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佬闻言有些为难,正在此时,顾曳虚弱开口:“师傅,不必担心我的伤势,这僵尸若是出世,咱们幽州毕竟生灵涂炭,我于心不忍啊师傅~~~所以你不必顾虑我,上吧!若是我死了,来年记得将我尸骨葬在一个好地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说着还咳出了一大口血。
这一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多少人觉得这小姑娘深明大义是大唐好姑娘。
岳柔:这演技真的是…比太奶奶最推崇的演艺大家还要厉害。
孔洞生:日了狗了,奎山师徒的专业技能是假吐血么?也没见你甩过一次降术啊!我的村姑!
李大雄:猴子,666!
不过哪怕顾曳一路表现出来的“坏”深入心底,大概岳柔这些人心底里还是有疑虑的——真实与虚假,大概只要她愿意,都可以让你被玩弄股掌之上,因为就算是李大雄其实也时常疑惑自家的猴子师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都如此,何况别人,于是在场心眼都不太好的降师们都一个个于心不忍来了。
当然了,薛梁平不在意顾曳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未曾怀疑,因为顾曳不重要!
“若是阁下担忧自己弟子安危,大可不必,我北堂也不愿有降道后辈因中尸毒而惨死。我可以给她一粒菁璃丹,可解尸毒,且对外伤十分有好处,不说药到病除,但救回一命还是可以的。”
要说薛梁平这厮也是老油条啊,菁璃丹珍贵么?很珍贵,起码跟岳柔给顾曳的丹药比也差不离了,既然这么珍贵,他为什么给?大方?
薛梁平大方?
岳柔瞥到那些降师缓和下来的脸色,再看光头佬也缓和下来答应留下来,便知道这是一箭双雕。
薛梁平不亏,问题是——终究是落套了。
“多谢这位前辈,晚辈实在是……”顾曳端着一张清清秀秀的脸,额头还有冷汗,嘴角还有鲜血,让人看着都心疼。
薛梁平也不吝啬自己的仁慈,便是在冷峻严苛之下略颔首,似乎挺友好。
这算是阖家欢乐咯?反正光头佬笑眯眯得跟着这些降师们商量着如何“除魔卫道”了。
就是岳柔等人在顾曳拿到丹药服下后转头一秒钟变脸朝他们挤挤眼。
那表情不要太坏太嘚瑟了。
渣女!孔洞生脑子里油然而生这样的念头,而岳柔撇眸看到白玉堂如此冷漠凉薄的人都被顾曳这一变脸而不自觉变了脸色,挑衅,顾曳在挑衅,而且成功了。
岳柔忽而一笑,其实有这样的朋友挺好的,很有意思。
山中既有老僵要出世,且这七日雷雨对人伤害甚大,李大雄这些人有伤在身,必不能在山中久待,其他人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他们现在要对上的是三百多年即将出世的雷僵,必须谨慎再谨慎,一直留在这阴气越发盛的山中也只会削弱自身而已。
于是几个头儿讨论了下都决定下山,以隐月村为据点再做商议,不过其中也有一些矛盾,比如北堂门派的跟散修那边不太融洽,不过到底还是能磨合的。
因此顾曳等人又回到了村里。
远远看到这在雷雨之下也显得有几分孤单漂泊的村子,顾曳红了眼眶。
旁边有一位对顾曳似乎很有好感的年轻降师见状便说:“顾姑娘不必忧虑山下村民安危,他们早已提前撤离了,且我们必然能消灭这头僵尸,还幽州太平。”
顾曳闻言看向他,神情柔弱温婉:“恩,我相信你们的,只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那股忧虑,终究还是太弱了……”
“不会,是顾姑娘仁慈之心。”年轻降师顿时眼睛发光,更小心得用雨伞挡住了顾曳头上落下的雷雨。
背着顾曳的光头佬转头看了这小青年一眼,咧嘴一笑,小青年顿时红了脸。
浑身湿漉漉打哆嗦且被无视的李大雄盯着顾曳:你还要不要脸了?蒙混老油条就算了,连这小嫩芽都骗。
顾曳回视她,眉梢动了动:要脸做什么,反正不被雨淋就行。
李大雄:跟岳姑娘比,你这脸也不好看啊,他眼神不好!
顾曳:你懂个屁!我有内在美!
旁边的岳柔几人有些纳闷,这师兄妹怎就能用眼神交流的呢,而且感觉交流了很多文字的样子。
这样的安静中,他们终究到了村口,然就算是走在最前面的薛梁平等人都忍不住顿足了。
只因那看似渺无人烟的村口,雷雨绵绵不绝,天地昏暗不明,在几家灯火昏暗不明下,有一把油纸伞在屋檐前面静静的……
那个人站在那里,穿着品质一般的布衣。那布是白的,宽大流淌,那种流畅轻柔的白是风揉碎了雪混在了云里一样,没有白玉堂的锦绣跟冷峻,只有素净的从容。
雨水拍打在油纸伞上,雨水在靴子旁边形成脏污的水洼,但也溅起了冷冽的雾气,这雷雨啊,那样伤人,这天地啊,那样阴冷。
何况还有僵。
可所有人在看到那一袭素衣跟一把油纸伞的时候,都一时间下意识将这一切都淡化了,然后只剩下了那人听到动静微微向上移的伞面,于是露出了那让天地阴冷跟暴戾都瞬间散去的仙姿玉色。
男,女?那一瞬间他们只觉得自己看到了降临凡间的仙。
仙走了过来,李大雄早已狂喜,雀跃,几乎飞奔过去。
“夭夭!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来了!还有你……”
“吃的在屋里。”夭夭并没有跟李大雄拥抱的欲望,只眸色淡雅得说,但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
“好嘞!”李大雄自然收回手,往后面愉快奔去。
然后夭夭走到了光头佬边上,看了看顾曳,伸手……
那修长如玉秀的手指落在了顾曳的额头,沾染了一些雨天的湿气,冰凉凉的。
他的眼里也冰凉凉的,却很清晰,有着天上压根就不存在的明月,“阿曳,冷不冷。”
顾曳看着他,有些惊讶:“夭夭,你怎么来了。”
顾曳就是顾曳,她永远是理智的。
“师傅说你一向倒霉,怕有事,于是我来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想我了呢?”顾曳习惯性撩人。
“是”夭夭轻轻理了理顾曳有些乱的发丝,说:“我想你了。”
声音有些轻,但那样柔和,珠玉之音。
他语气这般自然,这样近的美色,这样剔透温柔的气质,端是北堂派这些自诩幽州人杰都在自家的人都失了神。
岳柔跟白玉堂也是如此。
他们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人。
而且这个人是奎山的,跟那三个奎山人截然不同的打开方式——何止正确,简直超凡。
那年轻降师也失神了,一直看着夭夭,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顾曳看到,便是瘪瘪嘴,性质有些缺缺起来。
——这些人真肤浅!
光头佬终于开口:“作为大弟子,夭夭,你是不是应该问候下你师傅。”
夭夭回头:“恩,师傅你也在啊。”
光头佬:“……”
好敷衍,真的好敷衍。
——
回村后,岳柔才知道这位名叫夭夭的奎山弟子已经将热水跟姜汤都备好了。
不过终究不多,其他人还得自己准备,但岳柔是姑娘家,夭夭知道她帮了顾曳很多,因为让她也一起。
水跟姜汤还是够的。
等岳柔洗完澡,便看到桌子上放好了一碗姜汤,而且桌子上还有三碟甜点跟三碗面食,热腾腾的,透着逼人的香气。
夭夭倒好了姜茶,“先喝姜茶再吃,听话。”
人高马大的李大雄跟光头佬就乖乖喝了姜茶。
徒弟也就算了,师傅也如此?
“岳姑娘”夭夭抬头,看向她,面上微微温柔。
岳柔点头,走过去喝姜茶,毕竟也是劳碌了许久,人再有礼仪也不能不吃东西,她谢了夭夭,也拿了一块甜点吃起来。
不过她也留意到只有三份,那么顾曳的话……果然,她看到夭夭端起另外一份送进了另一个屋中。
“很好吃,夭夭姑娘蕙质兰心,而且对顾姑娘甚好。”岳柔赞美道。
这话一说,李大雄嘴里还塞着糕点,说:“是啊,夭夭师兄对猴子可好了,比对我还好。”
那肯定是对师妹啊,哪怕顾姑娘并不柔弱,但……诶?
岳柔忽然顿了下吃甜点的动作,抬眼对上光头佬的脸。
他的表情很直接——没错,你没有听错!
屋中,顾曳还恹恹的脸在看到夭夭进来后就变了,麻利得坐起盘腿,挥手招呼:“快快,过来,饿死我了!”
夭夭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走过来后,将吃的摆放好,先递给顾曳姜汤。
“还知道饿么?那么多人怎会没有吃的,何必一路端着。”
“我哪有端着,他们身上的都是大饼干粮,不好吃!”
若是光头佬肯定会鄙夷顾曳自己作死,但夭夭早知顾曳是什么样的人,见状也不指责她,只是静静看着她吃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怕她噎着,这是夭夭的习惯,顾曳也习惯了。
等吃完了,她拍拍手,才看向夭夭。
“真是死光头叫你来的?”
夭夭点头:“他飞鸽传信,我就来了。”
师傅飞鸽传信,从未出过奎山的人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得来了。
没有任何过程,他来了。
这是结果。
顾曳忽然就顿在那里,半响才开口。
“夭夭,如果我是男的,我一定娶你。”
夭夭:“……”
第160章 真正的降师
——
夭夭在奎山待太久了,虽然见过的人也远不止奎山几人,但他性子很淡,看人也很淡,那些上山的人来来去去,他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
因而哪怕一些人都将他看错成了女子,他也觉得无所谓,甚至从未解释过,因为不熟。
因为无所谓,所以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就一直这般模糊了自己的性别,但眼下顾曳如此笑盈盈又带着几分轻佻的调戏,他便是愣了下。
如此静默,顾曳察觉到了,看向他,还以为后者生气了,她一向待人矛盾,时而圆滑,时而极端任性,但她还不确定夭夭属于哪一类的。
她只是不愿这个待她好的人不舒服,因此打算收回这个玩笑。
但是……
“好”
“诶?”顾曳愣松,但很快笑了,“啊,愿意让我娶你啊,夭夭,你原来你这么喜欢我,那个不知道姓什么的小子一看到你就丢了魂似的,白白浪费我一路浪费表情勾他,不过嘛~~他的美人儿喜欢我,我又舒坦了。”
瞧瞧,这话多任性多坏啊。
她依旧笑眯眯,吊儿郎当,手头还有一些糕点碎屑,她打算拿个东西擦一下,但夭夭已经拉过她的手,捏着她的手心,用贴身的手帕擦去手指上沾染的碎屑油脂。
“恩,你开心就好。”擦去后,夭夭将手帕叠好收好,起身要走。
这下顾曳是真以为他生气了,“诶诶,我开玩笑的呢~~你干嘛去啊。”
“给你再拿一些糕点。”夭夭回眸看她。
顾曳眼睛一亮,但在夭夭要走的时候又拉住他的袖子,夭夭低头看她,有些疑惑。
“夭夭。”
“恩?”夭夭低头看着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他看到了对方用手指搓他袖子的小动作——是油腻没擦干净,故意搓一下么?
“你是想故意喂我吃多了这甜份很大的糕点,把我喂胖是吧,哪怕我将来比你美,也不能比你胖,你好有心机啊。”
这小眼神还特别鄙视,一秒钟就被指责为心机婊的夭夭默了下,问:“那你吃还是不吃?”
“吃,我天生丽质,哪怕胖了将来也比你美。”顾曳估摸着自己现在这模样已经贴近自己原来那皮囊的少年时代,再培养培养一下必然能再次艳冠群芳,闪瞎这群大唐人的狗眼。
总之是超级潜力股啊潜力股!
夭夭颔首,转身,关门的时候回头轻轻提了一句。
“胖纸是没有美丽的,这话是阿曳你以前说的。”
然后门阖上了。
顾曳将枕头砸了出去。
基于那句自己说过的话,顾曳最后还是把最后一叠甜点施舍给了李大雄,惹得后者差点抱着顾曳磕头谢主隆恩——大概是因为外面吃的都被光头佬抢了。
这年头徒弟没吃权啊。
光头佬抢了吃的就走了,说是得冒雨去北堂那些人那儿商讨对策去。
第二天顾曳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外面有些吵,但顾曳是被冷醒的、
什么鬼,怎么这么冷,顾曳从被子里面冒出头的时候差点被扑面而来的冷气给冻死。
冬天了不成?下雪了?顾曳转头看向屋外,天灰蒙蒙的,但没下雨,只是阴天而已。
夭夭已经备好了热水。
素来如此,在奎山也这样,夭夭能听着一点动静就判断好他们这几个懒虫起床与否,备着饭菜热水,有些时候甚至不用听,他自知道这些人的起床时间,无非习惯而已。
他习惯了,顾曳也习惯了,看到他端着的一盆热水就急忙将手放进去。
“这外面什么鬼啊,这么冷,昨晚无故下雪了?”
热水让顾曳冻僵的手好了很多,身上也舒缓了,夭夭看着她,神色很淡。“师傅说雷雨怕是要延长了。”
“加重?”
“嗯,那边确实有这个说法、”
“但也意味着那司马僵尸要出来了?”
“差不离,七日的事情而已。”
是还有七日?还是…顾曳算了下,说:“还有三日过去若是每日雷雨,便是七日雷雨过去,最后一日就是他出来的时候吧。”
夭夭看着顾曳纤细苍白的手掌在热水中恢复了一些血色,眉眼更是温润了几分,在顾曳伸手出来的时候将毛巾递过去,不过顾曳取了毛巾却是扔在了边上,反而将他双手何握,一起放进了热水里。
夭夭一怔,看向顾曳。
“只顾着问你话,这里冷的天,你大早起的烧水做早饭,也不怕冻着,看你这手比我的还冷。”顾曳按着夭夭的手,嘴里也有些埋怨。
夭夭看着热水里相叠的四只手,俱是纤细,但水温热,他面上也润了一层动人的温柔。
“我不怕冷的……倒是你,洗漱好后赶紧吃些早饭吧,我怕这天晚点还会更冷些。”
顾曳看向屋外,天阴沉沉的,纵然无雪无雨,但瞧着那高耸的隐月山……
“夭夭,你有没有觉得这山比原来黑了许多,山顶好像笼罩了一层乌云。”
夭夭便说早上起来便这样了,顾曳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顾曳还是个病号,当然不能外出晃荡,于是吃了早饭就乖乖在被窝里窝着,可比外出被拉去当壮丁的李大雄等人好多了。
这孤身一人了,顾曳就开始钻研起自己身上不多的底牌了。
首先了是白骨塔,然后是鱼尾玉片跟子母飞焱弩。
子母飞焱弩被她翻转把玩了好几下,但不敢轻易使用,怕降力一旦波动,被那些人察觉,这底牌也就不是底牌了。
熟悉下机关就好,可别想来一发的时候歇菜了。
收起了子母飞焱弩,顾曳将白骨塔从脖子上取下来,她原本想看看这白骨塔有什么特异的,能让她吸收玉片的速度快那么多。
但真正看着它,她脑子里只能划过那些散碎的记忆,原本是美好的,但一眨眼都变成了锋利,她捏紧了白骨塔,脸色有些苍白。
过了许久,她板着脸松开手,目光闪烁。
“夭夭”顾曳探头探脑溜到旁边厨房,正在切菜的夭夭看到了,有些疑惑,“有事儿找我么?”
“瞧你说的,就不能是我想你了?”
“为什么要想我呢,阿曳不是一个会随便想人的人…”夭夭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