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想处罚赵九,让他长点教训,却又舍不得。
况且眼下金兵大军压境,若是这时候处罚赵九,必定会引起军心的动荡不安。
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可是不罚,那父权何在?
从今往后他在其他儿子面前,还有何威严?
镇北王气怒之余,更是左右为难。
赵九也不甘示弱,顶着莫大的压力跟镇北王对峙。
赵九虽然气势不弱,但在镇北王面前还是低了一等,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从官职上。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饶是如此,赵九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这个时候他稍稍露出退却之意,陈果儿的命就保不住了。
正在父子俩僵持之际,突然有人进来禀报,“报,孔甲子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终于打断了对峙的父子二人。
镇北王毕竟老练了些,顷刻间将外放的气势收回去,一脸平静的坐回到椅子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请。”镇北王沉声道。
孔甲子他是知道的,丐帮帮主,也知道他和赵九关系莫逆。
难道那小子是来帮那个妖女求情的?
镇北王心中主意打定,今天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妖女也必须死。
他不是为了赵九顶撞自己,而是为了赵九。
儿女情长必会英雄气短。
赵家的男儿,决不能是软蛋。
趁现在赵九对那个妖女还未弥足深陷,镇北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从泥潭中拉出来。
赵九则是松了口气,跟镇北王对峙,他也顶了极大的压力。
而且孔甲子是他的朋友,又蒙陈果儿救命之恩,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片刻后,孔甲子从门外走进来,一袭青衫随着脚步翩跹。
黑鞋白袜,干净整洁,很难把他跟丐帮联想到一处。
孔甲子手中一把折扇,悠然自得的摇晃,带动起颊边发丝轻扬。
“王爷近来可好,学生有礼了。”孔甲子朝镇北王抱拳施礼。
他虽然一介布衣,但身为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哪怕是镇北王也要给几分颜面。
此刻镇北王已然恢复了自若,朝孔甲子颌首,往下一挥手,“看座。”
孔甲子道谢,在一旁坐下来。
寒暄几句过后,孔甲子将话题引过来,“听说今日临山镇有大热闹,孔某闲来无事,也来瞧瞧,不知到底是何缘由?”
他谈笑风生,一派的悠然,将自己置身事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镇北王也没隐瞒,当下略过其他,直接说了陈果儿的事,“此等妖女,竟然拿着本王的免死金牌,简直胡闹。”
他虽然没指名道姓说谁,眼神却瞥向赵九。
赵九不为所动,总之他是不会退却的。
孔甲子淡然一笑,“我当是何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竟还劳王爷震怒,当真该死。”
镇北王的气总算是消了些,看向孔甲子的眸光骤然加深,“贤侄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看似带着笑意的脸上,实则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之前跟赵九对峙时候的威压再次释放出来。
镇北王在给孔甲子施压。
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又如何?
这里是辽南府的地盘,假若孔甲子不识相,镇北王照样能灭了他在辽南府的根基。
他这次是发了狠的。
镇北王也知道自己堂堂一方藩王,跟一个平民作对,传出去有伤大雅。
但是他顾不上许多了。
为了赵九,为了赵家军,为了赵家的根基,必须斩草除根,铲除祸患。
一旁的赵九则是眸光发紧,紧盯着孔甲子,一刻也不落。
很少有人能抵挡的了镇北王的威压,他怕孔甲子扛不住。
孔甲子则是哑然失笑,折扇轻轻摇晃,一副泰然自若。
“王爷抬举学生了。”孔甲子道:“既是妖女,又何来王爷的免死金牌?学生孤陋寡闻,却也知道王爷爱民如子,却也嫉恶如仇。尤其此等为祸人间的妖女,更是当诛之而后快。”
镇北王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周身的冷凝也瞬间融化,看着孔甲子的眼神中带着满意。
这小子还算识相。
赵九则是神色惊变,冰魄似的眸中两道厉芒直盯在孔甲子的脸上,几乎要把他洞穿出两个窟窿。
赵九万万没想到孔甲子会说出这番话来。
然而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赵九和孔甲子相识多年,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这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莫非孔甲子另有什么妙计?
赵九这边正自心思不定,就听镇北王再次说道:“贤侄说的甚是有理,只不过么……这免死金牌是本王赐予的,若是就这么赐死了,怕是不妥。”
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镇北王既想处死陈果儿,又不想被人诟病,说他言而无信。
他将这个难题抛给孔甲子。
“王爷一言九鼎,乃重诺之人,实在令学生佩服。”孔甲子说着抱拳施礼,而后话锋一转,“只是却也要分清楚情况,若是王爷因坚守承诺而危害到这一方百姓,岂非是作茧自缚了?”
镇北王神色舒缓,孔甲子的话很入他的耳。
“王爷睿智,大丈夫应不拘小节,目光长远,以大局为重。”孔甲子继续道:“王爷守诺固然要紧,但若跟苍生比起来,王爷若依旧墨守成规,岂非罪人了?”
说完,孔甲子赶紧告罪,“学生并无冒犯之意,还请王爷海涵。”
镇北王当然不会怪罪,孔甲子的一番话深得他心,此刻他就需要这么个人来说些“公道话”。
不光是借此堵住赵九的嘴,更是堵住天下幽幽众口。
赵九此刻神色铁青,尽管心中认为孔甲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但他依旧无法忍受。
再任由他这么胡言乱语下去,陈果儿小命不保。
正当赵九要发难之际,突然看到孔甲子朝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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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8章 孔甲子献计()
赵九的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在接收到孔甲子的暗示之后,手慢慢放下来。
孔甲子与他相识多年,赵九自认很了解对方,他不是这种畏刀避剑之辈。
之所以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更何况孔甲子明知道这么说会得罪赵九,他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如果说他想拉近跟镇北王的关系,就更没有必要。
镇北王是英雄迟暮,而赵九正是如日中天,只要是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站在谁的一边。
赵九冷静下来之后,心思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本就不是易冲动的人,只是事关陈果儿的安危,才一时间失了分寸。
“只不过王爷所虑也不无道理,到底是王爷赐给的免死金牌,若是由王爷下令处死妖女……”孔甲子顿了下,“知道的是王爷舍己为天下苍生,不知道的还当王爷言而无信,倒是不美了。”
镇北王之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顷刻间又冷凝了下来,看来这小子还是为了妖女求情的。
下一刻孔甲子话锋一转,“学生倒是有一计,既不妨碍王爷的守诺,又可令妖女伏诛,不知王爷可愿给学生一个机会?”
镇北王面露喜色,微微点头,“贤侄但说无妨。”
孔甲子老神在在的摇晃了几下折扇,“之前听说妖女是得罪了海神,且放火烧了海神庙,坊间传说海神震怒,要惩治妖女。”
镇北王颌首。
他在来的路上,也听闻了此事,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既是妖女,定然有常人所不能之处,不若就把她放至海上,让她与海神来场大战,看谁更胜一筹?”孔甲子淡笑道:“届时与王爷清誉无损,又可名正言顺的……岂不快哉?”
他们都不相信什么天命之女,也不相信什么海神。
汪洋大海,浩瀚无际,连船只都时常遇难,更何况是把人丢到海里?
哪怕是水性再好,也要淹死,况且海里又有大鱼出没,不等妖女游上岸,就被鱼吃掉了。
这样一来,既能堵住幽幽众口,就说是妖女不敌海神,战败了,又没人说镇北王不守承诺。
“好。”镇北王抚掌称快,“此计甚妙,就依了贤侄。”
镇北王余光瞥了眼一旁的赵九,见这次他没再犯浑,心中稍加安慰。
说办就办,当下镇北王命人去把陈果儿提出来,带往海边。
陈果儿被人带出来,不同于来的时候只是绑住了双手,这次直接带上了刑具。
一个方形的厚重木板直接套在脖子上,双手呈抱拳的姿势被扣在上面,脚上还绑上了沉重的脚镣。
这是给死刑犯戴的枷锁。
陈果儿心中不安,刚才她们在屋子里只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下她看到了赵九,也看到了在他旁边的孔甲子,以及另一边的赵三和赵五。
在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一身戎装,鬓角斑白,看年纪大概有五六十岁左右的人。【*…爱奇文学i7wx &&最快更新】
那人眉眼间跟赵九有七八分相似,再看到众人簇拥着他,连赵九也站在一旁陪着。
陈果儿就知道这个应该是镇北王了。
只是为什么要给她戴上这么重的刑具?
难道是……
陈果儿看向赵九,见他也正看过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陈果儿心中稍安,虽然她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相信赵九不会不管她,看样子他应该另有安排。
心里有了底,陈果儿也不再害怕,只是身上的刑具和脚镣有好几十斤,几乎跟陈果儿差不多重了。
要她带着这么重的刑具走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果儿刚往前迈了一步,脚下被脚镣绊住,上身的刑具一下子往前倾,连带着她整个人往地上倒下去。
陈果儿一闭眼,准备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然而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她整个人摔到了一个肉垫上面,睁开眼就看到刚才给她戴刑具的官兵,此刻正趴在地上。
刚才就是他充当了陈果儿的人肉垫。
旁边立即有官兵上前扶起陈果儿,之前被当成人肉垫的官兵则是气急败坏,正要发作,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抬眼就看到赵九一双历芒扫过来,当下吓得官兵不敢再言语。
刚才陈果儿摔倒的瞬间,赵九下意识的就想冲过来,却被孔甲子拦住了,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同时手指间一颗石子飞出去,正打中了陈果儿旁边的官兵的脚踝,官兵站立不稳,才充当了人肉垫。
眼下镇北王正对赵九不满,虽然不至于处罚他,但心中也已经生出了嫌隙。
这个关头,赵九就更要加着小心,所以孔甲子拦住了他。
赵九也明白孔甲子的意思,只是他又不舍得陈果儿带着几十斤的刑具受苦,当下让人推过来囚车,把陈果儿押上去。
囚车是由数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围成一圈,组成一个长方形的木笼子,前面由马车拉着。
刑具可以架在木笼子的上面,避免了加在人身上的重量,而且站在木笼子里,也不用走路,只要站着就好。
虽然暂时还不能让陈果儿脱困,但至少可避免刑具脚镣之苦。
镇北王亲自带队,领着众人押着囚车前往海边,赵九等人都随侍在侧。
刚走出去没多远,远处一辆马车跑过来,停在囚车旁边。
正是胡巡按。
镇北王也认识对方,当下两人互相见礼,一个称呼王爷,一个称呼大人。
“王爷这是何意?”胡巡按明知故问,他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这里的事。
镇北王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他只讲了陈果儿是妖女,要送她去接受海神的惩罚。
对方虽然官职不及他高,但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话既是说给胡巡按听,也是说给四周的百姓们听。
这里的百姓多数是渔民,最是信奉海神,镇北王这也算是“顺应民意”。
“原来如此。”胡巡按点头,随后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请。”
“胡大人请。”镇北王也客气道。
双方谦让了一番,各自上马上车,镇北王在前,其他人在后,浩浩荡荡的朝着海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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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9章 踏浪而来()
浩瀚的大海波涛万顷,一望无际,滚滚的骇浪不时拍击在岸边的岩石上,发出阵阵轰鸣。
陈果儿被押到海边,官兵把她从囚车里放出来。
四周站满了官兵。
镇北王被众人簇拥着站在最中间,赵九等人随侍两侧。
再往远处是无数围观的百姓。
海边架起了香案,上面摆放着纸马香客等物,此外还有供奉的猪头以及馒头和水果。
香炉里烟雾缭绕,袅袅升腾,仿佛一缕缕丝绦。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当初,那时候陈果儿刚刚穿越到这里,差点被人浸猪笼。
只不过地点不同。
香案前有个巫师披头散发,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上下挥舞,口中似吟唱般念念有词,“大海之神,请听从弟子的召唤,快快显灵吧。前番诸多变故皆因妖女冒犯,与我临山镇百姓无干,请降怒于妖女身上……”
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巫师的吟唱才算结束,桃木剑在空中画了个圆,一指陈果儿,“送妖女下海,接受海神的惩罚。”
镇北王扫了眼一旁的官兵们。
顿时守候在陈果儿两侧的官兵,将她押到海边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船上。
押运陈果儿的船是官船,又大又稳,只有些微的晃动,迎着海风驶向海面上。
一直到离开了老远,直到岸上的人们只有蚂蚁般大小的时候才停下来。
之所以没再往大海深处去,是因为陈果儿身为妖女,要被海神惩罚,镇北王要让所有的百姓们都亲眼看着,妖女是怎样覆灭的。
船只停下来,两个官差把陈果儿推到了甲板上,咸湿的海风将陈果儿的头发吹的飞扬,裙摆随风鼓动。
海风强劲,打在脸上有点疼。
陈果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别说她根本不会游泳,就算是会,身上戴着几十斤的刑具也根本游不动。
她明白这是镇北王要她死。
隔着茫茫大海,陈果儿看不清岸上众人的表情,只能凭借衣服的颜色看出来站在对岸的赵九。
那袭白衣在满是军装号坎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即便隔着这么远,陈果儿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方才从屋子里被带出来的时候,赵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陈果儿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救自己,眼下也不由得心中惶然。
此刻,站在岸边的赵九也正看着陈果儿,流光溢彩的眸底染满了焦急,余光时不时的瞥一眼孔甲子,丝毫没注意到镇北王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孔甲子有什么办法能让陈果儿安然无恙,赵九心中没底,挺拔的脊背略显僵直。
镇北王则是神色微缓,当着小九的面处死那个妖女,看似残忍,但他这也是为了小九。
以后他会明白自己的一份苦心。
这时候,巫师舞动的动作停下来,高声喝道:“吉时已到,妖女入海。”
官船距离岸边遥远,再大的声音也不可能听到。
一旁有官兵举起手中的旗子摇摆。
官船上的官兵接到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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