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就算陈剑河最后被袁桥说服,那么当他从报纸上看到李今被捅成了马蜂窝还被割了舌头,如果这些事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保持沉默?”林仲杰喝了一口饮料。
“他担心自己一现身就成为替罪羊。他自己当然很清楚,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实在太让人生疑了,所以我想,尽管他心里七上八下,但权衡之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我猜他肯定曾经联络袁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袁桥可能约他出来,并且答应告诉他一切。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跑到那家小旅馆去的原因。”简其明旁若无人地把脚搁在面前的茶几上,十分有把握地说。
“不错,这理由的确能够将陈剑河骗出来,”林仲杰同意这种说法,之前他也曾经想到过,“但袁桥是怎么令陈剑河写下那封遗书的?那确凿无疑是陈剑河的笔迹,袁桥不可能代笔。”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袁桥告诉他,当陈剑河离开后,他发现李今已经死亡。而当他发现这个事实后,也马上就离开了,所以他对那些刀伤一无所知。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他可能一再强调无论陈剑河是否自首,最后偿命的总是他。这足以让敏感脆弱的陈剑河精神崩溃,所以他才会写了这么一封信。”简其明发表完自己的高论,发现林仲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不禁好奇地问: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剑河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什么意思?”
“在你的故事里,他简直笨到家了,不是吗?”
“你是在怀疑我的推论吗?”简其明坐直了身体。
“故事听上去还蛮合情合理的,就是太戏剧化了,我不敢相信一个脑筋正常的人会在自己毫无印象的情况下,完全听信另一个人说自己杀了人,而且他们两人也不是什么深交。”林仲杰想了一想又说,“我倒觉得,如果事情正好相反,也许更可信。”
“正好相反?”简其明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你的故事中,两人的角色互换,也许更加可信。如果陈剑河告诉袁桥,他看见袁桥企图强奸李今,并最后杀了李今,袁桥没准会相信,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很可能因为情绪失控做出可怕的事。”
“有点道理。”简其明慎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也可能是这样的。”林仲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推论,“陈剑河想约李今谈事情,结果被袁桥看见,于是他立刻冲进去跟李今理论,两人进而发生了冲突,结果李今被推倒,因为头部受伤她昏了过去,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是郁洁,她正在找李今,她问陈剑河李今在不在他那里,陈剑河为了息事宁人,便告诉郁洁,李今已经离开了。郁洁走后,袁桥和陈剑河商量如何应付李今醒来后的状况,最后陈剑河可能建议袁桥留下来等李今醒来后向她道歉,袁桥不同意,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那个房间。为了帮助袁桥,陈剑河在公寓对面的电话亭(我发现那里的确有一个电话亭)打电话向姐姐咨询有关打人致伤后的法律问题,他没有手机,只能这样,他有可能借口说是自己做的,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的姐姐努力为其打听。别忘了,他姐姐说接到他的电话时,他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如果不是他做的,他当然没必要慌。”
“然后呢?”
“他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看见袁桥再度进了公寓,这次袁桥可能走的是后门,也就是楼梯门,而且看上去很愤怒,这令他感到不安。于是他在当晚7点的时候,要求他的姐姐去公寓探访一番,结果听到了李今的死讯。他怀疑是袁桥做的,但是又不敢确定,这个时候他还面临另一个难题,那就是他跟他姐姐说,是他动手打了李今,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谎说下去。也许他主动跟袁桥联系过,但后者否认了自己杀人。”
“老兄,你简直比我还会编故事,”简其明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陈剑河根本不可能沉默这么久。”
“还有另一种可能,李袁二人在陈剑河的房间里争吵不休,这让陈剑河不胜其烦,于是为了作弄两人,他假意劝说他们,并请他们喝咖啡,迷药当然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在那种情况下,那两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咖啡里有什么古怪。他这么做很可能纯粹只是为了开个玩笑,你儿子告诉我,陈剑河是个搞恶作剧的专家,但不料李今昏倒的时候撞到了桌子,头部出血,这让他一下子着了慌,于是他就匆匆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林仲杰见简其明脸上出现了思索的表情,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他就匆匆忙忙地给他的姐姐打电话,打听殴打致伤的法律条文,由于他的确不知道他们醒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指派他的姐姐去雨花石公寓探个究竟,结果却发现李今死了。他想到了李今头部的伤,自然以为很可能是自己所为,但他还不确定,后来看了报纸后,更加怀疑另有凶手。于是,他联系了袁桥,袁桥答应跟他见面,陈剑河告诉袁桥自己打算自首,并且指出是袁桥杀了李今,他可能还谎称自己看见了,这一招很灵,袁桥马上就相信了。他也许默认了自己的罪行,并表示要忏悔,接着他借口自己的手在跟李今搏斗时弄伤了,请求陈剑河代自己写一封信给李今,陈剑河觉得这次事件是自己错在先,所以就真的写了那封信。别忘了,他并没有在最后署上自己的名字。”林仲杰盯着简其明,观察他脸上的反应。
简其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似乎也说的通,只是那封遗书写得如此古怪,好像不是在向李今忏悔,倒像是在埋怨她。”
“陈剑河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也许他真的有点怪李今。”
“还有一点,他为什么约李今见面?”简其明问道。
“这一点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了。”林仲杰无可奈何地说。
“照你这么说,案子跟那次集体愚弄事件毫无关系喽?”简其明回过头来注视着他。
“有一点关系。可能是那两个人在争吵的时候,陈剑河突然想到上次被愚弄的经历,于是他打算以牙还牙。”林仲杰说,“这样是最合理的了。”
“这倒的确合情合理。”简其明站起身踱到房间的另一头,然后回身朝咧嘴一笑,“但是,证据呢?”
林仲杰无语,这是他的要害。
“到目前为止,关于袁桥,只有项链和他到过现场的证据,张兆勇说看到他的公事包,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都是间接证据。”简其明指出。
“不错。”林仲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都不肯说吗?”
林仲杰默认。
简其明从房间的另一头踱了回来。
“会不会真的不是他?”简其明突然说。
“那会是谁?”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可能,郁洁、张兆勇、王盛佳,再加上那个吴立帆。”简其明颇感兴趣地说。
“吴立帆可以除外,他的确有不在场证明。”林仲杰提醒道。
“好吧,先把他放在一边。我们先来说说那个瘦女孩郁洁。”简其明在屋子中央站定,气定神闲地说,“她也有很明显的动机,她知道李今当天下午要跟自己的男朋友约会,而且那个男人打定主意要去见李今,想想她会有多气。她很可能回到公寓之后,真的去敲了陈剑河房间的门,她问他李今在不在,要知道,没有人听到陈剑河的回答是什么,我们听到的只是郁洁的一面之词,很有可能他说李今就在他的房间……”简其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
简其明提到的这点,林仲杰也曾经想到过,但是,他始终觉得跟郁洁相比,袁桥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见过医院里的华青。不过,既然故事已经开了个头,为什么不接下听听呢呢。
“郁洁回到自己的房间拿来两罐加了药的咖啡,提议要请两个人喝咖啡。她可能仅仅跟他们聊了几句,就像她说的,她也许问李今关于那条裙子的事,得到李今的回复后,她马上就离开了那个房间,几分钟后,她借口仍找不到那条裙子,再度回到陈剑河的房间,却发现李今昏倒在地……”简其明津津有味地说。
“陈剑河则毫无反应的站在一边,他很可能并没有喝咖啡,”简其明津津有味地说道,“他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郁洁看到这个场面,马上就先发制人指责陈剑河在咖啡里加了东西,陈剑河很惊慌,他一个劲地否认,最后他终于说服郁洁自己什么都没干,于是郁洁假装好心地给了他一个台阶,说也可能是咖啡本身出了问题。然后他们两人开始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郁洁认为李今醒来后一定会找陈剑河算账,为免她醒来后乱猜疑,她建议陈剑河离开,而她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也许说,等一个小时后,李今醒来后会自己回房间,到时候她会向李今解释是咖啡本身出了问题,她可能还向陈剑河要来了房门钥匙,以便随时观察李今的动向。”
“接着等陈剑河走后,她就杀了李今,并且伪造了现场。后来陈剑河跟郁洁想办法见了面,郁洁一定会说她在房间里等了很久李今一直没回来,于是她就到陈剑河的房间去想看个究竟,但她发现李今已经死了。她有可能说自己并不知道是谁捅了她那么多刀,但她会吓唬他说,警方很快就会调查出当天下午李今是受他之约去他的房间的,而且有人看见他匆匆地逃走,所以即使他自首也没用,警方一定会认定是他,然后她可能建议他逃走……”
“但陈剑河是个悲观主义者,他突然感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于是打算自杀,在那种情况下,他写下了那封遗书。”简其明咀嚼着自己所说的话,然后点了点头说,“很合情理。”
“有什么用?同样没有证据,除了有人证明她曾经回过公寓,以及她有杀人动机之外,什么都没有,不过,她的确有充足的作案时间。”林仲杰说。
“是啊,谁都有可能。”简其明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虽然袁桥看上去最不讨人喜欢,不过,也许凶手真的未必是他。”
“这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女朋友的那副惨相,如果有一个人会这么疯狂地攻击一个人,那就是他。”林仲杰很确信这一点。
“我承认他是个施虐者,但那并不表示,在那群人中没有第二个有着相同倾向的人。他可能隐藏地更好。”简其明阴险地朝他一笑。
“谁?”
“任何人。”简其明耸了耸肩。
“你这是毫无根据地瞎猜。”
“好了好了,我们别再争了,还是再来分析分析另外两个人吧。先来说说张兆勇,你说他的确没有作案时间,我压根儿不同意。”
林仲杰仍然这么认为,不过,现在他打算先把这个想法搁在一边,听听简其明的高论。
“好吧,我们假设他是个快枪手。”林仲杰一边吸烟,一边看着简其明。
“好,我们就假定他是个快枪手。”简其明踱到他面前坐下,“他回来后,听到陈剑河跟李今在房间里说话,话题中也许牵涉到了他借李今的那笔钱,李今她或许还说了要报警之类的话,这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中,那笔钱他根本就还不出来,他当然也不想坐牢,于是他突然想到,只有干掉这个女人才能让自己摆脱困境。他走进陈剑河的房间,请他们喝咖啡,咖啡里当然本来就加了药,李今喝了之后马上就昏倒了,她的头部因为撞到桌角开始流血,陈剑河为此非常惊慌,他马上指责张兆勇耍诈,但张兆勇一定会否认自己在咖啡里下药,也许他还假装自己也喝过咖啡,他推说李今昏倒很可能是因为她本身有病的关系,由于陈剑河怕血,张兆勇提议由他来想办法为其止血,他让陈剑河先离开,对此陈剑河可能求之不得,所以他就真的先走了。随后,就像我们知道的,张兆勇杀完人后,很快也离开了现场。”
简其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一定会问,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陈剑河为什么会以为是自己杀了李今呢?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李今昏倒的时候,陈剑河做了什么不妥的动作,使之撞到了桌脚。比如他想去扶她,结果却推了她一把,在那种状况下,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没准张兆勇就抓住这点不放,这让陈剑河越来越确信是自己造成了李今的受伤。所以他才会打电话给他姐姐求救,又让他姐姐去雨花石公寓一探究竟。”
“当他知道李今死了之后,他可能以为是自己误杀了李今,但后来看了报纸之后,他为什么还不站出来?他完全可以把事情说清楚。”林仲杰问道。
“他可能根本就不信任警察,他知道自己是嫌疑犯,他觉得自己贸然站出来等于自投罗网,所以他想自己先把事情弄明白后再说。他跟张兆勇见面后,张很可能骗他说,自己在为李今止血的过程中,发现李今已经死亡,至于谁割了她的舌头,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道,他可能还告诉陈剑河,这件案子无论他们两个怎么辩解,都脱不了干系,于是陈剑河感到很绝望,他只能选择自杀。”
“你的话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陈剑河是四点三刻左右被看见离开的,而张兆勇是五点二十分左右被人看见进入大楼的,也就是说,张兆勇到公寓的时候,陈剑河已经离开有四十分钟了,他们两人根本见不上面。而且,别忘了袁桥回来过,如果他没杀人的话,那么他应该看见陈剑河把李今抱上床。”林仲杰说。
“没什么不可能,他也许一共进入大楼两次,第一次是杀人,第二次也就是五点二十分那次,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见他,证明他是五点多回来的。要知道四、五点钟这段时间在人们的概念里是很容易混淆的,也许人们根本说不清楚确定是什么时间看到他的,但要找证人的话,四点和五点却有很大的差别,四点钟的时候人很少,也许真的没人看到他,但五点多就不同了,人们陆续下班回家。我想他不能确定第一次是否真的没人看见他,所以他干脆来个二进宫,干脆承认这个回过公寓的事实,其实他就是要让别人以为他是五点20分回来的。因为没人想到他会回来两次。”简其明喝了一口酒,露出享受的表情。
“还有个问题,张兆勇为什么不当场杀死陈剑河,却要留着这个麻烦?”
“他可能本来打算药倒两人后,先杀了李今,再嫁祸给陈剑河,但陈剑河没喝咖啡,所以他当然只有改变计划。我不认为张兆勇是那种会面对面跟人厮杀的人,他明白他在体力上未必能占上风,所以他一定会采取对他自己而言更有把握的方法,那就是欺骗。我想他一定有办法让陈剑河相信是自己杀了人,欺骗是他的拿手好戏。”
“再说袁桥,他通过门缝只能看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张兆勇站在房间的另一边,他很可能看不见。”
有这个可能吗?林仲杰仔细一想,倒也觉得不是不可能,接下来的事,很可能就是万念俱灰陈剑河最终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只能写下遗书,服毒自杀,要找到毒鼠强并不是很难,当然很可能是张兆勇为他找来的。
“再说说那个心直口快的王盛佳。她曾经亲口承认自己很讨厌李今,也许这种讨厌在她跟吴立帆谈恋爱之前就已经非常强烈了。你知道吗,王盛佳跟很多女孩一样,有嘴馋的坏毛病,她经常偷吃李今买回来的零食,这是她自己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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