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花战是这样的人,可一直隐藏的秘密被发现,她极度愤怒会让泰伦安很难办,这样完全不在乎的态度也不合心意。
“还有一件事!”花战都准备去试试制服看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不合身了,泰伦安却在身后叫住她,“很久以前关于第一眼进化的讨论我没有隐瞒!事实上,我可以向欧女士发誓,一直以来所隐瞒的只有这件事,并且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欺骗你!第一眼失去感性约束后,你对我来说仍然是特别的!”
“我知道。”
花战脚步一顿,丢下三个字后继续向更衣室走去。
一千年的沉睡磨灭了她所有的情感,和失去伴侣的欧希曼人差不多。但即便如此,仍有进化的可能。为了适应新的生活总要做出改变,第一只上岸的鱼,也是这么慢慢习惯陆地生活的。泰伦安从很久之前就不再受第一眼的约束,可仍能在很多人中辨认出她的气味,准确地判断她的情绪。
或许欧希曼的未来就是这样。
感情不再完全被一个器官束缚着,不再被绝对的感性操纵,可能那时候就需要学地球制定一系列的婚姻法,也会出现“离婚”这种情况,但仍属于进化。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高兴了。”泰伦安又开始习惯性地泪眼汪汪,“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会被弹劾的。”
“战斗力不是没有减退吗?”花战疑惑地扭头。
泰伦安解释:“你知道的,当鱼长出脚,它的同伴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欧希曼的气候有促进二次发育的效果,花战试衣服的时候顺便量了一下身高,比在地球的时候高了几厘米。
现在整个屋子都装了重力控制系统,引力调节到和地球一样的程度,她的新零件也比旧的好用了。全身除大脑心脏外一切都是克隆器官,虽然不需要担心排异反应,但做完这么大的手术也难恢复,医生说恐怕要修养好一阵,可在欧希曼的每一天忙碌充实,心情愉悦恢复力有了极大提高。
欧希曼人的平均身高——注意是平均身高为1米97,地球人的平均身高为1米90,而花战……还是不说了。
满意地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花战点了点头。欧希曼的制服做的很漂亮,版式利索穿起来又不会觉得紧绷,综合了舒适性与实用性。戴上代表星将的肩章,从这一刻起,她再次成为了一名军人!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声音放的很低:“我不会计较你的某个器官是不是出了问题。从客观层面看,我活得太久了。即使从前与尊敬的前辈纪杰相处,也不会什么都坦诚。”
为了升职选择成为冬眠计划的实验者,是她和纪杰的一个交易。最后她输了,纪杰也输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花战继续说:“那就这样吧。无论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我都没机会再回地球了。留在欧希曼,做星将,还要升为总将,重新开始。”
泰伦安听力敏锐,即使声音再低也能听见,花战说完后打开门,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出去。
你爱我吗?
不好意思,她上辈子就不信这个了,这辈子还是不信。奋斗型的古人类对这些不在乎,在乎也没意思,反正不管爱不爱,都改变不了要和泰伦安搭伙一辈子的事实。
“我有一个问题!”泰伦安面前一副悬空的投射画面,正在摆弄什么,忙碌的间隙伸出一只手。
“说。”
“我任期满后你千万不要去竞选执政官,行吗?”耳朵紧张地竖着,屏息等花战的一切反应。
“……”花战无奈,她就算想去,没有家族根基没有商派支持,地球方中可能纪星树有这个心思,但也插不进手,怎么竞选?
屏幕上的各项信息是新一批星将的资料,供军派内部参阅。欧希曼拥有全宇宙数量最多的战舰,能够有资格驾驶战舰的星将每年考核两次,每次选拔出的人虽然不多,却仍是很可观的数量。
从现在起,花战也真正算是军派的一名战士了,感觉和入外籍差不多。在名单里,点开那张眼瞳暗红的证件照,就能看见花战的全部信息。
3014年从地球移民到欧希曼,与当届执政官结为伴侣,同年进入军校开始星将课程学习,以60分通过考试成为星将……除了那个“60分”让花战很不满意,其他的都没什么可挑剔。
没办法,和欧希曼相比,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都不算最优秀,勉强通过测试还是打了肾上腺素的结果——这不算是作弊,欧希曼法律里就没有“兴奋剂”一类的东西。
“等一下就开始摇号咯。”
泰伦安的表达让她想起来从前在地球申请车牌的情形,于是问:“什么摇号?”
“你忘了吗,所有的星将都要去联盟护卫队任职一年,既是对联盟的维护又能得到实战训练。”泰伦安提醒她,今天的仪式上也说明了这点,不过花战没有出席,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言花战耷拉下脸,明显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教官每天都拉我们去欧希曼星系边缘实战,有一次还叫来战友围攻,爆炸能量让附近的空间都扭曲了……”
“他的确很疯狂,不过是个好老师。”泰伦安也记得那个头发是暗金色的魔鬼教官,“你如果像任文职也可以,我能在抽签时做点手脚,护卫队并不全是前线工作,需要有人负责整理报告,或者与护卫的星球种族打好关系。”
花战思考:“文职?”
“对,就像地球的外交官、官方发言人那样。”
“……算了,还是武职吧。”担任太空军军长的纯文职工作对花战来说不是什么有干劲的活儿,于是在屏幕上用自己的编号登陆军派系统,找到护卫队的页面,开始随机分配工作地点。
“不要分到兰花女王手下,不要分到兰花女王手下……”泰伦安比她还紧张,嘴里念念有词,“亲爱的,你要离开一年,我会疯掉的!”
花战冷眼看他,“不是说,第一眼的强制约束已经消失了吗?你就算和以前那样一年看不到我,也不需要抑制器来恢复理智。”
“嘿嘿,我说习惯了。”
泰伦安和她一起去看屏幕,分配结果已经出来了。欧女士显然听到了执政官的祈祷,没有把花战派到虫族女王的手下干活儿,但由于泰伦安的祈祷内容并不完整,所以结果相当糟糕。
——新星将花战(注:地球移民),于3015年至3016年4月在银河系猎户旋臂诺比星执行护卫任务,保卫附近2。5立方光年的安全,尽量不要与范围内种族发生冲突,冲突后意图毁灭该种族需向母星汇报。即日出发,七日内抵达并开始工作。——指令发布自欧希曼军派就业保障部门。
崩溃的泰伦安,默默拨电话:“喂?十三议会吗?我是执政官。需要开展紧急会议,我认为这次星将实习的结果不公平,很不公平!”
☆、第55章 出差的花战
“我大概还能活一百三十年,嗯,按照地球的计算方式。”泰伦安数着指头念念有词,在计算的间隙偷偷把一个毛绒玩具塞进花战的行李箱,“你呢?古人类的寿命有多少?”
花战眼疾手快地把欧希曼棘皮熊的玩具拽出来,甩到一边,“七八十吧……玩具熊不带,会吐泡泡的洗澡鸭子也不需要!”
“那是生活必需品。”泰伦安抱着毛熊站在一边,拉扯她的衣袖,“我从小都玩这个的。”
“不、要!”
花战把两把粒子枪和一把匕首放进大箱子的武器挂袋里,艰难地合上塞得满满的行李箱,泰伦安过来搭了把手,磁力锁自动扣好,去诺比星的全部行李就收拾妥当了。
“再带点特产?”泰伦安晃晃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支红萼花,用低温速冻技术能保持一整年鲜艳的样子。
花战看看箱子里没太多空间,也怕花朵受到伤害,干脆拿在了手里。
来这个星球的时候她还没那么多东西,现在衣服都快装不下一个大箱子了,听说战舰上还会另外分发作战服,所以箱子里只有她的军装和常服……再加上泰伦安偷偷放进去的零食玩具,怕她想念家乡。
为什么完全没有感情,也还会这么做呢?
花战并不是一个对感情很敏锐的人,就算泰伦安把她放在一边完全不管,她也不会觉得异常。甚至如果不是突然好奇欧希曼伴侣死后的状态,她被瞒着一辈子也说不定。
在被隐瞒的人完全不可能发觉出异常的情况下,还做的如此完美,是天生的心思缜密吗?
为什么?
“啊,我也不知道。”泰伦安执着地用另一个箱子装好玩具熊和橡皮鸭子,想了想,蹭蹭蹭爬上天花板,一拳打穿角落的某块合金板,从露出的黑乎乎的洞口里掏啊掏啊,拿出一张小小的卡片。
盯着满脑袋簌簌落下的落尘,花战揉揉眼睛抬起头,“你在做什么?”
“这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存款了。”泰伦安宝贝地把他的棺材本放进另一个行李箱,“这个卡没人知道,你拿去吧。执勤的护卫队成员为了节约资金,吃住都在附近星球。但诺比星的食物很差,特别差!你可以用它改善伙食。”
其实从饮食习惯来讲,诺比星和地球很相似,他们的食谱里没有凶猛的野兽和剧毒的植物,不像欧希曼什么都吃——当然,欧希曼只是从“凶猛”和“更加凶猛”的食物中选择了前者。
泰伦安翻着整理好的杂物名单,“要去整整一年,东西必须带全了!”
“每个月我有休假,可以回来。”
花战的意思是不用把半个家都带走,可泰伦安说了句:“我以为你出去,就不会回来了。”
他搬出很有力的证据,“我做过你的行为分析模型。有99。7%的时间你会呆在房间里,进行无意义的转圈行走,情绪焦虑,即使天气很好也没有出门的念头。如果留在这里,你会锁在欧希曼一辈子,你的一生都只能在这间几百平米的房间里消磨掉。我们不缺空间,可以把房间扩建,但终究只是房间。我希望……你能离开,去看看其他的地方……当然,诺比星只是意外,我更想你去其他星球。”
两个黑色行李箱放在门边,距离出发时间已经很近了,花战像是在极力思考他的话,“你为什么希望我,去其他地方呢?”
“你不想?”
“别忘了,我是固守派,只想着在一个地方呆到死的。”
“但那个地方不是这里。”泰伦安的眼睛几乎能吸入一切情绪,然后分析整理,得出唯一的真相,试探着问,“如果我说能让你回去呢?以纪星树的势力和我的支持,你能够回到太空军,继续开始?”
花战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目光锐利明亮,似乎有什么情绪就要喷薄而出,却被生生压了回去,最终说:“你不会的。我走以后你肯定被十三议会质疑,所隐瞒的事就暴露了。”
一切能回到从前吗?星球的稳定对执政官来说是最重要的,不可能这么轻易舍弃。
“好吧,不会。”泰伦安赞同她的话,点头的幅度和语气都淡淡的。沉默蔓延开来,原来他找不到话说的时候,气氛是这么尴尬。
“你救了地球,我必须帮你。”已经到了集合的最后时间,花战不得不结束通话,一手一个箱子,肩膀上别着一朵红萼花,准备出发。
还好今天空气质量不错,不然又得戴上防毒面具了。
“等一下!”直到花战一只脚迈出门,泰伦安才像刚恢复行动能力那样扯住她一只手,箱子在空中晃晃荡荡,“……你,你记得休假就回来。我不能去看你的。”
花战很耐心地等,看起来像也有了第一眼的能力,“还有呢?”
心意相通,对彼此的微反应都能毫不遗漏,这是欧希曼伴侣之间的日常状态,有那么一瞬间,她确信泰伦安的话还没说完。
“我们的爱情方式,是绝对的一见钟情。”执政官的表情更像是当年在就星球权利和联盟进行谈判,纠结得要命,“一旦伴侣死去,就会失去一切情感成为废人。可地球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和某个人相处久了,就会产生很舍不得感觉,哪怕她只离开一年每个月还有两天休假也舍不得,可这和我们种族的认知不同,也算爱情吗?”
花战目光平视,只愿意看着他的胸口,柔软的米色布料熨帖在伏在泰伦安皮肤上,“我没有爱上过什么人。”
“我也没有。”他叹了口气,非常惋惜,“我的第一眼坏了,可是还是会舍不得——我们只会舍不得伴侣。”
第一眼能带来战斗力的大幅度提高,欧希曼的作战小队永远是双数,两人一组夫妻结伴,战斗在第一线,可如果一方阵亡,剩下的那个会在一段时间内退化,再也不能上战场。
失去一切感觉,连怀念的能力也没有,这才算真的爱情吗?
很理想化,可是……
爱情,或者来自基因的信息素不是全部。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希望你走,你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很不开心。”开始失去淡定的情绪,泰伦安急的来回走动,却始终挡着门不让她离开,“一般都是伴侣两人一起出差,如果非要分开,两人也都要戴上抑制器。按理说,我是不能去太空电梯送你的,为了防止情绪失控。但即使戴上抑制器,也还是很想去,很舍不得你。我想……如果我爱上你了,也不是第一眼的缘故,是我……算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从前让花战去军校的时候就想到了现在的结局,那时候心里没有异常想法,哪知道会生出太多变故?
“我想和你一起去诺比星。”
咕噜咕噜地说完这句话,声音低到地板下,可花战还是听清了,微微翘起嘴角。
小孩子笨拙地道歉,说出的话也不成章法,传到耳朵里却让人觉得很舒心,比完美无缺的执政官发言还要顺耳。
花战蓦地想起她刚穿上太空军制服的那天,宣誓的声音也很顺耳,那时候亲人都在,朋友也在,前途无限也没有隔绝生死的一千年。可在她什么都没有的3015,依旧会觉得很舒坦。
像在晴天下的草地上等风吹过耳边,因为太惬意,所以迈开的步子格外轻松,没有离别时依依不舍的感觉。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吗?”泰伦安紧张地堵着门,看她还是没表情地准备出发,觉得那番话白说了。
“……完全没有。”花战看看时间,“我已经迟到了三分钟,欧希曼出发的战舰从来不等人。除非我现在飞过去,否则赶不上述职了。”
泰伦安立刻让开一条路,“我开自己的战舰送你,只要不离开欧希曼星系就没问题!”
“好。”
追逐战终于结束,花战摘下厚厚的太空服头盔,头发乱糟糟的,一边抚平一边通过战舰舱门往内部走去,“抱歉,我来迟了。”
“不要紧!谁都知道大人很难缠嘛,他肯放你来我们就很惊讶了。”明朗的声音从休息区传来,似乎还夹杂着其他抱怨和交谈。
这声音很熟悉,转过通道的最后一个拐弯,花战就看见了它的主人,若拉正喝着什么饮料,一手撑住桌面和同伴高谈阔论,见到她点头打了个招呼,“最近研究正忙,好久没去找你了。”
花战很意外,“你也是要去诺比星系的?”
“我们都是。”若拉招手让她赶紧加入谈话,又倒了杯薄荷汽水给花战,问其他人,“这位是执政官夫人,要和我们共事一年的。”
群众纷纷欢迎并表示“她一进来大家就闻到气味了”,让花战流出一滴冷汗。
没能赶上大部队集合,所以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同事都有谁,除若拉以外还有一个人她也觉得眼熟,其他的就不认识了。护卫队到了换班的期限,不仅是刚上任的星将,相应的医护人员、科研人员和星将之下的其他战士也要去历练,花战的历练过程是在地球完成的,不需要从低阶士官开始一步步上升,过来就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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