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烨闭着眼睛,下巴轻轻地摩挲他的额头,像在寻求一种放松的方式,模糊地答,“不关你的事,只是忽然想到个人。”
江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是不行吗?”
王烨停下来:“什么?”
“一定要她吗?我不行吗?你跟我在一起还是会一直想她吗?”手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睡衣,头埋进他的胸膛,声音越发嘶哑而沉闷,“觉得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歉意地轻轻吻吻他的额:“你很好。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伤到你了,我刚才脑子很混乱,对不起。”
你已经伤到我了。“如果我的鼻子……真的出问题了,你得用一辈子来赔啊!”
王烨立刻松开他,仔细看了看他的鼻子,才放下心,露出个浅浅的笑:“你喜欢放烟花么?我们明天去放吧。”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好久没放了。我们到番禺去,那边管得松。”
“王烨,你还没有……”
“你知道吗?在没人的河堤下看着四处乱飞的烟花,可好玩了。”
“烨……”番禺没有河堤。
“去放吧,嗯?人家都说什么比烟花更寂寞,如果两个人去,就不会寂寞了吧。”
“……好,就去吧。”
又抱紧了他。把耳朵贴在他的心窝上。
“烨,你寂寞的时候会想起我么?”
“会。”
“如果没有她,你会爱上我么?”
“会吧。你这么好,我会很爱很爱你的。”
“是吗?如果我说了‘我爱你’,你也会说么?”
“我……”
外面传来春晚倒计时的钟声。一群人大声地喊着“5、4、3……”让人不禁也一同屏息期待着。
“哦——”零点到了,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电视里还有鞭炮的炸响,家家在这一刻从窗子传出的声响连成了一片,分外热闹。
在这样的沸腾中,江漓贴着王烨的心口,默默地说着三个字。
烨,20世纪的最后一年里,爱我吧。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根本不会有人来拜年,难得睡个懒觉,两人稳稳当当地睡到了近中午才起床。
洗漱完两人在客厅里傻坐下来,才发现大过年的,家里竟然没有半点年货。虽说江漓之前是准备了一些吃的,但总归是很平常的面条之类,又没指望王烨能回来,加上嗓子不舒服,那自然更是越简单越好了。
“你也太能凑合了。”王烨望着他叹气,“好歹是过年嘛。” 连糖都不多一颗。
虽然有种种原因,但不管怎么说,留守的人是自己,江漓也自觉挺不好意思的。
没多说什么,王烨起身去把昨晚没吃完的饺子热了,两人这才解决了新年的第一餐。
“不过也没关系,”他边吃边说,“下午我们去番禺,找个地方吃就行了。反正就两个人,要按年饭标准办也吃不了多少,省得剩菜吃到元宵节。”
他那所谓的“找个地方”自然不会是去吃路边大排档,江漓没做声,倒是为他后面那句笑了一下:“你懂不懂啊?过年本来就是要有些剩菜的,这是为了要个好兆头,叫年年有余。”
“呵,是吗?以前在家我还从没留意过。”抬头对他笑了笑,又被贴了胶布的脸中央吸引了注意力,“鼻子,还疼么?”仔细看了看,青紫还在,不觉仍是内疚。
“好一些了。”江漓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嘶——”还是有点痛,一碰就忍不住酸酸的要流泪,翻他一个白眼,“我算是知道跟你打架的那些人是什么滋味了。”这还只是给抽手的时候碰到,如果正面擂上,那还不得立刻昏过去?
王烨讪讪地笑笑,一转念,又有新发现,“咦,你今天的咳嗽好多了?”
“嗯。”江漓自己也小小地感觉了两下,比昨天是好多了,“药挺有效的。”声音还是沙哑,但至少不会一说话就想咳了。
“我昨天看那医生那么年轻又心不在焉的,本来还有点担心,看来还不错。呵呵,待会儿先带你去打针,然后再去番禺。”
“好。对了,你知不知道X记?我想吃姜撞奶。”
“番禺很出名的那家?”江漓点点头,“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倒是听人说过那里的姜撞奶最地道,去吃过一次,具体怎么走不记得了,到了那边再问问人吧。”
“嗯。”
吃完又收拾了一些东西,出门的时候都快4点了,开车到番禺怎么也得一个小时,算算路况,满打满算都得6点才能到。
下了楼走到半道,江漓又一拍脑袋:“啊!”
“怎么了?”
“打针的药,青霉素没拿!”都怪刚才忙着赶时间,东西一收拾就忘了。
王烨倒没说什么,把手里的包交给他:“你先在门口等着,我去拿。”
江漓深觉抱歉地笑笑,乖乖地点头。“不好意思啊。”
王烨只是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幸好是现在想起来,要是到了半路才说,那才麻烦呢。还有什么别的忘了?想想。”
赶紧再从头到尾细细想一遍。“……没了。”
“那先在门口等吧。”说着转身回去了。
开心地继续往前走,嘴角不经意便流露出幸福的笑容。王烨那个人啊,看起来是粗,其实心细得很,人又大方,该体贴的地方也很体贴,脾气也不坏,又会照顾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算得上一百分情人。
这样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这么再三地拒绝?
江漓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这个幸福,也总觉得是借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得还了……毕竟人能傻一时,可不一定能傻一辈子啊。
说不定有一天,那个女孩就来问他要回王烨了……到时候,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笑着说:祝愿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样的情景,想想就觉得可怕。弯起的嘴角慢慢耷拉了下来,唉。有情人终成眷属……
到时候,一定要笑着说再见。就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小漓。”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打断的瞬间下意识地一抬头,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看清了之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惊讶了。
“小漓,新年好。”楼少瞳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拿了个糕点盒。
他眼睛眨了眨,面部有点抽搐:“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啊。”看他笑得说得多么自然,好像他问得多余。
“等我干嘛?”怔忡。怎么就不能让人安安心心过个好年呢?大过年的。
“来跟你道新年啊。”楼少瞳的笑容纹丝不乱,泰然自若地把糕点盒向他一递,“你喜欢的蛋挞,我专门去XXX买的,刚出炉,还热着呢,趁热吃。”
江漓没动,只是慢慢皱起了眉:“你的时间掌握得真好,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会出来?”
楼少瞳捧着的盒子卡在当中递不出去,有些不自在,很快又露出更热烈的笑:“我不知道啊,一直在这边等呢。等了快一天了都。”
江漓露出一个很小的笑:“等了一天还能捧着刚出炉的热蛋挞?楼先生,您的本领是越来越高杆了。”
楼少瞳的笑僵在脸上,被他讥得一时坚持不住,垮下来。“小漓,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吗?我每隔一个小时就去买一次,自然能拿回最新鲜的蛋挞来。为了怕错过你,我还请门卫帮我看着,如果你出来了我正好不在,就请他立刻通知我,再请你等一下。我还给你买了上次的凉茶,给你温着,你要现在喝还是热的。”说着转身回到车旁,
拿了个保温壶下来。回到他面前,一起递给他。
江漓看着他,只是看着他,还是没动。
楼少瞳一样注视着他,深深地。很温柔地问:“咳嗽好一点了吧?我看你现在没怎么咳了。咦?你的鼻子怎么了?怎么伤着了?”
江漓抿紧了唇,像是很不想跟他说话,头微微地撇开,目光落到旁边,再开口时声音更淡漠了:“已经好多了,多谢关心。我不知道你来究竟是要干什么,但请你尽快离开,我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我很想见你啊,小漓,你知道我多……”
“你的周小姐呢?过年不用陪她吗?”
“她回佛山了,后天才回来……我们不要说她好不好?她跟你怎么能比?”
江漓觉得头疼,放弃要跟他沟通的想法,转身打算走开。没想到一回身,却看到王烨正走到门口,显然也看到了他们,顿时慌了神。楼少瞳就像是他不愿回想的过去,如果让王烨看到他会觉得抬不起头。
可是在这种时候要做任何补救都是枉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近。显然楼少瞳也从他的神情看出了端倪,压低地问了声:“就是他?你现在的男朋友?”
江漓猛地一扭头,对他低声警告:“你等下别乱说话!”
楼少瞳瞥了他一眼,倒是浅浅地笑出声来:“这么紧张?呵呵,看来我是低估了你对他的程度了。”
江漓光是听他笑就知道他生气了,急得正要再开口,王烨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只好转过脸,不动声色地露出个微笑。王烨也对他笑笑,看不出任何异样:“遇到朋友了?”说着,随意地朝了楼少瞳瞧了一眼,就从他手里拿过包,对他说,“你们慢慢聊,我去把车开出来。”礼貌性地对楼少瞳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小区车库去了。
这边的两人虽然各怀心思,但难得有志一同地一起屏息目送他走开了至少半分钟,楼少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不怎么样啊,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江漓轻蔑地看他一眼:“我的眼光能从你开始,就已经说明起点很低了。现在能进步到这程度,我很知足。”
楼少瞳终于耐不住气愤:“他哪点比我强?不就是个子高点长得魁些吗?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傻大个吗?我比他帅多了好不好!看看,就连开的车都不如我的。奥迪200…V6那种路边货,我开的可是跑车,他拿什么跟我比?”
“他没必要跟你比,对我来说,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你比他低级多了。”江漓看王烨把车停在路边等他,转身朝那边走去,却被楼少瞳一把拉住了。
“小漓!”
“放手!”江漓没想到他两只手都拿了东西,居然还能扯住他,虽然一挣就能甩掉,但是也给王烨都看在眼里,顿时急得更气。“楼先生,我记得我们很早以前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实在想不通你忽然又出现在我面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些暧昧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你所说的还想着我还惦记着我的话,不论真假,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也没兴趣听,请你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漓,你当真就这么绝?”楼少瞳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过是不想再吃苦,这难道也错了?就这么不可原谅?你明明还爱我,为什么不承认?”
江漓正要拔腿的身子一顿,慢慢转过头,正色:“楼先生,我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我还爱着你?这真是本年度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楼少瞳也停下来,直直地望住他,轻声说:“我不信你不爱我了,你当初……都可以那样做,怎么会这么快就不爱我了?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我知道。以前你说过,就算……”
江漓断然打断:“楼先生,就算我说过什么,那也都过去了。不知变通这个词是你当初用来骂我的,我现在还给你,希望你能比我长进些!你有你的周小姐,好好对她吧。别总是朝三暮四,让爱你的人为你伤心。”
“小漓……”
江漓转身前最后说:“我对你的爱,在你扔下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掐死的。”
楼少瞳像忽然被扇了一巴掌,愣在当场,久久动弹不得。
王烨等江漓上了车,一派安然地开了车。
江漓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自己开了口:“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王烨神情自若,从头到尾都看不出异样。
“那个人……”
“啊,对了,你那个朋友是不是跟一位姓周的小姐很熟?”
“哈?”江漓头大了,没想到他居然认识周小姐。声音不由低了下来,越发揣揣:“怎么了?”
王烨专心留意路况,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答:“他那辆车,他身后那辆,是他开来的吧?是我卖的。进口的克莱斯勒自动敞篷跑车,当初客人指定要这款,而且跟我们挺熟的,所以记得。怎么?难道他不认识周小姐?那车是他偷的?”说着笑起来。
“不,没有,他认识周小姐。”江漓想着要是楼少瞳知道他刚还在不屑地比较两人的车听到王烨这话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然后自己也说不清现在是要继续紧张还是可以放心一些了,喃喃地答,“他们……呃,挺熟的。”不知到目前两人究竟什么关系,不敢胡乱编排。
王烨望他一眼,继续笑:“你以前的男朋友啊?”看他们那表情和后来的大动作,瞎子才看不出来吧?
江漓差点跳起来:“哈?不……是、是……”心跳终于失控。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真不想承认,简直乃人生一大污点。
“那现在是回来叙旧呢?还是想再续前缘啊?”
“……”听他说话的轻松口气,现在看来会觉得不安的就只有江漓一个人。
“我看他好像对你还挺那个的。”
江漓从他的表情里实在看不出“担心”两个字,更别说是“吃醋”了……于是一咬牙,很肯定地点头:“是啊,他想,跟我复合。”两只手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老天保佑你给我点正常的反应吧!
“哦。”车轻缓地停下来。他手敲着方向盘,往旁边望望,悠闲地等红灯。
江漓的心连挣扎都没有,彻底垂落谷底。那自由落体的速度,到底了连声儿都听不到。
绿灯。重新上路。路上车不少,以绝对遵守交通规则的速度在车阵里滑行,上高架,再拐上主干道。
江漓咬着牙,隐隐觉着有血腥味。
快到医院的时候,终于被几乎憋出来的内伤激得脱口而出:“你的意思呢?”
“什么?哦,”王烨转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还是漫不经心地笑:“我的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不就看你啦?你要想跟他重新开始,我也拦不住不是?你要不想,那就咱俩继续凑合,呵呵。说实话,舍不得我吧?”
江漓的鼻子一酸,也说不上什么滋味,扭了头对着窗子说:“哦,跟我是凑合啊?”
“那可不是。咱俩这不是‘伴’吗?互相陪伴的伴。你要是找到新的幸福要走了,我也没辙啊。”
“……你没想过一辈子?”
“你想过?”王烨的口气一直像只是在随口聊天。
“要是……要是能在一起一辈子,你愿意跟我吗?”
“你呢?”
江漓猛的一回头,望住他:“我愿意!你呢?”
车一下停住了,王烨说:“到了。快下去打针吧。”
江漓望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王烨还是笑笑:“快去啊。”
“……”江漓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得了口,“你不陪我进去了?”
“嗯,我想抽支烟,你一人进去也快些。顺便再请医生看看鼻子,我真怕给你弄出问题了。”
江漓想也不想冲口而出:“你是怕出了问题我赖你一辈子吗?放心,我昨晚说说而已,一辈子这么长,要老是对着一个人,我也会腻的。”说着,头也不回地开了门下了车。
打完针,江漓在注射室外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也许有一个小时,或许两个。他没留意。只是无意识地坐在那里沉思。
他不想出去。
他分不清无法面对的,究竟是王烨,还是自己被弃之如敝履的心意。
他也想知道,如果他一直不出去,王烨会不会进来?
可惜,王烨一直都没出现。
倒给他打针的护士要下班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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