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罗马人,他们就这些吗?”特格雷尼斯又恢复了神气,对着身边的侍卫和宠臣笑谈道。
一名擅长滑稽的宠臣乘机阿谀说:“天啦,吾王,这就是罗马人?微臣觉得,作为一支军队,他们的人数太少了点;但作为一个使团,他们的人数又显得太多了点。”这笑话显然让特格雷尼斯很满意,他开心地笑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对小特格雷说:“他们是不是要逃跑了?”旁边的王子小特格雷说话直言不讳:“父王,恰恰相反,我知道的,罗马人在进攻时不会穿着华丽的衣服,也不会举着镶着宝石的盾牌,他们有时连甲胄都不穿,只在头上与肩膀上披着斗篷或皮革,就像一群灰色的野狼,这表明他们要与敌人决一死战了!”
第13章决战(中)
果然,路库拉斯将手中的宝剑奋力一扬,后面的几名骑兵立刻举起了长号,凄厉地边跑边吹起来,以此为讯号,整支队伍斗声猛起,发出了决战的呼喝,瞬间加大了进军的速度。这支迂回部队,伴随在路库拉斯身边的,是由高卢人、凯尔特人组成的六百名军团骑兵,还有一千名色雷斯骑兵,外加三千余名色雷斯轻装步兵。跟在路库拉斯马后的卡拉比斯看到,那些当初登上阿米苏斯海滨的色雷斯战士,原本都是副蠢笨猥琐的模样,此刻却狰狞地吓人:他们的骑兵都穿着斯基泰式的鱼鳞甲,光着脑袋,披着披风,手持轻矛;步兵则一面举着缀着流苏的巨盾,上面绘着怪兽图案,一面扛着令人生畏的杀器——一种特殊改制过的轻型镰刀,叫“罗姆菲亚”的逆刃砍刀;轻装步兵根本没有盔甲,只有一面半月形的小盾,外加一个投石器,或者把希腊弯刀,而且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披着一块边上绣着几何图案的粗布斗篷,随着主人砍下首级数量的增多,几何图案的花边也会逐步增多。
这批人的目标,就是河曲处的丘陵。
还没等特格雷尼斯的目光移开,他身边的一名军官就大呼起来,用手指着河的对岸,“罗马人的正面也有动作了!”万王之王急忙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正前方——罗马的一支部队,列成宽大的三列阵,前面全是举着金灿灿鹰旗的掌旗官,在一阵激越的号声里,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这支部队约莫两千人左右,清一水的重装步兵,以标准的三列横阵方式行进,就像在校场上操练般,这正是第十一军团与第七军团的第一大队,中间夹杂着盖拉夏的轻装辅助步兵,两位军团的首席百夫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互相争吵着,警告对方不要抢夺了己方的功劳,他们的吵闹时而引起了所有人的哄笑,时而激起所有人的慷慨。
“这些人要干什么,就这么些人,他们究竟要干什么?”马车上的特格雷尼斯一边看看往河曲急速奔驰的路库拉斯支队,一边又看看迅速逼近自己正面的两个军团第一大队,手心握着车栏,都渗出汗水了,前线的蛮族的军队也开始紧张,他们互相大声嚷嚷着,甚嚣尘上,等待国王或者特格雷尼斯的下令,一边站着的小特格雷与将军们,也大声督促万王之王下达作战命令。
结果,还没等万王之王下达决断,站在一线的米提人就忍耐不住了,他们嚎叫着,将手里的复合弓拉满弦,前后不一地胡乱射出了第一波箭矢!
箭矢纷纷抛下,第一大队的兵士们,熟练地举起椭圆形的盾牌,单膝跪地,将箭矢挡住,然后不紧不慢地再度起身,继续前进。这时他们发现,第七军团鹰旗的掌旗官,脖子被楔入了两箭,奋力拄着旗帜,跪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气绝身亡了。
第七军团的首席百夫长,接过鹰旗,对着后面的兵士大喊:“谁要在今日让军团的旗帜受辱?“结果他身后四个老兵百人队,一起大呼:“没有人,除非全部战死!”随后,七军团的第一大队,迅速变换成锋矢队形,对着河对岸发起了果决的急速冲锋!
“不能落在巴克斯军团娘们的后面!”十一军团的首席百夫长也叫喊着,带领属下一起跟上去冲锋。
两个军队的第一大队,迅速组成了蔓延数百米的冲锋线,徒脚涉过河流的浅濑,一口气就跑完了六个弗隆的距离,在亚美尼亚蛮族大军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就开始接战了!
“他们居然敢进攻!”特格雷尼斯看到这一幕,惊慌地大呼小叫起来,然后失措下,他乱打了几个手势,事后想要修正已经来不及了:他旁边的旗官迅速地把主帅的“命令”变成旗语,传令兵呵呵哈哈,骑着骏马四散奔去。特格雷尼斯的手势意思是:两翼与二线出击。
这时,第一线的米提人已经接近崩溃了,他们连撤回去都没能来及,就纷纷丧命于罗马人的剑锋之下,哭号声震天动地,很多人的肩膀、手腕、内脏被罗马人的短剑卸下、砍飞,飞溅到后面或者旁边同伴的脸上,所有人都丧失了接战的勇气,许多人惊骇到瘫坐在地上,任由罗马人屠宰。
不久,接到“命令”的亚美尼亚侧翼的骑兵,胡乱不堪地自两面拥了上来,非但没能击垮罗马人,反倒让自己人的队形乱成一团。罗马人的第一大队,是拥有十个百人队的主力力量,其中有四个都是十年军龄的老兵百人队,这些兵士娴熟无比地变换着大队与小队的队形,让整个阵法呈三角形的楔入:一面撕裂敌人防线,两面抵御敌人侧翼的夹击。
这时,后方两个军团其余的十八个大队的兵士,齐声呐喊着,密集地跟着压了上来。
亚美尼亚的一线彻底完蛋了,甚至二线三线的军队也发生了剧烈的动摇,很多人都拥有精钢锻造的铠甲,但却怯于和可怕的罗马人肉搏!他们排成巨大而笨拙的方阵,根本无法有效抵御罗马人分队的灵活凶狠的攻击,就像一只蠢笨的大象,和一群饿狼缠斗。
另一面,路库拉斯的迂回支队,也急速涉过了河曲,往丘陵冲去,这中间有整整四个弗隆的距离,都是一马平川之地。
“这太疯狂了,丘陵上可是著名的亚美尼亚禁卫骑兵,全身都包裹在两重的鳞甲之下,就凭路库拉斯这些色雷斯佣兵,怎么能抵御他们从丘陵而下的恐怖冲锋?”塔楼上观战的阿狄安娜自语道。
但出乎阿狄安娜的意料,五千名亚美尼亚禁卫骑兵呆呆地站在丘陵上,眼睁睁地看着路库拉斯的部队穿过下面的平原,居然没有发挥自己最大的威力,冲下来,把罗马人击溃。
原因也很简单:禁卫军的将领,因为刚才特格雷尼斯不知所谓的命令,竟然也被一名传令兵,“准确无误”地传达了过来,要求他们也参与侧翼的部队,去夹攻正面的罗马人第一大队!
那个将领头脑当时就混乱了,他事先接到的指令,是坚守此处,伺机歼灭渡过河曲的罗马人,现在情势也确实如此,路库拉斯的迂回支队已经逼上来的,但吾王怎么这时又下达了参与侧翼夹攻正面罗马人的命令?
加上之前,走过很长一段距离,才登上了这块丘陵,人马都披着极重的铠甲,手持巨大的长矛,故而都十分疲累,在将领犹豫的时候,骑兵们都将长矛插在地面上,卧在马鞍上稍事休息,根本没做好应战的准备。
就在这动摇的短时间内,路库拉斯行动了!
第13章决战(下)
他将军团骑兵与色雷斯的骑兵分成两翼,由色克底流斯与克劳狄分别率领,对山丘的两边形成遮断之势,阻挡外来的援兵。而后路库拉斯亲自下马,走到了大队的前列,卡拉比斯与凯利跟在身后,做了简短的命令“四个大队,不顾一切冲上去,不要用盾牌与标枪作战,只带短剑,与那些蛮族的重装骑兵贴身肉搏,不要害怕他们,他们全身包裹的重甲,只是他们的囚笼而已!”说完,路库拉斯举高了手里的短剑,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在他的鼓舞下,所有人都奋力往丘陵上攀登。
当时路库拉斯已经四十五岁了,但他跑动起来,腿脚依旧灵活,不输于壮年人,这点让跟在身后的卡拉比斯很是佩服。
终于,路库拉斯第一个冲进了亚美尼亚重装骑兵的阵营,他亲手从马鞍上拉下一名万王之王的重装骑兵,那名猝不及防的重甲人,跌落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路库拉斯随后将锋利的宝剑,扎入了对方喉甲的缝隙之处,鲜血把他的披风溅得更加艳丽。
其余的罗马兵士,和色雷斯佣兵,都先后突了上来,罗马兵士用短剑砍着禁卫重骑的大腿与胫部,而恐怖的色雷斯人更厉害,他们直接挥着“罗姆菲亚”,收割着累累人头。
到处都是人马的死战,与晃动的身躯,卡拉比斯有些惊惧地东躲西藏,“混蛋卡拉比斯,别忘了你的位置和职责。”那边手举盾牌,为主帅与主人抵挡飞箭的凯利怒骂道,“乱跑乱动,会让你更快丧命。”卡拉比斯努力平复了下来,也手举一面盾牌,慢慢地向凯利和路库拉斯靠拢。
一番乱战后,亚美尼亚禁卫骑兵大败亏输,他们手里的武器长矛,在近战里根本是个摆设,笨拙无比,他们迅速地丢弃了阵地,还冲乱践踏了对面赶上来支援的步兵们。至此,制高点河曲丘陵被路库拉斯占领了,罗马人放眼往下看去,对面的平原上,全是亚美尼亚脆弱而庞大的辎重部队,就像一块大蛋糕般松软可口。
“兄弟们,再往下冲一把,我们就彻底胜利了!”路库拉斯呼喊着,他能看到遥遥对面的,特格雷尼斯的车驾了!
而特格雷尼斯显然也看见了他,和他的军队,惊慌之余又随意发出了手势:“前线所有的军队收缩,保护我的车驾——哥迪尼王国的查尔努斯,领军前去击溃占领丘陵的罗马人。”
这两个前后矛盾的命令,彻底让整支军队陷于了没顶之灾,前线所有的亚美尼亚军兵士,都慌忙后撤,而后面的人马还在不知情地往前挤,十几万人进入了无序的状态,反倒被人数绝对劣势的罗马军团两面碾压起来,自相践踏而死的,比被杀死的人还要多。
但尽管如此,路库拉斯望见,丘陵下面原本被禁卫骑兵冲乱的敌人的步兵,重新勇敢的集结了起来,对着他刚刚占领的山头发起了凶猛的反扑。冲在最前面的是弓箭手,他们进入了合适的距离,就半跪在地上,”嗖嗖”地将手里的箭抛射上来:原本将盾牌与标枪背负身后的军团兵士,立刻重新将盾挡在身体的前面,箭噼里啪啦地全部插在了盾牌上。但不少色雷斯人就没这运气了,他们惨叫着,整列整排地中箭倒下。
“卡拉比斯我的儿子!”路库拉斯猛地将发呆的卡拉比斯的脑袋往下一按,随后一支箭从他的头发哧溜擦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后面凯利的盾牌上。
卡拉比斯心中一阵热乎。
跟在弓箭手后方的,是叙利亚佣兵,他们穿着希腊式的全副铠甲,密密麻麻地挨了上来。这时,罗马的百夫长吹起了哨子,兵士们站在斜坡上,居高临下,先呼啦啦地扔出了手里的轻标**矛,这些猎矛从叙利亚佣兵的头上飞过,扎翻了后面一大片弓箭手与轻步兵。然后兵士才扔出了手里的重型标枪,这是朝着叙利亚佣兵来的,这些人举盾格挡,但这正中罗马人下怀——重型标枪的头部是个活动的梢子,当叙利亚佣兵的盾牌挡住它时,楔入盾牌的标枪尾部就自动折断了,附上其上的重量将叙利亚佣兵手里的盾牌成为了无法自由活动的累赘。
“万岁!”随后罗马兵士拔剑,色雷斯佣兵举着轻型镰刀,开始了短促突击,砍杀那些失去盾牌防护的叙利亚人,到处都是残肢掉落,没一会儿,叙利亚军队就溃走了,路库拉斯的人马乘机杀入了亚美尼亚的后勤辎重队,对那些毫无防护能力的人大开杀戮。
“完了,完了。。。。。。”特格雷尼斯看到完全失控的军队的惨状,触目惊心,语无伦次起来。
这时,传令兵气喘吁吁而来,气急败坏:“哥迪尼的所有兵马,再次脱离了战场,把我们的侧翼与后方全扔给了罗马人!”
“查尔努斯,这次我绝不宽恕你!”特格雷尼斯咆哮着,而后面如死灰,流下了泪水,他突然做了个让在场的人都惊讶的举措,脱下了头上名贵的冠冕,交到了儿子小特格雷的手中,“孩子,我错了,我辜负了弥萨罗、梅特多鲁斯,还有你,所有真正关心这个国家的人。我不配再拥有这个冠冕了,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你即刻脱离战场,不要让继承人和冠冕落入路库拉斯的手里,成就他的伟名。”
小特格雷也拥抱着父亲,哭泣着说,他实在不敢接受这样的神圣之物,他愿意为父王殿后,换取父王的逃离。
这样,整个亚美尼亚的军队开始总崩溃了,就这短短半天的时间,万王之王身边的禁卫军官大声苦求到:请国王尽快离开这里,因为四周都是逃逸的人。
特格雷尼斯仰天长叹,随后跳下了马车,换乘一匹母马,在数名随从的保护下,开始混入人群里,脱离了战场。
小特格雷也没有逗留太长时间,他将父王的冠冕,交给了一位最亲近的奴隶保管,随后也跳上一辆战车,悄无声息地沿着另外条道路,逃走了。
在塔楼上观看了整场战斗的阿狄安娜,既带着惊讶,又带着沉思,走了下去。
日暮时分,罗马人收取了最辉煌的胜利,在特格雷塞塔的城郊,亚美尼亚的军队,被杀,被俘,自相践踏而死的,据路库拉斯给元老院的呈报,达到了十五万之多!
而罗马人,只战死了五名百夫长以下的几百人,损失微不足道。
卡拉比斯站在了特格雷尼斯指挥军队的高阜上,他看到这位万王之王的黄金马车的四周,堆起的死尸成了一座小山,而从这平原中部凸起的地方四周望去,是更多的尸体,人的,骡马的,连傍晚刮起的风,都带着浓浓的腥味。
“亚美尼亚完了吗?”这是当时卡拉比斯心中的疑问,突然他耳边传来的人马的嘶鸣,死尸堆里一人突然跳起,用剑刺翻了一名捡取战利品的军团骑兵,夺过了他的马,背着个皮囊纵马狂奔!
第14章博斯普鲁斯的使者(上)
罗马人酷爱自己的武器,
任重而道远。
他们会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
队伍井然,壁垒森严。
——维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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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景,卡拉比斯不知哪来的劲道,扔下盾牌,就追了上去。
“滚开!”对方用亚美尼亚语喊了句,回手就是一剑,卡拉比斯的右臂顿时麻木了,但他怒喊一声,生生用左手一扯,将那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谁叫当时没马镫呢?
那人在地上翻了几翻,以狗吃屎的姿态背对着卡拉比斯趴着,卡拉比斯扑上前去,但留个心眼——他是侧着身子靠上去的,果然那人猛地起身回刺,但被卡拉比斯躲过。
不过饶是如此,那人毕竟通晓战术,当他意识到卡拉比斯在他一边时,顺手就用左肘一击,卡拉比斯顿时鼻血横流,整个鼻子都麻酸到失去感觉了,往后踉跄着。
“去死吧!”那人调整了姿势,用剑笔直地向卡拉比斯刺来。
但瞬间,那人的右手,和剑一起,飞离了他的肩膀,血高高喷起,随后就是惊悚的叫声。
砍断那人右手的,是路库拉斯的持盾奴凯利,凯利然后刷的将剑用平端,变为了紧握往下的姿势,快速把锋芒深深地刺入那人的后脊梁。“这人是个王室奴隶。”凯利踢了踢对方的尸身,上面刺着王室的徽章刺青,卡拉比斯则捂着鼻子,扶着右手,颤巍巍地走上来,取下了尸体背着的皮囊,一个沉甸甸的华丽的金冠滚出。。。。。。
“祝贺此战我们获取了如此名贵的战利品。”入夜后,路库拉斯的大营里,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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