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更晚一些,江市电视台也着重播放了这一次发生的严重爆炸事件,并请来了江市大学的教授学者,江市公安系统的专家,共同对爆炸产生的原因和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情况做预测。
在听到一名警察说出“疑似人为、多次反复爆炸”的语句后,坐在沙发里的青年神色中又多了几分专注。
这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直到堂弟过来询问一项工作上的事情打断了他。
青年低头看向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谢允波说是堂弟,其实已经不是谢家嫡系,不过能力出众又打小就混在谢家,反而与谢家嫡系关系不错。他好奇地看了眼电视:“瀚池哥,你怎么在看这个台啊。”
谢瀚池“嗯?”了一声,好像有些不解他的问题。
谢允波道:“虽然你从前是去江市待了一段时间,不过说到底还是燕市人嘛!你看——我们谁会看江市台啊,就算看其他几个台也行啊,至少娱乐节目够带感,江市台最没意思了!”
谢瀚池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在文件末尾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又把文件递回给谢允波:“好了。”
“瀚池哥。”谢允波这时候却像是被电视节目中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屏幕,良久才道,“这次,江市那边洛家可惨啦!就算不能说是全军覆没,也是伤得不轻!这下子洛氏集团不说垮台,动荡都是轻的!你说,这都是什么人干的啊,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不过我早就看洛家不顺眼了!虽然大家都是商场上面的竞争,但像他们那样阴损的还真是没几个!所以说,这就叫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吧!”
谢瀚池又哦了一声,目光也转向电视屏幕。
谢允波道:“瀚池哥,你说这会是谁做的呢?”
谢瀚池想了想:“不知道。”
只是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眉梢轻轻跳动了一下,谢允波没看出端倪,但若是谢正德在这里,一定会看出来:他说谎了。
其实谢瀚池心里影影绰绰地有了答案,但既然警方现在都是一团迷雾,谢瀚池当然不会随便透露自己的猜测。
谢允波倒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谢瀚池说不知道那才是理所应当。谢瀚池只不过去江市念了几年书,大学的时候就回了燕市,后来也不过是又去那边进行过几次商业活动。虽然谢瀚池同江市的曾家有一点亲戚关系,但那亲戚得有多远啊!反正在谢允波的印象里,谢瀚池行程上去江市都不多,跟那边自然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是兴致勃勃的继续听教授专家往下扯,猜出了若干种理由,还一个一个地吐槽。
直到谢瀚池猛地看向他。
谢允波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才觉得背心里隐隐有些发凉,然后就对上了青年沉静到了极点的一双眼。
漆黑暗沉,仿佛光线进入其中都会湮灭。
谢允波这才发现自家堂哥好像刚洗漱过,头发带着一点湿气,几缕头发搭在额角边,益发显得面部轮廓加深,清瘦得跟遭人虐待了一样!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谢允波识趣地拿起文件,乖乖跟堂兄告别,离开了房间。
谢瀚池这才收回目光,但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向电视,而是垂下眼眸,视线的焦点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谢瀚池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每天几乎都没有什么差别,可以精准到多少分多少秒。
但今天过来关灯的佣人却发现,这位少爷房里的灯竟然一直亮着。她颇有几分纠结地站在外面,想过去一看究竟,又有些不敢。要说平日里,谢瀚池一向待人友善,态度礼貌吻合,并不是那种吓人的主人,可今天她却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不敢!
就好像谢瀚池现在的屋子里,都在不断往外散发着一种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气息,连心脏的跳动仿佛都要被攫住一般。
最终佣人拼着没做好事情被扣薪水的后果,还是没拢过去,而悄悄退了开去。
这个时候,座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谁也不知道谢瀚池房里的灯是什么时候灭的,自然更不知道谢瀚池关上灯以后明明闭着眼睛睡了,但不知过了多久,他却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有些茫然,但显而易见,在其中找不到多少睡意。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谢瀚池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久,谢瀚池才终于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了睡意。
而当睡意席卷而来的刹那,谢瀚池就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随之一变,所有的光、声音、影像、甚至是物品都不一样了。
像是都被蒙上了一层柔光,又像是带了点做旧的色调。
谢瀚池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重新回到了中学时代。
作为转校生,而且是从燕市转学到江市一中念书的学生,谢瀚池轻而易举的就成为了本校的校草兼顶尖优等生,让无数女孩子拿他当明星一样地对他趋之若鹜。这也难怪,他的成绩总是第一,运动也很出众,但又并不是那种恃才傲物的天才。当然,谢瀚池是习惯性地待人温和有礼,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脾气不代表什么。
不过那次他看到那个男孩子发脾气的时候,谢瀚池还是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
那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班里有个学生被人欺负了,又不敢跟老师说,闷在心里好多天,最后考试考砸锅了忍不住哭了。那个男孩子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听到了他的哭声就很不高兴地看过来,得知是怎么回事以后,更是把这个学生吼了一顿。
谢瀚池听到旁边的同学低声道:“顾明奕也真是的,刘乐又不是故意吵他的。”
但谢瀚池却看到刘乐的泪水渐渐褪去,眼中还闪烁了几分若有所思,他知道,这个叫刘乐的同学是被骂醒了。接下来,刘乐没有再窝囊下去,还跟顾明奕一道去找了前面欺负他的人算账。最后几个男孩子被老师拎回班里,谢瀚池就发现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只有顾明奕相对而言完好许多。
他还在好奇的时候,旁边同学又嘀咕起来:“……仗着自己是顾家人,真是一点不知道收敛。”
谢瀚池瞬间便懂了,这男孩子是江市顾家的少爷,那些学生恐怕不少都属于跟班之类,难怪就是去打架,别人也得护着他。
像是察觉到了谢瀚池的目光,顾明奕正好在这个时候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谢瀚池看到顾明奕若无其事地又收回目光,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感到了一丝遗憾。
如果……顾明奕能继续看着自己……
总觉得会很开心很开心。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时候,谢瀚池已经翻开了来江市之前爷爷塞给他的书本,沉浸到了比中学课业更难的课程中去。
但每个人大约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在注意到一个人以前,生活里好像根本没存在过这个人,然而从注意到了他以后,这个人就变得随时随地随处可见。
谢瀚池发现自己也不例外。
下课的时候他会看到顾明奕正趴在那儿睡觉,总是拿一颗后脑勺对着自己这边。
上课的时候也多半没有多少分别,哦,偶尔顾明奕还是会埋头看点书啊杂志什么的——偶尔谢瀚池还会眼尖地在上面看到穿着极为清凉的女人……
每到这个时候,谢瀚池就觉得不大开心,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好在那种情况极少极少,谢瀚池也看得出顾明奕对这些谈不上有兴趣,不过是跟班塞给他,他就姑且翻阅浏览一下。
放学之后,顾明奕则会跟那一帮子跟班,或者说狐朋狗友满处溜达,或者是去打台球或者是骑着摩托车跑郊外去胡闹。
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也难怪,一个是众所周知的模范生,又因为家世不凡更显出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一个是全校师生眼中令人头疼的纨绔子弟,虽然也不至于犯出什么了不得的大错,加上家里的关系,让老师们对他多少容忍了几分,除了身处一个班级里,连平日里上课下课,都很少能产生接触。
但不知为什么,在谢瀚池心里,对那双形状特别好看的眼睛印象却日渐深刻。
仿佛只用看着顾明奕的后脑勺,他就能想象出那双眼睛对准自己,淡淡看过来一眼的样子。
假如……那双眼睛里带出愉快的笑意,又会多好看呢?
第142章 。前世的后来(下)()
谢瀚池放任自己想象着,却觉得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假设,恐怕都不会有那双眼睛真的做出那种神态的时候来得好看。
唉,光是这样想着,内心就仿佛更遗憾了几分。
于是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学校里众人仰慕的天才校草,行动轨迹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
这是因为在大家眼中,谢瀚池出现在这几个地方,一定是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原因的,所以即便是在仔细思考起来觉得有点离奇的地点看到他,谁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去奇怪。
比如说晚自习中间的楼梯间……
比如说放学之后的操场一角……
比如说跟谢瀚池目前的住处八竿子打不上关系的路口……
然而如果真有人发挥一下想象力,就会惊奇地察觉到,谢瀚池所在的这位地方,似乎见到顾明奕的几率会高很多?
不过就算是思维最发散的学生,大约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那怎么可能呢?
谁会愿意把自己仰慕的男神,跟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坏学生放到一起相提并论?
所以当顾明奕遇到一桩麻烦事的时候,在几乎所有人眼中,他都已经是板上钉钉做下这种事的人——可能老师们也是觉得,与其说有另外的嫌疑人,不如把罪名安在顾明奕身上更好。反正顾家小少爷也不需要在意这些,就算被记过处分,有顾家在他也能畅通无阻的升学……
然而谢瀚池站出来替他作证了。
“不是他。”
谢瀚池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是真真正正的让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都大跌眼镜。
他们的班主任田源反反复复询问了好几遍,确认谢瀚池是真的看到了实情,也是真的在替顾明奕作证,才彻底扭转了最后的结论。
但在放走顾明奕以后,田源特意叫住了本来打算跟在顾明奕后面出办公室的谢瀚池。
“谢瀚池啊。”
看着顾明奕的身影倏忽间便消失在视线尽头,谢瀚池权衡一番就索性放弃了出去的打算,疑惑地看向老师:“田老师,您找我有事?”
田源道:“你跟顾明奕认识?莫非是你们家里的关系?”
谢瀚池道:“我们是同班同学,当然认识啊,老师?”
田源才发现自己的话问得有点不对,重新道:“哦,老师的意思是,你和他很熟?”
“……不熟。”虽然很不想直面这个真相,但事实上他跟顾明奕真的一点也不熟。
哪怕是想方设法地找机会去捕捉那个人的身影和脸孔,但谢瀚池却几乎一次也没有跟顾明奕打过照面,更不用说是更加深入的打什么交道了。
田源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道:“那就好。”他踌躇了一下没有说出更露骨、诸如好学生不要同坏学生走得太近之类的话。
但谢瀚池是什么人,又怎么会听不懂?
少年眼中登时闪过一丝不悦:“田老师,我希望作为老师,您是公正的,而不是带有任何偏见去看待自己的学生。”
田源愣住了。
眼前这个明明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自己却是走上社会颇有一些年头的成年人,甚至还是对方的老师,但这一刻,来自谢瀚池的压力却让田源几乎无法呼吸,更勿论说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最后他眼睁睁看着谢瀚池离开办公室,心里面都不禁想到:难道真是我产生了偏见?
而走出门的谢瀚池也呆住了。
因为室外的阳光照射过来的刹那间,他就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如此清晰可见,仿佛能看得见里面倒映出自己的面孔。
跟自己想象得一模一样!
不,比自己想象的果然还要好看得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瀚池没有能够问出来剩下的句子。
因为顾明奕冲他笑完以后,就对着办公室撇了撇嘴:“刚才谢啦!”
谢瀚池挑了挑眉:“谢我什么?”
“替我这个‘坏学生’说话咯!”顾明奕显然很清楚自己在老师和其他同学心目中的定位。
谁知谢瀚池道:“我希望老师不要对人有偏见,但我也希望你自己不要对自己有偏见。”
他说完就发现对面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看,那双渴望了许久的眼睛也正紧紧黏在自己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谢瀚池又觉得耳根有点发烧。
“哈!”
然后谢瀚池听到顾明奕哈了一声。
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显得轻快又明亮。
顾明奕道:“你真是个不一样的人!”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除了站出来替自己作证以外,刚才谢瀚池还会在田源面前说出那番话。不过大概也是这样的人,才会像此时此刻这般,直截了当地对自己说出刚才那句话。
他本来都走远了,要不是想起得去另一边的小卖部,也不会原路绕回来,说不定就要错过谢瀚池那句掷地有声的话。顾明奕听到的时候本来足够他走开,但他没有走开而是留在了门外等谢瀚池出来,就是想对他道一声谢。
谢瀚池抿了抿唇,也冲他笑:“是吗。”
顾明奕似乎多看了他一眼。
但让谢瀚池觉得分外可惜的是,这一眼以后,顾明奕就转开了目光,再也没有看自己。
然后他们就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个翘课去小卖部,一个回班上上课。
谢瀚池感到更加失望的是,他跟顾明奕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变得熟悉起来。
从那天之后,他们仍然很少碰面,几乎没有交集,只除了两个人的眼神在极少的时候会非常意外地相交,似有若无地传达了一些谁也看不明白的信息。
至少……他告诉自己,他能看到顾明奕眼睛的机会还是变多了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然穿过窗帘的缝隙,跳动在谢瀚池脸上的时候,谢瀚池立刻就醒了过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做出了试图抓住什么的动作,就好像前面正奔跑着他想要抓住的什么人一样。然后他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抓了个空,而片刻之前他所看到的影像,不过是来源于他的梦境。
谢瀚池看了眼时间,揉了揉因为没睡好而发沉的额头,却还是没有起床。
他靠在床头,顺着那未完的梦境,想到了高中毕业之后。
那时候……他顺理成章地回到了燕市,顺理成章地就读于燕市大学,顺理成章地毕业并从一干谢家子弟里杀出重围让兄弟姐妹们对他心服口服最终他继承家业……
他也依稀知道顾明奕的情况,知道顾明奕成绩非常糟糕,被顾家送进江市当地的一座本科念书,但他似乎是铁了心要把纨绔这个身份贯彻到底,一向是不理会顾家的事情,因此在几年前,顾明奕可能始终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没心没肺的顾家小少爷。
谢瀚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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