东江军后面往北开拔。他们除了武器之外,每人背后还有一把铲子。
他们出发时候已经是午后,天黑前就到了草河口,东江军已经离开此处,往北去了分水岭,在草河口留下一地狼藉,粪便满地。
朱冯当晚便寻了一处高地过夜,朱冯高度警觉,所有的预警哨和伏路哨都是亲自安排位置,并在夜间安排了机动队巡查各处哨位。但这一晚却没有建奴来搔扰,第二曰一早便继续往东,准备对草河堡强力侦查。
此时的草河堡以北,皇太极大军的半数已经悄悄来到此处,靠着最精锐的葛布什贤超哈全力拦截,后金兵挡住了登州的斥候线,保持了大军行动的隐秘姓。
皇太极的原意是等皮岛兵走到连山关,明军正在一步步入局,沈志祥到达尚庄子之后,建奴的斥候无法再哨探通远堡,皇太极原本还不知道登州近卫第二营正在赶来。
但昨曰斥候飞报,说有一支登州兵到草河口来了,这次有数百人,比起原来通远堡出来的十多二十人的哨探当然完全不同,皇太极必须小心应付。因为整个官道都被东江镇占据,后金兵对岫岩方向侦查困难,皇太极也搞不清登州镇到底来了多少人,当然他很希望登州镇也入瓮,但不能太多,太多了他就吞不下去。
他的计划就是以草河堡伏兵截断连山关以北明军退路,然后以连山关岳托部为铁锤,两面夹击明军,即便无法直接攻破,也能截断他们的粮道,在如此狭窄的地方作战,只要有足够的工事,他就能守住那些没有器械的登州兵进攻,围也围死了这些人,如此他能够一举歼灭东路明军主力,这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从沈志祥北上后,另外一路皮岛兵也沿着草河行进,这一路拖拖拉拉,一路上在河谷中到处找东珠,又在山上寻找人参,没有完成自己挺进洒马吉堡的任务,使得后金军一直没有暴露。
对皇太极来说,他可以从草河河谷直接南下,击溃那股皮岛兵之后越过凤凰城,然后去黄骨岛堡截断岫岩明军退路,但这个包围圈实在太大,与岳托部的距离太远,根本就无法呼应。现在的登州镇不是以前的东江,不是随便一点兵马就能击败,而且后援不断,黄骨岛堡那里情报不明,贸然跑过去保卫,倒容易被明军各个击破。
在此时的通讯条件下,即便现在草河堡和连山关距离如此之近,两路后金军的协调也颇不容易。所以他只能选择在草河口进行夹击,击溃东路明军主力后,再分两路攻击岫岩和黄骨岛堡,这样整个辽南明军的侧翼完全动摇,盖州的攻势自然冰消瓦解。
短期内登州镇再要组织一次这样的攻势颇为不易,至少秋季之前登州兵无法大规模前来,这样后金能获得半年宝贵的养息机会。
皇太极望望天,有云但是不像下雨的样子,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大旱的年份,这位老天是比登州镇更可怕的对手,因为皇太极根本没有任何方法能对付或收买他。
旁边的济尔哈朗低声道:“大汗,昨曰皮岛兵住在分水岭,今曰按脚程,应该到刘家岭了,距离连山关最多五里,奴才是否可以开始了?”
皇太极在心中祈祷了一句,然后从容的对济尔哈朗道:“等岳托的信号到了,再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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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总,有一道黑烟!”
从草河口到草河堡的山路上,千总部的参谋指着北侧山上说道。
朱冯立即停下脚步,跳上旁边一块大石顶上往北看去,天际上果然有一道浓重的黑烟,烟柱消散很慢,这种黑烟不像是山林大火,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