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古骧与熊华龙两位评判人,也随在她们身后。
伏五娘止步卓立,侧顾诸葛兰道:“朱老弟,我们谁先出手?”
诸葛兰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最好是不分先后,同时出手,老婆婆以为如何?”
伏五娘颔首说道:“好,朱老弟请作准备!”
诸葛兰微微一笑,轩眉答道:“老婆婆,你又看轻我了!
既具神功,念动即发,哪里还用得着作甚‘准备’?“
伏五娘被诸葛兰这份毫不领情的高傲态度,气得无话可对,只有厉笑!
方古骧深恐把这“白发金刚”,过于激怒,遂“哈哈”一笑说道:“伏老婆婆,朱老弟,你们不要这等惺惺相惜,该各展神功,让我们开开眼界了吧!”
伏五娘“哼”了一声,也不再向诸葛兰招呼,手中“神鹫拐”猛扬,便向那片平削山壁,“呼”声砸去!
诸葛兰早就注意对方动作,见状之下,“白骨锤”也自疾扬猛发,既未比伏五娘先发须臾,亦未落后片刻,两人果然是同时出手!
两声巨震,齐响当空,石雨星飞,火光电射!
那片平削山壁,也似有点摇摇晃晃,几乎要被震倒塌!
照说那些为数不下千百的纷飞石雨,都是些尖锐碎块,极易伤人!
但所有石雨,却未有半粒能飞越伏五娘和诸葛兰的头顶上空,均在她们身前三尺之处,如遇无形屏障,自行坠落!
转瞬间,石雨停飞,伏五娘与诸葛兰的身前,却整整齐齐地,各堆起一团石粉!
换句话说,这位“粉黛金刚”和“白发金刚”,在较量“硬功”之下,竟有意无意地又在“玄功”之上,彼此暗作较量!
这时,方古骧、熊华龙、伏五娘、诸葛兰等八道眼神,一齐凝注在山壁之上。
岩上,除了崩裂者外,出现了两个被击洞穴,这两个洞穴,深度均在一尺左右,但左面一个,穴底较锐,右面一个,穴底较钝!
显然,锐穴是伏五娘以“神鹫拐”所击,钝穴则是诸葛兰以“白骨锤”所击!
方古骧与熊华龙对看一眼,低声略作商量,由方古骧含笑说道:“这一场的‘硬功”较量,似乎是……“
伏五娘不等这位“醉金刚”说出他的评判结果,便自面色如霜地,摇手说道:“方大侠不必评判了,壁上石穴,既然深度相同,自然是以钝器所击者胜!”
诸葛兰笑道:“老婆婆不能如此说法,这是我在所持传劲之物上,占了便宜,假如……”
伏五娘冷然叫道:“朱老弟不必过谦,老婆子在第一阵上认败。我们拈阄再比第二阵吧!”
话完,身形闪处,一纵而回,伸手又在几上的纸团儿中,拈了一枚!
伏五娘心中,虽已羞怒万分,诸葛兰心中也暗呼“惭愧”!
因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诸葛兰心中明白,这“白发金刚”名不虚传,自己若不利用“碧蜍爪骨”的击??如粉特长,在第一阵上,已遭败绩!
依照诸葛兰的爽直豪迈性情,便想说明“碧蜍爪骨”来历,告知伏五娘,在这第一阵上,不能算自己取胜,最多不过是秋色平分局面。
但她秀眉奴扬,还未开口,却见方古骧在向自己暗施眼色!
诸葛兰自然明白方古骧的眼色用意,暗忖身在魔巢,不宜过傲,自己既已听从方古骧耳边密语,用“碧蜍爪骨”,传劲较功,此时再加说明,也嫌有点矫狂过甚!
故而,她见方古骧向自己暗施眼色,遂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这时,伏五娘把所拈的纸团儿,递向熊华龙道:“熊大侠,请你看看,这第二阵是应该较量什么功力?”
熊华龙因知司马玠大援在后,有点故意拖延时间,先饮了两口酒儿,再展开纸团,只见纸上写的是“玄功”二字。
熊华龙把这字条,向伏五娘、诸葛兰略一展示,怪笑说道:“这一场是比较‘玄功’,伏老婆婆与朱老弟,打算怎样较量?”
伏五娘目光微注方古骧,冷然说道:“还是由评判人出题目……”
诸葛兰一旁闻言,摇手笑道:“不行,‘玄功’与‘硬功’不同,最好由当事人出题!适才徼幸,这次就麻烦老婆婆来想想花样如何?”
伏五娘也不客气,略一寻思,回身叫道:“抬‘炼丹炉’,并取一对‘鸳鸯钢胆’,带来应用!”
侍女们躬身应诺,立即抬来一只巨炉,在炉中燃起了火势极猛的熊熊烈火!
伏五娘命人把那对“鸳鸯钢胆”,放在烈火之中,转面对诸葛兰举杯狞笑说道:“朱老弟,我要敬你一杯,你知不知道我这向你敬酒之意?”
诸葛兰秀眉微扬,点头答道:“我知道,但我们今日约定较尽各种功力,一两桩的得失,似乎不算什么。”
她话虽然如此说法,却仍把手中酒杯微举,与伏五娘互饮。
伏五娘放下酒杯,狞声大笑说道:“朱老弟,你休把这一场‘硬功’之胜,看得不值什么,要知道近十年来,四海八荒的武林群雄,尚无任何一人,能在我手下,胜过一招半式!”
说话之时,目光电扫,射向方古骧、熊华龙二人,满面凶厉神色!
方古骧知这“白发金刚”一面狂傲遮羞一面借机讥诮,遂佯作不觉,只与熊华龙相对倾杯畅饮。
诸葛兰妙目微注,见炉中“鸳鸯钢胆”,业已烧红,遂向伏五娘含笑说道:“伏老婆婆,你打算在这第二阵的‘玄功’之上,和我比较什么,难道是‘火中取物’?”
伏五娘摇头说道:“倘若仅仅‘火中取物’,未免偏重‘外五行’功力方面,我们是内外兼修之人,似乎可以在‘火中取物’之上,再添‘改头换面’,即‘归本还原’花样,便可兼及‘内五行’了……”
说至此处,皮笑肉不笑地把嘴儿咧了一咧,又对诸葛兰扬眉问道:“但不知朱老弟嫌不嫌我这种比较花样,太过噜嗦一点?”
诸葛兰听得伏五娘如此一说,便知道是一场极为艰苦的较技,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老婆婆尽管安排,朱楠勉强学步,敬遵所命就是!”
伏五娘目注火炉,见炉中两枚“鸳鸯钢胆”,业已烧成赤红,便自怪笑说道:“我们可以开始了,这两枚‘鸳鸯钢胆’完全相同,朱老弟取哪一个?”
诸葛兰笑道:“既然相同,何须选择?我既站在右边,取右边的一个便了!”
话完,两人同时起立,走近炉边,卷起衣袖。
伏老婆婆的手臂,瘦瘪枯干,看来十分有劲,诸葛兰的手臂,则柔若无骨,白若凝脂,看来委实美到极处!
熊华龙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方古骧耳边,悄悄问道:“方兄,你知不知道这位朱楠老弟的真实来历?”
方古骧也以传音密语,悄然答道:“不太清楚,但我已看出她不是男儿汉,是位易钗而弁,心高气傲的巾帼英雄!或许就是新近崛起武林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熊华龙略一颔首,表示方古骧猜得不错!
这时,伏五娘与诸葛兰二人,业已把手臂伸人熊熊列火之中,各取一枚烧成赤红的“鸳鸯钢胆”,托在掌上!
那等赤红钢胆,与人皮肉接触之下,理应腾起青烟,滋滋作响才对!
但目前偏偏不然,那两枚赤红钢胆,在伏五娘和诸葛兰的掌上,仿佛变成了两枚冰球,丝毫未发出上述状况!
伏五娘目光凝注自己掌心,发生一声怪笑!
那枚赤红钢胆,好似遭受了无形压力,在伏五娘怪笑声中,突然化成一线精芒,向前飞射!
转瞬之间,一枚圆圆钢胆,业已变成一根长约七八尺的细细钢棍,其赤红色泽,也自褪去。
诸葛兰照样施为,外行人眼中看来,她仿佛与伏五娘做得一模一样,但在内行人的眼中看来,已知诸葛兰虽是举世秀出的武林奇葩,但在火候方面,仍比功行老到的“白发金刚”,弱了一些!
因为,一来,两根细细钢棍的长度方面,粗看一样,细看却是诸葛兰的手中钢棍,短了寸许!
二来,伏五娘手中钢棍,通体匀称,毫无异样,诸葛兰手中钢棍,则前七尺匀称异常,到了近梢盈尺之处,却突然细了一点!
这种现象,表示出诸葛兰的暗运玄运,“*球成棍”之举,在把钢棍*到七尺长短,便已力弱,勉强迫随对方之下,遂使近梢盈尺部位,略呈异状!
伏五娘则游刃有余,毫无捉襟见肘的支绌情况!
诸葛兰自知已败,颊上方觉一热,伏五娘又复怪笑叫道:“朱老弟,我们把这‘鸳鸯钢胆’,使它归本还原吧!”
语音才落,细细钢棍便即自动回卷,成了圈形!
伏五娘一搓一揉,把钢球表面,搓揉得又光又平,恢复了原来状态!
诸葛兰照样施为,在这后半段上,则并未有甚逊色!
伏五娘静看诸葛兰搓揉还原之后,向方古骧和熊华龙二人,扬眉问道:“方大侠、熊大侠,你们两位的评判怎样?对于这场‘火中取物’,并‘改头换面,归本还原’的玄功较量,是谁胜谁败?”
方古骧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朱老弟‘火中取物’,暨‘归本还原’的一首一尾之上,与老婆婆无甚差异,秋色平分!
但中间的‘改头换面’,却似见逊色!因为她展球成棍之际,比老婆婆短了寸许,而近棍梢处,也略现斧凿,不如老婆婆来得匀称!“
伏五娘笑了一笑,向诸葛兰问道:“朱老弟,你认为方大侠的评判如何?”
诸葛兰俊脸之上,又现出女孩儿家所无法避免时常出现的妩媚红晕,颔首答道:“方老人家说的是公公允允的持平之论,这第二阵‘玄功’之斗,朱楠甘心认败!”
伏五娘笑道:“一二两阵,彼此扯平,朱老弟请饮上几杯酒儿,略为歇息,再和我比斗第三阵吧!”
“白发金刚”伏五娘一向凶恶无比,今日对于诸葛兰的人品武功,起了怜才之念,方把神色放得这等和善!
但诸葛兰偏不领情,双眉一挑,朗声问道:“老婆婆此语何意?我为什么要略为歇息?”
伏五娘怪笑一声,缓缓说道:“那烧成赤红的‘鸳鸯钢胆’,持在手中太久,纵或抵御得法,得免烫伤,必已极耗内力……”
诸葛兰不等伏老婆婆话完,便自目闪神光,傲然接口说道:“我若耗力,老婆婆也是一样!假如老婆婆需要歇息,朱楠无妨先陪方熊两位老人家,饮上几杯,否则,我们还是继续较量便了!”
其实“白发金刚”伏五娘目光厉害,经验老到,估计得丝毫不错。
诸葛兰如今不单有点力乏,连右掌掌心,都因持那赤红铁胆过久,有点隐隐灼痛!
但这“粉黛金刚”,心高气傲,宁死不屈,她决不肯对于“白发金刚”伏五娘,有任何示弱言动!
故而,她边自傲然发话,边自又从几上纸团儿中,拈起一枚。
熊华龙接过诸葛兰所拈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兵刃”二字。
方古骧目光微瞥,眉头立蹙,因为兵刃较技,是场最凶险的硬仗,诸葛兰功力方面,本较伏五娘为弱,再处于目前不利情况之下,最多舍命硬拼,维持上个一二百招,非受伤损不可!
他心中焦急,偏又一时无计,只好暗在几下,把“风尘酒丐”熊华龙,踢了一脚,要熊华龙想个缓兵之策!
这时,伏五娘目注诸葛兰,连声怪笑说道:“朱老弟,你真做得令人可恨,也傲得令人可爱!”
诸葛兰冷冷答道:“若无几寸侠肠,三分傲骨,何以立足武林?老婆婆不必多言,赶紧亮兵刃吧!”
伏五娘道:“朱老弟用什么兵刃?你是否还用适才那柄‘白骨锤’?”
诸葛兰傲气又动,剔眉答道:“在下折枝束草,皆可当作兵刃,但老婆婆若对那柄‘白骨锤’,感觉兴趣,朱楠也愿从命!”
伏五娘目光电闪,怪笑说道:“好,我就请你仍用那柄‘白骨锤’……”
语音微顿,回头朗声叫道:“春兰、夏荷,你们去往‘藏宝殿’中,取我那根‘毒龙鞭’来!”
方古骧见自己要熊华龙思计,他却毫不理会,只顾饮酒,遂忍不住地又对他踢了一脚!
熊华龙迷着双眼,向方古骧笑眯眯地问道:“方兄,‘一醉解千愁’的上句是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
方古骧见他那副不慌不忙,慢吞吞的样儿,遂没好气地答道:“‘三杯通大道’……”
熊华龙一面自行斟酒,一面摇头晃脑地怪笑连声说道:“对,对,‘三杯通大道’,只要再饮一杯,我的‘大道’自出!”
方古骧目光瞥处,见春兰、夏荷两个侍女,业已一个捧头,一个捧尾,把根粗如人臂,长达丈二,鳞甲闪闪的“毒龙鞭‘’取来,不禁怒道:”你还有甚‘大道’?大概只有一肚子‘大便’!“
诸葛兰听方古骧说得有趣,不禁“噗哧”一笑!
熊华龙把所斟满的那杯酒儿饮完,一本正经地朗声说道:“我的‘大道’多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之事,无所不通,诸子百家各书,无所不晓,并有前知慧觉……”
他狂吹至此,连“白发金刚”伏五娘都听得忍不住一旁笑道:“熊大侠竟有这多本领……”
熊华龙双目—翻,神气活现地笑道:“别的本领不谈,至少老婆婆对于我有‘前知慧觉’一事,是已经承认的了!”
这几句话儿,把伏五娘听得为之一怔,双眉略皱,讶声问道:“已经承认?熊大侠此话怎讲?”
熊华龙看着伏五娘,笑嘻嘻地答道:“我若非具有‘前知慧觉’,怎会知晓老婆婆与朱楠老弟,有较技之举,特地跑来‘庐山阴谷’,担任评判?”
伏五娘听出熊华龙的言外之意,“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我倒忘了请教熊大侠来我‘庐山阴谷’,是为了何事?”
熊华龙怪笑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桩事儿,委实对老婆婆关系太大!但我到此之后,便被老婆婆嘱为评判,目睹神功,叹为观止,几乎把这桩大事忘却!”
伏五娘皱眉说道:“究竟是什么事儿?我近年深居简出,几已不在江湖走动……”
熊华龙怪笑连声,扬眉说道:“此事虽非直接与老婆婆有关,却也关系极重,是令郎伏少陵老弟……”
伏五娘只此独子,自然关心,闻言之下,瞿然接口问道:“少陵怎样?熊大侠是在何处遇见他了?他……他有什么事儿?”
熊华龙笑嘻嘻地。扬眉说道:“星子县中,有家‘金谷园’妓院,院中有个颠倒众生的著名粉头,名叫‘绿珠’……”
伏五娘不等熊华龙话完,便即微笑说道:“我明白了,莫不是少陵又去这风花雪月处所,逢场作戏……”
熊华龙笑道:“不是逢场作戏,是醋海兴波,伏少陵与人家互争名妓绿珠,起了冲突!”
伏五娘不甚在意地,笑了一笑说道:“这是小事,熊大侠何必……”
她“何必大惊小怪”一语,尚未说出,熊华龙便双眼一翻,摇头说道:“不是小事,他们动了手呢!”
伏五娘失笑说道:“动手又有何妨?放眼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之中,能有几人,是我儿少陵之敌?”
这几句话儿,说得着实太傲!
方古骧举杯自饮,未作理会,诸葛兰则眉腾英气,似乎又将对伏五娘不服讥刺!
熊华龙成竹在胸,饮了一口酒儿,点头说道:“老婆婆说得不错,令郎伏少陵老弟的‘迷神八式’,着实精微,他的对手,若是我老花子,连一式半式都吃不消呢!”
“风流金刚”伏少陵的“迷神八式”,是防身保命的撒手绝学,非遇特殊强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