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姝平日都是住在闺楼,每天都要学习琴棋书画,很少下来,黄三也不能靠近,好在绿姝有个习惯,喜欢自己做卤肉吃,可每次都是关紧门窗,让人守着,不让人靠近。
黄三想了很久,终于想了一个主意,就是把郑鹏给他的信物,当日王申给的那个玉佩戴在身上显眼处,然后找机会在绿姝面前晃悠,绿姝看到后,很聪明地不动声色,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这才和黄三接触上。
说到这里,黄三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绸布包了好几层的物体,递给郑鹏说:“少爷,这是你的玉佩,里面还有绿姝小姐给你带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郑鹏拿着份量并不重的包裹,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伊人远去,大半年没她的音讯,现在终于打听到她的消息,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绿姝小姐没说,只说话都在里面。”黄三老老实实地说。
郑鹏没急着打开,看着黄三,好奇地说:“你怎么出来的,崔府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吧?”
“是绿姝小姐故意找碴,说小的不好,管家当场就让小的卷铺盖走人,这才趁机出了崔府,回来向少爷复命。”
要是没猜错,绿姝知道自己的消息后,心情大好,给黄三不少赏钱,这家伙有了钱,回来时雇了好的马车,整天捂车厢内,好吃好喝,不仅没晒黑,还长胖了。
郑鹏轻轻打开那几层绸布,第一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绣着一只肥鸭子的香帕,不由心中一动,这是绿姝练习刺绣的第一个作品,她自小跟她爹在江湖上流浪,生活技能学了不少,可是女子方面的技巧没人教,想绣鸳鸯却绣成了肥鸭子。
当日自己还取笑她呢,没想到她还珍藏着这条香帕。
一看到这条香帕,郑鹏就知道黄三没骗自己,的确是办了事。
这时黄三从身上掏出一贯多钱,轻轻放在桌面上:“少爷,你给的钱还剩这么点,现在还回去。”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这些就当赏你,一会去找阿福再拿十贯,回家好好休息二天再到这里来。”
对能办事的人,郑鹏一向不吝打赏。
黄三面色一喜,他想到少爷会有赏,没想到这么大方,有这十贯钱,真是多少累都值了。
何况自己根本就没受累。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的以后就跟定少爷了。”黄三一脸坚决地说。
这样好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
黄三离开后,郑鹏一个人拿着那块香帕看了很久,叹息一声,轻轻折好,一脸郑重放到怀里。
收好香帕,郑鹏拿起当日王申送的玉佩自顾笑了笑,随即放到一边。
一顿猪杂就换了这块玉佩,听王申的语气,这块玉佩挺有用的,可就是到现在,郑鹏也弄不明白王申是什么人,玉佩也就一直留在身边。
这时包裹里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不是信件,也不是信物,而是一本大约只有七成新的书,或者叫小册子才对,薄薄的,只有十多页,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是华夏文化的瑰宝,和《木兰辞》号称乐府双璧,郑鹏不知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绿姝不写信,也不给黄三带个口信,千辛万苦带回这首《孔雀东南飞》干什么?
郑鹏轻轻翻开扉页,然后小声读了起来: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
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三日断五匹。。。。。”
这是华夏第一首叙事的诗,很长,当郑鹏读到“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时,不由停了一下,因为下面几句让人用笔划去了。
当年这诗是入初中语文课本的,郑鹏在一次才艺比赛中诵读过这首诗,对它很熟悉,就是划去了,郑鹏还能小声地背诵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四句正好是划去诗句,读完后,郑鹏心中有所悟,轻轻把书合上,闭上眼睛,外表平静的郑鹏,内心却是泛起了滔天大浪。
四句诗,二十个字,绿姝的心意和决心,表露无遗。
160 反常的崔云峰(求票票,求订阅)()
知道绿姝过得好,没被崔源拿去做联婚的筹码,郑鹏终于把悬着的放下。
绿姝暗示“韧如丝”,可以看出她的决心,现在就是看自己的表现,这次李隆基钦点自己作副接待使,这可是一个盼望已久的机会。
在黄三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高力士说的第三天,圣旨终于下来了,郑鹏依礼接完旨,把宣旨的小太监送走后,有些无奈地笑了。
圣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对郑鹏来说,只有两个信息有用,一是自己被封为接待安禄可汗的副使,二是去鸿胪寺报到,配合正使的工作。
鸿胪,本为大声传赞,引导仪节之意,后引申为处理外宾事宜,在秦国时就存在,当时叫会典,汉改为大行令,武帝时又改名大鸿胪,到了隋唐,改为鸿胪寺,是九寺五监之一。
有机会升官,其实去哪都没问题,问题是鸿胪寺是崔云峰的地盘,他是鸿胪寺少卿,自己在春风楼给他此生难忘的一脚,虽说王府的管家调整,双方表面都说不再追究,但要说两个没介蒂,就是郑鹏自己都不相信。
对了,春风楼还把有崔云峰列入黑名单,那家伙那么痴迷吕红儿,现在想进都进不了,想必把自己恨之入骨。
跑到鸿胪寺,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气是惹祸的根源,这话说得太贴切了。
算了,自己惹的祸,就是含泪也得扛下,圣旨说接旨的即日就要去报到,郑鹏苦笑一下,还是让阿军备马,直奔承天门街。
阿军送到朱雀门就停下,郑鹏一个人进去,因为过了朱雀门就是皇城,需要有令牌才能放行,郑鹏有圣旨作凭证,可以顺利进去,当然,就是走也是走侧门,从安上门进去。
只有皇帝出巡或重大喜庆的事,才开启朱雀门。
承天门是唐长安太极宫正门,是皇帝与群臣议政和举行国事活动的重要场所,建有高大楼观,门外左右有东西朝堂,四百多米宽的横街从承天门前穿过,构成了一个非常宏大的宫廷广场,每当承天门举行“外朝”大典,广场和150多米宽的承天门大街上都是万方来朝,百姓齐贺,规模非常壮观。
逢年过节,皇帝也往往选择在承天门设宴陈乐,邀请群臣同乐。
郑鹏第一次来到皇城,内心百感交集,为自己见证历史感到庆幸,也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承天门大街两边的东西朝堂,是大唐各大重要机构的办公点,这里可以说是大唐的中枢神经,也是大唐帝国的心脏所在。
从安上门进入皇城,虽说只有一墙之隔,十多步的距离,可多少人穷其一生也不能踏进一步。
想到这里,郑鹏内心又激动起来。
打听了一下,鸿胪寺在承天门大街的西边,郑鹏兴冲冲地去报到。
“干什么的,站住。”刚到鸿胪寺的大门,郑鹏就让人拦住了去路。
“我是郑鹏,奉旨前来报到,劳烦通报一下。”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门子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说了句“等着”,然后进去禀报,过了好一会,门子这才出来,说了一声“跟我来”,然后把郑鹏带到一个偏厅。
“候着吧,主事的都在商议着大事呢。”门子扔下一句,然后径直走了。
又是这一招,就没点新鲜的?
郑鹏有些无语,要是没猜错,估计就晾一二个时辰,等到自己急了,然后再出现,要是自己屈服了,说不定少点折腾,要是敢质问,迎面而来就是各种打击、讽刺。
都是旧得不能再旧的套路。
郑鹏不急不疾地坐下,从袖筒里摸出一包卤肉,放在桌面上打开,抓起一块扔在嘴里,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然后又从腰里掏出一本《嵇康集》,边吃边看。
来之前,郑鹏早作了准备。
反正自己也不急。
一块卤肉还没嚼完,那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接着响起一个热情的声音:“飞腾兄,真的是你?”
郑鹏看到来人,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原来是崔少卿,失敬。”
怎么回事,太阳从西方升起?崔云峰被自己踢了一脚,不是把自己恨之入骨了吗,见面不冲上来真人PK就不错了,怎么还那么热情?
有些不对头啊。
崔云峰摆摆手说:“某字端文,要是没外人,飞腾兄唤我端文即可,免得生分。”
“这,这不太好吧?”郑鹏有些犹豫地说。
“有什么不好的,莫非飞腾兄还对当日在春风楼的事耿耿于怀?说起来真是丢脸,某的酒量不好,喝多几杯就胡言乱语,还请飞腾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咦,这态度,可以啊。
本以为这家伙会针对自己,对自己百般讽刺,都准备好被晾在一边了,没想到崔云峰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
难不成,看到自己被皇帝破格提拨,于是改打击为巴结?
这样最好,自己可以省不少功夫,等过了这关,那帐再慢慢算。
郑鹏思如电转,马上笑着说:“哪里,端飞兄,那晚的事,某还怕你怪我呢。”
“不会,不会,本来就是某有错在先,怨不得飞腾兄,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不拘小节,以前的事,过了就让它过吧,别站着啊,请坐,坐下来说话。”
郑鹏客气了一下,坐下后,正想着说什么话题,没想到崔云峰突然“砰”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大声吼道:“人呢?”
“小的在。”一个杂役打扮的人,急忙跑到偏厅听令。
崔云峰大声骂道:“你们这些田舍奴,真是胆大得无影了,客人来了这么久,不说糕点,就是茶水都没一杯,怎么接待客人的?还站着干什么,想挨板子吗,还不快去?”
说完补充道:“对了,就冲某珍藏的上等好茶,别拿那些喝不进口的茶水叶”
那个杂役吓得连应了几声,然后急急忙忙去准备。
崔云峰还有些余怒未熄地说:“真是反了,都不让人省心,飞腾兄,你千万不要生气,晚点我再收拾他们。”
“稍安勿燥,端水兄,可能是他们一时忘了,没事,都是自己人,多理解,多理解。”
崔云峰态度放得那么低,郑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反过来安慰他。
二把手发话了,杂役的动作很快,没一会的功夫,一壶好茶、几碟糕饼就摆上桌,崔云峰还罚那个杂役拿扇子站在郑鹏背后,替郑鹏扇风。
完全是贵宾式的待遇。
崔云峰态度这么好,姿态放得这么低,还亲自作赔,连上下级的礼节都省了,郑鹏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年轻人,谁没一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二人愉快地聊了一会,郑鹏开口问道:“端水兄,担任这副使,某可是头一回,有很多事不懂,以后还得你多关照。”
“好说,好说”崔云峰拍着心口说:“做副使的好处是,有事正使顶着,有功跟正使分着,飞腾兄等着领功就是。”
这敢情好,郑鹏闻言,连说感谢。
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呢。
“对了,端水兄,某这个副使,具体要做些什么?”
崔云峰看到郑鹏一脸喜色,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闻言笑着说:“每一个外宾到来,都有一套标准的接待流程,鸿胪寺专职就是做这个,这些交由下人去做即可,我们做正副使的,把握好方向就行。”
顿了一下,崔云峰继续说道:“接待工作其实不难,谁让我们是大唐呢,那些外番来到大唐,来到咱长安,是蛟得盘着,是虎得趴着,不敢埋怨什么,要说难,最难就是那些礼节,言行举止都注意,要不然就贻笑大方,有辱国体。”
说到这里,崔云峰突然问道:“飞腾兄,你学过相关的宫廷礼仪吗?”
161 教授礼仪()
“宫廷礼仪?没学过。”郑鹏坦率地说。
一到大唐,身份有败家子、商贩、乐正,这些都与宫廷差得十万八千里,又不是去参加选秀,谁会去学宫廷礼仪?
崔云峰焦急地说:“那可不行,鸿胪寺要做的,都是国家大事,一举一动都备受注目,飞腾兄你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失了仪态吧,特别是在陛下面前失仪,弄不好,要被弹劾流放的。”
郑鹏一想也是,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
“啪”的一声,崔云峰打了一个响指:“这事好办,某给你安排一个经验丰富、教学严谨又有耐心的人教你,相信以飞腾兄的聪明,很快学会。”
“那好,有劳端文兄了。”别人一片好意,郑鹏也接受了。
谁让崔云峰说得在理,而自己刚好没这方面的知识。
就是郑鹏也承认,像崔希逸、崔云峰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虽说骄傲,但他们在举手投足之间,跟普通百姓有明显的不同。
说话得体,表现热情、大方。
崔云峰马上说:“飞腾兄,此事宜早不宜迟,要知朝廷上下都很重视这次会面,说不定哪天就有重臣或皇上来查看接待的事宜,不如今天就开始吧。”
“行,就今天开始。”郑鹏满口答应。
好不容易进了皇城,能出现在这里,绝不是泛泛之辈,这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早点学习完,早点投入准备工作。
这里是皇城,据说李隆基体恤群臣,常到朝堂慰问臣子,面圣的机会不少,换句话来说,要是李隆基来到鸿胪寺,郑鹏就是礼仪都不会,就是有机会也也眼睁睁看着他流走。
说不定还得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有人说“字”是敲门砖,“礼”是立身本,在官场上混,连基本礼数都不会,那还怎么混?
“飞腾兄,你先喝茶,吃点糕点,某马上云找人。”
“行,给端文兄添麻烦了,晚些请你吃饭。”
崔云峰走后,郑鹏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吱”的一声,一个穿着灰袍衫的人走了进来,看到郑鹏,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郑乐正?”
这声音,柔中带尖,说话还翘起兰花指,赫然是一个太监,还是一个老年的太监。
还以为崔云峰会给自己找一个礼官,最好还是一个漂亮的女礼官,没想到派来的是一名老太监。
鬼老精,人老灵,像礼仪这些,都是老人比较懂。
郑鹏是经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待他们,闻言马上站起来说:“正是,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嘿嘿,好说,杂家姓陈,你就叫陈公公吧,受崔少卿所托,特来教授郑乐正宫廷礼仪。”
“有劳陈公公。”郑鹏说话间,一张金叶子塞在陈公公的手里。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跟太监谈感情,还不如直接用钱,简单、直接、粗暴。
陈公公眼前一亮,收钱,收入袖筒那是一气呵成。
“郑乐正,现在开始?”陈公公笑脸如花地说。
一笑,露出两个大板牙,感觉像个老兔子。
“开始。”郑鹏笑着说。
陈公公点点头,对郑鹏说:“郑乐正,我们先学习稽首礼,郑乐正请看清楚,杂家先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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