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人,是两个面貌狞恶的青衫老者,两名壮健凶苗,和一位风神如玉的白衣书生。
两位青衫老者,是“七绝魔君”孟南手下“五大鬼使”中的姬元、姬利,那位风神如玉的白衣书生,便是被他们从闻人善医寓中掳劫而来的“玉金刚”司马玠。 他们走到一片松林之内,想因长途奔驰,有些饥渴,遂下马略进饮食。
司马玠虽是精神甚好,但脸上仍带病容,他日注姬元,皱眉问道:“姬老二,我与你家魔君,向来陌不相识,你却把我迢迢万里,弄去‘野人山’中则甚?”
姬元虽是苗人,却作汉装,一口汉语也极为流利,闻言之下,含笑说道:“司马大侠放心,我家魔君最爱结交天下能人奇士,司马大侠是‘十二金刚’之一,又有‘中原武林第一人’之称,我家魔君必然待以上宾之礼!”
司马玠冷笑一声说道:“姬老二,你休要说得好听,既然待若上宾,却又逼我服食了你个人所炼的‘金蚕毒蛊’则甚?”
姬利一旁接到:“因为我弟兄已将请到司马大侠之事,飞报魔君,万一司马大侠若是不愿前往,悄悄离去,则魔君岂不责怪谎报,这项罪名,我弟兄吃不起呢?”
司马玠叹道:“我是身负重伤之人,才在闻人善的医寓中求医,你们还怕我跑得了吗?”
姬利狞笑说道:“司马大侠多多包涵,我弟兄只知你身负绝艺,却不知你身上伤势,将于何时痊愈?故而不得不请你服下我们独门特炼的‘金蚕蛊粉’,这样一来,司马大侠就定然会随我弟兄同去,作我家魔君无上贵宾的了!”
第十一章 笑面罗刹
司马玠苦笑说道:“以前只有‘霸王请客’,如今竟又出了‘魔王请客’,而这‘魔王请客’更比‘霸王请客’,还要难受。”
姬元、姬利兄弟,双双一笑,司马玠边自举杯饮酒,边自向他们问道:“你家魔君,此次作寿,一共邀请了多少武林宾客?”
姬元笑道:“数字难计,我家魔君派遣‘日月双煞’和‘五大鬼使’,分赴四海八荒,凡属有头有脸的武林中成名人物,都在被请之列!”
司马玠道:“‘十二金刚’之中,已有多少人物,接受你们邀请?”
姬元屈指计道:“已有‘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八臂金刚’龙啸天、‘神……”
话方至此,姬利怪笑叫道:“二哥不要说了,司马大侠的话儿似乎问得太多了点?”
司马玠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姬老四,你也太多心了,我这样随口问问,有何关系?”
姬利陪笑说道:“司马大侠有所不知,我家魔君驭下,一向赏罚极严……”
一语未毕,姬元姬利兄弟,均自勃然变色,双双起立。
那两名凶苗,也拔出腰间的锋利苗刀,作出戒备之状!
司马玠微微一笑,目注姬元、姬利兄弟,以一种揶揄口吻,哂然叫道:“姬老二、姬老四,你们不要紧张,对方是行路人,不一定会找你们麻烦……”
姬元脸上一热,侧顾站在他身左的一名凶苗,厉声喝道:“乌逢,你去看看,若是行人,叫他改道,我弟兄在此饮酒,是不许有人随意乱闯的!”
凶苗乌逢躬身领命,手执苗刀,闪出林外。
果然,林外有位行路人,正欲穿林而进。那人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红衣美妇,一身劲装,肩头插着长剑,分明也是武林人物!
乌逢也精通汉语,一横苗刀,扬眉喝道:“那位娘子止步,我家主人正在林内奉陪贵宾饮酒,任何人不许乱闯。”
红衣美妇闻言止步,向乌逢嫣然一笑,微扬秀眉说道:“你家主人是谁?”
乌逢答道:“滇西‘野人山七绝谷’中;‘七绝魔君’座下的‘五大鬼使’!”
红衣美妇笑得更加妩媚,并把丁香舌儿,伸了一伸说道:“这名头可真大,吓住我了!”
发话声中,红衣电闪,玉掌突挥,一记耳光,便向乌逢的右颊掴去!
乌逢哪里想得到这红衣美妇,在笑靥向人之际,竟会突下辣手?
加上那红衣美妇身手又复奇快如电,乌逢遂闪避不开,实胚胚地挨了一记!
这记耳光,不单打得快,打得准,并打得重!
啪的一记脆响起处,乌逢那样高大的身躯,竟被打得飞了起来,跌进松林之内。
姬元、姬利兄弟,听得这种声息,自然知道是乌逢吃了大亏,双双略一皱眉,便待出林接应。
他们身形未动,一条婀娜红影,已如云飘电掣,闪进林来!
这条红影,就是那红衣美妇,她娇滴滴,俏生生地,站在距离姬元、姬利等八尺以外,双扬柳眉,笑吟吟地问道:“谁是那凶苗主人,滇西‘七绝魔君’孟南手下的‘五大鬼使’?”
姬元笑道:“我叫姬元,这是我兄弟姬利,我们就是魔君座下‘五大鬼使’中的老二老四。”
红衣美妇把两道水灵灵的目光,移注在司马玠身上,似乎为对方的绝世风神,吃了一惊,略为怔了一怔,娇笑问道:“这一位呢?大概就是适才那苗人口中所说的‘贵宾’吧?”
姬元点点头道:“不错,姑娘请赐称谓?”
红衣美妇笑道:“你问我吗?你认不认得我鬓边所戴的这朵花儿?”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向她鬓边插的一朵红色花儿,指了一指。
姬元、姬利兄弟,注目看去,只看出那是一朵绢制红色玫瑰,不禁相顾愕然,仍自猜不透这红衣美妇来历。
司马玠冷眼旁观之下,微微一笑,双扬剑眉,扬声说道:“玫瑰有刺,笑靥迎人,姑娘莫非是新近才游侠江湖,于川湘一带,声誉鹊起的‘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夏侯女侠吗?”
原来这位夏侯英亦盗亦侠,新近崛起川湘,因手下狠辣,更往往才一娇笑向人,便即杀手立至,遂获得江湖人赠“辣手玫瑰笑罗刹”的外号。
如今,夏侯英见有人能一口叫出自己来历,不禁妙目流注。
刚才,她已被对方的绝世风神,略吃一惊,如今再度注目之下,越发觉得此人高华英秀,儒雅无伦,自己游历江湖,会过不少扛湖俊杰,却还未曾见过这等人物!
男女之间的“夙缘”二字,着实有点微妙,夏侯英于这风萍偶遇,初见司马玠之下,芳心之中,竟立即萌生了爱慕之意。
爱在心头,笑在脸上!
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嫣然微笑,与她一向使川湘人物为之丧胆的“罗刹笑”,却大不相同。
夏侯英面含娇笑,向司马玠抱拳说道:“兄台真好眼力,小妹正是夏侯英,并请教兄台的尊名上姓?”
司马蚧尚未答言,姬利已在一旁,得意异常地,怪笑说道:“我们这位贵宾,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玠’字!”
“司马玠……”
夏侯英惊得失惊叫出“司马玠”三字,立即目光深注姬利,皱眉问道:“姬老四,你……你说这位兄台,就是名列‘十二金刚’,并被视为‘强中强手’,有‘中原第一人’之称的‘玉金刚’司马玠吗?”
姬利点头说道:“对了,你说得一点不错。”
夏侯英突然连摇螓首,冷笑说道:“不对,不对,你们骗我。”
这两声“不对”,把司马玠听得吃了一惊,向夏侯英扬眉说道:“夏侯姑娘此话怎讲?”
夏侯英朗然答道:“我认为‘玉金刚’司马玠的年龄虽然不大,但声望已隆,已是中原武林白道人物的泰山北斗,他……他似乎不应该屑于作为什么‘七绝魔君’孟南的座上贵宾?”
司马玠笑道:“作为‘七绝魔君’孟南的座上嘉宾,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侯英“哦”了一声,秀眉微轩说道:“这样说来,兄台等于自承是‘五金刚’司马玠了?”
司马玠含笑说道:“夏侯姑娘,你怎么这样多疑,在下本来就是司马玠嘛!”
夏侯英双眉一挑,满面娇笑地,向姬利招手叫道:“来,姬老四,我有话问你。”
美人娇笑,最易迷人,姬利竟忘了夏侯英是有名的“笑罗刹”,应声走过,边行边自笑道:“夏侯姑娘,有何见询?”
夏侯英笑得更甜,笑得更美地目注姬利低声问道:“你家‘魔君’,为何这样看不起人?在他端阳寿宴之上,只请‘玉金刚’司马玠,而不请我‘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呢?”
口中娇笑发话,袖中却悄然弹指。
姬利有点为夏侯英的绝美笑靥所醉,正在寻思应该怎样答话?是否设法把这朵“辣手玫瑰”,一并掳往苗疆之际,陡觉劲风一缕,袭向肋下。
这时,他再想闪避,已自不及,只觉肋下一麻,已被夏侯英隔空弹指,点了穴道。
姬元虽比较心细,看出夏侯英笑得有点异样,想提醒姬利,应加防范,却也晚了一步!
夏侯英点了姬利穴道,玉指一伸,虚指他的心窝要害,斜瞥姬元,冷笑叫道:“姬老二,你敢动,你只一动,我便立叫你这四弟,死在我的指下!”
姬元正自作势欲扑,闻言之下,只得暂加忍耐,苦笑叫道:“夏侯姑娘……”
夏侯英叫道:“闲话少说,我不相信司马兄会自愿跟随你们,同往滇西‘野人山’,他是不是受了你们的什么恶毒挟制?”
姬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佯作低头迟疑,却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司马玠的耳边,悄悄发话说道:“司马大侠,请你解释一下,承认是自愿前往,命这丫头,放了我的四弟,否则,我拼着身受魔君重责,立即发动‘金蚕毒蛊’,啮碎你的心肝五脏!”
司马玠闻言,不禁剑眉一蹙。
夏侯英又复嗔目叫道:“姬老二,你是哑巴吗?再不答话,你兄弟就没有命了!”
姬元抬起头来,先行斜瞥司马玠一眼,然后向夏侯英抱拳,陪笑说道:“夏侯姑娘,关于你所提这问题,由我回答,你未必信,最好是请司马大侠,亲自答覆。”
夏侯英收起慑人心魂的罗刹笑,堆起醉人心扉的自然娇笑,目注司马玠道:“司马兄,你可否将其中实情,告知小妹?”
司马玠道:“夏侯姑娘,你先放了姬老四吧!”
夏侯英闻言一怔,一双妙目中,闪射出有所探询的疑诧神色?
司马玠含笑又道:“因为此次‘野人山七绝谷’之行,是我自愿接受‘七绝魔君,孟南的邀请而去,姬老二与姬老四,不过是奉命迎宾而已。”
夏侯英道:“奉命迎宾?我看这情形,还以为司马兄是受了他们什么……”
司马玠不等这位笑靥向人的“辣手玫瑰”说完,便接口笑道:“夏侯姑娘虽是一番好意,却未免太以看不起我司马玠了!”
夏侯英闻言一愕,诧然问道:“司马兄此话怎讲?小妹对于你的侠名令誉,向极钦敬,怎会……”
司马玠微笑说道:“夏侯姑娘,你既知我尚有几分令誉,便更应该知道凭姬老二、姬老四兄弟二人,大概还不至于能对我构成挟制?”
姬元听了司马玠如此说法,这才双眉略展,透了一口长气。
夏侯英则闻言一怔,向司马玠紧紧盯了几眼,苦笑说道:“司马兄既然如此说法,则是小妹无故生非,多管闲事的了。”
司马玠笑道:“哪里,哪里,夏侯姑娘侠胆义肝,在下业已承情,不胜感激!”
夏侯英双眉一挑,抱拳说道:“好,夏侯英告别,彼此再图后会,我也许会不请自来,做次‘七绝魔君’孟南端阳后一日寿宴之上的不速之客。”
姬元已知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不大好惹,遂索性略加奉承,含笑说道:“夏侯姑娘尽管请来,我家魔君最爱结交天下豪雄,对于夏侯姑娘这等声名人物,定会倒屣相迎,待以上宾之礼!”
夏侯英似乎不领受这份奉承,“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我不想作你家魔君的什么上宾,但他若想对我待以闭门羹,也办不到!”
说完,“吧”的一掌,拍向姬利背上,替他震开了被制穴道。
姬元生恐兄弟有所羞恼不服,又会再吃苦头,赶紧叫道:“四弟,这位夏侯姑娘,可能也是魔君上宾,适才一点小小误会……”
话犹未了,夏侯英于拍开姬利的被制穴道之后,趁势舒掌一推,把这苗疆凶人,推得向前跄踉出四五步远。
她自己也借劲腾身,宛若一片红云,飞出这小小松林,半空中并目注司马玠,略抱双拳,送过一个妩媚微笑。
夏侯英一走,姬元边自安慰兄弟姬利,边自向司马玠点头笑道:“多谢司马大侠……”
司马玠摇手笑道:“姬老二不必假惺惺了,我这叫‘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若不代你们解却此围,你一发动‘金蚕毒蛊’,我岂不立遭惨祸?”
姬阮狞笑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司马大侠能这等深明利害,彼此合作,我弟兄委实大可放心的了!“
姬利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恐夏侯英再回来找他什么麻烦,遂目注姬元,眉头深皱地苦笑说道:“二哥,我们不必再在此地歇息,且赶到前面,找个大点镇集,好好吃喝一顿,睡上一觉,这几天马不停蹄,有点太辛苦了!”
姬元点头同意,便请司马玠上马,五人共骑,再复前进。
走出三十四五里去,天色已经很晚,姬元姬利兄弟遂落店住宿。
一顿吃喝以后,姬元姬利兄弟,已有倦意,吩咐两个苗人,轮班守夜。
他们如此胆大疏忽之故,是由于司马玠已中独门“金蚕毒蛊”,不虞逃脱,故连命令苗人守夜之举,也不过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但等姬元姬利弟兄睡熟以后,那两个健壮凶苗,竟也呵欠大作,双双伏案睡去。
这时,时值初更,一条矫捷人影,突然闪入了姬元姬利与司马玠同住的上房之内。
约莫盏茶时分过后,那矫健人影又去,在他一来一去之间,房内安静无声,电未听见司马玠的半点惊呼声息。
时交二更,又来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不单行动矫捷,连身材也十分曼妙,分明是个女子。
她照样闪人上房,但司马玠却立被惊动,在暗影中叫道:“什么人?”
黑影娇笑答道:“司马兄休惊,小妹夏侯英!”
说完,竟晃着火摺,点起油灶。
司马玠方对姬元姬利兄弟,看了一眼,夏侯英便摇头笑道:“不要理会这两个蠢材,小妹早已买通店家,在他们酒食之中,下了‘安睡迷魂散’,包管睡得像死猪一样,不会妨碍小妹与司马兄的剪烛夜话。”
司马玠笑道:“妙极,妙极,‘深宵来国色,剪烛坐西窗’这情调委实太好……”
他边自说话,边自欲起身下榻。
夏侯英手持烛台,盈盈走过,向司马玠流送秋波,接口笑道:“司马兄既然享受情调,何妨使情调变得更美一点?我们干脆来个‘深宵倾肺腑,剪烛坐床头’吧?”
说至“剪烛坐床头”,之际,果然在司马玠的床头坐下,并把手中烛台,放在几上。
司马玠见她如此,只好倚枕而坐,目注夏侯英,扬眉问道:“夏侯姑娘为何再度见访,并有何肺腑可倾?”
夏侯英一言不发,只是闪动着两只黑白分明妙目,毫不羞涩地,在司马玠脸上身上,扫来扫去。
她虽毫不羞涩,司马玠却被她弄得有点不大自然地,皱眉问道:“夏侯姑娘,你……你……你以这种奇异眼光,看我则甚?”
夏侯英银牙微咬下唇,目光仍紧盯在司马玠的脸上,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大丈夫讲究的是‘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司马兄是铁铮铮的‘玉金刚’,为何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