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丹州就等若是敌人插在鄜延路的一颗钉子,与晋宁军互为犄角,夹在延安府和鄜州之间,成为鄜延路军事态度上地最大隐患。
丹州境有四县,为宜川、咸宁、汾川、云岩,都是典型的陕北地貌,而与鄜州相领地宜川,地势稍为平坦一些,守备也就极为严密。
“就直攻宜川,而且也不必等候全师齐至。”
计议整晚,姚端终下定决心。
张俊己接到费伦通传,就算不马上转头返回长安,也势必会暂停行军,若是等张俊知道众人的打算,再行军赶过来,时机稍纵即逝。
对面敌人,此时只知道张俊所部正在赶来,或是接到消息后会回撤,哪里能够想到,姚端以一万多人的兵力,就要决意强打教倍于己的强敌。
“你们看,两万多步兵,三四千的骑兵。”
三日之后,姚端所部的一万一千余人,己经齐集在宜川前的堡寨之前。
姚端带着张宪费伦等人,轻骑出发,赶在大军前头,前往侦辑敌人布防情形。由于隔的大远,他们又刻意伪装,注意行踪,是以能看到敌人大阵,而这一行十几人的小队伍,在几里之外地敌营中,却是无法察觉到他们的行踪。
不过片刻之后,个人都是面露轻视之色。
眼前敌人虽多,主将却是显的全无章法,整个营寨布的乱七八糟,步骑夹杂一处,撒出来地前锋侦骑散漫无章,根本不能杜绝宋军的侦骑。
看过一会,姚端己是胸有成竹,挥着手中马鞭,向着张宪笑问道:“依你看要如何?”
张宪也是面露笑意,眯着眼又看了一回,方向姚端答道:“此战必胜,不过还是要费些周章。若是咱们强打过去,敌人多半不能抵挡,不过只要主将稍稍可以整顿队形,部勒下属,就会限入苦战,纵然得胜,也是惨胜。”
姚端赞道:“不错,确是如此。”
张宪微微一笑,又道:“敌人的主将不知道是谁,或者咱们一冲,他先落荒而逃,也未可知。只是临敌做战,还是谨惧一些的好,不如以小股骑兵前去诱敌,敌人见咱们人少,必定会点检骑兵来追,到时候杀个回马抢,打残敌人的骑兵,底下的仗便好打的多。”
姚端笑问道:“引敌骑出击?这倒是不错,我也这么想。那么,派步兵上前,先安柜马,然后去诱敌?”
张宪失笑道:“将军考较我么,步兵若是一动,烟尘大起,敌人又不是傻子,还敢追过来么,只有用骑兵制敌,敌人就算看到不对,也逃之不及。”
姚端倒确实有考较之意,张宪在岳飞军中,向来是以勇冠三军闻名,一向是在阵前猛冲猛杀的主,今日稍论战略,却也是丝毫没有偏差。
当下哈哈一笑,将此事揭过,却是安排了一个偏骑小校,准备让他带着一两百骑兵,前往敌阵挑战。
张宪将手一拦,笑道:“这一类事我做的多了,让我去显露一下身手如何?”
姚端先是愕然,见张宪满脸坚决,他也想见见这个青年名将的风采,便点头道:“好,就请张将军先行出阵。”
得到他的允准,张宪先是一笑,然后将手中的铁矛一横,却是笑客顿收。
他顺手一抖,生铁铸成的铁矛浑若无物,然后将马身一夹,一阵阵轻烟飘起,片刻功大,他己经回到谷下的营中,叫上自己的几十个亲兵,纵马往前方敌营而去。
片刻功夫过后,这一小队的骑兵人马,己经被对面的敌营发觉。
褐黄色的陕北大地上,身着大红战袍的宋朝骑兵,格外显眼。并不出他们的所料,在看到这一小股宋军之后,因为双方经常有小规棋的冲突交战,姚端的主力又相隔很远,并没有被敌人察觉,待看到这一小股骑兵突然出现,一阵小小的騒动之后,敌人的主帅显然是下了命令,营门正中大开,一阵混乱之后,千多骑兵自营中一涌而出,向着张宪这一小股椅兵追赶过来。
“这么少?”
张宪心有不甘,却不想这么退却。
眼前敌人,唯一对宋军有危胁的,就是超过宋军两倍多的骑兵队伍,若不能一战将他们击跨,一会的主力对决,势力会给宋军造成极大的麻烦。
他打定主意,不不肯马上就转头逃走。他属下的亲兵,也是跟随他身经百战,早就锻炼的心如铁石,见张宪不肯退走,便知道主将的意思,各人一个个控马游走,然后张弓引箭,等敌骑稍近,进入射程之内,便一边策骑保特距离,一边向着追赶过来的敌骑,返身而射。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6)
在中等规模的骑兵接触时,无疑是骑术更精,射术更准的一方占据着战场上的主动。
张宪骑射双绝,麾下将士也是精心调教,而追赶来的骑兵却不是女真精锐,而是大量的汉军骑士和小部分的契丹人,如果是双方能够近距离短兵肉搏,不到百人的小股启禀,不管有多武勇,也会被绝对优势的敌骑吃掉。
而刺用骑术和射术,坚特和对方游斗,在保持距离的同时,又不断的射箭騒扰,对方虽然有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却好象狮子和老鼠相争,虽然看似强大,却对狡猾轻捷的老鼠,毫无办法。
张宪不断开弓射箭,时不时的回头,看到敌人不断被射落马下,血染征袍。
他带着这一小队骑兵,一直与敌人保持这距离,在激烈的奔驰途中,不断的将敌人射落马下。
敌人带队的骑兵军官气的几乎要吐血,而张宪等人占得了先机,自己这一方拼命去追,张宪等人只是赶着马绕圈,等他们速度一慢,对方便又回射过来,一支支铁箭呼啸而至,将一个个倒霉鬼射落马下。
金营中,汉军万户王伯龙深吸口气,怒喝道:“骑兵全部出击,包夹他们,把这群兔崽子全宰了,用马踩死!”
宋金边界,这种小规模的游斗挑衅大多了,几乎不能引发人的警惕。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股宋军离自己的堡寨大远,看到对方人数众多,也是悍然不惧。
王伯龙原本也担心是诱敌之计,看到这一小队骑兵游斗不退,便以为是哪一个不怕死的宋将,来金营这边激斗一场,好来扬名天下。
他微微冷笑。看着自己全部的骑兵狂奔出营,践踏起满天的尘烟,向着对面的宋军骑兵冲去。
加上这一大股生力骑兵,敌人奔驰半天,马力疲惫,必定无法逃脱。
“呸,到我王某人这里来扬名!”
他冲着对面,狠狠吐出一口浓痰,好似要吐出自己胸中的闷气。
撒八。勃齐,撒离补,这些女真万户被重用也罢了,那个韩常小儿,倚仗着在富平战时救过完颜宗粥。平时就气焰嚣张,不将旁人放在眼中。而此次大战,韩常竟然排在众多女真万户之上,担任进攻长安地先寻,更使得王伯龙更加忌根。
一想到对方可能扬名天下,甚至成为世袭猛安,王伯龙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滚油烫过一般,火烧火撩。
他狠狠捏着马鞭,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那股宋骑。
很快,后奔出的骑兵开始迫近。而对方竟然不慌不乱,又放了一阵箭,在后出来的骑兵要接近时,才不再兜***。开始一意向着后方撤去。
“追!放跑了一个,我也不饶!”
王伯龙恶声恶气,连接下令,命令亲兵快打旗语,让所有的骑兵追赶上去。
他心中也是有所倚仗,宋军骑兵不多,一般是七分之一的配置,而经过赵桓改革,又将分散在各部中的骑兵集结使用,眼前两万多地宋军骑兵,多半集结在潼关附近,这里绝不会有大股的骑兵出现。
而步兵对骑兵设伏,非得有极其险峻的地利才行,眼前虽然说不上是一马平川,也并没有深沟险谷,追过去看到敌人有伏兵,尽可安然退回。
眼看着几千骑兵追赶着敌人,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王伯龙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不论如何,他生长在军伍,如同从林猛兽一样,对危验有着很奇妙的感觉。
他大马金刀坐下,命人送上皮袋装的好酒,大口喝了几口。
金秋地陕北己经有些凉意,朔风飞插,身边的旗帜发出僻啪地响声。
隐约中,开始有喊杀声传来。
王伯龙霍然起身,极目远望。自然,他什么也看不到,这使得他心中更是慌张。
只是到底为将多年,他并没有将这种慌张放在脸上,低头思索一阵后,方而面露笑意。
如果对方蠢到将主力调在此地,岂不是大大减轻了潼关的长安的压力?只要他顶住敌人的进攻,哪怕是败退,只要能拖住敌人,到时候就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王伯龙不惊反喜,一面下令全军准备,将柜马拖到营外,一字排开,准备敌人大股骑兵的突袭,一面又下令紧闭营门,弓箭手排开在外围,准备应对大股敌骑的冲击。
虽然布置妥当,他却并没有信心能挡住大量的敌骑冲击,在看到营中将士准备停当后,他却暗中下令,让自己的亲兵注意情形,一旦稍有不对,就保护自己逃走。
过不多时,原本耀武场威追击过去的几千骑兵,己经狠扫败逃。
队形散乱,丢盔弃甲。跑在最前头地一个中级军官,肩头还插了一支箭,半斜着身子,拼命打马,往着营门处赶来。
在他们身后,烟尘滚滚,大股骑兵紧追而来。
王伯龙面色铁青,凭着多年经验,他判断追来的敌骑并不很多,可是这样的情形,若是打开营门,势必使得敌骑也可以顺势混入,到时候局面大乱,必定会一溃千里。
一看到营门紧闭,拼死逃回的骑兵将士先是哀求,然后便是痛骂。
追出去四千余人,逃回来地不到半数,显然是这么一点时间的短兵相接,就折损了一半人数。
王伯龙此时己经看请,追赶来的宋人骑兵,不过也就两千出头,他心中怒骂,委实弄不明白,自己麾下的这些骑兵,怎么输的如此窝囊。
既然如此没用,他放下心中仅存的一点犹豫,传令下去,绝不允许骑兵进营,而是让他们先自行逃散。
他露出冷笑,对方仅凭着这点骑兵,就算吃掉了他所有的骑兵队伍,想打他大营的主意,却是休想。
吃掉对方骑兵主力的这一仗,却是姚端亲自统兵。他以善使骑兵闻名,麾下将士,都是轻剽善战,待敌骑追近,他先让过张宪,然后便带着自己麾下两千精骑,与敌人迎头撞上。
高速奔驰的骑兵根本不能做出有效的闪躲动作,两军相迎的片刻,考验双方骑士的,便是最基本的控骑能力,马上使用矛槊的娴熟程度。
自然,还有一瞬那的胆略的决心。
象两团嘶吼着的怪兽,五六千人的骑兵队伍,在短短一瞬间,碰撞到了一起。
刀矛相撞,血花四残。
宋军骑兵巧妙的规避着自己与敌人撞碰撞的路线,轻灵闪过,然后顺手一刀,或是挺矛一刺,冲刺过后,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敌骑被斩落马下。
开头的懵懂过后,金兵骑士也想调整队形,却被宋骑不依不饶,死缠猛打,略做抵抗之后,便己经开始溃退。
姚端亲手斩杀十几个敌骑,看到敌人己经开始溃退,心中很是不甘。这些汉人骑兵,其实多半是原本的契丹汉军,归顺金园后,又为着新主子征战。
只是他们武功不行,胆略也不行,遇弱不强,遇强必弱,这样的一次接触,简直是快刀切豆腐,对主将来说,并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言。
待一路追到敌人营前,看到对方紧闭大营,姚端呸的一声,骂道:“胆小的鼠辈!”
他知道直冲入营的计划己不可行,却也不急,只是下令骑兵继续追击,将那些己经抱头鼠窜的敌骑继使撵散,一直到对方一直奔逃,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后,这才下令骑兵回退,沿着敌人大营,慢慢游走。
看到对方阵垒森严,好似不可轻犯,姚端露出冷笑,一面下令让步兵大阵快些赶上,一面下令打出自己的“姚”字大旗,骑兵再沿着敌营游走,抓住空子,便往敌阵中射上几箭。
姚端身为张俊麾下大将,善骑之名,自然声闻敌阵。
他大旗一打,敌营中自是騒动不己。
王伯龙额头,也是冷汗连连。怪不得只有自己骑兵一半的人数,却砍瓜切菜一般,将自己的骑兵队伍杀的大败亏输。
以这么少的队伍,制造出这样撼天动地的威势,当世之时,只有寥寥数人耳。
待看到姚端背后涌现的一万多宋军步兵,虽然人数只是自己营中的三分之一,却是如同红潮一般,一股绝大的压迫和杀意,凌空压至,使得金营上下,面露恐慌之色。
若是骑兵冲营,依靠着坚营壁垒,或许还能挡住,而对方有着最善攻城拔寨的步兵,可以使用比金兵更为精良的远程武器,不停的打击杀伤金兵,待对方士气跌到谷底,然后步骑协同,一起冲寨,金兵骑兵先败,士气己沮,原本就不是精锐,哪里能挡住对方的凌厉攻势。
王伯龙额头汗水不止,心中只是纳闷,对方居然不管长安如何,一意来攻打丹州,然后突入河东,以声东击西么?
这样未免大蠢,纵是河东全失,也抵不过对方一个皇帝的损失吧?
王伯龙却是不知,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对面的姚端张宪等人,也知道此战己经必胜,各人心中欢快之余,却亦是在心中转着一个念头:此时的长安,却又如何?
西望长安,残阳如血。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7)
靖康五年的九月三日,皇帝赵桓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在深宫入营楼远望。
时值金秋,久热的天气开始凉爽起来。虽然登高远望,满眼都是灰褐色的房顶,枯黄干涸尘土飞扬的街道,赵桓在每天傍晚的时候,仍然喜欢登高远望,随着夕阳的下落,星星点点的***燃起,一股鲜活的人间气象,直扑胸膛,让他觉得分外的轻松惬意,一天的疲劳,就这么在不远处的市场中的嘈杂声中,在夫妻的吵架声里,小儿的啼哭声中,慢慢消解而去。
有时候,他也很是自嘲,前生做牛做马,今生贵为皇帝,依然是做马做牛。
人皆有惰性,现在的他需要做很多事,埋很多棋子,用天下来博奕,也乐在其中。不过如果是换了大平盛世,是不是愿意花这么多精力来折腾,而不是享受皇帝这个位置所带来的乐趣,也真是难说。
待斜日西沉,拼命散发出最后的光辉时,赵桓满杯倦意,淡淡一笑,终于转身下来。
在他身边,有着无数的宫女和太监侍候,随时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并不很大的宫室内,密密麻麻,站着几百个钉子一样的班直侍卫,护卫着他的安全。
在他寝宫,随时有着貌美动人的年轻少女,侍奉他的起居,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只是每当登高望远后,踏着一级一级的木制阶梯,听闻着那吱呀吱呀的楼梯声响,一股无可排解的孤寂与无聊的感觉,总是纷沓而来,挥之不去。
“官家,请洗沐。”
下了高楼,有几个二八年华的宫女。含羞带怯,捧着巾栉铜盆,让皇帝擦脸洗手。
长安易有大风天,多尘土,每次下楼后,赵桓总得如此这般。
他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几把,终于振起精神,好似那些烦心与苦闷的事。也随着这滴答下来的清水,掉落在泥土中,消失不见。
“官家,传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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