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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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旧版)-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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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以逸待劳。纷乱中只见数百名卖柴农民拥了过来,一见火起,似乎心里惊慌,把挑着的稻草一担担的乱丢在地上。将军署出来一名军官,大骂:“混蛋,柴草丢在这里岂不危险,快挑走!”举起马鞭乱打,那些乡民四散奔逃。
  忙乱中锣声大作,数十辆水龙陆续赶到,这时将军署外稻草已经烧着,慢慢延烧过来。叫喊声中周绮所率领的一百名假难民也都到了,就在地上支起大镬,把油倒在镬里,用硬柴生火,煮了起来。李可秀站在墙头观看火势,见外面人众来得古怪,派参把曾图南出去查看。曾图南走到难民身旁,喝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周绮笑道:“我们炒菜吃,你不见么?”曾图南骂道:“混帐忘八羔子,快滚快滚!”
  正争吵间,马善均已率领旗营兵丁赶到,把将军署团团围住,驱散闲杂人众。曾图南叫道:“带兵的是那一位大人,快请过来把这些奸民轰走……”他话未说完,周绮已用木勺掏起一杓滚油,向他脸上浇了过去。曾图南只感到一阵奇痛,倒在地上乱滚乱爬,随从的几名兵丁大惊,忙把他扶起向署内逃去。墙头清兵看得明白,乱箭射了下来。
  红花会众兄弟早有准备,各自躲在柴草手车后面,弩箭一枝也射他们不到。这时油已煮滚,卫春华督率水龙队,把热油从水龙中向墙头冲去。清兵出其不意,无不烫得头面手臂全是水泡,一阵大乱,纷纷从墙上跌下去。李可秀知道是红花会聚众来夺文泰来,一面派人出外求救,一面率兵卒在墙头抵御。那知派出去的人都被马善均带领的旗营弟兄截住,而火头却越烧越近。徐天宏所以只烧稻草,旨在虚张声势,他怕真的烧了将军署,那时如果文泰来不及救出,岂不糟极?但李可秀那里知道,十分焦急,只怕大火真的延烧过来,这时滚油已经浇完,改浇冷水。章进督率红花会人众,把生石灰一包包一块块的抛进署内,水龙冷水一淋,石灰烧得沸腾翻滚,清兵逃避不迭,陈家洛大呼:“冲啊!”红花会众兄弟一鼓作气,东南西北四面涌了进去。
  清兵各挺刀枪迎战。章进两柄板斧着地卷去,两旁杨成协与卫春华各率红花会会众猛冲过来。清兵且战且退,成千官兵挤在演武场上,被红花会会众分成一堆堆的围攻。
  徐天宏见清兵人多,一时之间不易将之全部压服,正寻思间,忽见骆冰挺着双刀在各厅房中奔进奔出找寻文泰来,忙道:“四嫂,你到外面把水龙队调进来,叫绮妹妹赶紧在镬中烧水!”骆冰接令去了。这时陈家洛、无尘、赵半山、周仲英、常氏双侠诸人在将军署内纵横来去,四下找寻文泰来的踪迹,抓到几个兵丁喝问,都是瞪目不知,丝毫没有下落,无尘大怒,仗剑直杀入清兵大队之中,转眼之间刺倒了七八名官兵。徐天宏用红花会切口高声传令,群雄率领会众把清兵逼在一处,团团围住。
  李可秀久历戎行,身经百战,督领部属誓拼斗,虽然死伤甚众,仍旧阵势不乱,正酣战间,忽听对方一个人高声叫了几句古怪说话,红花会会众突然四下散开。李可秀怕对方使用诡计,忙呼口令:“各占原位,别追,放箭!”语声未毕对方人丛中钻出了数十架水龙来,沸滚的开水大股射来。清兵烫得无处奔逃,滚地哭喊,朝人丛中乱挤。
  徐天宏叫道:“水龙暂停!”向清兵喝道:“要性命的快抛下兵器伏在地上。”不让他们稍有犹豫余地,随即叫道:“放水!”数十股沸水又向清兵队里冲去。清兵一阵大乱,都抛下兵器,伏下地来。李可秀无法可施,正惶急间,忽见一个少年从外面挺剑奔了进来,拉住他手,叫道:“爹爹快走!”李可秀见是穿了男装的女儿,也不知她如何力气奇大,竟被她一把拉了就走。章进双斧砍来,叫道:“往那里走!”李沅芷剑尖向他肩上刺去,章进举斧一格那知她这一剑是虚招,回剑一挥,父女两人已乘隙窜了出去。章进正待追赶,赵半山识得她是陆菲青的徒弟,心想:“不知他与这个将军有什么渊源,如此舍命相救,瞧着陆大哥脸上,放他走吧!”于是叫道:“十弟,别追啦!咱们救四弟要紧。”章进止步不追。
  这时清兵都已抛下兵器,杨成协率领会众把清兵押在一旁。陈家洛、无尘等人已在将军署内内外外找寻了一遍。骆冰不见丈夫影踪,随手抓住一名清兵,用刀背在他肩上乱打喝问,那清兵只是求饶,看样子真的不知文泰来监禁之所。徐天宏道:“大家快去把那将军截回来,他一定知道四哥的所在。”群雄向外追出,奔不数步,忽然一个蒙面人从斜刺里跃出,一剑向骆冰刺来。骆冰右手短刀一格,左手长刀还了他一刀。那人举剑一挡,哑着嗓子道:“要见你丈夫,就跟我来!”骆冰呆了一呆,那人回头就走。骆冰叫道:“你说什么?”跟着追去。章进、周绮怕骆冰有失,也随后赶去。
  那蒙面人转弯抹角,直向后院奔去。骆冰、周绮、章进跟在后面。骆冰不住喝叫:“你是谁?”蒙面人不应,穿过几扇月洞门,已奔到了花园,沿路尽是死尸,想是无尘等来找时所杀。那蒙面人跑到一座花坛旁,绕着花坛转了一圈,连拍四下手掌,正待开口说话,忽见李可秀与李沅芷两人奔进园来,后面常氏双侠一路紧追。那蒙面人跃到常氏双侠面前,举剑一挡,李氏父女乘机跃上墙头。常伯志右手一飞抓,左手一掌,蒙面人宝剑“回风拂柳”,拆开了飞抓,身子向后一退,避开他那一掌。那知常氏兄弟接战时素来互相呼应,兄弟两人四掌四腿,就如一人一般。常伯志一掌出手,常赫志早料到敌人退路,那蒙面人向后一退,刚被常赫志左掌反手一扫,打在肩上,登时跌出数步,骆冰大叫:“五哥、六哥,且莫伤他。”
  常氏双侠一怔,那蒙面人已从花园门中穿了出去。骆冰把那蒙面人的奇怪举动简略的向常氏双侠一说。他两兄弟在江湖上纵横多年,见闻广博,这时仔细看那花坛,见并无特异之处,正在思索,章进早已不耐,大叫大嚷:“四哥,四哥,你在那里,咱们救你来啦!”挥动双斧,把花坛上的花盆乒乒乓乓乱砍一阵。
  常赫志眼睛一晃之间,见一只碎花盆底下有些古怪,跳过去一看,却是一个铁环,用力一拉,只听见轧轧一阵响动,整个花坛慢慢移开,露出一块大石板来。周绮知道下面必有机关,忙奔出去把徐天宏、陈家洛等人都叫了进来。常氏双侠、章进、骆冰四人合力抬那块石板,但竟如生铁铸成一般,丝毫不动。骆冰大叫:“大哥,大哥,你在下面么?”她伏耳在石板上静听,下面一点声息都没有。徐天宏看那石板并无异状,他退后数步,想再看那花坛,日光微斜,忽见那石板右上角隐隐约约绘着一个八卦太极图,忙跳上石板用单拐的拐头在太极图中心一按,并无动静,又用力一按,忽觉脚下晃动,忙用力一纵,跳在旁边。
  石板突然陷落,骆冰喜极,大叫一声,正待跳下去,常伯志叫道:“且慢!”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在此时,下面忽然的射出三箭来。骆冰暗暗吃惊。石板落完,露出一道石级,陈家洛道:“五哥、六哥,你们守在洞口。咱们下去!”这时无尘、赵半山、周仲英、杨成协、孟健雄等都已闻知赶到,大家救文泰来心切,一齐涌了进去,章进挥动双斧,当先开路。
  石级走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群雄顾不得危险,顺着甬道直奔进去,甬道尽头现出一扇铁门。
  这时徐天宏已有经验,取出火绒火石,打亮了往铁门上一照,果然又找到一个八卦太极图,他用单拐在太极图中连按两按,叫道:“大家让在边上。”群雄缩在甬道两侧,提防铁门中又有暗器射出来,这次暗器倒没有,但铁门上升极慢,等铁门离地数尺时,群雄已看得明白,这铁门厚达两尺,即便没有千斤之重,也总有七八百斤。骆冰不等铁门之势停住,矮身从铁门下钻了进去。徐天宏叫道:“四嫂且慢!”叫声刚出口,她已钻了进去。章进、周绮接着进去。群雄正要跟进,卫春华从外面奔了进来,对陈家洛道:“总舵主,那将军已被他溜了出去,兄弟们没截住。咱们快动手,怕他就会调救兵来。”陈家洛道:“你去帮助马大哥,多准备弓箭,别让救兵进来。”卫春华接令去了。陈家洛与无尘道人等也都从铁门下进去,只见里面又是一条甬道,众人这时相救文泰来之心愈急,顾不到什么机关暗器,一股劲儿往内冲去。
  走了数丈之地,甬道似又到了尽头。章进骂道:“王八羔子,这么多机关!”待赶到尽头,原来甬道忽然转了个弯。群雄转过弯来,突然眼前一亮,当前是一间小室,室中明晃晃的点着数枝巨烛,中间椅上一人按剑独坐。仇人相见,份外眼明,正是火手判官张召重。
  张召重身后是一张床,骆冰看得明白,床上睡着的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文泰来听得脚步响,回头一看,见爱妻奔了进来,宛如梦中。他手脚上都是铐镣,移动不得,只“啊”了一声。骆冰三把飞刀朝张召重飞去,也不去理他如何迎战躲避,直向床前扑来。张召重左手自右向左一横,把三把飞刀都抄在手中,右手在坐椅的机括上一按,一张铁网突然从空降下,把文泰来一张床恰恰罩在里面,夫妻两人眼睁睁的无法亲近。
  陈家洛叫道:“咱们齐上,先结果这奸贼。”语声未毕,腕底匕首一翻,猱身直上,当胸向张召重刺来。无尘、赵半山、周仲英都知道张召重厉害,这时事在紧急,也谈不上单打独斗的好汉行径,三人各出兵器,把张召重围在垓心。这四人全是武林中一等的好手,张召重纵有通天本领,此时也已不能脱身。
  火手判官凝神接战,和四人拆了数招,百忙中凝碧剑还递出招去。陈家洛把匕首往怀里一揣,双手施开擒拿法,直扑张召重胸前。他想敌人攻势自有无尘等人代他接住,双掌有攻无守,连环进击。烛光剑影中左掌向张召重抓去。张召重猛斗中见他掌到,不及退避,一吐气,胸部向内一吸,避开了这一抓,同时无尘与赵半山的两柄剑也已刺到,周仲英的金背大刀横斩过来。
  张召重疾退两步,让开周仲英横砍而来、势急力沉的大刀,挥动凝碧剑,往无尘与赵半山双剑削去。两人怕他剑利,不敢相碰,疾忙变招,一刺下腹,一刺右胸,此时陈家洛与周仲英又迫了过来,张召重武艺再高,那里抵得住这四人合力进攻,又退了两步,斗室本小,此时他已退到墙边,无尘大喜,剑走中宫,当胸直刺,同时周仲英、陈家洛与赵半山也同时攻到。张召重左手按墙,右手挺剑拒敌。无尘一剑快似一剑,奋起神威,一眼就要把他钉在墙上,那知“扑”的一声,墙上突然出现一扇小门,张召重快如闪电般钻了进去,小门又倏然关上。无尘与赵半山的剑险被门夹住。四人吃了一惊,无尘顿足大骂。陈家洛纵到文泰来面前,这时章进、周绮、骆冰正在各举兵刃猛砍罩著文泰来的铁丝网。
  突然头顶声音响动,一块铁板落了下来,刚把文泰来隔在里面。陈家洛疾把骆冰和周绮向后一拉,两人才没有被铁板碰着。章进举斧往铁板上猛砍。徐天宏细察墙上有无开启铁板的机关,寻了一个八卦太极图形,用力按动,但显然张召重已在内里做了手脚,连掀了十几下都无动静。
  杨成协站在最后,守在甬道转角,以防外敌,忽听见外面轧轧连声,铁索绞动,叫声:“不好!”猛然窜出。徐天宏等人仍不死心,在斗室中找寻开启铁板的机关。骆冰抚着铁板哀叫:“大哥,大哥!”
  忽然杨成协在甬道中连声猛吼,声甚惶急,赵半山与周仲英忙奔出。不一会只听得赵半山大叫:“大家快出来,快出来。”众人疾忙奔出,只有骆冰仍旧恋恋不舍的扶着铁板不肯走,周绮刚走到转角处,见骆冰不走,回头把她拉着出来。
  只见杨成协双手托住那重达千斤的铁闸,已是满头大汗。周仲英抛去大刀,挤过身去,蹲下用力向上托住。陈家洛见情势危急,叫道:“咱们先出去,再想办法。”群雄从闸下钻出去。杨周两人虽然使尽全力,那铁闸仍旧缓缓下落。章进弓身奔到闸下,说道:“周老英雄,八哥,我来顶住!”他用驼背驼住千斤闸,杨成协与周仲英向外窜出。杨成协拾起他丢在地上的钢鞭,竖在闸下,叫道:“十弟快出来!”章进往地下一伏,铁闸往下一落,仗着钢鞭一支,杨成协已揪住章进的肩膀,一把提了出来。只听见“喀喇”一声,钢鞭已被铁闸压断,又是重重的“篷”的一声,铁闸打在地上,尘灰扬起,势极猛恶。杨成协与章进两人都是力已用尽,坐倒地上。
  甬道中脚步急速,常赫志奔了进来,说道:“总舵主,外面御林军到了,咱们要不要接仗?”徐天宏道:“打硬仗形势不利,咱们退吧。”陈家洛道:“好,大家退出去。”赵半山与周仲英在铁闸机关上又掀又拉,弄了半天,始终纹丝不动,听陈家洛下令,只得向外奔出。在花园中忽见一个艳装少妇,神色仓皇,陈家洛道:“拿下!”周绮一把拖住拉了出去。
  到得将军署外时,只见人头耸动,乱成一团,官兵与会众挤在一起。陈家洛用红花会切口叫道:“马上退却,大伙到北门外聚集。”众人齐声应令,各路人马向北退去。官兵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追赶。
  群雄功败垂成,在路上纷纷议论。出得城来,陈家洛叫道:“到城北十里山里煮饭吃了,再商善策。”好在周绮率领会众带有大批镬子,另有数十名会众采办米粮菜肴,在树林中煮起饭来。赵半山安慰骆冰道:“四弟妹你尽管放心,不把四弟平平安安的救出来,咱们誓不为人。”众人大骂张召重十恶不赦,两次相救都被他坏事。大家又猜那蒙面人不知是谁,他指点监禁文泰来的所在,明明是朋友,怎么又不肯露面,反去帮助李可秀逃走,实在费解。
  正谈论间,忽听林外传来“我武──维扬──”“我武──维扬──”的趟子声。赵半山道:“镇远镖局的镖到了。”骆冰骂道:“镇远镖局罪大恶极,那姓童的虽给七哥杀了,还是不能消我心头之恨。这次算他运气,保了总舵主家里的东西,否则不去夺来才怪呢。”
  徐天宏把陈家洛拉在一旁,悄声道:“皇帝三天内要杀四哥,这话可不能让四嫂知道,否则她情急拼命,怕要坏事。”陈家洛点头称是,徐天宏又道:“咱们今天这一闹,说不定皇帝心慌,提早害了四哥。”陈家洛皱眉道:“这一着决不可不防。”徐天宏道:“目前别无他法,只能抢他的玉瓶。”陈家洛不解,说道:“玉瓶?”徐天宏道:“不错,刚才十二郎说,回部送了一对玉瓶来求和,就由镇远镖局护送。皇帝既派大军西征,媾和是一定不肯的,不媾和就得还他们的玉瓶,否则失信于天下?这个皇帝老儿最爱戴高帽,爱面子,对这种情形是很有顾忌的。”陈家洛道:“咱们拿到玉瓶,就去对他说,你要是动了四哥一根毫毛,咱们把玉瓶打碎。”徐天宏道:“照啊。将来就算不能用玉瓶换四哥,至少可以多拖他几日,这对回部木老英雄也有好处。”陈家洛喜道:“好,咱们就斗斗这威震河朔王维扬。”两人商量已定,陈家洛回到群雄身边说道:“卫九哥,你去探探镇远镖局这枝镖的情形,马上回来报讯。”卫春华接令而去。
  威震河朔王维扬今年六十九岁,自三十岁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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