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妈拿着汤勺走出来。“什么?你还没有喝汤……”
“下次吧。对不起,我有工作。”雷戈轻轻搂抱了阮老妈一下。“我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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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常常来啊!”阮老妈瞧一瞧儿子。“你来,他才会多回来。”
雷戈点点头。他朝阮南泰竖起拇指。阮南泰只略点点头,却已经在看着手机的屏幕,考虑着要打给谁。
离去之前,雷戈再次瞧了瞧阮老妈,露出怜悯的眼神。
这眼神只出现了很短促的瞬间。雷戈当然没有让阮南泰看见。
王燊和相田的车子停在鱼市场旁。他们无法进入“舶区”里。太明显了,必定会引起怀疑。相田把收音仪器的功率开到最大。幸好“舶区”内的楼房都很低矮,王燊还是能断续收听到雷戈跟阮南泰的对话。
“他干得很好。”相田罕有地先发言。
王燊点点头。最初他有点担心。雷戈在没有支援下独自进入“舶区”实在有些危险。可是那小子坚持。
“让阮南泰先回到自己感到安全的地方,比较容易说服他。”
确实干得不错。虽然听得不清楚,但阮南泰似乎完全相信了雷戈,也对建议生起了兴趣。问题是他是否真的找得着巴布沙。
王燊想:这次可能的话,尽量别让雷戈的身分暴露。能够自如进入“舶区”调查的探员实在太少了。
现在雷戈大概已经驾着租贷的车子离开。为了避免被跟踪(虽然可能性不大),他会独自驶回预先安排好的旅店——当然,玛莉亚和杨彦生的车子会在后头跟随支援。
“走吧。”王燊发动“Hummer”的引擎。现在只有等待。
阮南泰的电话在三个多小时后就打来——比预期还要快。
——晚上十一时,门谷南区,到米歇尔大道与第三街交界的“麦当劳”门外接他。
在旅店房间里,雷戈挂了线。他不用复述。王燊等人已经透过接驳电话的耳机听到全部内容。
“你觉得怎么样?”王燊问。“他不肯回答,他的老大会不会来。只是说‘钱已经弄妥了’。”
“他的声音很紧张。”雷戈回答。“可是也有点兴奋。我看是真的。”
黑崎铁山的手指在桌面上弹动。“你肯定?”
雷戈直视黑崎警部。
“我认识这个男人十几年了。”
手指的弹动停止。
“好吧。”黑崎站起来,环视房间里的五个部下。“我不能亲自指挥。我要留在局里,随时申请拘捕的手令。”他郑重地一字一句说:“不要出差错。全程要紧跟着帕日喃,别跟丢了。我宁愿败露了行动,也不要出现不必要的危险。”
“别担心。”杨彦生咧开大嘴巴笑着,把雷戈的头挟在自己腋下。“我们会好好看着你。”
雷戈笑着轻轻在“大石”胸口打了一肘,挣开那粗壮的手臂。
“记得紧急的暗语吗?”王燊问。
“从前打球时,二十几种攻防战术都记得了。”雷戈擦擦鼻子。“别当我傻瓜。”
“重复确认是必要的。”王燊没有笑。他很凝重地说:“这不是比赛。输的不是一个廉价的奖杯。”
阮南泰跳进雷戈那辆租贷的“丰田”,跟雷戈碰了碰拳头。
“好兄弟。”阮南泰兴奋地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去见你的老大?”雷戈问,尽量显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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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吧。”阮南泰却没有解释,只看着前面的街道。“我告诉你怎么走。”
“你没驾车子来?”雷戈一边解开手煞车一边问。“别告诉我,你干了这行,连车子都买不起。”
阮南泰叹气。“上次被逮时给当作证物,充公了。”
车子沿着米歇尔大道前行。雷戈看着两边的街景。星期六晚上的门谷区异常热闹拥挤,充溢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仿佛整个东滨市的年轻人都涌了进来,令整个门谷区的气温也上升了几度。
在第八街的巨大十字路口,每次行人号志灯转成绿色,就有近一千人如鱼群般,在巨大电视屏幕下方穿梭而过。市内最大的百货公司“极乐之门”正门前的广阔阶梯聚集了百多人,或站或坐地等待约定的朋友。
灯光闪动的karaoke以高音量播放着少女组合的廉价舞曲。戏院挂着Dragon King(金云龙)的新片“龙虎战士4”的巨型广告,身穿金色空手道服、梳爆炸头的主角摆出战斗架式怒目瞪视,仿佛在俯看下面排队买票的人龙。两旁大厦的二、三楼都被楼上咖啡厅和各种特色商店占据了。街道栏杆坐着一整列穿着萝莉塔服的少女,正用手机互相拍照……
在门谷,每个年轻人都努力摆出最酷的样子。有的努力得过了火,装扮反而变得有点可笑。网民取笑这类人的衣着打扮,冠以一个名称叫“MG look”……
看着这街景,雷戈有点儿怀念起来。
“南泰,记不记得我们从前泡门谷的日子?”
阮南泰笑起来。“怎么不记得?那次打架我还替你挡了一棒……”他拍拍雷戈的肩。“要不是我,你那神准的跳投可能早就报废了。”
“很怀念呢……”雷戈说着,按阮南泰的指示往右转了个弯角。“假如当年我们也有车子就好了……可以钓到很多女孩子。”
后面传来警笛声。阮南泰紧张起来。直至看见那警车呼啸着经过而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雷戈不时瞧瞧后照镜。王燊的车子还在后头——他当然没有驾着显眼的“Hummer”,而是用相田的那辆“三菱”房车。雷戈知道,玛莉亚和杨彦生的另一辆车,正隔在一条街外平行前进,预备随时交换跟踪。
但似乎没有这必要。阮南泰根本没有留意有没有跟踪者。
——似乎有其他的事情正占据着他的脑袋……
“到了没有?”
“快到了。”阮南泰伸手指向前方的右街角,示意雷戈转弯。是第十三街。
在后面距离七、八辆车处,坐在助手席的相田瞧着膝上的手提电脑。有关巴布沙的资料都在里面。
“看来是这里了。”他指一指屏幕。“第十三街八十八号。巴布沙在这边唯一的生意,是一家叫‘Bang!’的脱衣舞酒吧。”
“好吧。”王燊一边驾车,一边打开无线对讲机。“玛莉亚,把车开进十三街接手跟踪。我跟相田先去目的地。通知黑崎,叫他向门谷南分局请求支援。可是叫他们绝对不要太接近。至少在一条街外。”
他不久就看见同僚的车子在后头出现。同时传来玛莉亚的通话:“看见雷戈和你们了。”
“好。”王燊把车子加速,在相隔两条车道之外越过了雷戈的“丰田”。雷戈没有看一眼。他知道王燊正准备干什么。他也记得巴布沙在这区的生意分布。
“我有点渴。”雷戈不经意地说。
“快到了。”阮南泰轻轻拍了拍雷戈的大腿。“到了那儿,你可以尽情喝。”
雷戈微笑。
——看来已经确定了。
雷戈跟着阮南泰一踏进“Bang!”的大厅,第一眼就瞥见混在客人里的王燊和相田吾郎。相田坐在较接近正门出口的酒吧柜台,跟前放着啤酒;王燊则坐在较深处的大舞台跟前,仰着头观看台上的表演。
这支舞才刚开始,那个像蛇般缠绕着银色柱子的黑人女孩,刚解除了红色胸罩后面的扣钮,半卸下的罩子仅仅露出少许|乳晕。
“Bang!”和巴布沙的其他合法生意一样,仍然继续正常营业,显然是为了掩饰真正的藏钱地点。几个上身只穿比基尼的女侍应,挺着大得夸张的假胸脯,正托着盘子在桌子之间穿梭。
“我喜欢这地方。”雷戈双手插着裤袋,盯着台上的舞娘。“是你老大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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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南泰跟酒保和看守的打手都点头打了招呼。“嗯。我们常来这边开会。”
雷戈伸手搭着阮南泰的肩。“待会儿有时间,倒要带我去后台认识那些女孩子。”
“恐怕没有这个时间。”阮南泰进入酒吧之后就开始显得紧张。“快走吧。”他跟那个像职业摔角手的酒吧打手耳语了几句,然后带着雷戈,开始步向通往二楼的阶梯。那是一条外露式的金属楼梯,顶处是一道附有玻璃小窗的木门,显然是办公室之类。
王燊把一张折成长条的钞票,塞进跳舞女孩的胸罩内侧,指头顺道擦过Ru房的柔滑皮肤。女孩专业地微笑,身子继续俯前了几秒,让王燊多看她的|乳沟一会儿,才跳着舞步走向下一个打赏的客人。
相田拿着啤酒杯走过来。
“有古怪。”相田轻声说,被音响盖过了,但他知道王燊看口形就了解他说什么。“假如巴布沙在,上面的门前应该有人看守。”
“要等雷戈确定巴布沙在上面。”王燊说。“随时准备。”他说着时,眼角瞥见雷戈跟阮南泰已经登上阶梯。
在酒吧外头,玛莉亚和杨彦生已经分别监视着前后门。
阮南泰打开了二楼的门。他先让雷戈进去。
雷戈一入内就知道不妥。一个肥胖秃头的白种中年男人被绑缚着手脚,嘴巴塞着布条,给搁在办公桌旁的地板上。额头有一滩已半干的血渍。
办公室还挤着另外三个男人。三个都几乎一眼看得出是“舶人”。最高大的那个笑着,坐在房间角落一个及腰高度的保险箱上,露出正前面上排镶着的金牙,满历风霜的黝黑皮肤令他看来比实际年龄苍老。手上提着一柄锯短了枪管和木枪托、看来有点残旧的“Remington”霰弹猎枪。
另外两个比较年轻也比较矮小的,一个拿着中国制的“黑星”手枪,另一个则握着柄像农具多于武器的长刀。
“放松点。”阮南泰也马上走进来,匆匆把门关上,然后站在三个男人与雷戈之间,手掌搭在雷戈肩上。
“这是什么?”雷戈压抑着突然而至的紧张。“他们怎么看都不是你的老大吧?”他又指一指地上被缚的中年胖汉。“他又是谁?”
“麦纳汉,是这儿的经理。”阮南泰解释。“不要太紧张嘛。他们都是同乡。”他指一指拿霰弹枪那个。“他是武英。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他们两年前才下船的,你当然没有见过。”他又朝那个武英介绍雷戈。“这就是我说的那个老朋友,雷戈·帕日喃。大家都是‘舶区’出身的自己人。”
武英瞧着雷戈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向身边拿“黑星”的那手下用越南语说:“搜搜他。”
“舶区”长大的雷戈当然听得懂。他马上伸手握住了插在后腰的枪柄。
霰弹枪口举起来指着他。雷戈的枪没有拔出来。
“干什么?”阮南泰走到雷戈身前挡着。“大家他妈的冷静点,好吗?要不怎么谈生意?”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警察?”武英示意手下继续上前。
那个拿“黑星”的走上前去。雷戈放开了握着枪柄的手。那家伙从他后腰拔出了那柄“Glock 19”手枪,又扒开雷戈的衬衫,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窃听器。
正在下方用微型耳机听着的王燊十分紧张。
——放松。不要给他们动手的理由……可是也不要恐慌或显得软弱……
“什么都没有。”那家伙拿着雷戈的手枪,回头朝武英用越南语说。
雷戈心里在笑。
——这些业余的家伙,连搜身都不懂……
武英瞧着雷戈好一阵子。然后他拿起那柄“Glock”。
“你带着家伙来干么?”
雷戈失笑。“那么你们又带着家伙来干么?”
“小阮说,你在梨山那边有生意,你跟谁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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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戈把食指伸进嘴角,勾着拉长了一下,然后放开说:“你看见我的嘴巴很大吗?我像会随便跟一个刚见面的人说,自己以前跟谁合作过吗?”
“别以为我查不出来。”武英冷冷说。“我们在梨山也有朋友。”
“那你们尽管去查好了。”雷戈耸耸肩头,带点戏谑地又说:“不过我倒奇怪,你们那么有能耐的话,为什么不先查清楚我的底细就跟我见面?”
武英咬着牙齿,那只金牙反射着灯光。看来想发作的样子。
“别这样嘛。”阮南泰挤着笑脸,伸手按低武英手上的枪管。“以后还得合作。”
雷戈瞧着阮南泰。“你在搞什么?这不是我要你替我找的‘关系’。”他指一指地上那个叫麦纳汉的胖子。“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带一个生意的建议来,就是这么简单。这些流血的事情,我碰都不想碰。我也不管你、这三位先生,还有你的老大之间怎么样。我只看钱。你有钱再找我吧。”
——有三个人。
王燊收听着,一边继续假装观看脱衣秀。那黑人女孩的Ru房在摇动。
——很好,说得很漂亮。先离开那鬼地方再说,现在这状况太混乱了……
“那柄枪送给你。”他朝武英说,然后转身去开门。
霰弹枪再次举起来。
“在我说可以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这个房间。”武英冷冷说。
雷戈背向他们闭着眼睛。他心里在叹气。
——这种自以为很厉害的门外汉最危险:过分自信,行动又无从预测。更可怕的是,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雷戈,来吧,这事情很简单嘛。”阮南泰拉着他的手臂,又指一指武英坐着的那个保险箱。“我的老大今晚会来。我们要他打开这玩意儿,拿了钱,五个人今夜就去梨山市。怎么样?很简单吧?”
“南泰……”雷戈摇摇头。“你的脑袋在想什么?……”
“我受够了听别人的差唤了。”阮南泰说。“雷戈,你不是也一样吗?你忘记你说的那个烂教练吗?到处都是一样的,不管你是打球还是在街上混。为别人工作的人,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当自己的老板才是出路。”
他走上前,用拳头敲敲那个保险箱的门。
“这笔钱,就是我离开这个狗屎城市的车票。”
在下面的舞台前,王燊已经下了决定。不能再让雷戈冒险了。假如巴布沙出现,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混乱局面。
“准备突入。先制伏了这伙人再说。”他用暗藏在衣领后的通话麦克风下令。
王燊在盘算着怎样上去。首先要不动声色制伏楼下那个大个子打手。可是柜台那边的酒保可能会看见——柜台底下很可能藏着武器。那几个女侍应倒是不用顾虑……要不要叫玛莉亚进来同时制伏那酒保……
这时耳机又传来雷戈的说话。
“你们要怎么引你的老大上来?”他向阮南泰问。“下面的人可能会通知他,这里有几个人在等他。几个他没有预期要在这里出现的人。”
“我知道。”阮南泰说。他早就知道这是个关口。之前他把武英这伙人带来时,跟麦纳汉说是替巴布沙找来的帮手。那个看门的打手也听到了。假如巴布沙来时给他们谈话的机会就糟了。“所以我会去下面接他,一直跟他说话,让他没有机会跟下面的人说话。”
“你联络你的老大时,有告诉他要带一个生意朋友来吧?”雷戈摊开双手。“可是只有你一个人下去迎接他,却把这个朋友独自留在办公室,这不是很奇怪吗?”
——Nice Play。王燊听到时不禁暗暗喝采。
“我跟你一起下去迎接他吧。”雷戈继续说。“而且有我跟他见面寒暄,楼下的其他人更加没有机会跟你老大说话。”
阮南泰考虑着。
“南泰,事情都已到了这个地步……”雷戈叹了口气。“我只好跟着玩了。何况枪都在你们手里。我没有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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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南泰瞧瞧武英。武英耸耸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