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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胡人闹事?
范闲愕然抬头,看着皇帝那张微有忧色的脸颊,一时间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二十年前皇帝带兵西征,已然将西胡杀的民生凋零,加上前几年大皇子领着大军在西边扫荡,更是让西胡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一些生气全数碎散。
胡人怎么又闹起来了?而且就算闹起来,以庆国的军力之盛,将领之多,皇帝也不至于因为外患而担心军心不稳。
范闲自幼在庆国长大,当然知道庆国建国之初,很是被西胡欺凌了些岁月,胡人始终是庆国的大患,只是这二十年间,在庆国皇帝的强力镇压之下,才变得有些不屑入庆人谈资。
皇帝看着范闲吃惊的表情,嘲弄地笑了笑,说道:“我大庆连年受灾,旱洪相加,雪灾又至,偏生西胡那边这两年风调雨顺,草长马肥……当然,若仅是如此,区区胡蛮,也不至于让朕如此小心,只是……你可知道,我大庆雪灾之前,北齐北边的那些雪地蛮子们也遭受了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冻灾?”
范闲皱着眉头,忽然想到大半年前在杭州的湖边,海棠朵朵曾经忧心忡忡向自己提过的那件事情,那些北蛮子们确实遭了雪灾,牛祟马匹冻死无数,只是……北蛮西胡相隔甚远,这和庆国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说道:“难怪北齐的皇家,敢把上杉虎留在上京城中,却不担心北蛮南下,原来有老天爷帮他们……那些北蛮子被冻的活不下去,又碍于上杉虎多年之威,不敢冒险南下,只好从祁连山处绕行,想谋个活路……胡人逐水草而居,那些北蛮经历半年的大迁移,如今终于到了西胡境内,虽说二十万部族里只活下来了四万多人,但能在风雪之中,险途之上活下来的……都是精锐。”
范闲双眼微眯,眼前宛若浮现出无数部族驱赶着瘦弱的祟马,卷着破烂的帐蓬,在风雪之中,沿着那高耸入云的祁连山脉,拼命寻找着西进的道路,一路上冻尸连连,秃鹫怪叫。
这是何等样壮观惨烈的景象,这是何等样伟大的一次迁移。
“西胡怎能容忍有北方部族过来?”范闲担忧说道。
皇帝笑了起来,笑声里挟杂着无穷的自信与骄傲:“西胡早就被咱们打残了,哪里还敢去啃这些外来的雪狼……虽然西胡人数要多许多,可是几场大战下来,双方终究还是结成了联盟。,
范闲叹了一口气,如果胡人们真的结盟,那邻近西胡的庆国,自然会受到最大的威胁,难怪皇帝在军方的处置上会显得如此小心。
看出了范闲的担忧,皇帝平静说道:“你在想什么?”
“臣在想,这些情报只怕还属绝密……只是大战只怕会来临,臣……愿上阵冲锋。”范闲说的不是假假的漂亮话,他是很想去过过纵马草原的瘾,只是……这朝廷内部的问题似乎大家还没有解释。
皇帝嘲讽笑道:“不要以为你是个武道高手,便可以去领兵打仗求军功……大战一起,千万人厮杀,除非你是流云世叔,不然仍然是个被乱刀分尸的命。”
范闲苦笑了一声。
皇帝微顿了顿,平静说道:“胡蛮不足惧,朕从来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北蛮既然迁移,北齐那边受的压力顿时小了,朕不得不将眼光往北边看去。”
范闲马上明白了过来,皇帝的目光,果然还是比自己要转移的快些,在这个世上,真正堪做庆国敌人的,还是只有北齐,尤其是如此北蛮既去,北齐没有了后顾之,谁知道那位小皇帝会不会动什么别样心思。
皇帝最后缓缓说道:“小乙不日内便会北归……因为,北方那位小皇帝终于说服了太后,让上杉虎起复了,大营正冲燕京。”
范闲眼瞳里震惊一现,马上敛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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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那辆黑色的马车上,范闲揉着自己的眉心,有些难受,一方面是疲惫过头,一方面是今日在宫中听到了太多的坏消息。正如皇帝所言,西胡那边没有几年的休养生息,是不可能对庆国造成实质的威胁,可是北齐那边……上杉虎复出!
上杉虎,范闲想到这个人名便头痛,他虽然没有轻眼看见那一场雨夜长街上的刺杀,可是却一直深深明白那位天下名将的厉害。
燕小乙去北方,能够抵挡住上杉虎吗?更何况,小乙兄新近丧子,只怕与朝廷会逐渐离心,皇帝倒是也不怕燕小乙真的一疯投了敌人。
至于范闲为什么如此警惕上杉虎的复出,其实原因很简单。在上京城中,他狠狠地阴了上杉虎一道,让他惨死无数手下,深夜里一声“杀我者范闲”,只怕直至今日还回荡在北齐上京城里,更何况上杉虎的干爹肖恩大人是被自己逮了再逮,杀了又杀……
在这件事情中,范闲才是上杉虎最大的仇人,沈重只是个小角色,可上杉虎为了复仇,在雨夜中一枪挑了沈重,日后若真在疆场上相见,上杉虎会如何对付自己?
范闲在马车中悲哀想着,这天下,敌人何其多也。
第五十七章关卿鸟事
皇帝在宫中曾说过一句,他要用燕小乙,敢用小燕乙,当其时,范闲恨不得伸一个话筒过去问他,你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他的心情究竟又是怎样的?侬要看人本心,当心把自己看的七窍流血。
直至今日范闲对皇帝也只有那么一抹似有若无的感情,按理讲,本不需要如此操心庆国的存亡,皇帝的生死,可是为了自己和亲人的将来,他不得不鞠躬尽瘁,这便是无奈了。
马车出了南城门,四个轮子依次被那道硬垄颠了一下,本来有些迷迷糊糊的范闲顿时醒了过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一面打着呵欠,一面往南边的官道上望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进城的人们并不多,负责城门的城门司与负责防卫的京都守备的兵士们有些百无聊赖地执行着每日的工作,骤见一辆黑色马车在十几名监察院官员的保护下来到了城门口,众人心头一惊。
再看着马车下那个打着呵欠的年轻官员,众人马上猜到了他的身份,天南城门司的城门领参将得了消息,赶紧跑了过来,给范闲端来长凳,奉上热茶。
范闲也不客气,抱着茶碗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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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多久,官道尽头便出现了一个车队的身影,沿着地平线上的那一排野树,渐行渐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门前。
范闲迎了上去。
车队停了下来,马车中行下高达等七名虎卫,外加一应六处剑手刷的一声半跪于地,向他行礼。
范闲挥手。让他们起来,自然不免还要温言赞赏几句,脚下却未停,直接登上了中间的那辆马车。
一掀车帘。只见婉儿正抱着一个蓝布包裹在打瞌睡,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伏在白暂地肌肤上,一络刘海儿安详地垂在额下,遮住了姑娘家的倦容。
范闲一怔,不想去喊醒她,只是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怀里的蓝布包裹取了过来,同时疑惑地看了对面一眼。
坐在对面地思思眨着眼睛,小声说道:“昨夜里弄久了,今儿精神不大好。”
范闲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示意车队入城,只是小声提醒高达等人。入城门垄的时候仔细些,别颠醒了车厢里的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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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小半个京都街巷,来到南城那条寂静的长街上,停在了范府的正门口,
马车停了,婉儿也迷迷糊糊醒了。下意识里抱着身边那只并不粗壮却格外有力的胳膊蹭了两下,觉得有一种久违的温暖回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往那个更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却马上醒了。
姑娘家吓了一跳。蹦将起来,才发现身旁是已经睡着了的范闲,将那颗心放回肚子里,看着久未见着地熟悉容颜,忍不住天真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啪啪啪啪……”
一串极热闹的鞭炮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范闲,他有些恼火地咕哝了几句,一回胳膊却发现抱了一个空。纳闷地睁眼一看,却见妻子正缩在椅角里,看着自己。
先前婉儿怔怔地看着范闲,半晌后才发现思思也在对面,又发现范闲被鞭炮惊醒,一时间觉得好不尴尬,羞地脸蛋儿通红。
范闲望着妻子笑了笑,一手抓着蓝布包裹,一手牵着她行下了马车,没有细说什么,反而是抱怨道:“哪家府上娶新嫁妇?怎么搞的这么热闹?”
婉儿掩嘴一笑,指着范府大门说道:“我也觉着奇怪,是咱们家在放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喜事。”
思思这时抱着贴身小包裹也下来了,看着范府正门口人来人往,红灯高悬,鞭炮齐鸣的热闹景象,也是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高声说道:“少爷,少奶奶,这是欢迎咱们从江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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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停在了范府门口,范府便热闹了起来,范闲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抓着出府迎自己的清客郑拓,问道:“郑先生,这搞的是哪一出?”
郑拓哈哈一笑,说道:“少爷,您今日封了澹泊公……这可是天大地喜事,各部阁里来道喜的大人不计其数,此时都在宅子里等着您回来,如此光宗耀祖,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
范闲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已经变成小公爷了,抬头看着范府匾额上挂的那圈红布,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林婉儿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相公封了公?”
范闲点点头。
林婉儿听着这话,眉眼里全是喜色,就连身旁地思思都不能免俗,兴高采烈之极,毕竟在这个世上,总是讲究这些的,一位臣子能在范闲这么大的年纪就封公,放到哪里去说,也是格外光耀门楣的事情。
一路往里走,一路便有前来贺喜的官员行礼,范闲忙不迭的回礼,只好让藤大家媳妇出来,先将婉儿思思和那几个丫环接进了内宅。范府的下人仆妇们更是满脸春风,连不迭地向着范闲下跪磕头。
“打赏,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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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都有赏钱派出去,范闲当然不心疼,只是觉着至于这么高兴吗?便连婉儿和思思都乐成那样,如果妹妹在家里,不知道会不会也乐的不行。
终于将一应事由收拾清楚,好生送走来客,范府一家人才齐聚在圆内的花厅里,柳氏端坐范建身旁,眉眼间也尽是笑意,思思甫回范府,便被派了一个很光荣地任务,开始安排饭席。
想当年,以往这任务是没有坐正的柳氏负责的,这也等若说是范府已经承认了思思的地位。
范建和下手的儿子媳妇儿略说了几句,又说了说思思的事情,反正在澹州已经办过了,有老祖宗点头,他这个范府家主也不会再说什么。
饭席弄好后,花厅里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一直被憋在家中的范思辙终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先行见过嫂子,便坐到了范闲的身边,死皮赖脸地讨好处。
婉儿吃了一惊,心想小叔子不是在北齐,怎么偷偷摸摸地就跑了回来?馋成这样?
范思辙缩了缩脖子,说道:“你倒是不希罕……这天底下拢共能有几个公爷?”
范闲笑着说道:“那也不至于找我讨赏,你如今的银子还少了?我看再过两年,我和父亲就得伸手找你要钱。”
范思辙嘿嘿一笑,说道:“银子也买不来大哥的名声,您将来是要做王爷的,什么时候也想办法给弟弟我谋个爵位才好。”
范闲一愣,这才想起来,去年秋天抱月楼案发后,思辙被刑部发了海捕文书,自幼得的那个龙骑尉的爵位自然被除了。
但是听到王爷二字,范闲心里还是觉着有些古怪,他和父亲对视了一眼,都清楚了彼此心中的判断。
以范闲的身份,一等公也就到头了,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王爷,除非……将来如何如何。
席间顿时沉默了起来,范思辙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问题,不敢再胡扯什么。婉儿看着这一幕,娇憨一笑,对小叔子说道:“回来了就别忙着走……呆会儿吃完饭后多陪着父亲母亲玩几圈。”
范思辙一听要到麻将牌,而且还是嫂子提议,顿时精神一振,这一年多在北齐牌桌上未遇敌手,今夜又要与天下第二高手之嫂子对阵,那叫一个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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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几日一应太平,并无太多故事可讲,二皇子一系被打的人心惶惶,长公主安坐宫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范闲只是偶尔想到太子在抱月楼上的出奇表现,很是生出了些疑惑,这位太子爷,庆国龙椅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所选用地应对手法自然是最佳的那一种……可是眼看着局势这么走,他的把握来自哪里?
范闲想不清楚这一点,范建也没有想清楚,太子敢这样冷眼旁观,除非他的手头有一股大助力,可是原先支持他地长公主,如今早已被范闲挑明了与二皇子的关系,太子凭什么再次相信长公主的话?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因为来年春还是要回江南,而年节之后。还有像陈园、靖王府、大皇子府上这些地方是一定要去拜访,所以趁着过年前这几日,范闲没有去监察院。也没有入宫,只是老老实实地窝在范府里,孝顺着一年未见的父亲,管教着久在北方的弟弟。
一家人团圆的气氛真是不错,只是少了若若和澹州的老祖宗。某一时,范闲曾经私下对父亲说过,祖母一直没有见到思辙。是不是得找个时候让思辙回澹州去。
范建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让范闲安排。
正当一应事态按照一种平和的姿式发展时,腊月二十八,范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乃是北齐驻南庆使节,身份有些敏感,却是专门在鸿胪寺报备之后,登上了范府的大门。
范府阖府均觉古怪,却也只好开正门相迎。这位使节对范闲好生恭敬,又代北齐朝廷转达了对范闲的慰问,言道关于山谷狙杀一事,北齐百姓感同身受,深为小范大人不平。
在放下一大堆礼物之后,这位使节离府而去,只剩下范建范闲这一对爷俩傻兮兮地看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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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南庆鸿胪寺便来人了,内廷也来了一位公公,向范闲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北齐地使节会登门上访。
原来……范闲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齐,不知为何,北齐那位小皇帝竟是亲笔修了一封私下里的书信,托人传给了庆国皇帝陛下,对于范闲遇刺表达了自己地关切,并且对庆国朝廷不注意范闲的人身安全,也表示了隐讳的批评。
范闲听着这话,对着那位公公和鸿胪寺的少卿,倒吸了一口冷气,开口骂道:“吹皱一池春水,干他……鸟事!”
鸿胪寺少卿与那位公公尴尬对视一眼,小意安慰道:“北齐人存着什么心思,咱们都明白,小范大人也不用过于愤怒,这等龌龊伎俩,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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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公公也奸笑说道:“他们要送礼,您就接着。”
送这两位出府之后,范闲急匆匆跑到书房里,对着父亲大人问道:“北齐人究竟想干什么?这事儿轮得着他们表示关切?”
范建苦笑道:“有件事情一直忘了和你说,陛下似乎也忘了这茬儿,当初你出使北齐的时候,不是在上京城皇宫殿上,曾经答应了他们地皇帝……说有空的时候,就去他们的太学讲讲课?”
范闲认真想着,似乎还真是有这么一句话,可是自己好像没有答应吧?
范建叹息道:“你去江南地时节,北齐人向鸿胪寺发了份文,说是聘你为上京太学客座教授……陛下只是当那小皇帝无聊,也没有当回事,哪里料道,北齐人竟是在这里等着,如今你既然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