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只是命我将你带回去,并没有提起你的名字,更没有告诉过我其他的事情。”
萧玉又是古怪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令师祖原来的用意,不过我猜她此刻必是十分想见到我。”
“就因为你是萧天绝的徒弟吗?”
“是的。”
“我师祖平日虽然严厉了些,处事却极为公正,无论是对师门中的姐妹,还是对忠义盟的属下,她都是赏罚分明。所以你倒不必害怕,师祖她不会因为你是那个大恶人的徒弟,就不问情由地惩罚你。”那姑娘好心地安慰起萧玉来。
萧玉只是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赶快起程吧,不要让令师祖久等了。”
第三章 真假亲王
大裕国定亲王府。
在定亲王寝殿后面一处极为隐秘的静室之中,柳逸飞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向一位负手而立的紫衣中年人禀报日间在济世寺所发生的一切。
“你确定玉儿已落在了雪幽幽的手里?”这位容貌清俊但面色略显苍白的中年人沉声问道。
“是的,先生。属下在济世寺东南约一里处发现了公子的足迹,旁边还另有一人一马的足迹,看足印大小,那人应是一名女子。那女子后来骑马向西南方向去了,而公子的足迹也就此消失,应是被那女子给掳走了。属下一路追踪下去,直至忠义盟总舵附近,因恐被忠义盟的巡逻哨发觉,未敢再靠近查探。”
“此前与公玉飒容约定的会合之处是在济世寺的西南,玉儿怎会在东南方向被人掳走?”那位中年人不解地问道。
“属下对此也一直想不通。更有奇怪之处,属下在追踪公子足迹之时,发现他离开济世寺后,一开始确是向西南方向走,可没过多久便转而向东,而后似又折返向西,如此往复了数次,所行路线极是古怪。”
中年人皱眉沉思片刻,对柳逸飞道:“你明日去一趟断剑阁,将我曾经答应过的那本剑谱交给公玉飒容。”
柳逸飞一听,不由瞪圆了眼睛不服气地道:“要不是那个公玉飒容没有尽心地去找公子,公子也不会落到了雪幽幽的手里,先生怎么还要把剑谱给他?”
“如你所言,是玉儿没有按时到达会合处,这并非公玉飒容之过,我们自当遵守此前的承诺,将剑谱交给他。”
柳逸飞仍有些不情愿地嘟了嘟嘴,“那公子怎么办?那个雪幽幽乃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人,公子此番落在她的手里,一定是凶多吉少!”
中年人叹了口气,“雪幽幽是绝计不会对玉儿手下留情的!不过,她必也极想从玉儿的口中逼问出他师父的下落,故而不会对他即刻便下杀手,玉儿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也只是暂时而已!再说即便能保得住性命,也一定会吃不少苦头,公子现在的身子又那么弱,如若他们对他用刑……”说着说着,柳逸飞竟然情急地哭了起来。
中年人轻轻拍了拍柳逸飞的肩,“逸飞,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必须要保持冷静,尽快想办法救出玉儿。你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应该比我这个当舅舅的更了解他。此刻,他面对着雪幽幽,定是会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冷静、更坚强,不是吗?”
柳逸飞垂着头半晌未吭声,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已奔波了一日,想是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是。”柳逸飞躬身向中年人行了个礼,便出了静室。
中年人又独自闭目思索片刻,方又重新睁开眼来,脸上沉毅的神情似是表明他已做出了某项重要的决定。
他径直走到一个摆放着各种玉器饰物的橱柜前,小心翼翼地轻触了某个机关,整个柜突然向两侧分开,中间露出了一道铁门。他又轻触了铁门上的某处,铁门便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地开启,里面是一间更隐密的密室,待他迈步进入密室之后,那扇铁门及柜都在他身后迅速合上。
他特意放轻了脚步,来到密室右侧靠墙摆放着的一张床榻前,向正在床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灰发灰衣人跪倒行礼。
“侄儿浩星明睿拜见七王叔。”
床上的灰衣人身子微微一震,缓缓睁开双目,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良久才开口道:“萧某只是一介草民,当不得王叔这样的称呼,更不敢受阁下如此大礼。”
浩星明睿仍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床上的灰衣人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当年王叔为侄儿所做的一切,侄儿今生今世不敢或忘,今日这区区一个礼又算得了什么!”
“你……竟然都还记得!”灰衣人低声叹息了一句。
浩星明睿的声音微微哽咽起来,“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当日王叔您浑身浴血仍拼死保护侄儿突出重围的情景,至今犹历历在目!”
灰衣人终于起身下了床,伸出双手扶起了浩星明睿,仔细地对他端详了许久。
浩星明睿连忙将他扶回床边坐下,自己却恭敬地肃立一旁。
“侄儿当时虽只是个五岁稚童,却已经能够察觉到那夜父王与王叔神色间的异常,是以王叔命侄儿给父王磕头,侄儿便听话地给父王磕了三个头……”浩星明睿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却不知……却不知就在那夜之后,整个永王府将灰飞烟灭,更不知自己从此便会与父王天人永隔……”
灰衣人用手轻拍着浩星明睿的手臂,温声道:“你的父王泉下有知,见你如今已长大成人且一切安好,定当十分欣慰。”
浩星明睿忽然再次跪下,给灰衣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肃然道:“浩星明睿在此代永王府上下,拜谢王叔昔日的救命大恩!”
灰衣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个‘恩’字,萧某实是受之有愧!”
“王叔”
“你且先起来吧。只是今后不要再称我为王叔了,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便已不再是裕国的定亲王浩星潇宇,而只是一介江湖布衣萧天绝。”
浩星明睿起身后点头道:“侄儿明白了,那今后侄儿还像小时候一样,称您七叔可好?”
萧天绝微笑道:“当然好。不过七叔却不能像过去那样,再叫你小睿儿了,还是叫你明睿吧。”
浩星明睿闻言一笑:“见到侄儿这副苍老之相,想是‘小睿儿’这一称呼,七叔也觉得难以再叫得出口了吧?”
萧天绝凝神打量了自己的侄儿片刻,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浩星明睿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七叔当是已经看出些端倪,侄儿如今的这副模样,确是花了些功夫装扮出来的。七叔可还记得当年您留在王府中的那个替身李进吗?如今我已是李进的替身,故而事实上,在外人的眼中,侄儿才是大裕国的定亲王浩星潇宇。”
萧天绝点了点头:“你如今的这副容貌,确是与十年前的我有几分相似。”
浩星明睿看着萧天绝灰白的头发,不禁感伤地道:“十年囚困寺中,七叔竟已苍老至斯……”
萧天绝倒是全然不在意地笑了,“被济世寺的和尚废去了我一身修为,难免会伤了些元气。不过好在这些年我也没有就此闲散下来,倒是练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虽再不能御剑杀人,但比之常人,还是要强上几分。”
浩星明睿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开怀地笑道:“三十多年不见,没想到七叔的性情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心胸竟也变得如此豁达!”
萧天绝一听,故意板起脸来道:“你这是什么话?!当年你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只记得我与你争抢你母妃做的好吃食,却又怎会知道你七叔我那时也是个了不起的少年将军,就连你的父王、我那个能征惯战的六哥,都夸我极有英雄气概”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突地一哽,两行热泪倏然自他的眼中狂涌而出。
“七叔”
萧天绝对浩星明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为自己担心,随后仰天长笑了一声:“六哥,连你的小睿儿都知道,我这个七叔最是心高气傲!这世上除了你,又何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恨我纵是心比天高,当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血溅宫墙!六哥,你泉下有知,且看今后我们叔侄二人如何为你报仇血恨,将残害你和玉儿以及那些无辜隐族人的无耻之徒,全部诛杀殆尽!”
浩星明睿突然一把拉住萧天绝颤抖的双手,沉声道:“七叔,玉儿他”
萧天绝也同时激动地追问道:“是啊,明睿,玉儿他现在何处?为何此时还不来见我?”
第四章 善恶因果
虽是被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马背,萧玉还是一个立足不稳,摇晃着跪坐在地上。
可能是被他煞白的脸色和额上的冷汗吓着了,那姑娘惊呼了一声,满含歉意地道:“都怪我让马儿跑得太快了,这一路定是颠得你十分难受吧?”
萧玉抬起仍在簌簌发抖的右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虽然左肩背上不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可他的声音仍是十分平和:“我既已成了姑娘的俘虏,自然是听凭处置,焉有抱怨之理?”
“我去给你取些水来”那姑娘犹自关切地道。
这时,前方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洛儿,怎么此时才回来?”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洛儿姑娘轻快地跑到一位眉目娟秀、年约三十许的素衣女子面前。
“你去了这许久,为师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素衣女子慈爱地看着年轻的徒儿。
洛儿拉着师父的手,指着萧玉道:“师父您看,他就是师祖让我从济世寺外带回来的那个人。他的身子真的好弱,洛儿这一路都不敢放马急赶,而且不久前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偷袭,他还被那个偷袭之人所伤。”
“偷袭?”
素衣女子一愣,随即扫了一眼仍跪坐在地上的萧玉,目光在他肩上的伤处停了一瞬,转而温声对洛儿道:“人既已带回来了,就先交给为师吧,你还是快去向宗主复命。”
洛儿犹豫着道:“可是师父,他伤得很重,这一路又折腾得他很辛苦,我想先去给他取些水来喝”
“洛儿,听为师的话,先去见宗主,为师自会命人照看此人的。”素衣女子的语气虽柔和,却有一种不容商量的味道。
向来不会违背师命的洛儿马上听话地道:“好吧,师父,洛儿这就去见师祖。”
看着洛儿离开,素衣女子如电的双目转向正挣扎着站起身来的萧玉,容色冷冷地没有说话。
萧玉循着方才素衣女子说话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肃然道:“萧玉见过水女侠。”
这位洛儿的师父水心英女侠,似是十分讨厌面前这个看起来清秀文弱的年轻人,对他所行的礼也仅是侧身避过,口中倒是轻“嗯”了一声,随后便转身吩咐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女弟子:“把人关到密室去,不得向其他人透露任何消息。若是洛儿稍后问起来,便说人已被忠义盟刑堂的人带走了。那丫头最是不喜欢与刑堂的万执法打交道,应该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是,师父。”两名女弟子躬身领命,来到萧玉的面前。
萧玉微微垂目拱手道:“烦请两位姑娘前面领路,在下自会随你们去的。
那两个女弟子对视了一眼,一人当先领路,另一人却留在后面监视着萧玉的一举一动。
萧玉听到只有一人的脚步声,随即明白了她们的用意,微微一笑,跟着前面的脚步声迈步向前走去。
“等等!”
水心英盯着萧玉微垂的双目,皱眉问道:“萧玉,你的眼睛怎么了?”
萧玉不由叹了一口气,“在下也正觉得奇怪呢,今早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之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水心英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你这奸狡的小贼,到了如此境地,还敢满口胡言!稍时见了宗主,自会有让你乖乖吐实的办法!”
萧玉不由又是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但愿雪宗主不似水女侠您这般,对在下竟有如此之深的误会!”
水心英冷冷一笑,挥手示意那两名弟子赶快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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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扇石门在身后被重重地关上,萧玉摸索着在一壁根处坐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他微抿了一下没有多少血色的唇,忽然“嗤”地一声笑了起来,无神的双目投向室中的某个角落。
“这可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当时若听了大师的劝告,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不动,就不必多受这大半日的奔波之苦,结果反倒是让大师先在此处候着我了。”
“阿弥陀佛,萧施主果然敏慧,虽目不能视,却猜得出坐在这里的就是老衲。”慧念大师心平气和地回应道。
萧玉又是“嗤”地一笑,“这满室的香火气,必不是岫云剑派那些平日里只喜欢杀人放火的女侠们留下的,而此时会被关在此处的出家人,恐怕也就唯有大师一人了。”
慧念大师忙问道:“萧施主此话怎讲?莫非济世寺中老衲的各位同门均已平安脱险?”
萧玉皱了一下眉头,缓缓地道:“这个……脱险嘛……,用佛家的话来讲,恐怕应该说是‘解脱’更恰当些。”
慧念大师闻言面色大变,“施主是说老衲的同门均已被杀?!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萧玉不由摇头笑道:“我一个瞎子怎么可能会亲眼所见?况且我并未说济世寺中的和尚都死了,我的意思是,除了大师之外,济世寺中有资格被关到此处来的和尚,应该是都已经西归了。”
慧念大师连连低诵了几声佛号,情绪微有些激动地道:“今日老衲虽是被施主设计引出寺外,但老衲仍然相信施主此刻不是在故意危言耸听,欲再次欺骗于我。只是老衲实不知敝寺今日之祸从何而来,还要劳烦施主给老衲一个说法!”
萧玉将身体向后靠去,斜倚在冰凉的石壁上,随后仰着头“嘿嘿”一笑:“真是笑话!佛家向来讲求因果报应,既已在十年前种下了因,今日必是得到了果,大师怎么还能说不知祸从何来呢?”
“当年老衲等将令师困于济世寺中,只为能就此渡化于他,消弭他心中的戾气,以减轻他所造下的杀孽。而当时老衲发觉施主不但修习了令师所传的天绝功,另外更习练了异族邪功,且已入魔甚深,不得已之下,才毁去了你全身的经脉,以免你再步上令师的后尘。”
说到此处,慧念大师停顿了一下,神情中带了些许悔意地道:“阿弥陀佛,每每思及往事,老衲也知当年的做法确有失当之处。虽然阻止了施主堕入魔道,却未能顾及你当时年幼无助,任由你被那位宫里来的公公强行带走,对此老衲常感内疚不安。”
萧玉却是淡然一笑,“这倒大可不必。大师此刻想必也该明白,今日我在寺外所说的那些言语,并非是有意为当年之事指责于大师您。我说那些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乱你的心神,以便多拖延些时间,让布在雪里的毒随雪水渗入你的鞋履。凭心而论,我对大师当年所为并无丝毫怨恨之处。只因世人皆知,济世寺本就是大裕国的护国神寺,是皇家的私院,理所当然要听命于当今皇上。”
“既然如此,施主今日为何又做出这毁寺杀人之举呢?”
萧玉神色古怪地笑了笑,问道:“大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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