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此次诛杀行动的细节一旦暴露,有可能会将世人的目光引向寒冰的死因,甚至有可能会就此泄露出护国神柱之秘。
此前正是出于这种顾忌,自己这个握有绝对生杀大权的皇上,才一直没有动用手中所掌握的各种武力,公然对付寒冰。甚至就连赵展在比武中被寒冰所杀一事,自己都没有因此降罪于寒冰。
原因就是不想让人怀疑到,自己这位皇帝陛下正在处心积虑地对付寒冰。
然而这一次,实在是关系重大,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将寒冰诛杀于济世寺。
考虑到可能存在的种种弊端,这次实在是不宜动用大内侍卫。那么,自己还能够动用的力量,便是忠义盟了。
仔细想来,若是让忠义盟来实施对寒冰的诛杀行动,好处确实不少,甚至还可以收到一石三鸟之效。
首先会被除去的一只鸟,自然就是寒冰。
忠义盟的行云堂中高手如云,而且,他们明显是比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内侍卫更擅长刺杀。由他们出手,可以确保这次诛杀行动万无一失,就此一举除去寒冰,永绝后患。
而且,在除掉寒冰之后,自己可以把全部罪责都推到忠义盟的头上,将这场对寒冰的刺杀说成是一场江湖恩怨。
虽然众所周知,忠义盟一向听命于自己这个皇帝陛下,是最忠心不二的朝廷鹰犬,但这些都已是左语松还活着时的情形。
现在的忠义盟早已大异往昔,古凝接替左语松成为了忠义盟的副盟主,而实权却已牢牢掌握在了盟主雪幽幽的手中。
所以,这次诛杀计划中所要除去的第二只鸟,就是那位忠义盟的新任副盟主古凝。
这次诛杀行动完成之后,可以直接把古凝推出来,作为寒冰之死的替罪羊。
至于他杀害寒冰的原因,可以说是为了给左语松报仇,因为他一直怀疑寒冰就是那个离别箭的同伙。或者还可以说,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私怨,目的是为了与寒冰争夺那个青萝姑娘。
而古凝一旦出事,对雪幽幽也将是一个狠狠的打击。
她执意推举出的副盟主才刚刚上任,便犯下如此大错,说明她这个盟主根本没有识人之明,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忠义盟的盟主。
那些原来就对她的蛮横霸道心怀不满的忠义盟中人,还有那些本就存着想自己坐上盟主之位的野心之辈,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将雪幽幽赶下台去的机会。
到时候,再让郑庸命人在背后挑唆一番,十有**会一举将雪幽幽踢下盟主的宝座。
即便万一不成,让雪幽幽侥幸保住了盟主之位,也并无大碍。
因为自己还可以趁除去古凝之后,忠义盟副盟主之位再度出缺的机会,安插自己的亲信上去。
而这位新任的副盟主,仍会像从前的左语松一般,继续乖乖地听命于自己,将那位雪盟主的权力彻底架空。
最终,雪幽幽还是逃不过成为被自己所除去的第三只鸟的命运。
如此一想,让忠义盟来执行此次诛杀行动,确是有诸多不言而喻的好处!
不过此举的好处虽多,却也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难处
现在的忠义盟已不是左语松时候的忠义盟了,雪幽幽也决不会像左语松那般听话受教。
如果直接告诉雪幽幽,这次行动所要诛杀的目标是寒冰,以她一贯的任性妄为,即使不会做出当面抗旨的事情来,怕是也会在暗中做些手脚,故意制造机会让寒冰逃脱。
所以说,若要利用忠义盟来做这件事,自己尚须仔细谋划上一番才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 陈年旧画
景阳城东,一处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而内里却是庭院深深、处处雕梁画栋的豪宅之内,身着便装的郑庸正坐在厅中,听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说话。
“禀公公,参与此次行动的三十名大内侍卫都已安排在京郊的落脚点,随时听候公公差遣!”
“嗯,且让他们吃好睡好,养足精神,今夜的行动至关重要,决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是,属下明白!”
“你先回去吧,稍后我自会派人去通知你们出发的时间。”
“是,属下告退!”
那名精壮汉子退下之后,郑庸伸手端起了几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茶,便又习惯性地眯缝着小眼睛琢磨起事情来。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行色匆匆地进到了厅中,向他躬身施礼道:“孩儿见过义父。”
郑庸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眯眯地看着来人道:“彦儿回来了?好,过来坐吧。”
那位不久前刚刚认郑庸为义父的年轻人宫彦,十分有礼地回了一句“谢义父”,便走到一旁的椅上坐了。
“你这么快就赶了回来,莫非此行已有所收获?”
郑庸仍是笑眯眯地看着满面风尘之色的宫彦,细软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喜怒之意。
“义父果然料事如神,孩儿此行确是大有收获!”
宫彦的脸上虽是努力保持着谦恭有礼的模样,可他说话的声音中却透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自矜与得意。
“哦?”郑庸自是觉察到了宫彦这一有些反常的表现,心中不由一动,问了一句,“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孩儿查到了一副画!”
宫彦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取了一样东西出来,同时脸上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自鸣得意的笑容。
郑庸见了,却不由暗自一皱眉。
不知为何,从前赵展无论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如何骄狂急躁,他都觉得那是一股年轻人的冲劲,心里还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今日看到宫彦也露出这种年轻人特有的浮躁之态,他的心里却是十分不喜,甚至还有些生厌。
强压下心头的那一丝烦恶,他故意慢悠悠地一笑,道:“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画作,才能令彦儿如此激动,拿过来让义父也瞧瞧。”
宫彦此时仍被那股兴奋之情所占据,根本没有察觉到郑庸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一听郑庸说要看画,他便连忙站起身来,将那张看上去有些脏污破烂的画递到了郑庸的手中。
郑庸将这张一看就是曾被人胡乱剪裁并随意折叠,且折叠处已经多有破损的旧纸打开,眯着眼睛细看了起来。
谁知看着看着,他脸上所挂着的那抹假笑,竟然慢慢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看向宫彦,“这画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徽州城一个看城门的老吏那里。”
宫彦又是颇为得意地一笑,接着解释道:“当年那林芳茵被官府追拿,其画像曾被张贴于徽州城内各处。
那个守城门的老吏,当时便是负责张贴画像之人,因他见画中女子貌若天仙,便私藏了一张。恰逢孩儿向他问起了当年之事,他便将这张藏画拿了出来,二两银子卖给了孩儿。
义父您若细看,那画像的下方确是隐约可见官府大印的痕迹。”
郑庸点了点头,“只是这画像上除了有模糊的官印,却并无任何行文。想来当时官府中人也不知那女子的名字,而那老吏又如何能确定,这画中的女子便是林芳茵呢?”
“孩儿却也并未向他提及林芳茵之名,而只是问他,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官府曾通缉过一位年轻美丽的隐族女子吗?”
郑庸转了转眼珠,眯着眼睛想了想,终于含笑问道:“你又怎会想到那个林芳茵曾被官府通缉过呢?”
“说来,左相冷衣清当年休妻之事本就透着十分的蹊跷。因为从那寒冰的相貌上来看,其母林芳茵必是一位绝色女子。无论其性情如何不驯,似乎也不至于尚怀着身孕,便被公婆赶出家门。
故而,孩儿此次先去了冷衣清的家乡一个叫绿柳庄的地方,就在徽州城郊。
当地人自然都听说过他们从前的那位同乡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宰辅大人,而且也都还记得他那位美貌的夫人。
可是从他们嘴里所形容出的冷家娘子,却是一个知书达理、性情和善的好女子。至于她为何会被夫家所休,竟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原因。
一个美貌贤惠的妻子,在夫君进京赶考之际,忽然被公婆赶出了家门,而当时她还正怀着这冷家人的骨肉。这一切听上去实是于理不合。
于是,孩儿我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也许那林芳茵被休弃的真正原因,正是由于她所怀的那个孩子!”
听宫彦说到这里,郑庸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彦儿你的这一推断极为在理!隐族人的孩子自幼白发,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那林芳茵必是知道自己隐族人的身份将要暴露,于是向她的公婆道出了真相,结果却被害怕受到牵连的冷家人给赶出了家门!”
“而一个怀有身孕的单身女子独自在外行走,不免就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当时官府对隐族人的追查也十分严,也许就会有人曾经向官府告发过她这个可疑的单身女子。
想到这些,孩儿便去徽州府衙查阅了当年的卷宗。遗憾的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府衙之中并未留下多少可供查寻的记录。
但我仍是在一本账册上查到了一条可疑的记载,徽州府曾经支取过一笔银子给一位告发者。
既然有此依据,孩儿便开始在城中走访,向一些年纪大的人打听当年的事情。结果无巧不巧地,竟被我得到了这副画!”
郑庸边听宫彦述说,边继续赞许地连连点头,随即又问道:“你见过那个寒冰的样貌,可是与画中的这个女子十分相似?”
“倒也有两、三分像。毕竟当时画此画的那个人,很可能只是听到那个告发者的描述,而并未见过林芳茵本人。再加上其画工粗糙,画中人与真人必是多少有些不同。但从大致轮廓上来看,眉目间确能看出寒冰的影子。”
郑庸的眼中掠过了一抹狞狠之色,眯着眼道:“如此说来,那个寒冰很可能就是隐族人!”
宫彦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孩儿的推断。单凭此画,实是无法指证寒冰就是隐族人,甚至都无法证明这画中的女子就是林芳茵。没有实据,我们还是无法拿那左相父子如何啊!”
郑庸却是极为阴冷地一笑,道:“这些年来被皇上所处置的人中,又有几个是真正查有实据的?便是他的那个嫡长子济王殿下,不也是不明不白地就被他圈禁起来了吗?
哼,当初我便觉得太子遇袭之事有颇多古怪,如今想来,必是左相父子的阴谋!通过此举,他们既彻底地打击了济王,又将太子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可笑那个多疑的皇上犹在那里自作聪明,却不知自己一直被那对狼狈为奸的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虽然皇上如今终算是已有所警醒,心中亦对寒冰生出了极深的痛恨之意,怎奈他却仍是有诸多的顾忌,不敢在明面上针对寒冰,其实主要是因为不想得罪那位左相冷衣清。
不过,现在有了这副画,想必皇上就会迫不及待地对他们出手了!”
一边说着,郑庸不由再次将目光移向了手中的那副画,一抹透着无尽恨意与狠意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了他那张干瘪枯黄的脸上。
他将这副陈年旧画小心地折好,揣入了怀中,而放在怀中的那只手却迟迟没有拿出来。因为,他此刻正用它抚摸着怀中的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皇上刚刚颁下的一道密旨。
眯着眼睛想了半晌,他才对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宫彦极是亲切地笑道:“此次彦儿寻到此画,可说是立了奇功一件!义父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相信不久之后,你我的心愿皆可达成。”
宫彦忙站起来躬身一礼道:“孩儿多谢义父成全!”
郑庸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心机诡诈的年轻人,从前对其所起的那点儿淫念,早就被提防之心所取代。
虽然当初与他有过约定,要各取所需。但如今自己有了这副画在手,已足以将左相父子一并铲除。而且,今日济世寺的行动若是计划得当,最终就连雪幽幽也无法幸免。
如此一来,展儿的大仇已然得报,自己还留着这些北人何用呢?到那时,这天下归谁又与自己何干呢?
心中虽在转着这些念头,可郑庸的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然,“嗯,彦儿你也多日辛苦,还是早些下去歇息吧。余下的事情,都交给义父来办。”
“是,谢义父!孩儿告退。”
目送着宫彦转身离开,郑庸的一张老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容,可此时他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左相冷衣清那张悲痛欲绝的面孔……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黑云压城
京郊天目湖畔的茶肆之中,浩星明睿将一杯温茶放在了刚刚赶到的水心英手中,柔声道:“心儿,先喝口茶,去去暑气。”
水心英嫣然一笑,端起那杯茶喝了两口。
浩星明睿见她额上犹自挂着细细的汗珠,不禁有些心疼地道:“这个时辰,外面暑气仍盛,便急急让你赶过来”
“你将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了吗?”明明甜在心里,水心英的嘴上却仍是嗔怪地回了他一句。
浩星明睿哈哈一笑,“水女侠的岫云剑一出,在下定是要甘拜下风,哪里还敢小瞧于你?”
水心英仔细看着他,摇头道:“这油嘴滑舌的本事,可是你教给那个寒冰的?”
“咦?怎么你竟是和我的七叔一般,认为玉儿所有的坏毛病都是跟我学的?”
浩星明睿的脸上顿时露出一副蒙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
水心英却是白了他一眼,“以前的萧玉虽然刁滑,却还知道在我面前恭谨守礼。而如今他变成了寒冰回来,便只会一味地花言巧语,洛儿竟是被他的那些胡说八道给骗得不知所以。他的这些若不是跟你学的,却又是跟谁学的?”
浩星明睿想了想,笑着点头道:“这里面倒的确是有我这个当舅舅的一番功劳!”
水心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终是问到了正题,“那你今日这般急着见我,可是为了寒冰的事情?”
此时浩星明睿也收起了玩笑之态,点头道:“我们的人在今日早些时候发现郑庸出了宫,只是那奸宦滑溜得紧,没能跟住他。我怀疑他的身上可能是带着皇上的密旨,所以便想问一问你,忠义盟中可有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水心英马上摇头道:“自从听你说起,皇上可能要派忠义盟的人去伏击寒冰,我便时刻留意那边的动静。可是直至来此之前,都未有宫里的人来过总舵,更是没有见到郑庸的影子。不过我已让洛儿跟在家师的身边,如果有情况,她会马上来这里报信。”
浩星明睿不由皱眉道:“这便奇怪了!依照那个皇上的心性为人,必是不会放过这种一举多得的机会先借用忠义盟之手除去寒冰,然后再嫁祸给忠义盟,借此重新夺回对忠义盟的控制权。
可是现在已过申时,忠义盟仍未接到旨意。若是过了酉时,等他们召集完人手,再出发去济世寺外埋伏,怕是根本无法赶在寒冰入寺之前截住他了。”
“也许皇上是想在寒冰离开济世寺时动手呢?”
“不,应该不会。”
浩星明睿断然摇头道:“皇上既然那么在乎那个秘密,又怎会给寒冰探知那个秘密的机会呢?再说皇上若想让忠义盟出手,必是要骗雪宗主说,有人要威胁济世寺的安全。那么,就应该让忠义盟的人在其入寺之前加以阻止,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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