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宸心璃和相爷宸云天都猜得很准,他们的家人被人困住了,他们在这儿若是说错了一句话,就会使整个家庭蒙难。
想到家中糟糠妻子还没跟着自己享多久的福,家里的小儿还等着他回去抱,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
这时,一抹阴影出现在厅堂门口。
踏着阴影而来的是宸心璃的贴身婢女袭香。
袭香刚一出现,萧氏和覃嬷嬷就看了过去。
袭香低垂着眉眼,佯装没有看到她们的眼神,疾步来到宸心璃身旁,对宸心璃耳语了一阵。
宸心璃听完后道:“今天我耳朵不好使,你有什么话就大声说出来。”
袭香便说道:“回大小姐的话,他们的家人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而且……”
袭香还没说完,宸心璃便微微抬手,制止了袭香接下来要说的话。
对于今日的局势而言,';';他们的家人已经被救出';';这句话已经够了,至于袭香要说的,暗中似乎又其他人帮助他们,她私下去调查就好。想到这儿,宸心璃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祁墨。祁墨似乎也正看向宸心璃,墨目中盈盈着一丝笑意。
或许祁墨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眼眸深处的这丝笑意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在宸心璃看来,那就是流氓特有的眼神。
袭香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最震惊的莫过于站在萧氏身侧的覃嬷嬷。
而那些厨子和帮工先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他们立即对着宸云天和宸心璃阵阵叩头,甚至恨不得把脑袋都磕破。
“现在你们知道该怎么说了吧?”宸云天的确很少在下人面前如此威严,但不代表他在相府丧失了这种威严。
萧氏急了,大跨两步走到宸云天身旁,伸手搀扶过宸云天,焦虑道:“相爷,你的病才刚刚好,可不能为了这些没分量的人气坏了身体。”
“无碍。”宸云天的语气依旧冰凉。
萧氏的目光在宸云天的脸上扫了一阵后,转而愠怒地看向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的厨子们。
那些厨子叽叽喳喳的,已经开始述说这件事情的原委了。
“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萧氏厉声呵斥,那些厨子和帮工当即被吓得浑身一颤,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氏见这些人被她给震住了,又道:“相爷要你们说幕后主使,你们若是想再过回其乐融融的生活就如实招来!依我看,主使你们的人若是没点身份,你们也不敢背起我北离国的国法如此行事。”
萧氏的话惹得厨子和帮工们皆是一惊,他们不知道这个萧氏到底要表达什么。对啊,主使他们的人肯定是有身份的,不然他们安分了一辈子,又怎么敢忽然造次?
可是,这个有身份的人不就是——
“说!是不是哪个主子指使你们的?!”萧氏的音量加大了些,一股强势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一旁的祁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就像在看一出好戏。也或许在祁墨眼里,眼前上演的这一幕,比在戏园子里看到的还要精彩得多。
很显然,那些帮工和厨子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的惊慌,双眼更是布满了疑惑。
宸心璃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萧氏,母亲真是越发厉害了,如果不是她今日亲眼得见,她还不会想到母亲会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萧氏的余光早已瞥到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也能感受到祁墨的目光和宸心璃的目光深处隐含着深意,但这些似乎并不足以阻碍她行使相府主母的职责。
萧氏叹息一声,“其实你们不说,我也能隐约猜到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在相爷的饮食里下毒的。”
谁啊?
帮工和厨子们惊讶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都发愣地望着萧氏。
祁墨微微侧头看向宸心璃,却见她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她似乎对于萧氏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萧氏继续道:“心璃当年把雪舞带回来的时候,看她大冷天的还衣着淡薄,觉得甚是可怜就把她留在了身边,却没有想到这个丫头仗着我和相爷对她的宠爱处处刁难心璃,甚至还指使你们在相爷的饭菜里下毒。”
“……”
厨子和帮工们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乱地看向其他厨子和帮工,看到他们也是一脸的惊愕才明白不是自己听错了,大夫人萧氏真是那么说的!
萧氏忽然愤然道:“真没想到,我和相爷把她当亲生女儿一眼看待,不少她吃穿,而她却这么对我们。就连死了,也不放过我们!”
“死了还能指使这些人?”宸云天一脸的惊愕,眼神里更是布满了惊疑。
萧氏道:“我也没有想到雪舞竟然对我们的恨这么深,也没想到她有这么大能耐,人虽死了,发展的耳目还在。”
萧氏的话音才刚落,萧氏身旁的覃嬷嬷便用一双犀利狠辣的眼睛紧盯着领头的胖厨子。
那厨子刚看到覃嬷嬷的目光时,浑身一个激灵,如同一桶冰水从天而降。
覃嬷嬷的眼神直刺那厨子的心口,使他在刹那间明白,他们给相爷下毒的事情已被落实,就算把真正的主使说出来,也只能勉强保住家人暂时不被人屠杀罢了,保不准以后会再次受到真正主使的迫害。而今冒出个雪舞二小姐来顶罪,正所谓死无对证,何乐而不为?
那厨子想明白这一点后,连忙点头,对宸云天道:“相爷!相爷!原本我们不敢说的,但是现在大夫人已经把主使者二小姐说了出来,我们……我们也不敢再有所隐瞒了!相爷!小的们知错了!”
其他的厨子和帮工惊疑地看了胖厨子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都跟着磕头,说这一切都是宸雪舞指使的。甚至还添油加醋地把宸雪舞如何利用残余势力威胁他们的家人一事说了一遍。
胖厨子和帮工们的声音落音后,厅堂回归了死寂,让人心里发毛的死寂。
这种死寂,让厨子和帮工们如同身在炼狱烈火之中,也让站在萧氏身侧的覃嬷嬷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萧氏偷偷用余光看向宸心璃,却见宸心璃面色如常,神色淡定,眉目中不染一丝情绪。
就在萧氏想着是否要再说些什么以更加证实是宸雪舞指使厨房里的下人们动手脚时,宸心璃却忽然开口了,“既然你们说出了幕后主使,我也会实现对你们的承诺。你们放心,以后若是有人敢对你们的家人动手,我宸心璃绝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一句话,宸心璃是半笑着盯着萧氏的覃嬷嬷说的。
覃嬷嬷虽然微微低垂着头,却依然能强烈地感受到宸心璃的犀利眼神,那眼神仿佛一把利剑,直刺她的心窝。
胖厨子们如临大赦,赶紧叩头,连连道谢。
宸心璃没有去管那些厨子和帮工们,而是走向覃嬷嬷,“覃嬷嬷好像有心事?莫非知道这真正的幕后主使并不是宸雪舞?”
“大小姐!”
覃嬷嬷当即跪在地上,眼神慌乱,“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覃嬷嬷刚才确实有一刹那的失神,因为她分明感觉到大小姐宸心璃已经知道幕后主使不是宸雪舞,可为何她不再追究?
没想到不过是一刹那的失神,就让宸心璃给捕捉到了。为什么,这个丫头自从冰湖里被人救起来后就完全变了个人,心思早已不像从前那般简单?
“那我刚才说的话你可有听见?”宸心璃的语调很平常,但话语里却裹挟着一层冰霜。
覃嬷嬷琢磨不透宸心璃的心思,只得鸡啄米般直点头,“奴婢听见了,奴婢听见了。”
“我说什么了?”宸心璃盯着覃嬷嬷,余光却落在一旁的萧氏身上。
覃嬷嬷迟疑了。
“你不是说听见了吗?怎么说不上来?”宸心璃冷冽的声音让覃嬷嬷浑身一颤。
覃嬷嬷回过神来,连忙道:“大小姐说如果有人敢对他们的家人动手,大小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宸心璃的脸上终于浮出一点笑意,“很好,听见了就好。”
宸心璃说完,走到宸云天身旁,神色姿态已恢复了十五六岁时乖巧的模样,“就打发他们离开相府吧,至于新厨子和打下手的,我们先从三姨娘院子里挑几个过去,再在王城张榜慢慢寻觅合适忠诚的厨子,如何?”
对于宸心璃的提议,宸云天很满意,当即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胖厨子以及跪在地上的其他人又是一阵扑通扑通叩头,有两三个精瘦男人的额头都被磕破了。
“退下吧。”宸云天不想再看到他们。
管家连忙带着他们离开了厅堂。
宸心璃看向意犹未尽的祁墨,“二殿下若是不嫌弃我们相府没了厨子后饭菜简陋就留下来吃了午膳再走吧。”
宸心璃其实是想对祁墨下逐客令,因为在北离国,通常这么说就是在委婉地提醒对方是否可以考虑离开了。
“好。”祁墨回答得干脆而直接。
宸心璃的大脑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祁墨的智力也算是北离国数一数二的存在吧?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话?
宸心璃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宸云天笑对祁墨道:“二殿下肯赏光,是我们相府的荣幸,也是我宸云天的荣幸。就是希望其他厨子们做的饭菜不会亏待了二殿下才是。”
“丞相大人客气了。”祁墨对宸云天拱手示意,可余光却瞥向一脸吃瘪的宸心璃,同时,墨目中晕染开一层得意的笑。
……
入夜,宸心璃刚从外进入房间,还没来得及把披风取下,就听到叩响房门的声音。
袭香打开房门,看到妆容精致的七姨娘正捧着一个锦盒站在门口。
“心璃,我来看看你为选妃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七姨娘的脸是典型的鹅卵石型,皮肤白皙如玉一般,那双眼睛上的睫毛浓密而修长,一垂眼一眨眼之间自有一番深情盈动。加之本就年轻,任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叹——美。
袭香把七姨娘请进房间,七姨娘满脸堆着笑意,走到宸心璃身旁时,把手中的精致锦盒打开递给宸心璃。
在油灯的映照下,锦盒内的珠宝散发出氤氲的光泽,即便是宸心璃这种对珠宝并没有什么特殊爱好的人,也不由得从内心深处感叹这锦盒内的宝物有多耀眼动人。
一旁的袭香更是看得眼都发直了。
七姨娘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里面有几样还是你爹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明日你就要参加太子选妃了,我这个做七姨娘的也没什么好表达的,就把这些送来,看你能不能用上。”
“让七姨娘费心了。”说实话,七姨娘能把这么贵重的首饰都拿出来,看来真是下了一番决心的。至少,要她宸心璃拿出这么多好宝贝送人,她是一定不会甘心情愿的。
七姨娘拉过宸心璃的手,“来,坐到梳妆台前来让我看看你适合戴什么。明日选妃大典上,其他的闺秀们少不了用更挑剔的眼光看我们相府走出去的女子,所以七姨娘可不能马虎。”
“你很冷吗?”宸心璃照着七姨娘的意思坐到梳妆镜前,可同时,当她的手触碰到七姨娘的手时,便感觉七姨娘的手如同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冰寒,可偏偏她的手心有湿湿的冒着汗。
七姨娘冲着铜镜中的宸心璃笑笑,摇头,“我不冷,可能是最近身子有些发虚。自从生了巧儿后,我的身体就时常感到发虚。还是心璃这个年纪好,如花似锦。”
宸心璃回以浅浅一笑。
七姨娘拿起梳妆桌上的木梳,细心地为宸心璃梳着柔顺的发丝,此刻的七姨娘十分安静,安静的她别有一番美感,怪不得父亲会不顾她曾是伶人的身份,也不顾萧氏的反对,坚持将她带回府上。
“七姨娘。”
宸心璃忽然开口了,她的眼睛直视着铜镜,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在看七姨娘。
“嗯?”
七姨娘的手顿了一下。
“你是否听说过玄灵宫?”宸心璃微微抬眼,透过铜镜让目光凝视着站在她身后的七姨娘。
七姨娘的手停了下来,如果宸心璃不是透过铜镜看她,而是转过身来直接看的话,一定能看到此刻七姨娘的面色如纸一样惨白。
“我……我……”
七姨娘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眼干涩如火烤一般,脑袋也一片空白。
扑通——
七姨娘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说,索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璃,七姨娘对不起你。”
宸心璃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七姨娘,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阴暗的事情,所以才会乱了分寸,被她看出端倪吧?
宸心璃拿过七姨娘手中的木梳,细细端详,慢慢道来:
“玄灵宫的人擅毒,而紫穹花就是她们最常用的一种。这种花味道甜甜的,任谁也不会想到它竟刻意杀人于无形。”
宸心璃不紧不慢地说着,就像在讲一件平常事一样。
前生,在被挑断手筋脚筋之前,宸心璃的一位至爱亲人就给她用过这种毒。
所以,她对这毒——刻骨铭心。
“心璃!心璃!我对不起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的错!”
七姨娘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划过两行泪水,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七姨娘更有一番动人姿态。
“如此美的姨娘却为玄灵宫做事,实在可惜了。”宸心璃轻轻叹息一声,把手中的木梳放回到七姨娘的手中。
七姨娘在接到木梳的刹那浑身一颤,赶紧把手中的木梳扔在地上。
“心璃——”
七姨娘哭得伤心欲绝。
“心璃,如果……如果我不按着他们所说的去做,我就再也见不到巧儿了!心璃,巧儿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巧儿。”
七姨娘说完,匍匐在地上抽泣起来,浑身颤抖。
宸心璃依旧只是静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七姨娘,没有说话,沉默使得房间内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七姨娘哭了一小会儿,稍微回过点神来。
接着,七姨娘伸出纤长的素手轻轻解开了一头乌黑青丝,再轻轻撩开头发——
浓密的头发下竟有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疤痕,疤痕很新,甚至有些地方还渗出了血,把四周染成一片令人胆寒的红。
宸心璃早已见过更为丑陋的样子,可在看到娇美的七姨娘头皮上竟有这么大一块丑陋疤痕时,整颗心还是为之一颤。
“如果我不按照她们说的去做,这种痛苦就会延续到巧儿身上。”七姨娘忽然抬头,一双泪眼痛苦地看着宸心璃,“我不怕死,也不怕受折磨,可巧儿才那么小。如果我死了,巧儿必然会被那些人折磨得痛不欲生。”
“我原本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爹,可那些人告诉我,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和她们之间的事情就会直接把对我的惩罚转移到巧儿身上。她们不敢伤害我别的地方,只能用手扒掉我的头皮,再扔给我一些假发,让我掩盖伤疤。”
“心璃——我无心害你,无心害任何一个人。我和你爹是真心相爱,我敬佩他为人的正直,也喜欢他私下里的平易近人,所以我才会抱着巧儿进入相府。”
“心璃,如今我对你做下这等不齿的事情,丝毫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看在巧儿还小,又喜欢你这个姐姐的份上,不要把我的过错加在她的身上,不要把对我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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