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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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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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塘马一人三马,来得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寻到了文登营,送来这封让陈新哭笑不得的信件,孔有德在信中没有隐瞒,只说是受人欺压无奈杀人,又回顾了多年来辽民的经历,希望陈新看在同为辽民的份上一起起事,让朝廷改善辽兵待遇,这样也不用去大凌河了,而且他们全军愿奉陈新为主。
    朱国斌低声道:“大人,孔有德他们如此做,与造反无异,咱们要戒备着他们。”
    陈新点点头,“你去传令提高戒备等级,哨马将重点放在南面,情报参谋向各主官分发孔有德部军力和装备情报,作战参谋开始准备预案。”
    朱国斌答应一声,便出帐去了,陈新才对海狗子道:“叫孔有德那塘马进来。”
    海狗子片刻后进来一个塘马,陈新一看竟然便是李应元,装作塘马的李应元打量一番帐中,见有数名亲卫,知道陈新有所防备,生怕陈新误会,马上摆出低姿态道:“小人李应元,见过陈大人。”
    陈新长长叹口气,起来亲手扶起李应元,“李千总一路辛苦了,你们在吴桥之事,皆是官绅压迫,本官深表同情,本官一路上同样遭遇无数不平之事,心中颇为恼怒,但奉本官为主之事,万万不敢答应,各位要向朝廷施压,大可做得,本官绝不会干涉。”
    李应元略微放下心来,只要文登营不发兵来打,他们就啥都不怕,山东本地的战兵很少,全省绝大部分还是卫所制,每年只能出些民工去关宁当苦力,根本没有战斗力。
    陈新继续道:“本官和孙大人之间的事,你们是知道的,老子也不愿去大凌河,关宁军几百万辽饷拿着,老子一年到手三四万两,凭啥去救他们,这次不比上次勤王,建奴就盯着咱们这些援兵来打的,去了九死一生,你们只管去做,让朝廷得些教训,日后你们登州营也好,咱们文登营也好,日子才能过的舒坦些。”
    他这话说到了李应元心里面,他喜出望外道:“原来陈大人也是如此想的。”
    陈新嘿嘿一笑,“大家都不是傻子,但本官也不会跟你们一起闹腾,毕竟老子又没杀人,再说日后你们要招安之时,本官也更好从中周旋。”
    李应元思索一下,他还是有些担心陈新表里不一,试探道:“那陈大人此次作何打算?难不成还继续去大凌河?”
    陈新摇摇头笑道:“自然不去,你们的事本官就当不知道,继续往山海关行军,各位也不必担心本官耍心思,去大凌河对本官没一丝好处。”
    “说到好处,陈大人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陈新知道他还是心存疑虑,对李应元这种粗人有时要直白点更容易被相信,当下笑笑道:“本官给你们传递消息,日后若是要招安,也可通过本官周旋,不过你们抢的东西,本官要五成。”
    见陈新提出实质性的要求,李应元才终于相信陈新,从利益角度看来,陈新不出头就可以不去大凌河,现在又想着分好处,但谁叫人家有实力,李应元心知肚明自己三千人可能连一千文登营都打不过,只得咬咬牙道,“给陈大人三成,咱们是拿命出来拼的,请陈大人体谅体谅。”
    “最少四成。”陈新做戏做到底,伸出四个指头,“别以为这银子本官一人能吃完,你们的事若要善了,京师各位大人那里少不得一份打点,再说这附近望族不少,李千总你们大可多捞一些,总数上去了,六成就不少了。”
    这一番讨价还价让李应元心中笃定下来,看来陈新果然是要乘机发财,不过银子在自己手上,到时给多少还是自己说了算,一狠心便答应下来,用银子消除了最强的对手,李应元觉得还是很划算。而且他们这些东江军在朝中没有任何人脉,以陈新敢在登莱对抗孙元化的底气推断,陈新在朝中肯定有强援,自己并不是真要造反,以后有陈新搭桥,便是多了一条退路。
    他急着赶回去告诉孔有德等人,退到大帐门口时,陈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千总,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不要打那些隐瞒收成的心思,若是给来的银子少了,京师那边打点不好,各位大人非要逼着本官攻打你们,那本官可就不好说了。”
    “不要脸。”李应元在心中骂了一句,不过陈新这副表现正符合他对武将的认知,都是些要钱不要脸的货,这陈新大概还多了一条不要命,否则怎敢带着千多号人就敢和建奴硬抗。
    李应元转身道:“陈将军只管放心,银子必定送到,但咱们也有个担忧,文登营战力无双,大伙都是知道的,还请陈大人的大军不要靠得太近。”
    陈新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本官说过就当不知道你的的事,明日还要往山海关继续行军,本官也提醒李千总,山东就运河边最富。”
    李应元会心一笑,退出了帐外。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强军
    吴桥县外浓烟冲天,无数辽兵在城外的街巷穿行,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几天前看热闹的本地人已经有不少变为了地上的尸体,一些房屋中传出女子大声的尖叫。
    十一月二十一日,寂静了两天的登州军等到了李应元传回的准信,李九成和孔有德分析了陈新的心态之后,觉得也算合理,于是放开了阀门,从辽东沦陷开始憋屈了快十年的辽兵带着怒火汹涌而出,将吴桥城外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抢劫一空。
    因为孙元化比原本历史上境遇更险恶,立功的心思也更大,所以他派给孔有德的军队比原本多出了一千余人,孔部的战力也更加强大,吴桥城外迅速化为地狱,而军队一旦打发了性,程度也就根本不在孔有德等人控制之内了。
    但这样的情形正对生性凶残的李九成胃口,此时的他拧着大刀站在吴桥城外,周围传来的惨叫哭喊声如仙乐一般动听。吴桥县城没有任何防备,城头上只有少量战战兢兢的民勇,没有撞杆檑木夜叉拍这样基本的守城工具,前几日登莱兵杀人后,呆在城外没动,知县也未预料到他们会造反,之往布政司和山东巡抚衙门发了文书,还等着孔有德来求他饶命,没想到转眼就成了一场大乱。
    李九成身后是一千多名士兵,他们赶制了大量的登城梯,吴桥县地处运河沿岸,城外的富庶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李应元光是在一个缙绅的地窖中,便发现了三万两现银,城中的财富自然是只多不少。东江兵个个眼睛发红,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倭刀,登莱兵装备了近两千把倭刀,此时用作云梯刀来攻打这类不坚固的城池倒很合用。
    李九成手一挥,“攻城!退后者死!打下来分钱分娘们了!”
    密密麻麻的东江兵呐喊一声,随即蜂拥而上,一排排登城梯搭上城头,前段的木钩牢牢挂住墙头,一些凶悍的士兵把倭刀咬在口中,攀着梯子蚁附而上。
    城头丢下稀落的石块,只砸倒几人便被数名凶悍的东江兵登上城头,城墙上的民勇一哄而散,城门很快打开,上千的登莱兵从城门涌入,大呼小叫着挥刀砍杀看到的人,背着口袋的士兵沿街一一破开店铺,翻箱倒柜的寻找财物,城中陷入一片大乱。
    孔有德、李九成带着家丁沿街行进,他们在城外抓到一名青皮,早已打听清楚了最有钱的人家,等他们来到西城的染色坊,里面全是深宅大院,十多名家丁们把路口一封,其余人分成十多股,用铁锤破门而入。
    在第二户人家门口时,那自告奋勇当向导的青皮对孔有德点头哈腰道:“大人,这家是杨家,他家在德州和天津有珠宝铺盐店丝绸铺,家中银子必定是不少的。”
    孔有德一挥手,几名家丁舞着铁锤上去使劲砸门,里面有人用家具死死顶住,铁锤砸了几下已经将门板打破,能看到里面几张慌张的脸。
    里面一人大声喊道:“各位兵爷高抬贵手,要什么价钱尽快开口,咱家老爷一定答应。”
    李九成哈哈大笑道:“老子要你家里全部银子和女人,却不要你答应,老子自己来取便是,给我砸。”
    几名士兵砸得更加起劲,里面突然伸出一支长枪,戳中一人,那士兵肩臂受伤,倒在地上破口大骂,众家丁见有护院抵抗,全部一拥而上,用长矛对里面一通乱刺,里面惨叫连连,杀红眼的士兵乘机推开大门,李九成提着大刀跟士兵一起冲入院子,他不急着去抢银子,而往后进直闯进去。
    他刚冲入二进就迎头撞上一名家仆,李九成起手一刀将那人脑袋砍掉,院中一阵尖叫,李九成抹去脸上的血水,不去理那些无头苍蝇般的丫鬟仆人,信步走入三进,那青皮引这他到了西厢房外,李九成随便找了一间一脚踢开,一阵脂粉香传来,李九成血气上涌,走入闺房中。
    床角躲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一名丫鬟颤抖着道:“你,你好大胆,你可知这是……”
    李九成一耳光打过去,把丫鬟扇得跌倒在地,“老子管你是谁,就是公主老子今天也睡了,乖乖在地上躺着,敢动就砍了你脑袋,等老子玩够了你家小姐,再来玩你。”
    他说完转向那个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姐,脸上露出残忍的表情,“老子玩的婊子多了,还从来没玩过小姐,你们平日不是高高在上,正眼也不瞧老子,今日叫你尝尝咱丘八的味道。”
    他又转向那青皮,“等会你接着上。”李九成说完就向那小姐狞笑着扑了上去……
    吴县城中,哭喊震天……
    十一月二十四日,济南巡抚官署,气质儒雅的山东巡抚余大成拿着一封急信,是山东巡按王道纯找人送来的,孔部作乱之时,王道纯正巧在平原县公干,第二日就得到了吴桥兵变的消息。
    平原县离吴桥只数十里路程,离陵县二十余里,得到的信息十分详实,他的信中讲诉了孔部二十一日攻克吴桥之事,同时估计孔有德部会继续攻击附近的陵县、临邑和平原,德州也处境危险,需要早作防备,余大成看到信末尾的“发兵力剿”几个字,手微微发起抖来,他虽然平日时常跟人吹嘘自己曾在己巳之战中如何了得,但实际上他当时根本没有出城,而且胆子甚小。
    他自己知道山东的军力,多年未经战事,全省的营兵只有数千,还有部分是漕运兵,根本不足以作战。如果一旦作战失败,自己的官位便难保,最好是这些登莱兵像当年山西溃兵一样,抢掠一番就退走,德州在山东边上,兴许这些乱兵直接就去北直隶了,自己便可以不及调兵为由推卸责任,转而弹劾孙元化便可。
    所以他思索一番,兵暂时不能调,他叫来师爷捉笔写,斟酌后开口道:“先给登莱巡抚孙大人去信,讲明登莱兵在吴桥作乱,再给兵部上题本。”
    师爷知道王道纯的来信,转头问道:“大人,巡按大人所言甚急,是否要先回复一下。”
    “不回,对外面就说我病重,暂时不能视事……”余大成考虑一会,觉得还是该有所准备,对师爷道:“让标营的沈廷谕和陶廷鑨武德兵预备行装。”……
    同日的京师,宋闻贤在崇文门外街同时收到了情报局传来的密信,他今年一直呆在京师,在各处衙门维持着关系,得知陈新要增援大凌河后,既担心又紧张,正打算到山海关等待文登营大军。
    他突然从信使口中得知孔部叛乱的消息,稍稍思考便露出喜色,至少大凌河不用去了,而且登莱的形势将更为有利,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周延儒相位不稳。
    当下和张大会找出对应的书籍,把密信中的数字转换为文字,写完后宋闻贤拿起低声读起来,“孔部变乱在意料之中,京师站任务有三,第一,让兵部命令文登营转头平乱;第二,散布孔部战力强大之消息,令朝廷倾向招抚;第三,以本官名义写一封密信与梁廷栋,大致意思,旅顺东江军有异动,似与孔部早有预谋,此次变乱或许与皮岛之乱有关……”
    宋闻贤看完,摸出火折子点起火,看着密信化为灰烬——
    孔有德乱起吴桥,整个大明北方的局势都被牵动,驻守山海关的石柱兵被命令随时准备调防京师,而快走到天津的文登营也被急令原地调头,赴德州待命。
    山东最有战力的巡抚标营未动,登莱兵却一改来时的不动如山,变得疾如风火。孔有德和李九成久经战阵,对与军队指挥颇有一套,知道自己没有稳固地盘,必须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脱离陌生的地区,速度是最要紧的一环,现在的吴桥一打,造反事实已成,必须捞够就跑。
    与他们来时的拖拖拉拉不同,登莱兵行动疾如烽火,他们尝到了攻击城市的甜头,不再在沿途浪费时间,而是直扑下一个城池,十一月二十一日破吴县,抢掠两天后放了一把火,随即往东退走,二十四日抵达陵县,陵县同样战备松弛,被孔军二十五日攻破,登莱兵大肆抢掠,又打开囚牢,里面的囚犯全部成为了乱军的新鲜血液,他们离开陵县之时,行军队列已经是原来两倍,其中多出了许多抢来的牛马车,用于运载抢掠所得,他们的收获越来越多,原来他们十分稀罕的棉布早已经派不上号,不断被丢在路途上,转而装满丝帛和银两。
    大军在陵县只抢掠一日,孔部便继续出发,二十七日破临邑,二十九日破商河,十二月初一分兵破德平,初五再次合兵后破青城,这些经过辽东战事洗礼的东江兵一路所向披靡,因为他们的军力比原本历史上强大,他们多攻克了吴桥和德平两座城池,抢掠所得更加丰厚。
    沿途小县城久不经战事,根本谈不上战备,城中也没有强有力的驻军,加之孔部来得迅速,基本都是一鼓而登城,济南府北部一片残破,各处县城风声鹤唳,特别是处于孔部东归线路上的州县,他们都估计孔部会返回登州,没准顺路就把自己打了,各地求救的文书雪片般发往山东巡抚官署,余大成愿望落空,眼看孔部攻陷的城池越来越多,如果他不有所作为,丢官也是迟早的事,当下顾不得再害怕,马上命令标营和武德兵开赴邹平长山一线。
    而此时朝廷才收到临邑又被攻破的消息,崇祯气急败坏,关外大凌河之围未解,山陕流寇猖獗,现在居然又在京畿附近多出一股乱军,而且还是年费九十万白银的登莱镇。皇帝震怒,梁廷栋只得赶紧想办法,但大军都被牵制在各处,兵部一时不及调动兵力,除了催促文登营快些追赶外,只是命令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合兵夹击,尽速消除乱局。温体仁一派已经准备发力,新一轮对孙元化的弹劾马上就要开始。
    十二月初八日,孔有德部继续高歌猛进,这次他们到达了王象春家族的大本营—新城。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挣扎
    登州巡抚官署,进出的人都脸色凝重,皮岛动乱和孔部兵乱的消息传来后,人人都已经不看好孙大人的前途,各自怀着不同心思寻找出路,以致最近吕直的官衙都被踏破了门槛。
    孙元化颓然坐在二堂中,身边是老态龙钟的王徵,最先余大成的急报传来,孙元化出于自我保护的心态,坚决不承认是登莱兵作乱,一口咬定是其他地方援辽的逃兵借登莱之名闹事,并给余大成回了一封辩解的信,说明辽兵一向听从自己的调遣,绝不会干出如此的事情。
    但后面的消息持续传来,特别是青州府,他们离济南太远,担心山东巡抚不能及时派兵救援,连连向登州求救,他们的报告确定了是孔有德所部作乱。
    孙元化确认之后,几天时间便似乎老了十年,即便他在人前仍然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在老友王徵面前,疲态已经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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