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上带着熟稔的感觉，叶琉音可以确定这是司墨设下的，只是怎么会变得如此强悍，二哥是不想她进去吗……
“我们似乎进不去，秋水崖的结界，竟然连你都不知晓？”离深皱眉。
叶琉音摇摇头：“不对，这个结界是新的，我从未见过，之前的结界并不是这样。”
离深一惊，暗暗垂眸——看来司墨是想尽办法不让叶琉音见到他了？
他会回到秋水崖，这不奇怪，那是承载了他与叶琉音一千年记忆的地方，而叶琉音会回到秋水崖，也不奇怪，司墨定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
叶琉音垂眸：“二哥不想我进去？”
离深抿了抿唇：“叶子，为什么非见司墨不可？他在最后……同你说了什么？”
叶琉音一愣，冰凉的感觉从脚底漫上来，二哥最后说了什么？……二哥最后说了……
她看了看离深，那白衣仙人眸中却隐隐透出血红之色，叶琉音看不清楚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二哥，二哥说……我不是阮烟？……”
离深俯下身子，将手掌覆在叶琉音的背上，再抬眼看了看天际——那里环绕着的神力在渐渐散去，司墨命不久矣，所以他的力量也会渐渐褪去。
☆、第120章 我不想成为阮烟
“上神想必是刻意不想见你，叶子……”离深的声音轻柔优雅，似低声安慰般的说道：“你是不是阮烟，很重要么？”
是不是阮烟，很重要么？叶琉音自己也不知道，若说重要，确实重要，那是她与司墨之间唯一的纽带，一旦断了，她和司墨就什么都不是。
但若说不重要……确实不重要，她是不是阮烟有什么关系，她没有阮烟的记忆，她是叶琉音而已啊。
她伸手触碰结界，全身灵力聚于一处，离深一惊：“叶子！你想干什么？引动全身灵力冲破结界？你可想过后果！”
“想过！”叶琉音一咬牙，左手凝起一道光墙，将离深挡在门外：“……我就是想过，所以才决定这么做，不见到二哥，我不放心！”
“不放心？”离深眉头皱起：“你有什么好不放心？司墨如今怎样，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已经被他弃之于不顾！你忘了你的心为什么不见了么？你忘了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叶琉音伸手按在自己空荡荡的胸口，缓缓闭上双眼，但那灵力却丝毫没有终止：“我没忘！我是不是阮烟不重要！我不在乎这个！”
她眼中显出决然的神色，自嘲一般的笑了：“你们都认为我是阮烟！可有人想过，我是叶琉音！与阮烟有什么关系？那不过是一个人的前世，然后她死了，你们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她的这一世也要按照前世而活！如今司墨弄错了人，我不是阮烟，岂不是很好！”
离深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愣了一下，听到她说的那句“我是叶琉音”，离深的胸口竟然隐隐有些疼痛。
“叶琉音一辈子认识的人不多，唯一牵挂的也只有司墨！不管司墨如今是死是活，不过他爱谁，我只想见他！”叶琉音咬牙，司墨是她的唯一，从她有了神识的那一刻起，她的命中只有一个司墨！
“快住手！你疯了！”突然间光芒大盛，离深心里一惊，慌忙抬手制止叶琉音：“你本就极为虚弱！这么急着送死么！”
“对！我就是急着送死！”叶琉音勾唇一笑：“让叶琉音此人彻底的灰飞烟灭！才能使阮烟浴火重生对不对！你要完完全全的毁去我，让你所谓的阮烟复活！这与司墨挖了我的心去救他所谓的阮云清有什么区别？！”
离深的身形猛的怔住，她……怎会知道？
“我想见见他……”叶琉音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离深，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想见见二哥……”
“死？……你不会死。”离深深吸一口气，猛地闭眼，阳光照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泛起淡淡的金色的光芒，“你还有千万年的寿命，我们去昆仑冰洞，你是阮烟，你一直都是阮烟，是司墨弄错了，你听话，我们去昆仑冰洞……”
叶琉音嘲讽的扯开一个笑意。
二哥为什么说阮云清才是阮烟，她不知道原因。但是定然不会是什么弄错了人，那一刻虽然很痛心，却也看见了二哥眼里的悲伤。
离深说的不错，司墨不知是死是活，那日她昏睡之时听到离深与司墨的交谈，说的大约也都是些关于司墨能活多久的问题……
“对，司墨是活不久了……”叶琉音闭眼，“可是你们有谁来问过我，是想要成为阮烟，还是叶琉音？”
“叶子，别闹！”离深猛的拉住她的手臂：“若是你再不放弃叶琉音这具躯体，你只能死！司墨挖了你的心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怜悯？他与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司墨到底有什么好！”
叶琉音转过身：“对啊，那颗心……”
“他捏碎了你的心，告诉你这才是你最好的去处！”离深长发散乱，似乎不懂叶琉音为何心心念念的全是司墨，他笑道：“你可感觉到痛了？你胸口空空荡荡的如今能保住这具体已经实属不易，我想让你活下来，这不好吗！你成为了阮烟，才能真正的活下去，这不好吗！”
“离深……”
“算我求你。”离深缓缓撤去她手上的结界：“阿烟，算我求你！求你恢复记忆吧，给我一次机会。”
阮烟曾经答应过要嫁给他，他为阮烟挡过天界，而司墨算什么？若是她恢复了记忆……若是她有那段记忆……她定然会选择自己的！
叶琉音猛的闭眼：“离深，我是叶琉音，你和我说这些没用。除非你能杀了我让成为阮烟的我彻底忘掉这段记忆。”
她的声音清晰而残忍：“我与月璃还有木槿有着同样的问题：阮烟死了三千年，到底是什么让你和司墨对她念念不忘？如今我要死了，我很快就会成为你想要的阮烟了，也求你……在‘叶琉音’生命里的最后几天，让我去看看我最想见的人，好不好？”
离深不知道她竟然会这样说，叶琉音不过是阮烟的大梦一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你就是阮烟，阮烟就是你，你怎么会死！”
“可是我会永远忘记叶琉音的这段记忆是不是？”她问道，这具躯体飞回湮灭，就什么都回不来了，这期间的几千年被抹去，再也不会存在，“那么你说，对于叶琉音来说，她是不是就要死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她。”
离深深深看了她一眼。何时开始，跟在司墨身后软软的小荷叶居然也有这么犀利的言辞了。竟然弄得他哑口无言。
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叶琉音。他本以为叶琉音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但是就算被她知道了又如何？他虽然喜爱叶琉音，但是他更爱阮烟。
而司墨又何尝不是呢？
若非更爱阮烟，想让阮烟好好活下去，司墨怎会做出毁了叶琉音这样的决定和举动？
说到底……他们爱的都是阮烟罢了，为了阮烟，创造出了叶琉音，却又毁掉了叶琉音。
“可是阿烟……”离深抿了抿唇，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叶琉音背对着阳光，光线从她的发丝间透过，如同虚化般的身体缓缓转过，抬头再看去，结界那里似乎有一片黑色的衣角，叶琉音闭眼：“求你了，我想见他。”
离深叹息一口气：“司墨将结界加强，很明显的就是不想你进去，你又何苦……”
“帮我！”叶琉音再次伸出手去：“求你了，帮我，我想见他！”
“叶琉音！”离深怒不可遏，“对，你快死了！那麻烦你死之前能不能好好珍惜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与寿命！你以为你把寿命浪费在这种结界上是司墨想要看到的！”
“不是。”叶琉音摇摇头，她带着微笑的朝离深看过来：“这不是司墨想要的，也不是你想要的，但却是我想要的！这是最好一次任性了，离深。”
刹那间光芒大盛，叶琉音整个人都被浅黄色的光包围：“我不想成为阮烟，我想和司墨一起死，对不起。”
“叶琉音！司墨付出那么大的努力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离深大惊：“不管用了什么方法都只是想你活下去！叶子，听话，你快住手，你二哥为了你幸苦那么久，你忍心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不忍心啊。”叶琉音淡淡回道：“可是你们都没有想过我么，没有人问我要死还是要活，司墨努力了这么久的结果却不是我想要的，你努力了这么久的结果更不是我想要的，如今你不是说我这躯体要坏了么，活不久了么。那不是正好？”
离深一愣，正好什么？
“叶琉音陪着司墨死在秋水崖，然后你带着我的残魂去让阮烟复活——反正你要的也不是我，我活的多久与你何干？”
离深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觉得叶琉音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死了。
她见离深没有反应，嘲讽地笑了一声：“呵，待阮烟复活后，反正也记不得关于叶琉音的这些年，你介意什么？阮烟活了后，她还是你的，而现在我叶琉音还有一口气在，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最后一次，也不可以么？”
听她后边的语气软了下来，离深也不自觉的放缓语气：“叶子，不是不可以，这结界就算能打开，司墨也不一定愿意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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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虽然失败，但不后悔
“见不见我是他的事！但是如今我想见他！”叶琉音语气肯定：“若是他不见我……也没关系。”
离深看了看结界，浅黄色的光明明灭灭，说道：“阵法中心的剑是阵眼，你去毁了那把剑，然后我将周围的灵力撤去，这阵法大约会有一丝空隙，你进去便是。”
叶琉音一愣，离深这是答应她了？她点头：“好！”
“嗯，快去，那把剑是幻象，不过虽是幻象，却也不容小觑。”
叶琉音点点头，那里的神力过于强悍，离深不能近身，这阵法她以前见司墨摆弄过，所以接近并不是什么难事。
幽绿色的法术向那阵眼袭去，不多时那阵眼便从底部开始碎裂！
“叶子，可以了，收手！”
“好！”叶琉音收回法力，千叶随着她的落下而落下，叶琉音退回到离深身边，见他将神力缓缓推开。
“好了，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记得……快些出来。”
叶琉音愣着，然后点点头：“好，不论结果如何，我……我都尽快出来！”
离深叹息一口气，明明可以把她打晕带走，却为什么在最后还是放她进去？大约自己是为了让她死心吧。
叶琉音轻车熟路的来到那居住已久的小屋门口。
“二……二哥。”
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叶琉音抿唇，手扣在门上不知作何反应，愣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的喊了一句二哥。
却依旧没有回应。
二哥在屋里，她知道。
方才上山之前她在阵外，就见到二哥了。司墨见她执意进来，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现在叶琉音也能感觉到司墨就在屋子里。
她可以强行撞门进去，问问司墨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却又觉得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结果摆在那里，就算知道了过程是怎样的，又能如何？知道的多了还不是徒添烦恼。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叶琉音抿了抿唇，目光凝结在窗口的流苏上。流苏上边是一个香囊，还是她那时候给司墨绣的，央求司墨挂在窗口天天看着。
如今这么多年了，香囊早已褪色，人间的丝线禁不起风吹雨打，早就腐烂，那流苏也从柔软的丝线成了如今的模样。
似乎一切都变了，就连司墨与叶琉音，如今都隔了一扇门。
司墨捂着胸口，微微喘息，阿音会来他早就想到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他那么对她，她却依然毫无芥蒂一般的喊他二哥，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上来秋水崖。
本以为会有质问与悲愤，而如今她却只有一句“我想来看看你”，但也是这一句，足够说明叶琉音心底的难过。
叶琉音叹息一声：“二哥，我想见见你，行吗？”
若是此时不见，万一她日后真的把司墨忘了该怎么办，万一司墨真的……真的仙逝了，该怎么办？
半晌后，还是无人应答，叶琉音扣住门，“司墨，开门！”
“阿音。”时间似乎凝顿了一会儿，司墨的声音缓缓从里边传出：“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上山来？”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叶琉音不答反问，但却对司墨会问出这个问题没有一点奇怪：“知道我不是阮烟，知道你弄错人了，还是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
许久后，又是一声叹息，带着重重的无奈：“阿音。”
“二哥，连你也更喜欢阮烟是不是？”叶琉音小脸垂下，此刻她是很难过的，但那种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不断袭来。
“没有存在什么更喜欢。”司墨摇头：“阿音，听话！”
“既然迟早要死，为什么要创造出叶琉音此人？”叶琉音悲戚道：“将阮烟之灵保存着，找到时机复活她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给予她全新的身体与记忆，成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后，你又要原来那个阮烟？”
司墨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叶琉音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司墨也不曾想过阮烟可以复活，而叶琉音这具逆天改命留下的躯体迟早会坏掉。
一切脱离了他的预算范围，他叹了口气道：“阿音，如今见不见又有何区别，你下山去吧。”
实在不愿意让叶琉音见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司墨凝视着自己溃烂的掌心，上边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司墨……”叶琉音沉默。
她知道司墨布下那么强的阵法就是为了阻止她，那么就算她上山了，司墨也不会见她。
可明知道结果了她却还是去尝试，虽然失败，但不后悔。
离深说的，司墨说的，她全都懂，不需要安慰不需要眼泪，原本就是个替代品罢了。
想至此，叶琉音淡淡微笑，上山来不过是做一次尝试，她听着司墨的话听了一千年，今天不过是偶尔的任性罢了。
叶琉音没有再多说，放下扣在门板上的手，点点头：“嗯，那我……走了。”
司墨猛然闭上眼，强行支撑着的身子忽然顺着门板倒下，半跪着叹息，却又浮起一丝奇怪的笑容——阿音走了，从此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司墨二字。
这很好。
风铃悄悄停息，秋水崖一片死寂。
你看，终归是要分开的，三千年前与三千年后，不过是时间的差距而已。
*
离深看着叶琉音从山上下来，问道：“见到了？”
“没有。”叶琉音摇头。
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出乎意料，司墨一开始选择那么做，那么就再无可能，是叶琉音非要尝试不可，但却是一定会以失败告终。
“你的身体快到极限，我们……”离深忽然住了嘴，想起叶琉音方才说的她不是阮烟而是叶琉音之类的话语，便摇摇头：“叶子，如今你想……”
“走吧，不是要去昆仑冰洞么？”叶琉音先走了两步，见离深还停在后边，不禁停住脚步回头：“你不走么？不去了？”
离深倒是一点儿都没想到她会提出来，愣了一会，却也觉得正常：“好，走吧。不过走过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