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多杀几百汉奸。”
“钟把总!”赵宣突然提高声音,“你到现在还是没认识到军律的重要,都照你这么来,人人都可以按着自己想的打,咱们还打个什么仗,你就算多杀几百汉奸,渡口丢了谁来负责!”
“渡口还有两个连,怎么会丢,正蓝旗骑兵远在几里外,他们也打不动两个连的方阵……”
赵宣伸手打断他,“还有你在战场浪费弹药,明明可以用刀杀的,你用短铳把脑袋打烂了,那几个人头都无法验功,我已经跟朱大人和营军需官建议扣你的月饷。”
“又他妈扣!老子……”钟老四怒气冲冲,他在登州被扣了半年月饷,这个月才扣完,赵宣这一折腾,又不知多久,但他刚骂了半句赶紧收口,他挨打击挨多了,总也要改一下脾气,特别想在赵宣还握着升职报告副署的这道坎。
赵宣瞪着钟老四,只见他突然换上笑脸道:“训导官说的是,以后绝不擅自出击。”
赵宣这才脸色一缓,对钟老四道:“钟把总,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收收性子了。你说你打仗带兵都是一把好手,为啥老提升不上去,就是这性子闹的。”
钟老四听得又有点火起,他眼珠转转,突然一指赵宣后边,“以后我都按那样杀,训导官你看合适不。”
赵宣正说着话,没有多想就回头一看,只见地上满是血污肉块,那建奴全身被咬得稀烂,好多地方被咬出了白色的骨头。
赵宣一股恶心涌上来,连忙转过头把眼闭上,钟老四见状就要拖着赵宣去看尸首,赵宣拼命挣扎,钟老四拍着赵宣大笑道:“我觉着,你该跟着我的司练个几个月,拿起长枪跟鞑子干一仗,这胆子就大了。”
“真的?这……我生来就看不得这些,连杀猪都不敢看……”赵宣喘了几口气问道。
钟老四洋洋得意道:“训导官,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多练练胆子了。你说你训导口才都是一把好手,为啥一直到不了营训导官,就是这性子闹的。你得改,先就从杀畜生开始。”
赵宣下了决心道:“改,我回去就打兔子来杀,多谢钟把总提醒。”
“赵训导官,我还有事,刚才跟你说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有啥不明白的,回了金州再来问我。”钟老四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赵宣想了半天,突然抬头望着钟老四的背影,“咦,明明该是我训他来着。”……
双岛,旅顺西北方的一个小小岛屿,距离旅顺半岛最近的海岸只有短短几里,东面是辽阔的双岛湾,同样是一个避风的良港,双岛湾沿岸是大片的平野,有不少屯户在田地中劳作,准备着秋收,这是旅顺周围适合耕种的地方之一,虽然收成并不高,但胜在面积还算大。
一行骑马的人行走在麦浪中的大道上,往着西北方的双岛湾前进,领头的便是陈新。此处海岸距离旅顺南城三十余里,陈新往来旅顺多次,却还是第一次去这个小岛。
陈新在旅顺优先探视了伤兵,救护队用的蜂蜜效果很不错,甚至主导此事的陈新也没有料到。实际上,蜂蜜中含有大量的氨基酸和酮类物质,有破坏微生物生物化学循环的作用,蜂蜜之所以能保鲜,就是其本身就能杀灭细菌,蜂蜜又是浓溶液,能隔绝伤口与空气接触,伤口更容易结痂,最神奇的是,它可以让感染的微生物脱水,使水氧化变成双氧水,起到杀菌消毒的作用,可以说是处理伤口的最好生物抗生素之一。
其后他检查了旅顺黄金山和西官山的防御阵地,这次复州破袭战之后,建奴攻击金州旅顺的可能性增大,他要做好准备,除了防御阵地之外,一些利于防守的武器也从登州陆续运达,数量最多的就是铁蒺藜和震天雷。各种防御的奇思妙想在不断总结,进行着各种试验。
旅顺南城再次扩建,往西扩充了一个外城,城墙的高度和厚度都大大增强,旅顺越来越接近要塞的特点。
陈新到达双岛湾岸边时,已有两艘平底沙船等在那里,一行人都走了上去。
沙船不久就停靠在岛上的码头,陈新走上双岛游目四顾,岛上植被贫瘠,在秋末还剩下少许的绿色,岛上建筑很少,码头附近有一排屋子,是水营在此地的临时营地,码头不远的岛山上,立着几间新修的庙宇一般的建筑。
陈新看着那山头问道:“那就是毛总兵的衣冠冢吧?”
随行的外务司主事低声回道:“正是,三年前,罪督便是在此山将毛总兵斩首。”
陈新叹口气,双岛依旧,三年前在此的两个风云人物此时却已不在,而且都是死于非命。
默默顺着新建的石台阶上山,陈新不一会就登上了岛山山顶,此山山顶颇为开阔,西望沧海辽阔,东边可见金州地峡的连绵群山,他忽然觉得毛文龙如果真安葬在这里,或许比西湖之滨更符合这个武人的经历和胃口。
西侧山腰有几个院落,是供拜祭者落脚的,有些临时避风的客商也可以在那里歇脚。尚可喜他们就住在那里,不过陈新并不急着见他们,而是往衣冠冢走去,他把这两人晾了几天,其实没有什么紧急的军务需要处理,只是一种谈判的技巧。
衣冠冢的大门颇为气派,进去之后是一个大院,再进门才是毛文龙的衣冠冢,两侧则是东西庑,供着陈继盛、张盘等等战死东江将领的灵位,他还在左侧看到了尚学礼的灵位。不禁对黄思德的细心大为赞赏。
毛文龙的墓前正有几个人在上香,他们听到脚步声响,齐齐转头看过来,几人都是面目凶悍,看人之时都带着一种冷漠。
那外务司的主事见了几人,连忙说道:“毛副将、尚副将,这位便是太子少保、登州镇总兵陈大人。”
“陈大人?!”中间一个披着红色披风,面容粗糙的大汉呆了一下,接着噗通就对着陈新跪了下去,并且连连磕头,“末将东江镇副总兵尚可喜,拜见陈大人,末将代毛帅和先考谢过大人高义。”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触角
山腰院落的正屋中,一众人分主宾坐下,这里没有服务员,陈新的卫兵去泡了茶给众人。
毛承禄和尚可喜都态度恭敬,毛承禄粗手大脚,与陈新身高相若,块头则大了一圈,在辽人中也算强壮的。他是毛文龙的养子之首,负责带领毛文龙的家丁队,一向以东江镇的正朔自居,既看不惯刘兴治这样的投诚派,也看不惯黄龙这个空降干部,连毛文龙的便宜老丈人沈世魁,他也是不愿侍奉的。
相对来说,他更喜欢耿仲明、孔有德、李九成、尚可喜这样的养子系,这些人在天启年间跟随毛文龙出生入死,到处游击,互相间的认可程度是足够的,这也是他在历史上投奔登州乱军的基础。
现在登莱突然崛起了文登系,并掌握了登州最强大的力量,毛承禄没有机会去造反,但他心中多年来对朝廷的怨恨并未消除,袁崇焕死后,毛承禄曾经让手下的游击周文煌向朝廷上书,要求给毛文龙平反并给与抚恤,崇祯为了保持朝廷体面,没有答应这个要求,只同意了让毛文龙尸骨回乡,毛文龙能回葬在西湖边,就是如此来的。
但这个处理决定很显然缺乏现实意义,东江镇的怨气一点没有消除,从这一点来说,崇祯的处理手段便显得有些不成熟。陈新觉得最好的政治处理办法,就是推到当时的兵部尚书身上,让尚书背个欺瞒之罪,然后给毛文龙平反便可,如此便收了东江镇的人心,皇帝的体面也没有多大损失。
后来东江乱事一件接着一件,毛承禄的怨恨也越来越深,他尤其痛恨的,便是那些外来的刘兴治、黄龙等人,他认为朝廷用这些人毁了东江镇,这些作乱也给了他不小的启发,后来李九成作乱,他就认为十分应当。可惜陈新很快打垮李九成,又占了旅顺,陈有时也被抓了,他当时也诚惶诚恐,直到登州的吕直派人给他传信,安抚了一番之后才心神稍安,他年初来旅顺的时候,陈新没有见他,只有宋闻贤来接待,后来耿仲明也来了信,好歹是不担心朝廷对付他了。
陈新收回思绪,对着面前两人微笑道:“二位将军此次破袭辽东,听说都颇有斩获,本官闻信也很是为两位将军高兴,不知破袭途中是否顺遂。”
毛承禄抢先大大咧咧道:“谢过陈大人挂怀,多亏是登州镇攻击复州,辽南的建奴大部都去了复州了,一路上建奴连出战的都少,某破了两个墩堡,杀真夷四十余。某好久没砍鞑子脑袋砍这么舒坦了。”
陈新扬着眉头,一脸惊叹的模样,毛承禄手下几千号人是有的,但能打硬仗的怕是只有几百,能斩杀四十多也算合格了,不过陈新估计,他的真夷里面可能大部分都是老弱,甲兵是不会太多的。
毛承禄得意洋洋,片刻后觉得不妥,马上又换上恭敬之色补充道:“但与大人杀敌近千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某在广鹿听闻复州大捷,高兴得一夜未合眼,第二日就派船联络尚副将同行,一来向大人恭贺,二来也是拜祭义父。末将在此也要谢过陈大人高义,让我等东江老人有了一个念想。这辽东辽西来来去去那么多官,就毛帅和陈大人是安心杀鞑子的,某服你,下次陈帅你要杀鞑子,某跟着你同去,若有文官领军,某就不去了。”
陈新笑着摆摆手算谦虚一下,听毛承禄说话粗糙得很,但说的意思还是中听,只是言语间听得出对文官的怨恨。不过这也能理解,毛文龙待他最厚,这么一个最亲近的人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任谁心头也怒火万丈。毛系养子中为将者,在毛文龙死后大多改回本姓,毛承禄却一直没有改,也可见他对毛文龙感情的深厚。(注1)陈新又转头看向尚可喜,尚可喜连忙道:“末将破了三个墩堡,军堡则破了黄骨岛堡,合计斩杀真夷五十余人,里面甲兵二十,其他都是幼丁和年迈者,还救出包衣丁口七十多,汉人妇幼一百九十余口,也是多亏大人大军威逼复州,辽南建奴各处空虚,是以顺遂了许多。”
尚可喜的回答就老实得多,连真夷也是区分了说的,陈新从两人第一轮谈话中,就给毛承禄打了个老油条的标签,实际上尚可喜也要老实一些,至少登州之变的时候,他就没有和养子系一起去作乱。
凡是原来毛文龙带出来的人,大多对朝廷有严重的不信任感,这种怨恨一旦爆发,和朝廷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很多人最后投了曾经的大仇后金。如果毛承禄没有被黄龙在旅顺外海抓获,也是极可能和孔有德一起投后金的。最先一批孔有德等人得到优待,有了这个例子,后面的尚可喜、沈志祥才会甘于投靠。陈新是不会任由东江镇分崩离析的,更不会让他们投靠建奴。
陈新拍拍大腿赞叹道:“东江各岛的困苦本官是有所耳闻的,二位带饿殍之兵进击辽东,能得此大功已属难得。至于斩杀少于复州之战,本官认为是二位兵甲不足之故。今日听闻二位大功,心头着实高兴,正巧本官这次亦缴获了一批,便给每位赠送刀枪三百、铁甲二十、棉甲五十、鸟铳一百,这两日铁甲尚在修补,待两位回程时候,便可一并带回岛上。”
毛承禄和尚可喜嘴巴立时张大,这些兵器能值两三千两银子,他们对鸟铳不感冒,但是大刀和铁甲,都价值昂贵,建奴用的优质大刀能达到七八两银子一把,铁甲更是三十两以上,陈新一出手就是大礼包,两人惊喜之下连忙道谢。
两人满口称是,陈新微笑间也在观察两人,尚可喜的神色中更多是佩服和惊喜,毛承禄更多是一种讨好。
陈新一番金元外交后,双方关系立即拉近了不少,陈新又微笑道:“二位不必客气,登州镇和东江镇同属登莱管辖,说是两镇,实为一体,且本官亦是来自辽东,还望二位能与本官精诚合作,早日光复辽东。毛帅在天有灵,也当感到宽慰,不枉他当年呕心沥血一手创立东江镇。”
毛承禄此时才显出些悲痛,默默的点点头,尚可喜恭敬的对陈新道:“陈大人连连重创建奴,如今辽东军民振奋,末将坚信建奴这次难逃败亡。”
毛承禄哼了一声,“那还得那些文官别拖后腿,陈大人,你在登州也要提防着那些文官和监军,要是哪天突然召你,你的带好家丁,随时都不能离了身边,上茅房也要守在门口。”
尚可喜嗯嗯的吭了两声,毛承禄冷着脸把头转过去不看他。尚可喜只得对陈新道:“大人勿要责怪,毛大一向便是这个样子,并非对各位上官不敬。”
“毛将军性情中人,本官一向是欣赏的。”陈新毫不介意的道,他原本以为毛承禄是个颇有谋略之辈,结果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上次毛承禄来旅顺的时候,陈新还以为毛承禄会同时讨好吕直、自己和王廷试,甚至可能和孔有德等人联络,结果他根本没有去找吕直和王廷试,就在旅顺呆了几日就回了广鹿岛,吕直后来还派人去准备收他为心腹,结果毛承禄冷言冷语就把那小宦官打发了,吕直前几月一直克扣他的本色,直到七月底才补了一批给他。今年要不是王廷试需要进行这次秋季攻势,毛承禄必定是个挨饿的命。
尚可喜则比毛承禄稍好一点,他也不善交际,至少他救了黄龙的命,黄龙在粮饷上多少会接济一些,而且尚可喜也不去得罪那些文官,所以他虽然更靠北,日子反而比毛承禄好过一些。
陈新当时是让外务司联络商社,低价卖了两批粮草给广鹿岛,免得毛承禄一怒去投了孔有德,现在看来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陈新想到这里,对两人平和的说道:“本官对尚将军也是十分尊敬的,二位当年不惧建奴之凶残,跟随毛帅纵横辽东,光是这份胆略,便值得敬佩。这次更有如此多斩获,想来毛帅也会为二位自豪,但……”
他顿了一下,下面两人原本听得颇为受用,一听这个转折,连忙聚精会神等待陈新的下文,陈新收起脸上的微笑淡淡道:“但有的人,却从当年抵抗建奴的好汉,变为了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此次在复州,本官便遇到了当年认毛帅为义父的孔有德、李九成。此二人剃发易服为虎作伥,已成建奴之走狗,被本官在复州城南一股击破,其部斩杀过半。对此二人,我登州镇绝不会放过,必取其人头。”
陈新扫了两人一眼,“二位将军在战场碰到天佑军,亦当如此,取他两人之人头祭奠毛帅英灵。”
尚可喜呼地站起来,粗糙的脸上满是坚定,他大声道:“大人放心,这是大是大非之事,末将一定不会顾念旧情。”
毛承禄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站起来,他似乎有些不甘的道:“末将也听大人的,不过孔兄弟他们也是被那些文官逼的,这些文官没一个好东西,末将见了他们嘴脸,总觉着比之鞑子还要可恶,不然以孔有德跟建奴的血仇,谁他妈愿去投鞑子。”
他的话题无人愿接,堂中一时有些冷场,陈新正要转到其他处,却见毛承禄正在给尚可喜递眼色,尚可喜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毛承禄,转头去端茶喝起来。
陈新好奇的看着毛承禄,只见那毛承禄嘴角动了两下,似乎在骂尚可喜,然后毛承禄转头过来抬眼看看陈新,如同下定决心般道:“陈大人,这次我二人还有一事,想……这个麻烦陈大人。”
“毛将军请说。”
“末将这个……前些时日和尚副将凑了一船的人参貂皮,要运到登州去换些粮食,在牵牛岛被大人的水营抓了,货也被扣了,末将想请大人通融一下。”
陈新哦了一声,然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