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风只是默默地含笑听着,心中却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感觉。
从前,小飞也是这样,总有说不完的高兴事儿。如果他能看到,公子又变回了那种爱说爱笑、意气风发的模样,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一吃完饭,寒冰便丝毫也不偷懒地开始练功。
整整一夜过去,他不但不感疲累,反倒觉得神清气爽。尤其是感觉到自己的追魂功又有了进一步的突破,他的心中实是兴奋不已。
换上陆远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件白色长衫,他这位寒冰公子又恢复了一派风流潇洒的模样。
用过早饭,他便嘱咐陆远风,尽快去找杜启明询问有关忠义盟的消息。
然后,他自己也很快出了门。
在确定了没有被人盯梢之后,他先是去城南的那座天桥附近转了一圈。
那里本就是闹市区,除了那座巍然屹立的天桥四周有全副武装的兵士把守,禁止闲杂人等靠近之外,其他各处皆是林立的商铺、摆摊的小贩,以及熙攘的行人。
而此处的茶楼食肆之中,绝对是最理想的各种小道消息的散播之所。
寒冰只是在一间茶楼中稍坐了片刻,便听到有人已在悄悄议论后日天桥比武的消息。
他不禁暗暗佩服公玉飒颜的动作之快。
而且从中也可看出,那位戎帝宇文罡确是一个十分性急之人。想必这位皇帝陛下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允准将其祭天时专用的天桥,作为搏命厮杀的比武场。
待听到有人居然比那位皇帝陛下还性急,已经为这场比武开了盘口,设了赌局之时,寒冰不由暗自摇头一笑,将茶钱往桌上一扔,便离开了这处热闹的场所,赶去下一个热闹的场所看热闹。
果然,这下一个场所看起来确实比方才天桥那地方更热闹了许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热闹非凡。
只见那座气势威然的暗卫司大门附近,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隔着那道厚厚的人墙,寒冰远远地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粗野叫骂声
“公玉飒颜,你这个缩头乌龟!快把我兄弟们放出来!”
“你暗卫司三更半夜地在外面设伏抓什么密谍,却将我们禁卫军的弟兄都给抓了起来,明摆着就是公报私仇!这笔账可没个完!”
“别以为你暗卫司里埋伏了一大帮人,就能吓唬住我们禁卫军!”
“公玉飒颜,有种你自己滚出来,别净派些不禁打的杂碎,在我们禁卫军大爷的面前丢人现眼!”
“对!老子们可都是上过战场,跟敌人真刀真枪地明着干过。不像你们这帮暗卫司的龟孙子,就会躲在老鼠洞里暗算人!”
……
随着每一句高亢的叫骂声响过,看热闹的人群中都会发出更为高亢的哄笑和喝彩声。
这样一来,那些叫骂者便愈发得到了鼓舞,不但声音越来越宏亮,骂出的言辞也越来越生动具体,越来越富有想象力。
寒冰起先站在人群的后面,听那些围观的人私下议论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昨夜有几个喝醉的禁卫军,不知为何,竟然跑到暗卫司的大门前大声喧哗打闹。
守在门口的暗卫司的人当即出言制止,并驱赶他们离开。
没想到这些醉鬼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立时破口大骂起来。不仅骂这些守门的人,而且还更为放肆地谩骂起暗卫司的那位总司大人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从暗处出现了一批人,十分利落地将这几个醉鬼一个个堵住嘴,抓进了暗卫司中。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件事很快就被不知什么人传了出去。
于是,便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那些闻讯赶来的禁卫军们,气势汹汹地向暗卫司要人不成,便想干脆闯进去救人。可惜人单势孤,竟被暗卫司的密探们给打伤了几人。
结果,这些禁卫军便改变了战术,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叫骂战……
听完这些议论,寒冰不由幸灾乐祸地嘻嘻一笑,开始不落痕迹地运起内力,从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挤开了一条缝隙,来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
如此一来,他便能够亲眼目睹一番,这幕由自己安排下的,却是由禁卫军将士们倾情出演的闹剧。
此刻,足有五、六十位禁卫军装束的兵士,正堵在暗卫司的大门前高声叫骂着。
他们并未亮出任何兵器,也未排出任何阵势,而是如市井泼皮一般,一个个横眉立目,指手画脚,姿态各异,气焰嚣张。
只见他们有的叉腰而站,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蹲着,有的躺着,甚至还有趴着的。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几个趴着和躺着的,都是身上挂了彩,行动不便。但听起来这点伤儿并不影响他们的嘴皮子,虽然叫骂声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但言词之尖酸刻薄,却是有着更为强劲的杀伤力。
寒冰又观察了一下人群中那些跟着起哄之人,见他们大多身强力壮,眼神凌厉,多半是换了便装的禁卫军,在帮那些打头阵的弟兄们摇旗呐喊,以壮声势。
他不禁暗笑,看来这次沈云鹏他自己也想借机出上一口恶气。今日所派来闹事的禁卫军人数,已远不止自己当初向他所要求的一百人。
而最令寒冰感到满意和快慰的是,这些禁卫军闹出了如此浩大的声势,足以惊动那些忠义盟的人,让他们警觉到,暗卫司正张网以待,最好就此打消那个劫牢反狱的念头。
满意之余,他刚想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从暗卫司中忽然奔出了十几个人来。
只见他们手中都举着明晃晃的兵刃,看样子是打算驱赶这些在门前捣乱的禁卫军。
谁知还未等他们走近,那些正在叫骂的禁卫军突然齐齐发出一声呐喊。
随后,便看到黑压压一大片暗器,向那些暗卫司的人投掷而去。
细加分辨,可见这些暗器之中主要包括土块、碎石、破鞋、烂水果、臭鸡蛋、死耗子等等。
而其中最具有杀伤力的,应该是几只粗瓷大酒坛。只见其落地之后,酒液迸射,碎瓷飞溅,倒也称得上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攻击性武器。
但最为不可思议的一种暗器,却是几只装满了秽物的猪尿泡。它们被人用内力投出之后,正好在那十几个暗卫司密探的头顶上方爆裂开来……
眼见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密探们带着一身臊臭,狼狈不堪地退回暗卫司之后,这边禁卫军阵营立时便欢声雷动、士气高涨。
而且同时,很快便有人悄悄拎着篮子上前,给那些禁卫军补充弹药。一看就是配合默契,训练有素。
方才,寒冰在看得大呼痛快之余,却见那几只猪尿泡的力道似乎稍显不够。于是他这小子便一时手痒,暗中使出离别箭,送了它们一程,从而令其发挥出了最佳效果。
待看够了热闹,他便悄悄退出了人群,绕到另一侧的边门,装作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地进了暗卫司。
第三百六十三章 提心吊胆
见到寒冰公子大驾光临,那位本已被气得面孔发白的总司大人公玉飒颜,总算勉强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请他到后面落座看茶。
坐在这间暗卫司的后堂之中,仍是能够隐隐地听到从大门外传进来的喧嚣声。
寒冰只装作充耳未闻,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茶之后,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公玉大人,那位紫薇姑娘可曾派人传信过来?”
公玉飒颜点了点头,“一早就有人过来传信,说紫薇姑娘约寒冰公子去松风楼一会。”
“松风楼?”寒冰的剑眉微微一挑,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这松风楼乃是一间琴艺馆,开在城南的弦歌巷内。”
顿了顿,公玉飒颜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里倒是与远芳阁颇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规模却是小了许多。”
寒冰登时了然地一笑,“想必它也是内卫司的一处暗桩?”
“确是如此。不过在弦歌巷内,类似松风楼这样的艺馆多达数家,客人皆来自四面八方,故而也是各方密谍活跃之所。紫薇姑娘将会面地点选在如此热闹之处,当是为了显示没有暗中加害公子之意。”
寒冰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只怕是欲盖弥彰,祸心暗藏!”
公玉飒颜不由皱了皱眉头,“紫薇姑娘想必业已得到你约战沈云鹏的消息,确有可能打算在比武之前除去你。
可是以她的身份,应该不敢在那种耳目众多的地方对你动手。否则此事一旦被传扬出去,很可能会就此点燃戎裕两国之间的战火,这可绝不是太后所希望的。”
“但却是贵国的皇帝陛下求之不得的!”
说此话时,寒冰的唇边噙了一丝冷笑,目光如利箭般地射在公玉飒颜的脸上。
公玉飒颜的心中顿时泛起了一阵寒意,视线不自觉地向旁闪避了一下,“寒冰公子想必是误会了!我大戎的皇帝陛下虽然志在天下一统,但定是要师出有名,决不会采用公然谋害他国皇子,这种令天下人侧目的方式,来开启战端。”
寒冰不禁嗤笑了一声,道:“公玉大人此言虽不可信,却也有些道理。北戎在每一次南侵之前,都会先找到一个不值一驳的烂借口,然后再借此开启战端。
此次若是让大裕先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开战,你们那位一向自以为是的皇帝陛下心中,想必会觉得十分不舒服!”
随即,他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公玉飒颜,“我已向沈云鹏下了战书,后日辰时正,于天桥之上,决一死战。
到时候,无论我与沈云鹏之间谁生谁死,反正我与公玉大人之间的交易,都是会就此了结。以后为敌为友,便要看情势而定了。毕竟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不过嘛,在这场决战开始之前,还须得公玉大人你多费些心,保证我能够活到站在天桥上的那一刻!”
公玉飒颜闻言,不由怔了怔,随即苦笑着道:“寒冰公子身手高强,且又神出鬼没。我暗卫司的人便是有心随身保护公子,怕也寻不到机会”
寒冰却断然地一摆手,道:“保护倒是不必,只要别添乱便可!这两日,无论是我,还是陆远风的附近,都决不允许出现暗卫司的人。
否则的话,这些家伙若是被当成想暗算我们的人,给不小心误杀了,那可怨不得本公子!”
公玉飒颜马上便想到,寒冰一定是发现了昨日暗卫司的人在跟踪他,才会有此一说。
昨日那几人没有跟住这个滑如泥鳅的小子,公玉飒颜本来还想着,今日再多派几人,一定要牢牢掌握住他的行踪。
由于有了那位所谓的义父郑庸的前车之鉴,公玉飒颜的心里始终对这位寒冰公子存了一种极深的惧意。
可以说,他这位总司大人其实一直都在提心吊胆,担心这个心机诡诈的小子会搞出什么出人意料的鬼花样,将自己那看起来无限光明的大好前途,甚至是一条宝贵性命,就此葬送掉!
而尤为令他感到不安的一件事是,这场完全是由寒冰一手安排下的比武,着实是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还是由于寒冰所选定的比武日期与比武场所,实在太过凑巧,竟是与暗卫司处决忠义盟密谍的时间和地点颇为相合。
不过,虽是颇为相合,却也并非完全一致。
首先,这两件事虽然都是在同一天进行,但具体时间还是彼此错开了许多。
在大戎,公开处决犯人的时辰,向来都固定在午时三刻。
而那场比武却是在辰时正开始,两者之间相差了两个多时辰。
通常一场比武所需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尤其是像寒冰与沈云鹏这种绝顶高手对决,争的只是毫厘之差,很可能几招之内就决定了生死。
因此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早在犯人的人头落地之前,甚至是早在犯人的囚车从暗卫司出发之前,那场比武就已经结束了。
其次,这两件事虽然都是在城南进行,但具体地点还是相距甚远。
在大戎,公开处决犯人的地点,向来都固定在城南街与西市街交汇处那条最宽阔的十字街口。
而那场比武是在天桥之上,两者之间相隔了至少四、五条街的距离。除非是神仙,否则任何人也无法在被拦下之前,从天桥那边挥舞着兵刃,冲进法场救人。
所以说,无论从时间和地点上来看,如果有人想混在观看比武的人群之中,趁机劫法场,都绝无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当然,如果他们是打算在半路上劫囚车,那倒还存在着某种成功的可能性。
因为押送犯人的囚车,必须要在午时之前到达法场,自然在时间上,与那场比武就更接近了一些。
然而,那些计划劫囚车的人,却不能不考虑到一个非常大的不确定性。
那就是,无人能够保证,囚车一定会从天桥经过。
关押囚犯的暗卫司在城东,而法场在城南偏西的位置,押送犯人的囚车本就可以选择走两条不同的路线。
反正公玉飒颜决不会相信,寒冰居然比他这位总司大人更加确定,囚车究竟会走哪一条路线。
另外,尽管凭着某种直觉,公玉飒颜将这场比武与处决忠义盟密谍之事联系了起来,心中也不免为此生出了一丝疑虑。
但是就动机而言,他又实在看不出寒冰有冒险劫法场的理由。
按理说,忠义盟的密谍也是裕国人,寒冰这位裕国皇子确是有责任搭救他们。而且,雪幽幽也算是曾经救过寒冰,在远芳阁阻止了禁军对他的围杀。
可是在公玉飒颜看来,无论雪幽幽与寒冰之间有何恩义存在,寒冰本人都不会对忠义盟有任何好感可言。
很明显,寒冰与隐族人关系密切,甚至还是那个杀了忠义盟副盟主左语松,及其众多属下的离别箭凌弃羽的同伙。
所以,除了那个刚当上真正盟主还不足半年的雪幽幽之外,寒冰与忠义盟其他人之间,不但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还结下了许多仇怨。
而且,自从雪幽幽掌权以后,忠义盟基本上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控制,成为一个真正的江湖帮派。
这样一来,寒冰无论是作为与忠义盟结怨的江湖人,还是为朝廷效命的裕国皇子,都没有太大的理由冒着性命之险,去救那些忠义盟的密谍。
就在公玉飒颜对这些问题分析来分析去,令自己纠结不已之际,一个突发事件又让他分了心,再也无暇去过多地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昨夜,那几名喝醉的禁卫军在暗卫司门前闹事,明显是受了那位统领大人沈云鹏的指使。
他们这一闹,不但影响了暗卫司密探外出的侦查行动,更为可恶的是,还因此破坏了他诱捕忠义盟中人的绝妙计划!
恼怒之余,公玉飒颜也不禁恶向胆边生,更加坚定了要将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禁卫军统领沈云鹏尽快除去的决心。
于是,他暂且抛开了那些对寒冰的怀疑,派出了更多的暗卫去散布比武的消息,仿佛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那个沈云鹏便会死得越快似的。
而正是由于他急于除去沈云鹏,便愈加不能让寒冰这柄利剑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对于寒冰不许暗卫监视自己的这一要求,公玉飒颜实是难以接受。
可如果不按寒冰的要求来,想必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子一定会说到做到,对那些跟踪他的暗卫们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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