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之前梅特多鲁斯劝谏米特拉达梯,不要过分信任妻妾与宦官时,这对父女就恨上了这位“尚父”了。
米特拉达梯对爱妾的建议表示赞许,他对奥比休斯旁边的武士吩咐道:“哦,来自加拉太高地的第一剑士,凯尔特人的英雄,战争女神爱博娜的右手,毕都伊塔!不知上次我赐予你的两位女奴,你满意否?”
这名叫毕都伊塔的武士,脸部涂着深蓝色让人畏惧的油彩,顶着东方式样的尖顶圆盔,赤哔裸哔着巨大而强壮的双臂,眼神充满了杀戮与淫哔欲,砸了咂嘴,说:“除了她们在床上的尖叫声不够悠扬外,其他还好。”
米特拉达梯哈哈笑起来,而后说:“尚父去阿塔克塞塔,就拜托你全程保护了。记住,随时等候我的信鸽指示,报酬是五十塔伦特。”
毕都伊塔笑了笑,领命退走,接着奥比休斯也告退了,斯特拉托妮丝替本都王解哔衣,准备陪他入哔浴,又轻声建议道:“如果尚父出使不利的话,不光是陛下嫁到亚美尼亚的女儿,其实陛下的妹妹奈萨也许可以扭转局面。”
“哦?”米特拉达梯取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黄金胸饰,“你是说,特格雷尼斯那家伙,现在还爱慕着我的妹妹吗?”
斯特拉托妮丝表示同意地微笑了起来。
白色的阿塔克塞塔,矗立在黑色的群山之中,亚美尼亚王国深邃的殿堂上,国王特格雷尼斯与王哔后也是米特拉达梯的女儿奥特裴丽,坐在一大一小两个宝座之上:本都的尚父梅特多鲁斯比罗马的使节阿庇斯先到一步。
特格雷尼斯,是整个小亚东部最有权势的男子,他留着卷曲的长发,胡须修剪得干干净净,不高的身材,到处显露出王者的干练与威严。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阶下的老者,也是岳父的使者,听着对方关于亚美尼亚与本都利害纠葛的冗长的修辞叙述,终于感到不耐烦了,问到:“梅特多鲁斯,据说你是整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物,为何如此喋喋不休,现在就依你的判断,认为我万王之王,是否应该出兵帮助我的岳父,与罗马人为敌呢?”
听到万王之王如此发问,梅特多鲁斯反倒轻松起来,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修辞无懈可击,最后说出这一辈子最蠢的话来:“如果依据我主君的看法,贵国自然与我主君携手为妙;但如果依据我个人的看法,贵国与罗马人为敌,那是大大的不妙。”
这番话一出,连特格雷尼斯都被逗乐了,他仰起脖子哈哈笑着,声音震动着宫殿,那梅特多鲁斯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如何,只能陪在一边,一起傻乐。
但奥特裴丽火了,她忍不住从宝座上站起来,指着梅特多鲁斯骂道:“我父亲资助你,信任你,可你此刻却展现了一个文人固有的恶劣德行,愿天神和国君一起惩罚你。”然后她又转向丈夫,讽刺道:“我听说罗马人不过只有一万人的军队,而且根本缺少马与粮秣,现在夫君你,还有我的父亲,居然让罗马人在自己的领土逞凶这么多年,难道安纳托利亚真的没有须眉男儿了吗?”说完,就在几名侍女的伴随下,气呼呼地离开了殿堂。
特格雷尼斯被如此数落,颜面尽失,极为恼火地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立起身躯,对一名近臣喊到:“弥萨罗,我终日都在听妇人与修辞家的吵闹,实在分不清这两种人有何区别——还是打猎最适合现在的我,你去准备一下!”
这名叫弥萨罗的年轻臣子,唇红齿白,身材俊美,一向是特格雷尼斯最看重信任的男宠,此刻虽然有话想说,但还是躬身拜倒,随后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王宫后墙的小门处,走出几位骑马的戎装之人,打首的自然是特格雷尼斯,还有弥萨罗以及王子“小特格雷”一路作伴,他们在王宫后宽敞的猎苑里,纵马骑射,飞鹰走狗,正在畅快之刻——几名凯尔特武士,跪在猎苑的栅栏外,说是他岳父的侍卫,是与梅特多鲁斯一起来的,有要事通传。
“真是没完没了!”特格雷尼斯虽感到厌烦,也只能提马越过几处栅栏,来到了那几人前,他们都被解下了武器,为首的高个子满身都是靛青色的纹身,凶恶无比,捧着一个用丝绢覆盖的盘子,抬头对亚美尼亚王说到:“鄙人是本都王的卫士毕都伊塔,方才会谈时失礼了,这是我们主君献给您——万王之王的礼物。”
特格雷尼斯用马鞭,将丝绢轻轻一挑,盘子里赫然出现的,是梅特多鲁斯的首级,还有被砍下的双手!
亚美尼亚的万王之王咆哮起来,他咬着钢牙,对着毕都伊塔,痛骂岳父的残忍,仅仅因为一位老者的一时糊涂,就要了这全希腊知名学者的性命。
“梅特多鲁斯挑唆两国友谊,自当了结他的生命。”毕都伊塔波澜不惊。
这时,猎苑边上的依山而建的塔楼上又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号,特格雷尼斯等人抬头看去,但见一个人从百米高的塔楼上,被几人倒着推下,像风筝般坠落,然后便是一声血肉四散的闷响。
“那人是谁,是哪个胆敢在我的宫殿制造谋杀?”特格雷尼斯喊道,几名扈从当即纵马赶去——一会儿,他们满头大汗跑回,跪在特格雷尼斯脚下,报告:“是宫廷的逻辑学教师安菲科拉迪。”
“老师啊!”王子小特格雷放声大哭起来,特格雷尼斯很恼火地继续追问,是谁竟敢杀害王子的老师。那几名扈从支支吾吾,最后回答:“应该是王哔后陛下,吾王。安菲科拉迪在方才的茶会上出言不逊,说亚美尼亚人不该出兵协助本都,还说他即日要动身前去塞琉古,说什么亚美尼亚‘小河难容大船’。”
万王之王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一把拗断了手里的角弓,大喊难道王的决策还需要女人和奴仆来指手画脚嘛!
第6章万王之王的决意(上)
“为了一饱我们的口福,还没有遭到洗劫的湖泊、森林、山岭究竟在哪里呢?“——罗马哲学家塞内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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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雷霆震怒,小人惊恐万状,但没人敢妄言什么,因为矛盾的双方一个是陛下,一个是王哔后,任何一方的怒火都足以致命。
最后,还是加拉太高地的剑士毕都伊塔站起来,向万王之王鞠躬行礼,轻声说道“也许这件礼物会让大王您的怒火如春季山顶的积雪般迅速融化。”
猎苑的森林小路里,慢慢驶出一辆装饰华丽的牛车,咿呀咿呀,在特格雷尼斯前停下,然后从车厢里走出的女子,让特格雷尼斯一下回到了二哔十哔年前的岁月,“奈萨,奈萨,居然是你,难道你也成为了我岳父的武器了吗?”
“特格雷,你还在气恼兄长嫁给你的,是他的女儿,而不是他的妹妹,我吗?”奈萨跳下了车子,特格雷尼斯在众目睽睽下,也急忙下马,半跪在奈萨的面前,亲吻着奈萨的手腕与手背。
“也许我不该来的。”奈萨轻轻抚摸着特格雷尼斯的头发与胡须。
“是的,你不该来的,你给我出了整个国家最大的难题。”
“我别无选择,兄长,或者是你,都是我这辈子里最无法舍弃的人,永远都无法舍弃,我只是害怕罗马人的到来,会改变这一点。”奈萨说着,一边的毕都伊塔给她披上了轻柔的披风,“尊贵的王妹,主君的明珠,还是请前往宫殿里避风的房间吧!我先去通报您的侄女儿,让她得知并迎接您的到来。”
特格雷尼斯大惊失色,急忙小声问:“奈萨,这位加拉太是说,你的到来,奥特裴丽还不知情?”奈萨用双手拢了下披风,用她明亮的黑眼睛,笑盈盈地看了下亚美尼亚王,然后点点头,“所以马上毕都伊塔会去通报。”
“不,不!”特格雷尼斯急了,他立刻告诉所有的人,在猎苑山脚下,有一处隐藏在密林的幽静别墅,奈萨今晚应该下榻于彼处——也许他自己稍晚也会来造访,与奈萨叙叙久阔的情愫。
“陛下,您不应该现在沉溺于私人的情感里,因为罗马的使者可能明日就会来到阿塔克塞塔。”弥萨罗骑在马鞍上,忧心地进谏说。
特格雷尼斯直接重新跨上了马,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朗声说道:“我是不会把我的岳父交给罗马人的,除非我从万王之王的宝座上被人逐走——若罗马人不惜一战的话,我也一样!”
“万岁!”毕都伊塔、奈萨与众位扈从齐声赞颂道。
“可是陛下,你这样下的决断,是绝不成熟的!”弥萨罗也急眼了。
小特格雷既愤恨刚才老师的惨死,又对奈萨用美色蛊惑父亲的行为感到担忧,他也附和了弥萨罗,但语气显然要激烈许多:“父亲,睿智的万王之王,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心智,要赌上国家的命运,去和遥远的罗马哔军团决一生死?就因为这个半老徐娘的媚骨?你不该听女人的话语,哪怕是我母亲的,她们都是些没有定力的软弱之人,你应该听得,是真正拥有智慧的人,比如老师,比如梅特多鲁斯的。”
“你老师已经化为一堆腐肉,梅特多鲁斯也已经人头落地了,这就是智者嘛,连自己的灾哔祸都无法预料,又何谈帮助一个国家。”特格雷尼斯生气地骂着儿子,他的怒火变得无法控制,用马鞭指着弥萨罗说:“你曾是我最宠爱的近臣,但你必须要为今天的忤逆与胡说付出代价——我交给你三千骑兵,一万名步卒,你带着这些军队去索菲尼,也就是进入亚美尼亚的必经之地,在哪里去击溃罗马人的军队,生擒他们的统帅,将功赎罪。”
弥萨罗没想到自己一番忠言,居然会落得如此待遇,不由得大为悲恸,“吾王,谚语说过,只有身体强壮的人才能饮下大量烈酒,只有心志坚定的人才能不受花言巧语的蛊惑。既然您让我奔赴死地,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呢,在路库拉斯的一万罗马哔军队前,您最好的选择是,逃出亚细亚。”
“混账!”特格雷尼斯大怒,但他看到弥萨罗俊美的脸庞上刻着悲愤与忠诚,又于心不忍起来:“身为一名亚美尼亚贵哔族的后裔,你的言论与表现实在是怯懦,玷污了你的家族。放心吧,我与王子会领着六千皇室禁卫骑兵,给你殿后的。”
次日,果然如弥萨罗所预料的,路库拉斯的使者,军事护民官阿庇斯带着使节团,来到了阿塔克塞塔。特格雷尼斯因为昨晚与奈萨“鏖战”不休,甚至连双哔腿都有些发抖,勉强地坐在王座上,接见了罗马的使者。
宫殿大厅上,所有的亚美尼亚高等贵哔族济济一堂,他们粗哔鲁地叫嚣着,身上的佩剑与珠宝晃荡着,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王哔后奥特裴丽,则在两名梳发侍女陪同下,躲在正厅侧边的小室里,偷偷听着这场决定三个国度命运的会谈,关心他的丈夫究竟会做出如何判断。
当阿庇斯昂头走上大殿时,亚美尼亚的贵哔族们都发出了哄笑,这名出身平民的年轻的军事护民官,头上没有带着黄金发环,身上也没有佩戴珍宝首饰,只是披着一件半旧的托加长袍,咋一看就像个杂役出身,但他有着鹰一般尖锐的眼神,和瘦削而高傲的风骨,手里举着路库拉斯的外交书函,拾级而上。
“年轻的使节,你可以全权代表你的统帅吗?”待到阿庇斯施礼完毕后,王座上的特格雷尼斯发问道。
“当然可以。”阿庇斯昂然回答,“就在鄙人前往贵处路途上,贵国的许多城邦已经暗地与我相通款曲了。”
这种讽刺让特格雷尼斯很不痛快,“你的意思,是说亚拉腊圣山的神之子们,会惧怕你们罗马人吗?那么,你们的统帅究竟有什么话想要表达于我。”
阿庇斯抬了下脚尖,从容不迫:“很简单,交出与罗马为敌的米特拉达梯,然后我会带着这位老人去锡诺普,因为我们的统帅路库拉斯殿下的凯旋式要用到这老人。”
“很可惜,年轻人。”特格雷尼斯站起了身子,用恫吓的语气说,“这个老人,是我的岳父,而我——亚细亚的万王之王,有保护家族成员的义务。”
“那这样也可以,也许战争会延长个一年两年,延长到您和您的岳父一起出现在凯旋式上,我相信罗马城的公民更喜欢看到这样的景象。”阿庇斯耸起肩膀,摊摊手。
周围的亚美尼亚贵哔族们忍不住纷纷咆哮起来,特格雷尼斯也对这位年轻罗马使节的狂妄大为动怒,但阿庇斯根本不为所动,特格雷尼斯指着身边四名穿着短衫形同奴仆的人,喊到:“年轻的阿庇斯,你知道这四人是谁吗?”
阿庇斯微笑着摇摇头,说他不认识,但又补充到,这四人在凯旋式上,倒可以充当背负陶瓮的行列奴哔隶,向罗马公民展示路库拉斯的其他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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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万王之王的决意(中)
“这四人都曾是小亚细亚的国王,都曾强大无比,各自统治着数千斯塔狄亚(一千斯塔狄亚等于一百八十公里)周长的国家,而我只稍微动用了一根手指,就让他们俯首称臣了,现在这四人只是我的马夫而已。”特格雷尼斯叙述着,带着很大的骄傲。
“是的,我相信将来在罗马城,这四人也会在大赛马场一展所长的。”阿庇斯随后直接开始逼问特格雷尼斯,“无关的问题就让我们讨论到这里,还是请问尊敬的国王陛下,对罗马统帅提议的答复如何?”
特格雷尼斯又坐回了王座上,又开始罗嗦不清起来:“我是不愿意交出我岳父的,但我也没有和你们罗马人开战的意思,或者说,亚美尼亚有足够自保的力量,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阿庇斯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不交出米特拉达梯的话,那就代表着战争!”说完,他向特格雷尼斯递上了书函。
“狂妄的罗马人,你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懂得如何锻造杀人的利剑吗?”侧边的房间里,奥特裴丽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先是走出,而后对着在场所有的人疾呼:“若本都与亚美尼亚联手,能和罗马人决战的精锐武士不下十万人,我父亲还有上万塔伦特的宝物,再加上我夫君万王之王的威严——高加索直到红海,不管是阿尔明尼亚人,还是阿拉伯人,听到了万王之王的召唤,他们都会举着长矛与弓箭,如乌云和骤雨般,不远万里来投效,聚集在我夫君的身边——届时我们的军队何止百万!而可怜的罗马人,他们还不到一万人,听说他们一百个人才分享一匹战马,绝大部分人只能步行作战,他们能活到现在,不过靠的是虚言恐吓的伎俩。诸位,不要被表面吓倒,拿起刀剑,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吧,否则亚美尼亚与本都女人的**再也不是你们欢乐的圣殿,我们会鄙视你们,拒绝你们的任何求欢!”
王曱后的鼓舞产生了巨大的效果,贵曱族们气概风发,他们集体举剑,要求特格雷尼斯决心与罗马人一战。
特格雷尼斯也迸发出了男子的英雄气,他浏览下三种文字:拉丁文、希腊文与亚美尼亚文书写的外交书函,便将其往阶下一掷,“罗马人,我谴责你们的傲慢与愚蠢。我,特格雷尼斯,是亚细亚的‘万王之王’,是得到成百上千的部落、城邦与王国承认的,而你们的统帅路库拉斯,却在书函里只称呼我为国王,那我也相对应的,在回信里不称呼他为凯旋将军,也就是说,亚美尼亚庞大而强力的军队,会粉碎他梦寐以求的凯旋式!”
“战争,战争!”整个王宫的大殿沸腾了。
阿庇斯拾起书函,不再言语,便准备退下,而特格雷尼斯阻止了他,对他说:“年轻人,我虽然不喜欢你的自大,但我欣赏你的英俊与质朴,即使这次会谈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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