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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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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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桧谢道:“下官怎敢叨扰。”

    何粟皱眉道:“秦大人瞧老夫不起?”

    秦桧眼眉一跳,心中不爽之极,却又强按下心火,勉强笑道:“怎敢,老大人如此一说,下官自要奉陪。”

    何粟轻轻一哼,也不与他多说,先让着朱胜非上了车马,然后自己紧随其后。其余各人,也有坐轿,也有骑马的,各人跟随在后,过不多时,便到得那何府宅前。

    虽然只是暂且安身,各人慢慢明白,东京在赵桓眼中并不是战略要地,而江南是偏安一隅的局面,关中虽然残破,却有潼关函谷之险,西军精锐尽数在此,看皇帝的意思,这几年内都要在长安来统领全局,无奈之下,也纷纷开始在长安置宅买业,这些官员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出手豪阔的不少,大半年下来,长安城内大兴土木,建造出了不少官员豪宅,这何粟的府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飞檐拱斗,碧瓦白墙,院内杨柳成荫,花木繁盛,竟是在这长安城内,建出极具江南风光的园林风格的庭院,当真是奢华糜费之极。

    何粟身为主人,先至一步,内院阶前,将各人延请入内。

    待各依官秩资历年龄坐定后,何粟轻轻一掌,却有十余个青衣小僮纷纷进来,在各人面前斟上清茶。

    秦桧刚刚举杯,又闻得香风扑鼻,五六个头梳高髻,穿着翠绿宽领短衣的美貌女子,手捧着高木方桌,厨案、刀具各物,凫凫婷婷,进得堂来。

    她们也并不多话,只是在入堂之后,便依次将物什放好,或是涤器,或是生火,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堂中忙个不休。

    何粟笑道:“近日有人用木桶装上江水水草,送了几条鱼来,虽然走了四十余天,那几条鱼却是没死。今日诸君难得一来,就请大家尝个鲜。”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动容。宋朝官员俸禄优厚,家常却还是很少有人在吃上如此奢侈,这几条鲜鱼现下还在那几个厨娘提上来的水桶内,扑腾出道道水花,如此美味,若是在江南吃还算平常,在这长安城内,当真是大不易。

    各人感他盛情,连连称谢。

    何粟摇头摆手,笑道:“几条鱼不当得什么,不过今日请的主厨,却是难得之至。”

    他咳了一声,向着堂下问道:“谢家娘子还没到么?”

    堂下有人答道:“尚未。”

    何粟面露焦躁之色,顿足道:“一个厨娘,偏这么大架子。”

    在座的却有知道这谢厨娘的,因向他笑道:“大人不可如此,这谢厨娘最重自家身份,大人想必是派了下人去请,她自然不肯来的。”

    何粟哼道:“难道要老夫去请?听说她是川中最有名的厨娘,来到长安,老夫便派人先去请了,莫不成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笑道:“这到不是。厨娘也自重身份,不可见钱而眼开。大人修书一封,派了下人再去请,这次就必定来了。”

    何粟老大不愿,却也知道下等人亦有规矩,不可强迫。当下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书子,吹干之后,派人送出。

    嗯,我又被调戏了。

第二十三章

    看着那送信家人出门而去,何粟哑然失笑,向着各人笑道:“老人远封书子,不知道多少人想得而不可得,今日竟为一厨娘而动笔。”

    各人也是发笑,当下无话,一边饮茶,一边谈些诗文,又看着那些何府家养的厨娘整治器物,收拾炉灶,过不多时,却见适才那送信的家人满头大汗,跑回堂上。

    何粟将眼一瞪,怒道:“她还不来?”

    那家人连连摇头,指向身后。

    各人一起拿眼去看,却见一妙龄少女,生的甚是齐整,一头乌发长过腰臀,见各人拿眼去看她,那俏脸微微一红,连忙将头一低。

    进得堂来,先是向着何粟福了一福,然后轻声道:“家主人命我送上回书,呈给大人一阅。”

    诸人到得此时,才知道这少女竟是谢厨娘的仆女。

    厨娘拿大,在宋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越是上好厨娘,架子便大,只是架子大到谢厨娘这般地步的,却也是少有。

    何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命人将那女子手中的书信接过来,自己展来一看,没看几行,却是先“噫”了一声。

    待他看完,将手中书信抖上一抖,大笑道:“诸君也看上一看。”

    秦桧好奇心大起,耐着性子等各人看完,自己将那书信接来一看,只见一张素纸上,字并不多,却是秀丽小楷,虽不是上佳,也非得十余年的苦功方能写出。

    再看信的内容,却是言辞委婉恭谨。语句典雅之极,令人一看,便知道是才女手笔。

    只是他看到最后,却也是嘴角带笑,不可遏止。

    这书信说来说去,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便可以表述:“大人您要请我来做饭,请您派车来接,不然,恕不奉召。”

    他哑然失笑。何粟等人却是笑不可遏,再看那投书少女,虽然还是低头不语,却也是嘴角偷笑。

    人的心理也是复杂,适才何粟还因为这谢厨娘架子太大而恼火,到得此时,怒气全消,满心满腹已全是好奇。

    因笑道:“罢罢罢,事已至此,各位也想必也饿了。不必耽搁,速速派人用马车将她接来。”

    见各人并无话说。何粟又自嘲道:“老夫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难请的厨娘,今日到要见上一见。”

    朱胜非也凑起道:“若是整治不好,自然要重重罚她才是。”

    何粟抚须微笑,连连称是。

    那投书少女却不服气,娇声道:“我家谢娘子做厨娘五年,还没有客人尝了她整治地饭菜,不连声叫好的。”

    “好好。那等你家谢娘子来了再说。”

    各人此时已没有了闲聊的心情,连何粟与丁薄这样的宦海老臣都好奇心大起,更惶论他人。

    好在那谢娘子住处极近,马车出门去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到院中有人大叫:“谢娘子到了。”

    何粟听的一震,屁股略微一抬,差点要起身去迎。

    只是突然醒悟,自己是三朝老臣,前任的宰相。居然起身去迎一个厨娘。成何体统。他老脸微红,再去看旁人。却见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看向院中。

    他微微放下心来,自己差点出丑,旁人也好不到哪去,不会被人传将出去,成为笑柄。

    稍顷过后,只听得堂外环佩叮当,人未至,就是声先夺人。

    “奴家见过各位大人。”

    稍近一些,各人只见得那厨娘满头珠玉,身佩金银饰物,红裙绿裳,进得堂来,尚未看清模样,却已是盈盈拜倒。

    她声音不似适才那少女那么清脆,却是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与娇柔,让座中男人,听的心中一动。

    待她起身,各人拿眼去见,只见她生地只是面目清秀,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艳,比何府中家养的厨娘,也颇是不如。

    各人稍觉失望,却又见她神态从容,举止循雅落落大方,并不为这些男人的目光所动,不觉又将轻视之意,重又收起。

    何粟倒并不太在意这女子的容貌,只是向她笑道:“谢厨娘,你架子可真大,好生难请。”

    “大人叫我小谢便是。”

    那谢厨娘先躬身答一句,然后娇笑道:“仆无绝艺,亦不敢如此。”

    她意是用文言来答,却教各人眼前又是一亮,何粟大笑道:“好,就请小谢为某等整治鲜鱼,若是不好,可要罚的。”

    “这是自然。”

    小谢眼波流转,轻声笑答,并不以何粟的危胁为意。

    她先用团袄围裙,然后先在脖子上挂上银索,以银索勾住自己的衣袖。整治完毕后,方不慌不乱的走到刀案前,取过鱼来,掉臂而摔,将鱼摔晕后,再切抹批脔,不过片刻功夫,几条活鱼已被整治完毕。

    她动作不但娴熟,而且极具美感,因惯熟而条理分明,动作之际,挥洒自若,却教一众男子看的目瞪口呆。

    待整治完毕后,再又抹上自己带来地作料,将鱼放在炉火上细细熏烤,过不多时,鲜鱼的香味便已溢出,教人食指大动。

    待鱼烤熟后,一旁待应地下手厨娘纷纷而上,将鱼呈给座中各人。

    各人接过之后,也不揖让,纷纷下口去咬。下口之前,触鼻之处已觉香气难奈,一口咬下,只觉得焦黄清脆,口感绝佳。

    再配上案上好酒送下,当真是妙不可言。

    因鲜鱼要现治现烤,不停送上,各人也来不及夸赞,只是不住享用,待肚中填满,酒意上头之际,那谢厨娘却又将朵下的鱼头和内脏中能食者,炮制成汤,以青花细瓷送上,让诸人饱饮解酒。

    待鱼汤喝完,各人长出一口大气,均觉得这一次等的不冤。

    何粟也是大喜,他这次延请客人,原是有交好结纳之意,为此将自己府中刚到的鲜鱼奉上,若是整治不好,可浪费了上佳材料。

    他一边夸赞厨娘手艺高超,一面叫道:“来人,赏金十枚,银百枚,绢十匹!”

    如此重赏,却教座中各人吓了一跳。这样的赏格,等若一户中产之家的全部财富,委实不少。

    待何府下人将打造的极精巧的金银钱币送上,那小谢却是并不在意,先是福了一福,轻声谢过何粟,然后用手捏起一枚金币,向着送过来地小僮笑道:“小哥儿辛苦,拿去喝茶。”

    她如此做派,各人又刚尝过她手艺,醉眼朦胧之下,竟又觉得她顺眼许多,简直是天姿国色。

    只是宋人女伎和妓女分格甚严,各人又都是朝廷重臣,言语间并不敢孟浪,待看到这厨娘谢过何粟,盈盈倒退而出,竟都是觉得若有所失。

    不少人打定主意,拼着花费重金,也要再请这厨娘到自己府中整治一次方可。

    秦桧只觉得酒意上来,又见何粟只顾与朱胜非等人说话,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他到底年轻,醉意上头也顾不得许多,当下站起身来,向着何粟拱手道:“食得如此美味好酒,当真是谢过老相国。只是下官不胜酒力,要先告退了。”

    何粟叫他前来,原也不过是请他来陪客,此时宾主尽兴,有些话自可趁着酒意说出,此人在这也殊多不便,当下也不苦劝,只勉强留了几句,便叫上几个家仆,送秦桧出门。

    秦桧歪歪倒倒,被人搀扶着步出何府大门后,那几个何府仆役便也不管他,只将手一松,任他自己行走。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有些懊热,秦桧又有了酒,更觉得身上闷热难当。此时天色已晚,长街无人,他也顾不得许多,将自己绯色官服的上衣衣领解开,让冷风吹入,竟觉得痛快非常。

    若是往常,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要骑马坐轿,身边最少也有五六个长随跟着侍候。只是他住处与学院很近,自己骑马行走,不过片刻就至。因着领悟到皇帝不喜欢官员奢费,干脆连家人也不要,有时候甚至徒步行走,更何得何粟等人不满。

    他信步而行,刚至街角拐角处,却有几双大手,将他臂膀一把拧住。

    秦桧吃了一惊,浑身汗毛直竖,喝问道:“是谁?”

    却是无人答他,只有人漫声笑问道:“秦大人,今日酒宴那厨娘生的如何?听说你们一个个大块朵颐,对着美色吃的好生痛快。”

    秦桧下意识答道:“弱态生娇,眼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

    刚一答完,却是猛然醒悟,喝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此事?”

    那人大笑道:“你们吃的痛快,朕在外头转悠了半天,原想进去,却觉得里面热闹的不堪,想想还是罢了。到城南军营中转了一圈,回来这酒宴还是未了,却遇着你秦大人,也是有缘。”

    话音未落,却是几盏灯笼过来,灯光耀眼,令秦桧一时间不可视物。

    他脑中懵懵懂懂,并没有理会对方话意,待双眼适应了灯光后,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这一来却是更吓了一跳,对方笑意吟吟,双眼波光粼粼,却不是皇帝是谁。当下浑身酒意化成汗水,流淌个干干净净。

第二十四章

    赵桓却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好整以暇的踱将过来,又向着秦桧笑道:“人间无其丽也?嗯,不错,朕也当叫一叫这谢厨娘,看看是如何的美貌,又是如何的巧手。”

    他语气轻松,好象也当真要叫那谢厨娘前来,秦桧心中却是明白,眼前的皇帝绝少物欲享受,还是在东京时,就数次减免宫中用度,和他的父亲赵佶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

    纵是赵构,流亡时的享用,也远远超过了在长安城内安居一年的赵桓。

    别的不说,赵佶在东京时,每次用膳,那侍候的“院子家”就得过百人,十五盏酒上过,菜肴的式样最少过百。

    而赵桓,宫中早传出消息,这一年的用度,也比不上乃父当年的一个月。

    他猛打一个激灵,适才的酒意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痛苦与无奈。期期艾艾半天,方向赵桓道:“国事忧急,东南板荡,金人环伺在侧,臣不能为国家解忧,反而…臣请陛下重重治罪!”

    此人见机的当真是快极,皇帝深夜微服巡游,显然不会是有闲心出来四处闲逛。国难当前,大臣仍旧奢靡,夜夜笙歌,享乐无度。而他秦某人显然不是宠臣,也不是何粟那样的老臣和重臣,头上顶着一顶堂下学习的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若是皇帝决心整顿风气,用来开刀的舍他其谁?

    他以不甘与痛苦的语调先行认错,弄的好象他被逼赴宴一般,先狠狠怪责自己一通,然后请罪。如此一来,赵桓却也不好深责于他。

    秦桧说完,只是躬身不语,眼角余光偷偷抬起。想去看皇帝的脸色。

    也不知道是被他地神态所打动,还是心中另有计较。赵桓却是当真没有责怪他的打算,待他说完,便伸出手去,将他一把扶起。

    秦桧抬起头来,虽看到皇帝仍是脸带笑意,不知怎地,心中仍是一寒。

    他自忖聪明,也确实富有政治手腕,在其真实的人生中。斗倒了无数拦在他身前的军国重臣,从张浚到赵鼎,岳飞到张俊,无不败在他手中。

    此时虽然并没有青云直上。手中亦是无权,不过在他眼中,朝中诸人,张浚志大才疏,虽然略通军事,不过太过刚愎,迟早生事;朱胜非不过是一个庸材;赵鼎虽然有才,不过失之小器,而且没有手腕,李纲海内人望。不过太过刚直,心机手腕都是不足。

    有宋一代,讲究培养士大夫地气节,结果靖康之变前,也确实很少有善于政治权术,能够一手遮天的权相式的人物。

    自太祖朝至今,不过蔡京一人耳。

    秦桧不敢自谦,却觉得自己未必输给任何人。

    唯有站在赵桓身前,对方行止有度,待人谦和。有时候甚至不象一个帝王。只是无论如何。却教人轻视不得,也轻松不得。

    赵桓却好象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心思一般。笑吟吟挽着他手,道:“家常宴饮,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卿如此应答,到教朕很是意外。”

    秦桧只觉得自己手中汗津津很是难受,却又不敢抽出手来,只得小心措辞,答道:“适才把酒十五盏,果子菜式无数,还有杂班小戏,女伎歌舞,光是那谢厨娘一人就得了重金赏赐。臣在里面想,国家收入有度,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我辈大臣,领着俸禄,不思为国解忧,却是糜费奢侈至此,一顿饭钱,就是多少百姓的家产。这样一来,和晋朝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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