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宇无奈地继续耸了耸肩,长叹一声,道:“既然蝶澈你喜欢直来直去,我就直说了。我翻看唐门的典籍才知道了我们这个武林盟的由来,武林盟成立在唐时的安史之乱时期,此后一直就是中原武林抵抗外侮的中坚力量。”
“而每次朝堂更替都会是武林盟受创的时候,当这种更替是由外侮造成的话则受创更甚。有宋一代,市井文化大盛,百姓生活富足,我们武林盟的诸门派或多或少都恢复了盛唐时期的元气。就连早早毁于战乱的天策府,也出现了不少行走江湖的传人。”
“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大家应该都听自己的师门说过。抗金之后便是抗蒙,有骨气的早早就在这方世界消失了,剩下我们这些没骨气的,要不就跟蒙人虚与委蛇,要不就退遁深山以保传承。”
“此后,除了元末明初时期明教大兴了一阵之外,武林盟便一直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三两只,直到现在。”
到这里,唐蝶澈不耐烦地打断道:“重点,重点!”
墨宇仍旧耸肩,继续道:“那我就真的直说了,满清的剃发易服令后的神州,对于汉人来说将会是一个比蒙古人统治下的四等公民社会更加可怕的存在。要么生,要么死,要么跪下。”
“生则远遁,死则殉国,跪则为奴。”
“我们唐门,如今只想选择生。”
寻天双手合十,闻言诵道:“阿弥陀佛,精彩精彩。”
流萤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所以墨宇叔叔你说了这么多,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你们唐门要抛下我们跑了’?”
唐墨宇道了一声惭愧,便不再说话。
一时间,岛上的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唐蝶澈解释道:“这是我们唐家堡堡主的意思,我们唐家人这千年来,为这个神州,为这个华夏流的血可是不少了,眼看国之将倾,天下将亡,与其抛头颅洒热血。还不如远遁海外保留香火,许他纯阳封山隐遁,就不许我唐门避战异乡么?”
苏谪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明亡,天下亡’,满清不过是占领了我半壁江山而已。我们姐妹这一曲丹心鉴,看来是白唱了。”她的牙关紧咬,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这时,只听院外传来了几声稚嫩的呼救声。
“有人吗?有人吗?”
铛铛脸上的笑颜早早就收了起来,她宽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容后再议吧。”
说完当先朝院门飞了过去,既然尴尬,一起过去瞅瞅也是好的,其余人也陆续离开了小岛。
玄鸣与楚羽笛不约而同地各自慢了半拍,互相问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羽笛兄弟(玄鸣兄),你怎么在这?”
为了避免拖太久让人生疑,他们的语速很快。
“羽笛兄弟,我们是不是穿越了?”
“我一开始也是以为我穿越了,直到我死了两次,一切又重头开始我才知道,我们现在仍处在神州剑冢之内!我不是把你送出去了么?玄鸣兄!”
“什么神州剑冢?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来是之前把你推出结界让你的记忆有所缺失,你别管我们为什么会在剑冢了,此地不宜久留,稍后我会设法让你从结界中醒来。”
“好!”初闻处境,玄鸣不疑有他,与楚羽笛一道往院门赶去。
院门与湖泊之间的小小空地上,伫立着一块题着“侠缘”二字的青石。
一名穿着与铛铛类似门派服饰的女子正伏在一名道士的身上,抽泣着。
在她们身边各站了两名身着道袍的小萝莉,脸上同样在落泪。
“纯阳弟子?!”
苏谪就要上前查看,谁知那道士见状便微微摇头,制止了她为他查看的动作。
第二十四章 纯阳弟子()
那还不知道姓名的七秀女子仍在哭泣。
纯阳摇着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哭什么哭,道爷我违背师门禁令,千里迢迢赶到扬州,从尸山血海里面把你捞出来,不是让你哭给我看的。”
哭声渐渐收起,纯阳的眼脸微闭。
“孤梦,我累了,不如你再给我跳一曲吧。”
这似乎是他的遗愿,名为孤梦的女子干脆地答了一声好。
就在不经意间,她脸上的泪痕已消失得干干净净,恢复了淡妆红唇的原样。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这或许是她今生跳得最为用心的一曲,也是最为动人的一曲,羽衣轻飞中,纯阳慢慢闭上了他的眼睛。
“此落黄泉,若你仍为七秀,我仍为纯阳,我必再次娶你过门······”
绝妙的舞姿骤然停止,孤梦与两位小萝莉一起扑到了道人的身上。
哭泣声中,夹杂着七秀女子苦恨的怨念。
“渣男,你给我起来!你知不知道老娘为你从冰心诀改修云裳心经,受了多少苦!”她说道最后,虽然揪起了纯阳的衣领,却能明显让人看出她的手很小心,也没什么力气,似乎不想打扰他的沉睡。
独独剩下那两名道袍小萝莉仍在师兄师兄地叫个不停。
世间万物皆有因缘,这或许是玄鸣的一次机会。
于是,他走前几步,做了一件与他的身份基本符合的事情。
“无上天尊,姑娘,生死有命,这也我师兄的命道,你不要太伤心了。”
一件熟悉的道袍出现在了孤梦的身旁,那样式,一如她与逝去人的初见。只见她不假思索地反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了玄鸣的脸上。
“你们这些渣男,给我滚,老娘不想见到你们!”
一个清晰的红掌印出现在了玄鸣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无奈地单手捂着脸,却是不曾退后。
“好了,孤梦。”铛铛看来与这名女子认识,一直安慰着她。
或许是哭累了,两个小萝莉先后睡去,而孤梦也伏在铛铛的肩膀上没了声息。
蹲下身来轻轻拭去两位小萝莉眼角的泪痕,玄鸣把她们抱起来分别交到了流萤与苏谪的手上。
流萤笑了笑:“玄鸣道长,你还真是不客气呐。”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见谅见谅。”
苏谪拿鼻子在抱着的小萝莉身上嗅了嗅,问道:“挺可爱的小姑娘,只是你们纯阳不是封山了么,她们怎么还会在外逗留?”
玄鸣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也没法接话。
他一双手在死去的纯阳弟子的尸身上按了按,摸到了类似书籍一样的东西,心中暗喜。
手上却是动作不停,解开了纯阳弟子的上衣。
入目之处,俱是绷带。
“都是浅刀伤,如果不是坐忘真气护体,撑不到这时候。”墨宇蹲下身,同样拿手摸了摸,叹道。
······
入夜,江阴唐门别院,客房。
玄鸣独自一人在床上静静地盘腿坐着,桌上放着两本书籍。
《太虚剑意》《天道剑势》
书上还存有纯阳弟子的个人笔记,玄鸣已经把它们都翻完了。
尝试修炼了一下,发现体内完全感受不到气感,联想到他一日无食都没有感到饥饿,玄鸣对楚羽笛的分析更加信了几分。这里只是神州剑冢的幻境,而不是真的现实。
房门被轻轻推开,楚羽笛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玄鸣兄,想起来没?”
“嗯。羽笛兄弟,你把我送出去了,自己却留在这里,意欲何为?”
“哈哈,我得到了不少好处,总要做点有用的事来弥补。喝酒吧,在这里虽然喝不出什么酒味,但是你我之间还是能意思一下的。”
越是发现真相,虚假的东西便越是虚假。
楚羽笛提来的这一壶酒,寡淡而无味,可还是把玄鸣灌醉了。
“这两本秘籍,等那两位纯阳小萝莉醒来之后交给她们吧。”
“好,你还真的信我,玄鸣兄。”
“羽笛兄弟,我们在剑冢也叫作同生共死过,有什么信不信的。”
“哈哈,玄鸣兄,你出去之后倘若雅轩阁有人来寻我,你跟他们直说便可,就说我在凭一己之力扭转江阴八十一日的命运,事成之后自然就回去了。”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即便只是虚假的剑冢幻境,想想还是挺激动的呢。”
“哈哈哈哈——”
楚羽笛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玄鸣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处在北斗却邪云篆内。四周由浓厚怨气构成的血雾,已不知不觉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师父池祈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严肃的不仅仅是池祈,还有大师姐玄朝,朋友流萤苏谪等等。当然,还包括刚刚在幻境中射了他一箭的“唐蝶澈”。
小师妹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同样也捂住了身边小姑娘的眼睛。
玄鸣觉得这种场合他需要先开口,便问道:“师父,你们这是?”
池祈淡淡地回道:“没什么,看了一场少儿不宜的屠杀向纪录片而已。”她说完,脸上紫气隐现,单手朝玄鸣一指。
只见一道紫气顺着她的玉手向玄鸣直飞过去,先是填满了北斗却邪云篆,随后就像搭建了一道渡气的紫桥。池祈全身真气发于体内,散于体外,渐渐形成一片紫霞雾气,让她宛如仙人落凡一般。
“师父,这招我们从来没见你使过,你是不是真的像二师兄说的一样对自己的亲徒弟留了一手?”
玄鸣嘴上贫着,同时盘腿坐在地上,静等池祈用招。
“徒儿,不单单反派会死于话多,正派其实也会死于话多的。”
日常调侃过后,北斗却邪云篆受到池祈的牵引次第地从地面飞起半人多高,把玄鸣团团围住。
随后池祈身边的紫气就好像找到了冲击口,顺着她的玉指向云篆直灌而去。
云篆飘飞,紫霞浓淡。玄鸣似要乘风而去。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最后一丝紫气离开了池祈的手指,她随后双臂张开,似要环抱天地。
从天空看去,环绕着玄鸣的紫霞与云篆渐渐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池祈的额头渗出了几丝冷汗,她一声呵斥,宛在推动千斤巨物。
太极图顺着她的心意缓缓转动起来,随后越转越快,处在正中的玄鸣被刺激得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
太极在卷,卷的好像是他丹田中的黑红太极图以及他的阑珊真气。
玄鸣骤然脑海一黑,他对丹田的审视被生生打断,再感受的时候,全身已经一点真气也无。
放在外界看来,则是环绕着玄鸣的太极紫雾越转越小,最终消失在玄鸣的腰间。
玄鸣睁开眼睛,眼前的紫雾已经消失了,他没来得及询问师父为什么,便被池祈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师父,你的头发?!”
第二十五章 命定之人()
不单单玄鸣在震惊,其他人一样震惊不已。
就这么短短一瞬,池祈的一头秀发居然从全黑变得雪白。
辞安扑到了池祈的怀里,仰头张大眼睛看着她,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玄鸣同样如此,他站起身来疾行两步,噗通地双膝跪倒在池祈的身前。
“师父,徒儿不孝。”
话音未落,玄鸣便被一股大力打得飞上了天,重重摔倒在地。
“为师还没死呢,一点小状况就让你们嚎得像哭丧一样。徒儿,你拔剑出来。”
“好。”
玄鸣闻言立马翻身而起,顺手拔出了阑珊。
只见剑身的末端多出了一个黑中带紫的太极图,阑珊似有神物自晦的迹象,原本与玄鸣的联系也断开了。
“阑珊剑诀这部功法你还驾驭不了,就不要再用了。为师为你在剑上下了紫霞印,可以帮你封印住剑诀与剑身上的煞怨诸气。”
“武道一途该怎么走,徒儿你还得好生思量才是。朝儿,扶我回去吧。明日便是金盆洗手大会,大家早些歇息。”
众人陆续离开,留下玄鸣仍在原处看着阑珊发怔。
他回顾了得剑之后的经历,苦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被人安排好了似的?”
偏偏他还习惯性地别人让他作甚他就作甚,比如这次叶杨叫他前往剑冢,他问都不问为什么就去了,最终把楚羽笛拖入了不知名的地域,自己也差点失了归途。
他的叶叔当然不会坑他,但是这种对事情一点掌控力都没有的空白,事后回想还真的让人挺不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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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曦微露,紫气东来。
玄鸣早早起床站在院中练功,此时一丝丝东来紫气受到他的牵引,正被他吸入体内。
天地之在彼太虚,犹太虚之在彼天地。
紫气顺着他运行的功法,在他早早打好基础却空荡荡的身体运行了一个周天,随后汇聚到了玄鸣的任脉·会阴穴上。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出现在了玄鸣心头,纳气收功,他即兴原地跳了跳,似乎身体要比先前轻了一丝丝。
百会接天,会阴收地。
任督二脉是每个武者都会去尝试打通的基础经脉,但是玄鸣就没听说过有哪个门派是直接吸收东来紫气来养穴的。
纯阳武学,高深如斯。
“徒儿,你跟本门的缘分果然很深呢。太虚剑意,我都快要忘记这名字了。”
玄鸣抬头看去,只见池祈坐在屋脊之上,脸上紫气初散,放眼眺望着远方。她脸上的追忆从未变过,以前玄鸣不懂,现在他想他大概懂了。
纯阳,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门派,能让师父魂牵梦绕?
只是现在的师父秀发皆白,配合她惊世的容颜,让人见之则怜,痛惜不已。
师父,对不起。
一瞬白头,任谁都知道这情况非常不正常,只是玄鸣他们境界不到,看不出来师父失去了什么。她说没事,就只能先当着没事了。
体内没有半点真气但是筋肉还在。玄鸣挠了挠头,他要想飞上屋顶可能就要用些世俗的手段了。
取一段距离助跑,借助屋前的石桌。玄鸣双手往屋檐上一攀,随后用力撑起,挺没形象地爬上了屋顶,把道袍弄多了一层灰。
池祈看着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快上来吧徒儿,幸好没有其他人看见,不然你就要被人小笑一阵了。”
“师父,你真的没事么?”玄鸣找了个离她适当的距离坐了下来。
“聒噪。”池祈在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今天她看起来心情出奇地挺不错,于是玄鸣问她为什么。
她没回答,反而继续微笑着跟玄鸣道:“徒儿,师父今天就跟你说说你身后这把阑珊剑的来历。”
“铸剑的炼天精铁出自神州剑冢,自古流传剑佑万民的剑冢在每次外族统治神州的时候就会狠狠受创一次。”
玄鸣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静静听。因为相辅相成嘛,神州旺则剑冢旺,神州衰则剑冢衰。而且每当天崩地裂之时,把守剑冢的藏剑山庄弟子总会把剑冢中未倦红尘的利剑取出。”
“取出?!”
“国破家亡了,有利刃不用难道任由它放着么?”
“可是?”
“你想问剑冢剑佑神州,取出之后会不会影响神州气运是吧?徒儿你要知道,物终究是物,人终究是人,当大势已颓的时候,剑冢的护佑作用是完全无法救局挽澜的。而取出则还能有一线生机。放在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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