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早在浩星氏当政之时,便已不把所谓的大裕放在心上了。更何况,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还是最令我切齿痛恨的冷衣清!
即便知道戎国的铁蹄即将南下,最终会令大裕荡然无存。但是这些又与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监何干呢?”
公玉飒颜此刻业已定下了心神,不禁暗暗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自责不已。
虽然郑庸所言确是不假,他应该不会有意将这一攸关裕国存亡的消息泄露出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阴险的老太监不会利用这件事情,来要挟他这位无意中说漏了嘴的总司大人。
既然知道了他是受皇命所遣,要去执行刺杀裕帝冷衣清的计划,那么郑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够与大戎的皇帝陛下讨价还价的机会,以便达到他自己的某种特殊目的。
果不其然,公玉飒颜才刚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那个无耻的老太监便已经装模作样地开了口。
“按理说,我与彦儿你本为义父子,自是要比旁人来得更为亲近上一些。这一次,你既然开口相求,义父我当然会鼎力相助。
只不过,此事的确尚有诸多为难之处。除了先前说过的那些,还有另外一点,实是令义父我大感踌躇。”
公玉飒颜一边在腹中暗骂不已,一边还要在面上努力做出一副关切之状地问道:“不知究竟是何事,居然令义父您也如此犯难?”
郑庸先是故作矜持地笑了笑,才徐徐言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只不过,若要帮你去联络裕国宫中的凤嫣,我便须即刻回转景阳。可义父此次来新京,除了看望彦儿你之外,实是还有一件要事待办”
公玉飒颜连忙十分知趣地道:“义父方才已经说过,此来还要对付寒冰。只不知孩儿能否在此事上帮到您什么忙?”
“嗯,彦儿你能有如此孝心,义父也是老怀甚慰啊!”
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卖乖之语后,郑庸便很快地将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今日出了如此大事,彦儿你想必业已忙碌了一整天,定是十分劳累。
但你却没有就近在暗卫司中安歇,而是绕了大半个京城,跑到这流芳斋来睡觉,不知是为何原因啊?”
公玉飒颜不禁被问得怔在了那里。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请见太后
仔细看了一眼那个若无其事地靠在椅中,正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对自己诡笑的郑庸,公玉飒颜的心中已是感觉到了一种极不寻常的警兆。
这狡猾的老太监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明他这次就是专为对付寒冰而来,却为何每当自己提及此事时,他又总是故意转移话题?
难道这老太监果然已经成了精,居然已经看出,自己早就猜到寒冰并未离开新京城,但自己现在不但根本无意对付他,而且还一直在刻意躲避着那个不知何时会突然找上门来的煞星?
说实话,公玉飒颜明知自己被寒冰设计陷害,当然是对那个小混蛋深恶痛绝,更是恨不得能将其马上抓在手里,千刀万剐。
但他这位总司大人并不糊涂,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就拿那个武功应该还在自己师父独笑穹之上的少年高手毫无办法。
相反地,这次天桥决战,他所派去的那些杀手,皆被寒冰诛杀殆尽。
此事似乎已是死无对证。
但公玉飒颜却是明白得很,寒冰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这个煞星认定,人是他公玉飒颜派去的,其他任何的辩解便都是多余。
正是出于心虚和害怕,他这位总司大人才不敢睡在自己的司衙之内。
其实他就是在担心,半夜被寒冰摸上门来,把自己的脑袋给摘了去。
而且,这件事情的真正可怕之处,并非仅止于此。
真正可怕的是,虽然明知道寒冰会来找自己算账,公玉飒颜却连寻求保护的可能都没有。
因为他不敢向任何人承认,天桥下的那些杀手确实是自己派去的。
这种有苦难言的滋味,已令他难受不已。
但他却仍是不愿把真相,告诉给与此事似乎并无多大关联的郑庸。
原因很简单,这老太监根本就不可信!
公玉飒颜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郑庸不但不会帮助自己,很可能还会借此进行要挟,令自己处于更为艰难的境地。
所以,此刻听到郑庸用这种隐含试探意味的方式相问,公玉飒颜自然不会对他乖乖吐实。
他垂下头去,故作呐呐地答道:“孩儿一时贪恋温柔乡,倒是让义父您见笑了……”
郑庸闻言,不由呵呵干笑了一声,随即淡淡地瞥了一眼正自惺惺作态的公玉飒颜,心中却在暗自想到
这奸狡的小子很可能曾经与寒冰在私下里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交易,否则也不会那么急于杀人灭口。
而灭口不成,又怕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寻仇,竟吓得像这般东躲西藏,寝食难安。
如此正好,倒可以省下自己许多的唇舌。
只要对他稍加威胁,这个狡猾而无胆的鼠辈应该就会乖乖就范,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
打定主意之后,郑庸便不再转弯抹角,只将一双小眼睛盯住公玉飒颜的眼睛,慢慢地吐出了一句:“不瞒彦儿说,我此次来新京,乃是为了请见贵国的阴太后。”
公玉飒颜登时被吓了一跳,心念急转,一时间却是根本想不出这老太监究竟想干些什么!
但是他的直觉已经告诉自己,无论这老太监要跟太后谈些什么,都绝对不会是对他这位总司大人有利之事。
于是,他当即便带着明显推搪之意地答道:“义父既有所请,孩儿自当尽力安排。只不过,不瞒义父说,太后本就对我早有成见,而为了今日的那场混乱,她更是对我生出了诸多的误解。
此番若是由孩儿出面,去向太后提出义父之所请,怕是未必会蒙这位老祖宗的俯允,予以召见。”
郑庸听了,却是神色未动,只继续盯着公玉飒颜的眼睛,又慢慢地吐出了一句:“我相信彦儿你还是会想出办法来的。”
“这”
公玉飒颜皱了皱眉头,继续一脸为难地道:“若是义父同意,孩儿倒是可以安排您拜见我大戎的皇帝陛下”
“不!这件事情,我必须要与太后面谈!”
郑庸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这老太监越是表现得如此守口如瓶,公玉飒颜的心中便越是没有底,急于想从中多探到一些内情。
“既然如此,孩儿定会尽力为义父去安排此事。只不过,若是太后问起您请求面见的缘由,不知孩儿该如何回她?”
郑庸眯着眼睛,老神在在地道:“这你且无需担心。太后若是真的问起,你便告诉她,事关重大,一切皆须由我亲自面陈。”
“可孩儿担心太后会因此心中不快,一口回绝”
“”
郑庸一摆手,不让公玉飒颜再继续嗦下去。
只听他语气淡然地道:“此事若是由你去向太后求恳,自然不易达成。但若是由那位皇帝陛下去向太后说项,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公玉飒颜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义父的意思是,您要同时与皇上和太后一起面谈?”
“不,我要单独与太后一人面谈!”郑庸斩钉截铁地道。
公玉飒颜听得眉头一皱,“这,这却是令孩儿着实为难了!义父此举,原本就是要绕开皇上,与太后面谈。
可这中间又需要由皇上来代为安排,这不摆明了是要把皇上当成跑腿传信之人吗?这位皇帝陛下一向性情暴躁易怒,孩儿实是没有这种胆量,去当面向他提出此请!”
“彦儿怕是多虑了!在那位皇帝陛下的心中,还有何事比攻占大裕更为重要?只要这次我能够帮助他完成刺杀冷衣清的计划,便等于是将大裕一半的江山送给了他。
至于其他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诸如替人传话跑腿之类,以他堂堂的帝王之尊,便当具此胸怀,不会太过计较的。”
说到这里,郑庸的小眼睛微微一眯,又意有所指地道:“再者说,我欲与太后所谈之事,本就与皇上并无多大干系,更是丝毫不会牵涉到今日所发生的那场混乱。
虽然对于那些在天桥下偷袭寒冰的杀手们所用连环弩的来处,我确是有些线索。但既然偷袭并未成功,剩下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再追究下去已是没有多大意义。彦儿你说可对?”
公玉飒颜顿时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老太监这么快便抓到了自己的痛脚!
如此看来,他面见太后之心实是极为迫切,以至于不惜对自己使出这等并不高明的威胁手段。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手段虽说并不高明,却又非常实用有效。
虽然公玉飒颜很清楚,这老太监对自己所说的即便是实话,也绝对不会是全部实话。
但是此刻,已经没有他这位总司大人任何反对的余地。
无奈之下,他只好咧着嘴苦笑道:“是,孩儿明白了!明日一早,孩儿便去为义父您安排此事!”
第四百二十章 不由自主
前日的那一场雪虽是不大,却令寒香阁中的桂树都彻底失了颜色。
不久前还开满嫩黄花朵的枝头,此时已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就连那些原本绿意盎然的桂叶,也骤然间没有了任何的活力,全都挂在枝杈间,被入冬的冷风一吹,便开始瑟瑟发抖。
花湘君站在一扇打开的轩窗前,看着眼前的凄凉景象,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身朱黄色龙袍的宇文罡,已大步匆匆地进入了庭中。
当他的目光遇到正站在窗前叹息的花湘君时,原本比平日还要阴沉许多的脸色,顿时又变得明朗了几分,眼中甚至还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的脚步未停,直接走入了花湘君所立的厅中。
一见皇帝陛下驾到,那几个在厅中侍候的宫人,赶紧跪下施礼,然后便都知趣地悄然退了出去。
宇文罡快步上前,抬手阻止了已转过身来,欲向他曲膝行礼的花湘君。
他的一双鹰目贪婪地盯着花湘君那如花的娇颜,见她的面色红润,目光清澈,便不由带了几分欣喜之色地道:“昨日见湘君神色倦怠,言语不多。
朕还以为你身体不适,着实担心你会就此病了。故而今日一得空,便急着赶过来看看。如今见你无事,朕也放心了!”
花湘君抿着唇浅浅地一笑,道:“多谢陛下挂怀!湘君确是无事。”
“那方才你为何对着庭中叹气?可是心里有何不快之事?”
宇文罡语声温柔地问着,脸上尽是难掩的关切之意。
花湘君微微摇了摇头,垂目轻声道:“悲秋伤春,湘君亦不能免俗。看到庭中落花无数,忍不住自伤身世飘零,便犹如那落花一般,随风而去,丝毫由不得自己做主。”
宇文罡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突然大步走过去,将那扇敞开的轩窗关了起来。
随后,他便转过身来,看着花湘君,用充满怜惜的语气劝解道:“湘君是这世间奇女子,心志高远,又何必要自比落花呢?”
花湘君只是笑了笑,请这位皇帝陛下落座看茶。
她轻轻瞥了一眼宇文罡的脸色,微带叹息地说道:“人生有四季,谁不经风雨?便是尊贵如皇帝陛下您,不是也有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时候吗?”
宇文罡顿时将手中的白玉茶盏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仰头叹道:“湘君果然是一语中的!想我宇文罡乃是堂堂的大戎之君,却是连大戎的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就连一个猪狗不如的落魄太监,居然都敢不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心绪不宁,莫非还是为了昨日之事?”
花湘君目光微垂,淡淡地问了一句。
“唉!”
宇文罡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花湘君,却发现她的目光正盯在手中的那只白玉茶盏上,似是被上面所雕刻的精致图案所吸引。
见到自己这位皇帝陛下居然又被如此忽视,宇文罡的心中不由更觉不快。
可他又清楚得很,花湘君本就性子冷淡。此刻她能与自己单独相对,听自己发几句在别人面前根本无法发的牢骚,已是颇为不易了。
自觉没趣地喝了一口茶水,宇文罡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湘君”
花湘君这才惊觉到自己正在走神,不禁略带歉然地对宇文罡笑了笑,道:“陛下刚忙完政事,想是腹中有些空虚。此刻还未近午,不妨先用些点心可好?”
“这”
宇文罡其实有满肚子的话想对花湘君说,哪里还有心情用什么点心?
但他突然想到,这应该是湘君第一次主动留自己在寒香阁中久坐,机会难得,实是不该辜负了佳人的一番好意。
于是,他连忙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湘君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点心?”
花湘君抿嘴一笑,“若是没有好点心,湘君又怎敢在陛下面前献丑?”
“哦?”
宇文罡的眼睛顿时一亮,只觉今日的湘君似乎比往日更添秀色,而且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愈加温婉亲切。
他这位皇帝陛下当即便忍不住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听湘君这么一说,朕还真有些急不可耐了!究竟都是些什么好点心?”
花湘君不由再次抿嘴一笑,没有答他,而是轻轻拍了拍巴掌。
一位候在门外的宫女闻声快步走了进来。
花湘君吩咐她,马上将自己刚在厨下做好的点心呈上来。
那宫女连忙答应了一声,便匆匆下去了。
这时,宇文罡不禁有些惊讶地低声道:“原来这些点心竟都是湘君亲手所制!莫非你知道朕今日会来,所以特意做给朕吃的?”
听到这位皇帝陛下居然如此把他自己当一回事,花湘君险些当场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只在脸上露出一个略带了些羞意的笑容。
“这些点心确是湘君早已备下。若是陛下今日不来,我也会派人给陛下送些过去。
只因昨日我见陛下离开时,心绪烦乱,神色郁郁,便有些担心陛下太过专注政事,因此忽略了定时的茶饭,以致有伤龙体。”
这番话虽不是宇文罡最想听到的,但其所带给他的惊喜,已是远远超出了预期。
湘君居然在关心他!
这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湘君!”
他激动不已地唤了一声,刚想借机伸手去握住花湘君的柔荑,却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给生生打断了。
只见方才的那个宫女又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只精美的龙凤描金攒盒。
攒盒之中,整齐地摆放着五、六样精致的小点心。
待那宫女退出去之后,花湘君轻轻拿起筷箸,从盒中夹起一块小点心,放在了宇文罡的面前。
“这是我用宫人收集到的桂花,和着其他干果,做出的几样小点心,请陛下品尝。”
虽是偷香未成,但见湘君亲自夹了她亲手做的点心给自己,宇文罡的心中多少还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将那块点心送入口中,只觉甜而不腻,清香酥软,实是就连自己这位皇帝陛下都从未有幸尝到过的人间美味。
连声赞叹不已,他此时已经忘记了帝王的威严与矜持,竟长臂一伸,将那只攒盒直接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开始兴致勃勃地品尝起其他几样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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