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明确表示愿意协助,那我们就必须放弃幻想,改弦易辙,坚定不移地去高卢。”
“该放弃幻想的是你!”曼尼乌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这会儿,叛军队伍群里一个金发的面目丑陋的大汉,对着其中一名高卢使者。轻微地使了个眼色。
封锁线壁垒前。守御方的几百名兵士。排成了长方形的绵密纵深队形,烟尘之中,掌旗官和号手,在悠扬地吹着感伤的曲调,米卢、塔古斯、波普,还有嘴角与鼻窍里还在流血的卡拉比斯,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们的脸面都沾染了黑漆漆的征尘。手里提着滴着血的斗剑。
“我们只要再坚持半天到一天,喀提林就必须退了。”卡拉比斯按照事先的估算,对旁边的战友说到。
“前提是我们能在对面老兵锋线的攻击下,坚持这么长时间,现在我们只能和他们硬碰硬了。”米卢答道。
卡拉比斯又捋了下鼻子,咕哝道:“这可不就是我们站在阵头的原因?”
然后,他们在海风里站着,被吹拂了很久,相隔几弗隆远的喀提林阵地,却开始逐步撤退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守御方,还以为这是海水与碧空造成的光线幻觉。所有人立在战斗岗位上,眼睁睁看着,还是不敢乱动,直到对面之敌一**安然退去,带着那枚硕大无朋的金色鹰旗一起。
喀提林大队兵马走后整整两个时刻,卡拉比斯才派出一个十人队的尖兵,前去探哨。
到了晚上,他们还在海风里站着,腿都僵硬了,直到尖兵回报:敌人确实撤走了,往河谷的那段折返了。所有人才不发一语,全部瘫坐在地上。。。。。。
大约半个集市日后,喀提林的幻想终于破灭了,那几个所谓的阿洛布罗吉斯部落的使者,乘着行军的混乱,乘马自山路溜走了。而当所有叛军到达费犹马尔博山口时,恰如曼尼乌斯所说,那儿已经驻屯了整整五个大队的精兵,全是马尔库斯。梅特拉军团的,并且早已修筑好了坚整的营地。
后面的聂鲁达军团,也丝毫没有像一位“老朋友”那样手软,穷追不舍,最后喀提林的叛军,被合围在了群山与敌人阵地之间,一处夹在山脉中狭长平原,名叫皮斯托尼亚的地域。这时,许多意志不坚的,本来只想跟着喀提林杀去罗马,劫掠一把的分子,包括很多奴隶甚至老兵,在半途悄悄地带着武器溜走了,喀提林而进手头的军力,只剩下了数千忠实的拥趸,还在生死相随,但他们除了一腔血勇外,战斗力实在堪忧。
喀提林踩在临时堆起的小台地上,旁边的扈从竖起了鼓舞士气的“辛布里人”鹰旗,这位罗马的改革家和激进分子,虽然之前犹豫彷徨,举棋不定,导致了现在绝境般的恶果,但反倒在这种穷途中,迸发了战斗到最后一息的血气,他对着全军慷慨激扬:“是的,我的朋友们,我的战士们,如今不利的处境,责任在于我本人。我亲信了连图鲁斯的承诺,拒绝了曼尼乌斯的谏言,导致现在全军被合围的惨剧。我也知道,言语并不能让一个人变得勇敢,一位统帅的发言并不能让萎靡不振的军队脱离困局,但我相信,拿起武器战斗是你们血脉里的本能,因为我们从事的,是崇高的事业,正在为共和国,为自由,为了活命而战,而他们却为了一小撮权贵而战,懦弱、卑劣是他们的本色,难道我们会惧怕这样的敌人吗?你们,原本可以在流放途中终老,也可以回到罗马城乞求活命,但我们都是真正的男子汉,这种屈辱我们绝无法忍受。色诺芬说过——‘人若想活命而选择逃跑,那他简直是疯了,因为胜利者才能存活下来,逃跑的懦夫死亡的概率要比坚守阵地的勇士大得多!”
说到这里,他猛然抽出佩剑,“让勇敢成为你们最坚固的壁垒吧!就算今日我们会折戟于此地,那么也要让敌人付出最可悲最沉重的代价,不要做俘虏,不要像牲口那样被屠杀,让敌人对着你高傲倒下的尸体战栗吧!”这时,所有的叛军都泪流满面,一起抽出剑或木矛来,齐声高呼口号起来。
演讲完的喀提林大步流星,走到自己的坐骑前,解开它的缰绳,而后往它的后臀狠狠刺了一剑,那马儿悲鸣两声,绕着主人跑了两圈,在明白了主人的意愿后,便甩着尾巴,朝远方的山峦处跑去——其余将佐和兵士一起效仿,都赶跑了坐骑与驮马,山谷里满是马儿奔跑的回声,以示死战到底的决心。
第17章喀提林的头颅(上)
()“请容我再补充一句,那就是迦太基必须灭亡。”——老加图每次在元老院演讲完,不管是什么议题,末尾都要加上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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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聂鲁达的军团阵地前,兵士们也已布好阵地,等待主帅的训话,刚刚归建的卡拉比斯的两个大队,因为之前战斗里表现优异,被排在了队伍左翼的前沿,卡拉比斯全副戎装,站在掌旗官的旁边,队伍的第一列,风将他插在头盔上的羽翎不停地吹倒又吹起。
因为毫无意外的,执政官聂鲁达因痛风还躺在营帐里,这次会战担任最高指挥的,是副帅佩特涅乌斯,而负责卡拉比斯所在左翼指挥权的是副将克劳狄。
佩特涅乌斯骑着白马,在手持节杖与束棒的扈从伴随下,从阵列的这头一直走到那头,“兵士们,你们今天的作战,不单单是为了保护高贵的共和国,也是保护你们自己家庭的神龛、炉灶。敌人全是群没武装的匪徒,他们对共和国心存不满,想要通过sāo乱和血腥,夺取你们的财产、家人,他们是下水道里最最肮脏的一群臭虫,除了给你们增长军功和赏赐外,没有任何的能力,他们生来也就是这种价值。皮鲁斯,我最亲近的百夫长,我们二十年前就战斗在一起了——霍腾休斯,你和你的孩子今天站在同一队列里,也许你可以和小家伙谈谈当年我俩是怎么并肩作战杀蛮子的——米卢,听说你在西班牙时,就让苏拉的兵士胆战心惊,今天他们可以结束这种痛苦的rì子了,因为他们的脑袋很快就会停止思考了——卡拉比斯,我听说这次战争前,你还是个罗马城的富裕zìyóu民,现在你在河谷隘口前的战斗,证明了你不光会用钱,更会用剑来争取自己的权利。”佩特涅乌斯显然事先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工作,他挨个说着熟稔或才认识的战斗英雄的名字,来鼓舞所有人的斗志,“你们当中很多人,身为老兵,和我渡过了三十年的军营时光,支持着我从军事护民官、营官、军团副将、司令官、副帅一步步走过来的,今天你们很多人在超服役年龄后,还重新回到这里,充当我坚强的臂膀,你们全都能享受资深百夫长的薪资,今天我们依然战斗在一起,也必然会依然取得胜利!”
“天佑罗马!”所有阵列的兵士,在震耳yù聋的喇叭声里,cāo起了武器,按照一列列百人队的模式,踏着足以让整个皮斯托尼亚荒原颤抖的步伐,朝叛军步步而进。
那边的叛军,也以八个jīng选的百人队,摆成了左右中三翼的横列接战阵型,喀提林居中,曼尼乌斯身居右翼,另外个来自费苏莱的退伍资深百夫长指挥左翼。同样踏着齐步,相对而来。皮斯托尼亚是个夹在乱石岗与荒山间的,呈狭长形的战场,因为这种地形限制,双方的一线兵力铺得都不算开,所以喀提林特意在一线的后面,加设了密集的预备兵力。
进入shè击距离后,双方的轻装散兵,如狼群般地自阵形里跃出,互相投掷着猎矛与飞石,卡拉比斯身边不断有人中招,到处都是有的晃了两下,忍住继续保持队形前进,有的被打中了要害处后,不声不响地就倒下了,淹没在后继者的队伍里,回头看都找寻不到了——佩特涅乌斯有意把新兵和老兵的队伍交杂在一起,互相扣连,就是为了防止新兵临阵胆怯后退。
“同袍们,难道之前在河谷隘道的战争,不足以证明我们是个坚整的团队了吗?虽然你们上战场不久,但你们身体里罗马战士的血液已然苏醒,别怕那些老家伙们,他们不过是比你们多吃了几年掺着砂子的大麦饭罢了,在乡下把头脑都呆坏了,你们则不同,你们胆大、灵活和无畏,难道还刺不倒一个和你爷爷年龄差不多大的敌手嘛!”卡拉比斯站在队伍的最左前端的位置,挥舞着钱匣子喊到,“战胜后,每人两百枚猫头鹰,杀死敌人,活着下战场,捞钱,这就是你们今天的任务!”
搅起的满天灰尘,遮蔽了rì光,但双方的队形还是越来越近的,都能看到头盔下,对方同样仇恨与嗜血的双眼——一排排的重标枪,渐渐逼靠在一起,短暂地晃悠着触碰了下,就在一片战斗的呐喊声里,狂热地互相交错穿刺起来。
到处都是人举剑互砍的身影,因为接战线太短,队形过于密集,传统的军团刺击战术已经被抛弃,进入了敌我交织的大混战,卡拉比斯与塔古斯肩并肩,哄叫着,不断地砍倒敌人,朝敌方纵深处冲锋。
一名己方的新兵,被对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家伙给刺死了,临死前还扯下了那老家伙的头盔,卡拉比斯叫了一声,跃过同伴的尸体,从侧面对着老家伙就是一击,老家伙反手一挡,反倒把卡拉比斯的斗剑给荡飞,然后用盾牌猛击了下卡拉比斯,掌秤官侧着被打出几罗马尺开外,头盔也被打掉了,看来敌手绝对是个狠角。
他果断地抓住地面上的一副小盾,翻身而起,挡住了老家伙飞扑而来的猛刺,然后用脚死命一踹,正中那人的膝盖,对方重心失衡,上半身直直砸在小盾上,砰的一声重创,而后又往后弹倒了地上。
卡拉比斯举着小盾,飞身上前,倒在地上的老家伙不愧是个有多年经验的老兵,虽然血流满面,但还是企图挣扎着起来,摸索自己的匕首,准备反击。卡拉比斯没给他机会,他用了斗拳的狠招,不用剑,迅速过来,先是左脚踏上对方的胸口,随后抬起右脚,脆脆的一声,直接踩断了对方的咽喉,那老家伙的脑袋,咕噜一下,就无力地歪倒在一边,花白的短发在喊杀的气浪中舞动着。
“盖乌斯。曼尼乌斯”——待到卡拉比斯剥下对方的金戒指时,知晓了这家伙,就是喀提林的右翼指挥官,曼尼乌斯。
失去了指挥官的喀提林右翼军,开始出现了畏战的情绪,很多老兵开始脱离行列,导致他们的队形越来越疏散,而聂鲁达军团方,一直跟在卡拉比斯两个大队后面的老兵队,突然呐喊起来,超越前方,劈入了已显薄弱的叛军右翼。
第17章喀提林的头颅(中)
这是佩特涅乌斯将军的精妙战术,不愧是浸淫军阵三十年的行家,他排的队伍,虽然和喀提林一样,也是左右中三翼,但和喀提林平均分摊兵力不同,佩特涅乌斯采取的,是比重不均的兵力配给方式——他在左翼,明显加厚了纵深,而且配放的全是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就是要重点先打破敌人的右翼,再采用斯巴达人常用的转轴突击,与中央部队,夹攻喀提林和鹰旗所在地!
现在,佩特涅乌斯的目标实现了,喀提林的右翼,前三四列的兵士,不是被砍倒,就是转身溃逃,连锁效应出现了,喀提林安排好的后续预备兵士,也无法抵挡住佩特涅乌斯老兵气势如虹地突击,一列列继续惨败下去。。。。。。
待到卡拉比斯抄着把新捡起的斗剑,与其他人一起突向喀提林的指挥位置时,几百名喀提林的拥趸,正静静地围护在偶像和鹰旗的四周,“现在,让我们带着象征祖国荣耀的鹰旗,冲向敌人最密集的对方去吧!”喀提林穿戴好铠甲,跳下了小台地,带着几乎手无寸铁的拥趸们,与杀来的卡拉比斯等人对冲起来。
就在喀提林出战后,他的扈从准备扛起鹰旗,鼓舞全军士气时,突然几名角斗士打扮的,自后面猛刺他们的背与腰部,“辛布里人”鹰旗缓缓倒下了,叛军其余部众一片哀恸之声,而在背面的山口处,马尔库斯。梅特拉的几个步兵大队,也沿着山坡下来。加入了包抄围歼的序列。很快。叛军中央、左翼和预备队都开始了无组织的溃散。剩下的就只有被屠杀这一个结局了。
杀阵里,喀提林很快和卡拉比斯碰到了,“你来取我高贵的头颅了嘛,贱民!”喀提林的身上挎着祖先的铁手,将斗剑缩在腰部,蓄力着喊道。
“我早就说过,会有这么一天的,而倒在这个荒原里的尸体。是你的。”卡拉比斯先出了手,与喀提林火光四射地对刺了起来,“这个世界没有高贵者和低贱者,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那我真是可惜了,凯撒和克拉苏为什么没在那块琥珀板上!”
“因为我把他俩的名字处理掉了,在罗马找到这样的工匠并非难事。”
喀提林一剑刺中了卡拉比斯的鼠蹊,而卡拉比斯也削中了他的肩膀,两人随后放弃了斗剑,抱在一起角力厮打起来,“凯撒是和我一样的人。你是在做虚妄无功的事情。”喀提林将卡拉比斯压在身上,随手抄起块飞石。照着脑门就砸了下来。
卡拉比斯伸手,将砸下来的飞石握住,两人的手开始角力起来,“你别会错意,我对共和国没任何感情,只是凯撒比你更有价值,他才是给共和国的棺椁钉上最后一枚钉子的人!”而后卡拉比斯一弯一拉手臂,喀提林哀叫起来,他的手腕被反着拧到脱臼,接着脸面被卡拉比斯猛挥几拳,口鼻皆烂地歪倒在一边,卡拉比斯翻身而上,扯下喀提林挎着的铁手,对着他的头颈,如急雨般砸下。
最后,喀提林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脱臼的手垂在一侧,嘴巴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和牙齿,他的拥趸们,也大多被砍倒杀死,卡拉比斯喘着粗气,扒下了他身上的胸甲,然后拿起斗剑,按在了他的胸口心脏部位上。
“请求你,给我个军人式的高贵的死亡。。。。。。”喀提林的眼珠颤抖着转了过来,轻轻地说到。
卡拉比斯点点头,然后将斗剑横放在喀提林的脖子间,轻轻一拉,罗马最著名的阴谋家与叛国者,双腿急速地抽动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日暮时分,最后数百名伤痕累累的叛军,呻吟着半倒在一面断崖下,但嘴里依旧没有讨饶之语,面无表情的聂鲁达军团老兵,踩着尸体,提着剑逼了上来,把他们挨个刺死,半个时刻后,战场归于了暮光和血色的笼罩之下,喊杀声和夕阳一起,渐渐沉了下去。
狭长的皮斯托尼亚荒原里,此时一片“庄稼繁茂”的景象,但这些庄稼,全是叛军战死者的尸首,他们几乎没有人当俘虏,全部英勇地战死在曼尼乌斯和喀提林的四周,卡拉比斯就立在喀提林的尸体前,抚摸着他的遗物,祖先的铁手,身体微微发抖着。
是的,喀提林现在这个下场,起码有一半,是归于他的算计。他当然知道,郎吉士的琥珀板上,也有克拉苏和凯撒的印章,这两人也参与了喀提林的谋划,就是要利用喀提林的改革方案,成为新“立法十人委员会”的头脑,这个十人委员会一旦被准许通过,就享有莫大的权力,包括通过法律、宣战、殖民、分配土地等,几乎等于独裁官狄克推多。所以克拉苏才愿意花钱,帮喀提林清除第一次竞选所欠的债务,但卡拉比斯把这东西刨掉两位的名字,捅出来后,加上喀提林方案遭到否决,克拉苏与凯撒急于把喀提林这个脏手套甩掉,另选打手与元老院或庞培对抗,这个新人,就是他了。
那么,最终自己会不会像喀提林这样,是颗任人摆弄的棋子,在丧失了利用价值后,就被遗弃,还要带着屈辱,葬身于这片无垠的悲凉之中,万劫不复?
想到此,卡拉比斯居然有些兔死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