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元年八月,龙泉剑庄庄主叶杨,卒。
不单单龙泉这方的宾客在震惊,云流一刀同样露出了惊色。
今天为了得到剑庐残篇,云流会早早就布下了李代桃僵之计,以易容之术渗入各路宾客当中才有一开始的先声夺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叶杨只是他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他看着身边这位从东瀛一直替他跟随保护着云流明梁的上忍,感到十分的陌生。
云流会的忍者没他命令怎敢擅自动手?
“你是谁?”
无论他再怎么不承认,叶杨终究还是他云流一刀的师弟,于是云流一刀脱口而问。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这种场合这样的问法岂不让他丢份?
漆黑的忍刀画了几画,像是在表达对云流一刀的嘲讽。
“师父——”
叶湘龙大声悲呼:“还请诸位前辈为我师父报仇!”
“义不容辞!”
疑虑在心的云流一刀压力骤然增了几分,他惊觉,仰天大笑:“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么!”
如果说刚刚动手他还因为叶杨在手而留有余地,那么现在既然已经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云流一刀却是不能容忍敌手在他面前放肆。
池祈静静地站在洗心堂屋檐下,对玄鸣道:“他要放大招了,徒儿你看好。”
只见一个巨大的环形气壁出现在了云流一刀的身外,众多武林名宿的刀剑透入环形之中,就好像陷入了泥潭一般行动缓慢。
“这是融合了生太极以及坐忘无我的刀壁。”
池祈说话向来不会太透,可透露出来的消息仍让玄鸣震惊,难道这云流会还真的跟他们纯阳清虚派有什么渊源不成?
环形的刀壁骤然收了回去,众多武林名宿手上一松。没等他们调息缓气,绝命的一刀再起。
以刀壁吸收了不少敌手内功气息的云流一刀,已不能用势不可挡来形容。
刀锋过处,俱是板上鱼肉。
侥幸挡住的寥寥几个人,已经被一地血尸吓破了胆,一言不发地撇下门人迅速远遁,急急正如丧家之犬。
内气砰地把四周的血液炸成血雾,随着它们随风而散,云流一刀闪身出现在了叶湘龙与云流明梁的战圈正中,一把抓起了叶湘龙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
“说!剑庐残篇到底在哪!”他戾气冲心,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耐性。
叶湘龙嘴唇紧闭,看了云流一刀身后一眼的他眼角浮现出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云流一刀不曾回头,一道凌冽的刀气已然替他往身后招呼过去。
“啊啊啊——”
一个细小得状若猴子的绿色身影被刀气两断,它体内的绿色毒液砰地倾泻下来全数覆盖到了云流明梁的身上。
这是一手面对云流一刀与云流明梁的双杀。
“父······父······”
云流明梁全身极速溃烂,一句话没说完便噗地倒地,身体渐渐消融在地面的绿色毒液中,就连佩刀也被蚀去了。
“明梁——”
叶湘龙被云流一刀当作了出气筒竭力地朝地上一砸。
啪啪地断骨声起,玄鸣见状着急地大呼:“叶兄!”
云流明梁的最后一点痕迹被毒液抹去,贵为武绝的云流一刀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痛呼,傲脸变成了哭脸。
“到底是谁!!!”
轰隆两声巨响,两边庄墙各自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密密麻麻的人状物顶着青色皮肤应声而出。
血炼教·青皮毒尸。
大敌再现,玄鸣不由得在心里倒吸了几口凉气。
第三十一章 龙泉陨()
“把这些东西全杀光,一个不留!”
“是!”
云流会的忍众充满杀气地轰然应是,手中锋利的云流忍刀对上了血炼尸人的青皮。
血炼教的带队首领尚未出现,玄鸣略显担心地向池祈问道:“师父,我们?”
池祈毫不在意,宽慰道:“不用担心,徒儿,有师父在。”
“师父,”突然出现在池祈身后的玄朝一脸悲色,“叶夫人自尽了,她说同心剑裂,便江湖不见。”
池祈没答,白色的身影一闪一现,已经从云流一刀的附近把叶湘龙的身体拉了回来,她才道:“走,我们进屋再说。”
云流一刀意味不明的眼神一直跟随着池祈,直到玄鸣关上洗心堂那厚厚的木门。
“苏谪流萤,你们快来看看。”
苏谪搭了搭叶湘龙的脉,默默摇头道:“伤势过重,只能尽力。”
细小的素针在苏谪与流萤的指间飞舞,无声无息地插遍了叶湘龙的周身,试图刺激他自身的真气配合治疗。
叶湘龙的眼皮悠悠张开,他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
苏谪见状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半响,她直起的身子脸现悲戚。
此时叶湘龙的眼神坚定万分,见苏谪朝他点头,才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流萤与苏谪体内的墨色真气顺着素针渗入了叶湘龙的周身大穴。
真气流转,飞快地移动着穴位的素针把叶湘龙体内的最后一点生机刺激了出来。
这是回光返照。
已经被屏蔽了痛觉的叶湘龙在苏谪的搀扶下直起了身,他取下了左手手指上的金黄色指环。
“玄鸣兄,这个指环麻烦你帮我带给我师弟叶尘,他就在西湖边上。”
金黄色的指环篆刻着无穷的剑影,藏剑两个卓尔不群的大字临剑而立。
玄鸣忍着悲伤接过,应道:“好,我一定带到。”
“谢了。”
叶湘龙的生机戛然而断,没有再说其他。
不久前还跟大家有说有笑的一位江湖同道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死去,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苏谪的脸上更显凄楚:“抱歉玄鸣,如果我把祖传的太素九针学全,或许就能救得了叶兄的性命。”
玄鸣举手止住了她莫须有的自责。
“各人缘法,切莫如此。”
他随后转头向池祈问道:“师父,我们?”
一直在门边通风口上观察的蝶澈适时地传来了玄鸣需要的信息。
“除了云流一刀和几名上忍,其他忍者都在尸人的面前吃瘪,那些普通的各大派弟子,快要死得一个不剩了。”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
“我们等。”
“等?”玄鸣对池祈的这个决定有点不解。
“嗯,等。”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漫长,一直在观察的蝶澈最后总结了一句:“这东瀛人,好厉害。”
在池祈的吩咐下重新打开门,出现在玄鸣面前的是一个残肢断臂构成的世界。尸人青色的体液与武人红色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把龙泉湖的湖水染得浑浊无光。
粘稠的体液在云流一刀的衣服上滴落,他独自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是一个全身皮肤呈紫色的巨大毒尸的尸体。
云流刀半插在大毒尸的肚腩之上,光是它所在的高度,就有半层楼高。
玄鸣迈过门槛,把池祈让了出来。
云流一刀与池祈的对视,从一开始就绵延着电光。
云流一刀大战初过、居高临下的势,是池祈这边无论人数有多少都比不上的。
这位睥睨着这方天地的中年人在这一刹那似乎苍老了不少。
“师妹,别来无恙?”
“云流君,你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妹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云流一刀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从你选择了东瀛开始,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了仇恨二字。”
“俗人,真是俗人,炎黄会毕生追求的汉唐风貌就在东瀛与高丽的民间。我不选择东瀛,难道还要留在这个一切向钱看的神州之地么?”
云流刀被他拔出,紫色的毒液喷涌了一会方才消散。
“你看看在场的这些一派之长,一个两个脚步虚浮,丹田亏空。多有酒色侵蚀入身。就这样的人也能当上所谓的武林名宿,难道我便只能留在这里跟这些庸人同流合污不成?”
云流拖着刀,摇摇晃晃地下了大毒尸的尸体,向玄鸣他们走来。
“这些都是你的弟子?来来来,让师伯看看。”
随着对池祈的靠近,云流一刀的老态愈来愈重,一双迷眼逐个打量着玄鸣等人,嘴里不住说好好好。
蹒跚的老者咔嗒地瘫倒在地上,脸上开始浮现皱纹。
“若不是剑庐残篇没有到手,也不会······”
听着这位刚刚还威风八面的武道前辈的临终不甘,玄鸣已惊愕得完全说不出话。
怎么会?
他俯下身想要查看,被池祈厉声喝止。
“别碰!毒已经蔓延至体表了。”
玄鸣不解地问道:“师父,云流前辈不是武绝级高手么,怎么会被外毒这么轻而易举地夺去性命?”
“他算什么高手,一个疯狂的傻子罢了。这毒其实算不上什么东西,耐不住有些人心灰意冷发神经拿生命开玩笑。”
“不可能吧?”苏谪有点难以置信,会有一介武绝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么?
“没什么不可能的,武功高强又不等同于长生不老,有些人年纪大了又失了独子,一时想不开也正常。徒儿,你到庄外查看一下,要小心谨慎,这附近可还有不少偷鸡摸狗的小毛贼。朝儿,看看庄内还有没有活着的。”
“是。”
池祈完全是一副在为龙泉剑庄准备后事的语气,玄鸣很奇怪她为什么迟迟没有出手,毕竟清虚派与龙泉剑庄的关系称得上是亲密。
不再多想,玄鸣当先朝庄内的马厩走去,踏雪还在那里生死不知地拴着呢。
一路上龙泉弟子与部分来客的尸首时不时地伏在地上,很难想像在数个时辰之前这里还一派热闹祥和。
尸体上的伤口基本都只有一道,是被人一刀必杀。
远处传来了咀嚼吞咽的声音,玄鸣神色一沉,小心地快走几步。
只见拐角处一名龙泉弟子的身上,正趴伏着一名血炼教的青皮毒尸在撕咬。
真是畜生呢。
玄鸣静静地,腰后的阑珊在无声无息中出鞘。
这些东西不是都被围困在了韶州城么?突袭龙泉剑庄的这些到底是从哪来的?
第三十二章 尸将肉球()
偷袭未果,玄鸣早有准备地抵挡住了尸人后发制人的扑击。
跟这些东西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玄鸣冷冷一笑。
此时的他虽然没有什么真气护体,但是抛却真气是否充盈这个因素,他的身体素质是实实在在地因东来紫气提升了。这也是他敢于迎面对上尸人的底气。
身后剑光交织飞来,狠狠地在毒尸的身体上划开了两道口子。
再度扑向玄鸣的毒尸出现了短暂的僵直,玄鸣见状看准对方被划开的皮肉挺剑直刺了进去,再顺势往下一划解决了这名拦路者。
“谢两位师姐。”玄鸣冲身后的玄朝与兰歌道。
“庄内有我们,你快完成师父的任务要紧。”
“好。”
马厩内,即便四周都有死尸死马,踏雪仍老神在在地咀嚼着草料。
两名毒人的尸体被它踩在马蹄之下,随着它一下一下的践踏而抽搐。
解下拴绳的踏雪仍低头在马槽里吃着,玄鸣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笑骂道:“吃货,走啦。平时我还饿着你了不成?”
翻身上马,玄鸣骑着踏雪得儿得儿地一溜烟跑到了庄门所在。庄内静悄悄的,带着一种大战后诡异的静默。
庄门上的门闩已经断裂,一具脚向内头向外的尸体趴在了仅供一人进出的门缝中。
看样子像是在刚刚的大战中打算趁乱逃离龙泉的别派弟子。
死因在上半身。
玄鸣下马抄剑在手,戒备着缓缓拉开了左边庄门。预料中的暗杀并没有出现,庄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影。
庄门到寻剑桥不过十八步的距离,此时桥外桥内,龙泉剑庄用于迎宾的饰物显得有些凌乱。
玄鸣上前查看,发现四周都有不少打斗的痕迹,看来这人也不是凭空消失的。
此时艺不高人也胆大,玄鸣一声唿哨,快马冲进了竹林。
越靠近叶老所在的位置,血腥味就越重。
正是修罗场。
成片的竹林在激斗中齐腰而断,东倒西歪纷乱不已,地面被完全浸透成红色,叠在竹节上面的是许许多多的死尸。
“踏雪,靠近点看看,小心地面的兵刃。”
尸堆当中有不少被人拖动翻找的痕迹,凶手在毫不掩饰地告诉来人他在掩盖着什么。
“除了古斯教,还有血炼教的黑衣么?”看到部分尸体后脑勺的鼠尾,玄鸣得出了他的结论。
踏雪的马蹄已被玷染成血色,玄鸣见此懒得下地,徘徊数圈确定尸首之中没有叶老的身影便掉头离开。
“这人······运气太好。”
窥视者在远处不甘地沙声一笑,笑声里透着对玄鸣浓浓的不屑,并没有因为他没中陷阱而懊恼。
“我带······东西回去。”
“漏网······鱼交给你。”
踏雪扬蹄而立,玄鸣看着眼前青紫色的“肉球”双眼微眯,警惕万分。
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从肉球里钻了出来。
伸出了头却没有伸出手或腿,就好像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不倒翁。
“路,不,通。”不倒翁的声音呼噜噜地,口齿不清,听上去中气不足。
“呵,此路通或是不通,得由我手中剑来决定,怪物。”
踏雪跑远,玄鸣深知自身的劣势,抢先出手。
阑珊快若闪电,以横扫千军之势向肉球直斩过去。
拦路的不倒翁肉球连腿都没有,玄鸣对他的防御力早有了心理准备。
甫一交手,剑斩的触感仍让玄鸣心头凝重。
阑珊斩在对方身上,就好像斩中了千层牛皮糖,斩不开刺不入,反弹的力道还让人难受得厉害。
“挠,痒,痒。”
肉球的头颅裂开了大嘴,看上去在无声地哂笑。
“切,逼道爷我放大招。”
玄鸣长吸一口气,放声朝天空喊道:“璇璇,求援了!”
回应的鹤鸣声立马从天上传来,玄鸣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冲不倒翁回了声哂笑,道:“一会等我师父来了我看你怎么死,怪物。”
此时不倒翁的头颅收了回去,玄鸣不敢大意,立剑在胸前静等对方出招。
肉球开始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
地面的断竹与尸骸不是被肉球溅飞就是被磨成粉末,玄鸣开始后退。
在他举起左手虚掩脸庞,挡住扑来竹粉的时候,旋转着的肉球冲了过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陀螺。
玄鸣看准来势,一个“凌霄揽胜”向左翻跃先行避开了陀螺的撞击直线。
他警惕不减,眼看陀螺在来到他身边的瞬间有个微乎其微的停滞。玄鸣浑身因为危机将至而冒出了冷汗,他不假思索地再次左跃。
溅飞的碎竹在玄鸣的道袍上划开了数道裂口,攻击没奏效的肉球陀螺很快停了下来,颇有点进退自如的意思。
玄鸣站在被完全碾成平地的地面上,心底发寒。
几个回合后,玄鸣喘着粗气,小腿因为多次的急剧发力而微微发抖。
他把嘴里不小心吸入的竹粉啐掉,笑道:“真是一场鬼门关前的战斗。”
期间他几次反手刺击的反攻,都被肉球的防御自动无视。
幸好这敌人除了皮糙肉厚跟撞击之外没其他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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