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风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而陈老四素来知道许典不是一个好管束的人，说什么也没用。
不过…
“上面似有孔洞”观察入微的袁林说。
没错，陈元风跟管家也看到了。
当然，陈易宝也看到了，他愣了下，低下头目光闪烁，似乎惧怕，似乎担忧，又似乎疑惑。
顾曳将他的目光收入眼底，歪歪头，呵，小小年纪倒是挺能藏事儿，看你能藏住多久。
“是有孔洞，而且还是指孔”赵元张开手，五根手指虚虚对应了下孔洞。
陈元风跟管家都是一惊，指孔？
谁的手？
赵元却是不说，只朝人吩咐：“拿过来”
又有什么？
很快大部分人都捂住了鼻子。
因为几个官差提着好多垃圾过来了，按着赵元的吩咐将垃圾一堆倒在距离石榴树差不多一丈远的地方。
顾曳果断将馒头吃完了，一看，陈易宝小盆友也已经吃完了。
正好，青羽无声息出现在身边。
“你师傅他们回来了”
“回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昨晚出去过？”顾曳有些惊讶。
“是，似乎还去了不太好的地方，是以大雄有些不太好”
不太好？
好吧，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秒懂了。
“好事啊，反正去的人不是我”
“……”
青羽无语的时候端详眼前情况，果然也看到了这一堆昨夜顾曳跟赵元都不解释的“道具”，他一时也没想明白，但知道肯定跟破案有关，且转移目光，陈二爷几人也在眼底。
倒是都不露声色，抑或各有伪装。
他现在只想着等下会有什么样的发展——破案之精彩，他在自家大人身上见过，但尤觉得这一次又不同。
因为顾曳。
“大人，这是？”
“莫问，等着就是了”
等什么啊，许典等人早已退避三舍，但想想这赵元不像是故弄玄虚，加上韩高对此很感兴趣，便只能留下来，苏莱用手帕掩住口鼻，看向对面同样避远了一些的顾曳三人。
“看似此案跟人为有关，为何还请降道之人”
许典咧咧嘴：“不是说有鬼吗？那个水井是吧，老四…”
还没说完。
“苍蝇”陈易轩忽然说出了这样两个字。
第80章 女子而已
什么苍蝇？
袁林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那一堆垃圾上面已经吸引了好些苍蝇，嗡嗡嗡的，但凡普通人家都对这个不太感冒，何况在场还几个都是锦衣玉食的，因此十分嫌恶，可聪明的人却察觉到这苍蝇恐怕就是关键。
比如陈易轩，比如袁林，比如…陈易宝。
他盯着越来越多的苍蝇，眼里的疑惑很快散去，但他端详那赵元，却察觉到这个赵元似乎在期待什么…
“是你的法子吧”
陈易宝忽然低声说。
然而顾曳没理他，反而很认真得看着旁边一棵石榴树。
这棵树有问题？
陈易宝眼看着顾曳伸出手，握住其中一个石榴，手掌扭了几下，石榴取下递给青羽。
“多谢”青羽刚要伸手接过。
“要你出刀砍开它，你谢毛线”
“……”
横刀出鞘，石榴切成两半，顾曳心满意足得吃了起来。
陈易宝默了下，终究不忍再说些什么。
顾曳吃着石榴，看着那些苍蝇也吃着垃圾里面的…
但终究这些苍蝇有了更吸引它们的目标。
在赵元沉默而众人等待的时候，管家喃喃自语：“苍蝇飞走了！”
是飞走了，一只只都往一个地方飞。
树！
石榴树！
越来越多的苍蝇闻着垃圾的味儿过来，却又很快移情别恋，停落在那一排石榴树的其中一棵上面。
那枝干上都是。
多奇怪啊。
闻臭而来的苍蝇怎么能舍弃那么多美味的垃圾跑到石榴树上呢。
众人不明所以，但袁林却看了陈易轩一样，缓缓道：“血，这棵石榴树上有血”
“血，哪有血？”许典懵懂，韩高却目光闪烁，“苍蝇闻臭，但更嗜血，这棵石榴树上有指尖抓孔落下的石榴，也有让苍蝇趋之如骛的血味，且看这些苍蝇遍布大部分树干，这些树干也能对应那具尸体上的穿刺孔”
“这里才是第一案发之地”韩高看向赵元，“赵大人好手段！”
这样的法子也是闻所未闻，当然，他更好奇赵元是如何锁定石榴树跟石榴的，且还联想到死者身上的刺伤来自树干，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般人身处这满目石榴的石榴庄，反而很少联系它。
这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复杂推理过程吧。
韩高看着赵元，赞赏之下，也有探究。
赵元却没听到，因为他正吩咐人将这棵石榴树防护起来，闲人不得靠近，自己带上白布套子，专心查找这石榴树下的痕迹。
但半响后，他皱眉，转身走向顾曳，作揖：“顾小友，多亏有你，今日才算是有所成，你对在下的恩德实在是太多了…”
这话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韩高等人错愕，敢情这案子还是这个年轻比他们还小一些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女人帮忙调查？
“女子而已，焉能如此”韩高不自觉这样低语，似乎不太信，倒是许典若有所思。
这头顾曳瞟了恭敬的赵元一眼，“我这人一般做好事不留名”
“顾小友高义”
“只要钱”
“……”
恩，钱是肯定要给的，陈元风是生意人，眼力见还是有的，眼看着这案子终于有了进展，哪能比加把劲啊，忙说事后必有酬劳。
顾曳也就满意了，“所以说罢，要我干嘛”
“再出手一次”
“是想让我出脚吧”
赵元便是笑了：“青小哥出手也行，顾小友的眼睛更重要”
顾曳翻了一个白眼，将没吃完的石榴塞到陈易宝怀里，到了树下，而青羽脚下一点就掠上枝头，只见那枝头微微一颤，人就飘到了墙头，再一个后空翻，出了墙。
好漂亮的身法！
韩高眼睛一亮，高手！
袁林面无表情。
陈易宝下意识转头…对上陈二爷的目光，他心里一颤，脸上却没什么异样，毕竟明面上他是不知道陈二爷身份的，因此只自然转移目光落在了陈易轩的身上。
陈二爷笑眯眯的，状似在关注顾曳等人，瞧到陈易宝的样子后便是眯起眼，笑了笑，对旁边的陈元风说：“大哥，这康老哥的高徒还会查案嘞~”
“我也不知，但看样子是个聪明的！”
那老二看样子就傻了。
顾曳可不知道人家背地里编排他们奎山弟子，她就将手上的石榴汁水擦去，低头看着树下…
那个石榴是在的，其余石榴也是这几次才掉的。
地上还有虫子跟鸟毛…
“管家，你们这几天用过药吧”
顾曳随口一问，那管家忙点头，“因有虫患，便是用了一些药，是以这边虫子鸟儿什么的比较少”
“药量大吗？”
“自然不大，伤不了人，也害不了石榴，否则我们也不敢吃啊”管家忙说。
顾曳知道这古代是没有什么有害农药的，能灭掉害虫的药也多是一些草药调配，伤不了人，但能去掉虫蚁什么的。
“鸟能吃吗？”
“吃啊，但吃了会昏迷，早年用药是会多一些，但夫人心慈，说鸟儿挺好的，吃一些石榴也无妨，便减少了一些用量，虫子吃了会死，鸟儿吃了大概也就昏迷个把时辰之后会自己醒来飞走…也是奇了，怎还有鸟毛”
管家也看到了顾曳手边上那些鸟毛，还不少，零零散散的，像是一只鸟儿被剥光了羽毛似的。
不过顾曳也没多说，只是拿了一根鸟毛闻了下，再递给赵元，赵元也晓得顾曳的意思了——这鸟毛有问题！
他闻了吻，恩，带着腥味。
血。
“你们陈家养猫吗？”赵元代替了顾曳询问。
“不养，我们大男人哪个喜欢养猫，宅门里也就女眷会养一些，但我们家我夫人还有二弟夫人等等惯常都不爱猫，是以也没有猫，约莫是野猫进来吃了鸟儿吧”
陈元风的话让赵元不置可否，只将羽毛收起。
且留意到顾曳看着那些土，便也会意，让人将土挖了挖。
嘿，也是奇怪了，拿鸟毛还挖土，以前可没见赵大人有这样的查案手段。
第81章 更夫与小偷
顾曳看着那官差用铲子插入土壤，一用力，将土壤铲出一大块，“等下”
那官差看向赵元，赵元点头，他便是停下了，只是好奇得看向顾曳，顾曳只是仔细看了下土壤断层。
赵元蹲在她身边，也看到了土壤断层，这土层颜色…有些意思啊。
“这土被翻过，为什么会翻土，难道下面埋了什么东西？”
赵元低声说话，也只有顾曳能听到，也自然是说给她听的。
顾曳抓了一把土，指尖摩梭两下，闻了闻，的确有血腥味，还有一点血腥味之外的味道，说不上来。
约莫死光头能查出来。
“这几天赵大人也累了吧，晚上不如去找光头喝一杯”
顾曳这么不着调一句反而让赵元神色凝重，点点头，然后背对别人，抓了一把土装进丝帕里面，藏进袖口。
正在此时，墙头青羽再出现，从上而下看着顾曳两人。
两人一抬头，正好对上他。
“丫，这倒是…”赵元忽然脸色一变，觉得这幅画面跟顾曳推断的那一夜何其相似！
若是青羽还爬着墙头摘石榴…那便是如出一辙。
那么当夜的凶手，也就是“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导致死者那般惊骇。
凶手又为什么要挠花死者的脸！
“惊吓，惊恐，必然有恐怖之事被他看见…”赵元喃喃自语，却听顾曳拍拍手：“先确定死者身份吧，青羽，你在外面发现什么？”
青羽似乎有些失神，被顾曳叫了两下才回神，“你出来看下就知道了”
恩？
顾曳上了石榴树，跳上枝头，再翻出墙。
落地后便看到比较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不少，此刻都好奇得看着翻墙出入的顾曳两人，顾曳落下后环顾了下街道，皱眉，就这环境能留下屁点线索啊。
哪怕有什么东西也被拿走了…
不过青羽…顾曳转头就看到青羽指着墙下位置。
这条路中间是修缮过的，被附近街道上的商户用石头铺平，不过墙下两边都留有一些缝隙，约莫是石头没嵌到的，便是累积了一些土，厚厚一层。
土比石头不受建筑行当喜欢，不够坚硬，不够安全感，但俨然土比石头更容易留下痕迹。
顾曳看着这墙下土层留下的两个印子。
一个半圆形的，外侧内凹深一些，一个是弧线形的，挨着。
正好就在这树外墙下，风干露宿的都干硬了。
巧合？
“那一夜之后下过雨，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但反而因为下雨导致土壤粘硬起来，将它留了下来…你觉得这两样会是什么东西？”
“这问题你应该问赵大人”
“难道你不是人？我不可以问？”
额…你总是这样让人无言以对。
青羽沉吟了下，说：“锣槌跟铜锣，来自…”
顾曳一笑：“更夫”
“但之前赵大人说过，更夫值勤并无人失踪，更谈不上死亡”
“不知道，让他再查吧”
顾曳不置可否，好像对此有些不上心，“对了，你刚刚站在上面…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青羽被这么一问，表情有些古怪：“你倒是观察入微！~~我刚刚站在那里，看到你们的样子，只想到一个事儿”
顾曳微微一笑：“挖尸？”
青羽颔首，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察觉到了。
“那翻新的土带血，血量太大，命案次日官差搜查，并未找到这边的石榴树，说明表面上的血已经不是很明显，下过雨，雨水冲刷，那血水理应往地下渗透，都这么多天了，血不该还有这么多留在上层土上，那刚刚挖开的土层里面…明显血量淤积，说明当时血水并非单单从树上流淌到地面，而还有大量是埋在土壤之中，雨水冲刷表面，却不能影响底下~~死者更夫先死于树干，后被取下埋到地下，但那个人显然不放心，又将尸体挖出带到水井那边…”
说完青羽就看着顾曳。
却没看到认同，只有深思…
难道还有悬疑？
顿然，青羽想起了昨晚顾曳忽然对陈易宝说的。
“三个人，两个活人一个死人？”
顾曳抬头，“恩？那个啊，我随口说的，也许不止…”
正好赵元出来了。
他一看那痕迹都用不着思考就笃定这是更夫的东西，“更夫值班情况之前查过，确无问题，不过也不绝对，也许刚好有特例…”
毕竟老道，很快安排人去重新查，不过得换一个方式，至于这失踪的铜锣跟锣槌就很难找了。
“那晚上宵禁，常人倒是没什么可能，但入夜出来劳作的小偷或者次日凌晨赶集的百姓都有可能将它拿走”
青羽这话却让顾曳跟赵元都笑了。
“不可能是老百姓”
恩？
“这玩意只能更夫用，且偷盗此物不吉利，会招晦气，寻常老百姓再贪小便宜也不会拿这个，会捞走它的约莫是顺手牵羊习惯了的小偷，毕竟是小偷小摸的，也没那么多忌讳”
小偷啊，那就难抓了。
“我有法子，不急，先把人身份找到，再把这小偷找到，约莫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赵元又有了动力，急冲冲走了，顾曳琢磨着其实最知道那晚情形的是陈易宝，但这小子嘴硬。
“为什么不告诉赵大人？”
抓进了牢房，还怕那小子不说？
“别小看小孩子，有些小孩子嘴硬着呢，而且这位赵大人看似手段刚烈，但未必能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
“仿若你可以？”
顾曳转头似笑非笑：“我只是不喜欢那小子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早晚都要破的案子，早一天晚一天有区别？”
“或许死者更在意”
“那关我什么事儿”
“…”
顾曳都懒得回去看那些公子老爷的，回头就去了那偏远，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嚯！
这什么味儿。
腥臭浓烈，还带着腐烂的味道。
第82章 炖汤
院子里架起了石头灶台，上面架着大铁锅，下面生着大火，李大雄正蹲在地上往里面加柴火，但顾曳走近一看，笑了。
这人笑得肆无忌惮，就是青羽看到鼻青脸肿且被包扎成白馒头似的李大雄也没憋住。
李大雄怒了，从灶子里面猛然抽出一条烧红的柴火，指着顾曳：“你再笑，你再笑我就烧死你！”
顾曳沉默了下，张开嘴巴：“哈哈哈！”
李大雄：“……”
青羽：“…”
真是够了！
李大雄怂逼了，愤愤将柴火插进灶里，十分委屈：“死猴子，我昨晚差点就死了。”
顾曳：“我只关心你这脸是谁给你整容的？”
整容？竟然还能秒懂，李大雄瞪眼：“我哪有你那么舒服，昨晚就钓鱼，我那是去了乱葬岗啊，猴子你都不知道那乱葬岗都恐怖，鬼火乱飞…”
“说重点”
“好吧，我去坟头采蘑菇去了”
“…”
这次轮到顾曳无语了。
“所以这锅里炖的是尸菇还算墓藓？”
顾曳好歹也在奎山混了两年，实战出勤经验不多，但理论知识还算可以。
就是青羽有些懵懂，“尸菇？墓藓？是什么？”
他问的时候，赵元跟陈易宝刚好过来了，他们听到这词儿也觉得挺新鲜。
“多简单啊，尸菇就是坟头上长着的蘑菇呗，是尸气养出来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