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上。”
“除非那厮熟悉此地形势……”阮均道:“否则一定会由右边钻入另一个林子中,多半会从左边出林。我立刻围抄时,却不见丝毫动静,反而……”他嘻开嘴笑了笑,史思温问道:“反而什么?”
“反而我傻头傻脑地东张西望,走得又快。那白姑娘奇怪地坐起来,双眼睁得大大瞧着我,真是多么不好意思。”
史思温大笑一声,看他挥桨驾舟出湖,片刻间,这一叶扁舟已隐入苍茫湖波中。
这时,林中一个人款步走出来。此人年纪仅在三十左右,一身华服,衬托起俊美的面容,直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他站在湖边,望着茫茫一片白水,唇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然后向左边的芦苇中走去,眨眼间已拉出一条小船,跳落船中,飞驶而去。小舟去势神速无比,较之阮均的小舟尚有过之。顷刻间也隐人茫茫湖水之中。
中午时分,这个小村已热闹起来,渔民纷纷回来用中饭。白家父子两人,也回到家里。他们一入家门,便先到那少女房中。
少女一见他们回来,便喜孜孜地招呼过,然后秀眉一颦,诉苦道:“爹爹,这两天早晨,都有人在花园外出来,我着实怕得很哩!”
她的父亲用粗大有力的手掌,轻轻捏一下她的面颊,道:“这地方难得有生人经过,你不理会就是了。”少女道:“但我怕啊!”
她的哥哥睁大眼睛,道:“妹妹可曾看清,两日来都是同一个么?”
她点点头。她哥哥指着窗子,对父亲道:“这扇窗太大,又不能关起来。我想明天迟一点出湖,看看那家伙是什么人。”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娟娟不要害怕,明天让我们看看那人是谁。”
下午白家父子两人,复又出湖打鱼,村子一片宁谧。白娟娟的房中弥漫着特别的香气,她呼吸着这些香气,但觉身体和心头都舒适宁静无比。每日下午都侵袭她的潮热,今天竟然偃旗息鼓,没有来犯。
翌日早晨,她不时惊疑地向窗外张望,虽然想起父亲和哥哥都在隔壁,心中稍安,但直觉得这两天见的那人,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神秘。她没有见过那人的面孔,只看了他的背影,这个背影出现和消失都十分迅速,她根本也看不清楚。正是这样才有一种神秘之感,使她怔仲不安。
已交卯时,她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轮流来看她。这天她显得精神焕发,若然不知底蕴的人,一定看不出她有病在身。早餐已弄妥,她的双亲和哥哥都在外面进食。她倾听着进食时的声响和他们的谈话,心头洋溢着一股亲情,是那么温暖,她幸福地微笑起来。
在她床头那盆碧绿的兰草,忽然吐了同一股时谈时浓的香气。她深深吸了几下,但觉浑身骨髓都注满了力量,使她不由自主地坐起来。只见那盆数年来未开放过花朵的碧兰,此时在中心处不知何时已长出一支绿梗,长达一尺,粗如小指。在顶端处出现了一个花蕾,大如拇指。
她惊喜交集地瞧着这盆兰花,正在想怎的早先没有看见这支碧梗和花蕾?忽然心中一震,突然移目投向窗外。只见一个华服公子,站在花园之中。
她已看清楚他的面容,虽然是个少见的俊美男子,但她那洁白如一片冰雪的心灵上,却感到这个人有一种迫人的震慑人的派头。她感到十分惊骇和不祥,一种像噩梦的可怖阴影,笼罩住她。
那个俊美的华服公子微微一怔,有如电光般的眼光,毕直从她眸子里射入她的内心。似乎因她的惶乱惊慌的眼色而感到讶异,故此要看清楚她内心中的意念。白娟娟感到自己丝毫也不能隐瞒,她努力挣扎地移开眼光,尖叫一声。
外面的父母亲和哥哥,听到她的尖叫,一齐抛下碗筷,冲入她房间,他们都几乎一齐怔住。因窗外小花园中,那个华服公子屹立不动,他流露出一种险恶的表情,使得这一家人都为之窒息。
白娟娟又尖叫一声,闭目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叫声发颤,显然惧怕之极。
她哥哥怒从心起,抢前两步,指着那华服公子道:“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华服公子不屑地看他一眼,道:“这块地你们可曾买下来?我为什么来不得?”语声冰冷无比。白家之人俱是良善渔民,她哥哥闻言一愕,答不上话。
白娟娟的母亲这时激发了母性护子的本能,抢上去怒道:“你就是没有道理,那是我们的花园,你瞧不见么?你敢把我女儿骇坏,这人命官司就要你打。”
华服公子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是找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言犹未毕,只见他一跨步,忽已从窗子走入室来。
白家两个老的和儿子一齐怒叫出声,上前拦阻,年轻儿子最快,冲到那华服公子面前,一拳捣去,拳头出处,忽然打个旋,然后全身瘫软地跌在地上,双目紧闭。
两个老的一看儿子倒在地上,真个儿心摧肠断不约而同地冲上来。白娟娟已睁开眼睛,尖叫一声“爹娘”。只见那华服公子面上浮起阴笑,双掌一分。两个老的一声也没叫出齐齐向左右飞开。砰訇连响,各自撞在墙壁上,然后跌在地下。
华服公子目中露出凶光,突然伸脚一踹,地上的年轻人滚开一旁,这次他才真正死掉。
白娟娟心中一片混饨,已不知是悲是惊。那华服公子并不瞧她,目光如电,落在那盆碧兰之上。但见拇指般大的花蕾,已变成碗口般大的紫色花朵,此时无风自颤,香气由谈而浓。
一瞬间那碗口般大的紫花突然收敛,华服公子不禁喜动颜色。
白娟娟蓦地惨叫一声。这时她已明白自己在这世上,已是孤零零的人。往日的温馨关怀,此生此世,再也不能复享,这个可怖的思想,像毒蛇般撕裂了她的心。是以她发出一声超乎人性所能忍受的惨叫,刺耳惊心。
华服公子为之微愣。他平生杀人,已不知多少,但这种惨厉惊人的叫声,却是第一次听到。就在他微愣之际,白娟娟双手握起那盆碧兰,咬牙突睛,要向华服公子砸去。华服公子脸色陡变,他已看见碧梗上结了一个紫色的果实,巍巍欲坠。
白娟娟举盆过顶,正要砸去。哪知她久病之躯,缠绵床上多年,手腕无力。那盆碧兰把持不住,忽然打背后滚坠。先撞在床上,然后由床头滚下地去。
华服公子闪目一觑,只见那盆碧兰已滚入床底。白娟娟则瘫倒在床,不曾动弹。他心中既急于要将那千载碧兰的果实取到手中,但却一时想不出方法。只因那盆碧兰已滚入床下,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其势不能从一个女子身下,钻入床底去拾取那盆碧兰。
这时在湖边一艘小舟刚好泊岸,史思温矍然道:“我听到一声惨叫呢!”
阮均应道:“我也听到,恐怕白家出了事故吧?”两人一齐飞纵上岸,疾扑白家。那华服公子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法子而已,但他的脑筋随即已转过这个弯。冷笑一声,双手扣住床沿,轻轻一举,已把整张床挺起齐胸口之高。白娟娟浑身发抖,这时离仇人甚近。他那白净的面皮,修长的眉毛,微微弯钩而仍然好看的鼻子,都离她不过三尺之远。她一点儿力气也用不上,心中恨得要死。倏然张嘴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出去。
华服公子一侧,那口唾沫擦着鬓边飞过。但唾沫究非如同暗器般干净俐落,仍有几星溅射在他面上。他几曾受过这种侮辱?怒不可遏,双手一松,整张木床平抛地上。
白娟娟吃这一惊,昏绝过去。华服公子铁掌一举,便要劈下。突然脑后风生,一股强劲潜力直撞过来。华服公子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明明可以旋闪开去,但他并不如此。突然向上一纵,身形一升数尺之时,反掌一拍。砰地一响,两股掌力相交,他竟赢了一点,将袭来敌人震开。
华服公子趁机借力飘开,回头一瞥。只见那个与他换掌之人,正是昨晨所见的两人之一。另外那个小童已双掌合拢,平推急袭而至,口中还大喝一声:“好恶贼!”华服公子双脚还未沾地,便自怒哼了一声,掌化“平沙落雁”之势,往外一按。砰地一响,他又斜斜飘开数尺。那个小童双掌之力极是刚猛,但仍然比不过他。吃他掌力一震,踉跄而退。
这两人不消说,正是及时赶到的史思温和阮均。今晨他们本不欲来,但这天起得太早。练功之后,无事可为。石轩中和天鹤真人俱在丹房中练那绝世奇功,声息全无。
阮均念念不忘那千载碧兰,一则他学医,渴欲亲眼得见这百载罕逢的仙果究竟是什么样子。二则他一向心急出道复仇,如有千载兰实服下,便可如愿。但他是侠义之辈,当然不能强夺有主之物。故此迫不得已,放弃此念。话虽如此,他仍然难释此念。
这时练功即毕,阮均便邀史思温到那儿看看,史思温无可无不可,便和他一道驾舟出湖。
阮均心心念念俱在那盆千载碧兰之上。故此不似史思温,入室时一见尸横遍地,便怒得连声音也喝不出,猛取那邪恶凶恶的华服公子。阮均却看到那盆千载碧兰滚在墙角,紫色的果实犹在。这时身形被震得踉跄而退,史思温右掌一顶,他才站稳,史思温身法奇快,已从他身侧擦过,左掌“手挥琵瑟”,跟着右掌又以“五了开山”之式,砸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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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招凌厉无匹,掌力之重,仿佛可以开山裂石。华服公子眼角既瞥见阮均扑向墙角,却不暇分身,一招“作茧自缚”,双掌紧紧护住全身。史思温双掌如奔雷般末到,“噼啪”两声,四掌相交。华服公子大喝一声,内力激涌而出。史思温抵御不住,蹬蹬蹬连退六步,地上现出六个深达四寸的脚印,为之骇然。
华服公子捷如鬼魅,直扑向阮均,阮均本伸手抬起那盆碧兰,但敌人掌力已到。若不迎放,则要克蒙其害,只好一时间向后击掣。那华服公子手臂突然加长,推开阮均手肘,五指已沾到他背上。
史思温此时刻已出鞘,口中喝叱一声,刷地一剑越床递到。华服公子感到剑风极是锐利,不暇加重掌力击向阮均,立时收掌转将开去。史思温剑发如风,刷刷刷一连数剑,将那华服公子迫到墙角。
那旁阮均虽然没有被敌人掌力所击实,但背上已感到如山之重压将下来。不由得跌个狗吃屎,面部直撞向地上。那盆千载碧兰恰好在他面部旁边,那枚紫色奇香的兰实,恰是在嘴巴之下。阮均唯恐将之压扁,张大嘴巴将整枚果嵌入口中。他本无吃果之心,但一撞之下力道甚猛,牙齿一震,咬破了那枚兰实。但觉一阵奇香攻鼻,紫色兰实中的仙液琼浆,倒有一半流入腹中。他久受天鹤真人熏陶,胸襟光明磊落,绝无丝毫贪得之心。这时慌不迭闭住咽喉食道,同时又得闭住嘴巴,免得琼浆都溢流出口。
这边史思温以一支长剑,攻势甚猛,但却不暇回顾,大叫道:“均弟怎么啦?”阮均不能回答,史思温心中大震,以为他已遭毒手。因为他已看见阮均背上挨了一下,那敌人掌力之奇诡毒辣,世罕其匹。别说阮均气候未深,中了一下。便自己挨上那么一记,也得当场昏绝,立时刻上一紧,隐隐有风雷之声。
那华服公子一身武功,竟不知是何门道,奇诡莫测,手法之多,世所罕见。史思温的剑术传自石轩中,为剑法中之正宗,此时凌厉进攻,对方又赤手空拳,能够接住面不即死于当场,的确骇人听闻。再过几招,那华服公子后背着墙壁,退无可退,但他的招数奇诡尽世,变化精微,手法之多,出人意外。勉为其难地接住史思温几剑后,已呈不支之态。
阮均跃起来,只见那少女面色苍白,星眸欲启而启。他扑上床去,突然与那少女亲起嘴来。华服公子见他这般模样,虽在危急之中,仍忍不住冷笑一声。
史思温心悬阮均安危,见那人向身后发笑,实在忍耐不住。宁可中了敌人援兵之计,也抽空回头一觑。目光到处,只见阮均伏在那少女身上,嘴对着嘴,厥状难看之极。他大吃一惊,方想阮均为人正派,怎会谈得如此急色,向那少女轻薄?华服公子大喝一声,拳掌爪一齐施展,潜力潮涌,凌厉无匹。史思温心神已分,竟吃他迫退数步。华服公子长啸一声,纵掠出屋外。
史思温再也不顾看阮均丑态,跟踪追出。只见那华服公子一脸狠毒之色,突然掣出兵器,竟是一根蛟筋拧成的龙头杆棒。杆棒乌黑,但那个龙头却金光闪闪,制作极精。龙口处利舌长达半尺,可以伸缩自如。收杆时则缩回口内,抖直之时,这条锋利如剑的舌头便自动吐出来。
史思温心中一凛,只因为大凡使用这一样软硬兼具的兵器,必须是内家好手,功力高强再加上兵器上的特点,最坚拼斗。刚才已领教过此人掌上招数,的是高人一等好手,如今对方掣出这等兵器,叫他岂能不暗自警惕。
华服公子戟指冷笑道:“本公子自出道以来,纵横天下,尚未动过兵器。今日可是看得起你,首次使用这根毒龙棒。”
史思温朗声道:“史某准备好了,你发招吧。”
华服公子傲然扬一下手中金光灿然的毒龙棒,闻言并不即发,大有自空四海之态。
史思温忍不住道:“我史思温剑下不斯无名之辈,你报上万儿来。”
华服公子仰天打个哈哈,然后侧目斜睨,道:“本公子不妨说出姓名,好叫你死而无怨,我姓张,名咸,人称无情公子便是。”
史思温听了,甚觉陌生,便笑一下,道:“你果真当得无情公子四个字?”
无情公子张咸似是甚喜此一外号,听了史思温之言,露出受用的神色,道:“方今之世,谁若有情,算他倒霉。闲话休提,本公子可要动手啦?”
史思温摆开门户,只见那无情公子张咸健腕微颤,抖得那根毒龙棒笔直。跟着踏中宫,走洪门,手起律落,一道金光直取前胸。史思温微感不安,只因对方这一招,分明是一身功力,已臻绝顶,是以能以杆棒使出花枪招数。这时不暇多想,剑演绝学,一招“白云出岫”,剑势斜翘外撩,跟着变衍三式,由对方空隙攻入。这一招乃是崆峒派“伏魔剑法”中的小九式之一,攻守兼具,有意想不到的克敌之威。
无情公子张咸自负无比,第一招进攻,看似平学,但内力十足。预料必可由这一变招生化无穷,直把对方迫退一丈。十招之内,对方将无还手之力。猛见对方剑招不奇。但双方招数一拆,立时变化多端,不可捉摸。不由得喝声采,棒化“横扫千军”之式,拦腰扫去。
这一棒改以铁棍招数使出,棒上劲力刚猛无传。比之手持数十斤大铁棍之威势,毫无逊色。史思温疾然绕开去,不敢硬接。他们仅仅在一招半式中,已估计双方功力造诣。史思温虽是正宗内功,又得达摩坐功心法为助,但究竟时日尚浅,比之无情公子张咸尚逊一筹。
无情公子张咸长笑一声,人随捧走,电急袭至。“藕断丝连”、“七步封喉”、“水宫点将”一连三招,棒影幻化得满天匝地俱是。但第一招乃是刀法,第二招变为判官笔点|穴招数。第三招最是凶毒,竟是剑法。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自创的碧螺剑法中,有所谓五大毒剑,这一招“水宫点将”正是五大毒剑之一。
史思温使出伏魔剑法,小九式源源施展封拆,身形团团直转,竟无还手之力。他曾与魔剑郑敖激斗,见识过这一招“水宫点将”,故此无情公子张咸全力集中在这一招之上,反而便宜了史思温。乘隙错闪开去。形势为之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