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平日与这位大内总管虽然并不亲善,但终归是同在皇上身边侍候,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总还过得去。
此刻他虽是急着去济世寺寻人,但又不能对这缠人的老太监太过失礼,只好耐着性子听他继续闲扯,只是一对浓眉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公公有话但说无妨,对于迟了早了这样的小事,朱某自不会去计较。”
郑庸顿时笑眯了一双眼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咱家就是想告诉朱统领,前日咱家替皇上去忠义盟中传旨,不料路遇刺客欲抢夺圣旨。
为保圣旨不失,咱家便在宫中调用了未当值的三十名大内侍卫沿途相护。只是当时过于匆忙,咱家竟然忘了知会朱统领一声,实是不合规矩,还望朱统领能够担待一二!”
朱墨幽深的双目陡地一闪,追问道:“那三十名大内侍卫事后可是随公公一起回宫了?”
“这”
郑庸故意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瞬,才摇头道:“半路上那个刺客再次现身抢夺圣旨,被迟副统领他们围住缠斗起来。当时咱家怕耽搁传旨的事情,便先赶去了忠义盟。
谁知直至咱家传完旨意,也未见迟副统领他们跟上来。于是咱家便顺原路返回,却仍是没有见到迟副统领他们的人影儿。
咱家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并未多想,以为他们那许多人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再者说,咱家平日见那位迟副统领,也与朱统领你一般,是极为老成持重之人,当不会鲁莽行事,中了对方的圈套。
于是咱家便自行回了宫。到了宫中之后,咱家本想着要去询问一下迟副统领他们是否已经安然归来,却又被另一件事分了心神。
当时咱家突然接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有人举报左相之子寒冰是隐族人。
事关重大,咱家忙将这一消息禀报给了皇上。随后便遵照皇上的吩咐,亲自去查证此事。结果一忙之下,便把迟副统领他们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直至昨夜,咱家方才又想起此事。结果派人一问之下,才得知迟副统领他们竟然全都没有回宫。
咱家听了,也是甚感不安。故而这一大早就去寻找朱统领,想问问可有了迟副统领他们的消息?”
朱墨自是不会相信这老太监的一番鬼话,但有一点他已经能够确定,死在济世寺中的那些所谓的刺客,必是迟年等人无疑。
至于迟年他们为何会闯入济世寺,他自会去查个清楚明白。到时候,定要让这个惯会信口雌黄的老太监,变得哑口无言!
第二百六十章 设禁封锁
出了景阳城的东门,朱墨一路打马如飞,向济世寺的方向驰去。
谁知刚过了翠微山,前面便突然出现了一队禁军,将他给拦了下来。
还未等他开口寻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队禁军中已有人飞奔而去,不知是向何人报信去了。
于是他便也懒得再去与这些兵士打交道,静等那个真正管事的人前来说话。
不久,他就看到一匹乌黑的骏马远远地飞驰而至,马上的那人身姿修伟矫健,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待到离得近了一些,只见那人一勒缰绳,让马儿放缓了速度,小步轻快地向朱墨行了过来。
人还未到,清朗的笑声已先至:“原来是朱统领!青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随着话声,宋青锋已来到了朱墨的面前,在马上抱拳施了一礼。
朱墨立即含笑还礼道:“宋大统领客气了!朱某不知各位禁军弟兄在此演练,冒失闯入,实是多有打扰了!”
听他这么说,宋青锋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道:“朱兄怕是误会了!青锋并不是在此练兵,而是在设禁封锁。”
朱墨闻言,也不由怔了怔,问道:“不知宋兄为何要在这荒山野岭设禁封锁?”
宋青锋再次尴尬地笑了笑,道:“青锋奉了左相大人之命,在济世寺十里之内设禁封锁,缉拿任何试图靠近济世寺之人。”
“左相大人?”
朱墨的心顿时一沉,知道事情可能要糟!
左相冷衣清昨日也听到了寒冰所说的话,当然很快就会弄清楚死在济世寺中的究竟是何人。
他命令禁军在济世寺外设禁封锁,表面上是为了保护济世寺,其实是要将那些大内侍卫的尸身困在寺中,以防有人偷偷地将其运走处置。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以此报复皇上和郑庸,当然还有他这个侍卫统领。
若是这件事情被传扬出去,大批大内侍卫夜闯护国神寺,那将会让世人对此做出如何的猜测?
皇上是圣主明君,自然不能承认那些大内侍卫是奉了他的旨意行事。而且事实恐怕也确是这样,皇上事先对此事真的并不知情。
那么这一罪责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这个大内侍卫统领了。
即便最终他能证明,是郑庸背着他私调大内侍卫,但失察之罪,他也是绝对逃不过的。
如此一来,郑庸必是会被问罪,而他这位侍卫统领也要因此担责,罚俸降职,在所难免。
而皇上等于是被人打了左脸,又打右脸,却丝毫发作不得。
左相此举,实是太过老辣阴险!
朱墨正自咬牙切齿地暗骂那位狡猾的左相大人,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对啊,那个寒冰不是说过,今日济世寺就会将那些尸身火化吗?
如果他这位侍卫统领不去济世寺认尸,过了今日,那些尸身皆化成了灰烬,又有谁能证明他们生前是大内侍卫呢?
此刻,朱墨终于明白了皇上先前对自己的那番叮嘱。
原来皇上的用意并不完全是为了庇护郑庸,其实也是在维护他这位必然会因此受到牵连的侍卫统领。
一念及此,朱墨顿时萌生了退意。
这么做虽然对不起那些死在寺中的侍卫们,更对不起他们的家人,令他们无法得到应有的抚恤。但是,为了大局,却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回去以后,就把自己的积蓄全都拿出来,私下里送给那些死去弟兄的家人,多少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既然宋兄是奉了左相大人之命在此设禁,那朱某自然不能让宋兄为难,还是绕道走吧!”
朱墨一边说,一边带马向后退了几步,想转身离开。
谁知宋青锋却一脸奇怪地追问了一句:“怎么,难道朱兄不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调查济世寺遇袭一事的吗?”
朱墨险些在马上一侧歪,刚刚转了一半的身子又硬是生生转了回来。
只见他故意做出一副茫然之状,问道:“宋兄此话怎讲?济世寺何时遇袭了?”
听他这一问,宋青锋脸上的惊诧之色不由更甚,“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昨夜接到左相大人派人急传过来的一道训令,说前夜有大批贼人闯入济世寺,意图行刺慧念方丈,并抢夺慧觉大师的佛舍利。
虽然那些贼人并未得逞,但护国神寺被人公然侵犯,实是有辱我大裕国威,更是有损皇帝陛下的颜面。
禁军负责守护京畿,此次济世寺遇袭,其中自也有禁军保护不利之责,故而青锋才会被左相严厉训斥。左相大人还责令我即刻在济世寺外设禁封锁,并限期查明那些闯寺贼人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宋青锋不禁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道:“左相大人责备得没有错,青锋确有失职之罪。
只是在济世寺外设禁封锁容易,而要我去查明那些闯寺贼人的身份,实是,我哪里会有那个能耐呢?
所以看到朱兄你在此时现身,青锋还以为你是来负责调查此事的,正在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对左相大人有个交代。
没想到,朱兄你,竟然只是路过而已!”
看到宋青锋一脸的苦恼,朱墨也明白他是被左相故意刁难,不由暗暗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但同情归同情,他朱墨可还没有傻到为了同情而甘愿被一起拖下水的程度。
左相这反戈一击,实是太过厉害,谁若是沾上一点边儿,恐怕都会被弄得体无完肤、元气大伤。
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
先回宫去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看皇上如何来收拾那位实是已嚣张到了极点的左相大人!
打定主意之后,朱墨便做出一副既同情又无奈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道:“宋兄的难处,朱某也是感同身受。像我等这般听差办事之人,确是身不由己啊!
此番虽是帮不上宋兄的忙,不过待我回宫之后,必要将此事如实禀明皇上。以皇上的圣明,定是会妥善处置,或许还会免了宋兄的这份苦差,也未可知啊。”
宋青锋一听,顿时脸露喜色,连连抱拳拱手道:“如此就有劳朱兄了!此番朱兄若能帮青锋解了这一难题,日后定当登门致谢!”
朱墨哈哈一笑,道:“宋兄实是太客气了!如此朱某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就一拉缰绳,掉转马头,打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他刚往回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前方不远的转弯处,突然冒出了一队人马。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正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寒冰!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防患未然
“朱统领这般行色匆匆,可是忘记带圣旨了么?否则都到了济世寺的门前,为何又要急着离开呢?”
寒冰的声音本就带着一股特有的清亮,如今含笑说出,更显悦耳动听。
可是听在朱墨的耳中,却无端地起了一阵烦恶。
他此时真是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咔吧”一声,拧断这小子的脖子,令其即刻消音。
然而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他自己“咔吧”一声给拧断了。
因为他清楚得很,如果现在冲上去,被拧断脖子的那个人,一定是他自己。
虽然没有真正交过手,但他与寒冰已算是比拼过内力。
昨日饮下两杯毒酒的他,用了几乎一整夜的时间才将体内的天毒异灭排除净尽。若是再多饮一杯,恐怕今日已经下不了床。
而再看寒冰,他当时确是一连喝下了三杯毒酒,今日竟还能够如此神气活现地到处捣乱。
由此可见,这小子的功夫简直是深不可测。赵展死在他的手中,实是一点儿也不冤!
见朱墨一直面色阴沉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已来到他面前的寒冰仍是笑容不减地拱手道:“想是朱统领贵人多忘事,才一日不见,便已经认不出在下了。统领大人,寒冰这厢有礼了!”
朱墨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表现得如此失礼。
只是他刚从见到寒冰的恶劣心境中缓过一口气来时,便发现走在寒冰身后的那两人,居然是京兆府的捕头!
随即,他这位统领大人的胸口又是一堵,竟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京兆府的人出现在这里,旁边还有一个最喜欢惹事生非的寒冰。事情已经明摆在那里,他们一定是冲着济世寺中那些大内侍卫的尸身而来。
寒冰这个满嘴谎言的小混蛋!阴险狡诈丝毫不逊于他的左相老爹!最可恶的是,这小子偏还生了一根惯于信口雌黄的巧舌!
昨日他明明当着自己的面说,他不会去查那些刺客的身份,结果今日一大早便把京兆府的人给拉来了。
这下可好,不但有禁军看守尸身,还有京兆府上门查案,这件事想不公之于众都不可能了!
一想到这些,朱墨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刚刚饮下了两杯毒酒一般,心头顿感一阵焦灼炙痛。
他强压下满腔的怒火,咬着牙道:“寒冰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朱某便是忘了谁,也不敢忘了寒冰公子这般厉害的一号人物!”
寒冰眨了眨眼睛,继续满面笑容地说着阴损的挖苦话:“朱统领夜里想是歇得不好,怎么看上去一脸晦暗,就连说话也如此疲软无力,竟完全不似昨日在相府之时,那般中气十足了呢?”
朱墨顿时又被气得一窒,可恼人的是自己的口舌偏又跟不上。憋气之余,他只能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跟在寒冰身后的那两位京兆府捕头。
只见那两位捕头的年纪均在三十出头,一看就是精明干练、耳聪目明之辈,而且干这行也有相当的年头。
这两位京兆府的捕头本就对朱墨并不陌生,只因自觉位卑,不敢上前说话。此刻见这位统领大人看向自己,忙齐齐跳下马来,躬身施礼。
朱墨对他们的态度却是比对寒冰友善了许多,面上竟还露出了一抹罕有的亲切笑容,道:“两位捕头辛苦了!”
他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是因为此刻他的心中刚刚起了一番计议
不知寒冰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说动段朴青那条活泥鳅,派了这两个一看就是经验极丰的捕头过来。
以这两人的阅历,怕是一看到尸身,便能认出他们大内侍卫的身份。到时候,这件事就是想盖也盖不住了。
为今之计,必须先发制人,在他们将此事传扬出去之前,用圣上的名义封住他们的嘴,免得他们胡乱说话。
这样看来,自己现在决不能就此离开,而是应该时刻紧盯住这两个捕头,并寻机对他们做出必要的警告。
有了这一明确的想法之后,朱墨的心绪也随之平定了下来。
在与那两位捕头寒暄过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寒冰,明知故问地道:“寒冰公子一大早带着京兆府的人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查济世寺遇袭一案?”
寒冰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确是如此。昨日朱统领走后,家父便将在下狠狠责骂了一顿,怪我不该对慧念方丈所托之事敷衍塞责。
在下得了教训,自然不敢再稍加怠慢。所以这一大早便去京兆府投案自首,并带这两位捕头大人前来济世寺指认现场。”
朱墨自是不会相信这个满口胡言的小子,但知道此刻在口头上与其争辩实属无益。不如索性就顺着这小子的话往下说,趁此找借口跟他们一同入寺,然后再见机行事,在那两个捕头身上下功夫。
“原来是这么回事!左相大人果然不愧是当朝宰辅,行事严谨,持身方正。其实昨日在听了寒冰公子所言之后,朱某也是彻夜难寐,反复思量此案。
只是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朱某实不便将之禀明皇上,以免徒乱圣心。故而我才会急着赶来这里,想先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再据实上报。
可是方才我遇到了宋大统领,方知左相已命禁军封锁这一区域,并令宋统领负责查清此案。既然如此,朱某自觉不宜再另行插手,便想就此返回,等待宋统领的查案结果。”
听他这么说,寒冰不由惊讶地笑了笑,摇头道:“家父竟然让宋大统领负责查办此案?
这,这岂不是太为难宋兄了吗?行军打仗,护卫京师,宋兄自是十分在行。可是说起这查案一事,又有谁能强得过京兆府的捕头大人呢?”
他这番话说得实是大有玄机,表面上是在为宋青锋开脱,实则是有意抬高了那两位京兆府捕头的作用。
那两位本来在这些高官显贵的面前,难免会感到有几分自惭形秽的捕头,听到寒冰这番不落痕迹的阿谀之词,心中不由有些飘飘然,顿时都对这位左相公子生出了感激之心。
他们只觉得这少年看似张狂傲慢,其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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