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骑了没几天,郑鹏就后悔了。
骑在马背上,要经受日晒雨淋不用说,古代的官道可不是后世的高速路,靠城的官路还好一些,离县城远的官路大多沆沆洼洼,雨天泥泞不堪,晴天尘土飞扬,郑鹏早上把脸擦得再干净、头发梳得再整齐,一到晚上投宿时,都是风尘朴仆仆、好像逃难的样子。
像脏这些,咬咬牙还能忍受,可有一样让郑鹏叫苦不堪,那就是痛。
骑一会马,好玩又拉风,可是骑得久了,特别是马奔跑时,马背和大腿内侧不停地磨擦,对精于骑马的人来说没关系,就像练武的人,手背都练出一层厚厚的茧,打沙包打树木轻而易举,可对没训练过的人来说,说不定打一拳就得进医院。
郑鹏会骑马,但骑术不精,大腿两侧先是起泡,后来泡都磨穿,在马上骑一会就痛得不行,特别是在太阳底下骑,汗水一碰到伤口,那感觉,就像在割肉。
每次下马休息,那裤子都是一大片血迹,看到都有些触目惊心。
这逼不好装啊。
“少爷,快要正午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没那么晒了再赶路,你看怎么样?”阿军拍马靠近郑鹏,开口问道。
对阿军来说,骑马只是小科,骑一天也不见他叫累,郑鹏有种感觉,回到马背上的阿军,就是一条回到水时的鱼。
郑鹏抬看一看,烈日当空,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是一天最热、温度最高的时候,点点头说:“也好,休息一下,顺便喂喂马,让马也休息一下。”
再跑下去,自己也得中暑。
一行人在官道旁边一片小树林休息,阿福给众人装备水和干粮,阿寿去喂马。
“少爷,先喝点水。”阿军拿过一个装水的皮囊,递给郑鹏。
骑在马上走了半天,郑鹏喉咙早就干了,二话不说,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皮囊,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阿军,我们这是到哪了?”郑鹏随口问道。
“回少爷的话,我们已经过了魏州地界,进入冀州,估计还有三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滑州。”
郑鹏的计划是从贵乡出发,途经冀州、滑州、郑州,过了郑州就是洛阳,在洛阳逗留几天,感受这座千年古都的风采,然后由水路进京。
“走了这么久才到冀州,这路还长着呢。”郑鹏有些苦笑地说。
才到冀州,自己就累得不行,从冀州到洛阳还很长的一段路,这苦还有得受呢。
阿军犹豫一下,小声地劝道:“少爷,这一路奔波,你受累了,不如买一辆马车来坐,比骑马舒适得多,没必要吃这份苦。”
少爷就是少爷,出发前自己就劝过,可郑鹏就是放着马车不坐,偏要骑马出行,这下体会到了吧,每次投宿,阿军都听到郑鹏在脱裤时倒吸冷气的声音,拿衣服阿福洗,每次衣裤都有一大块的血迹。
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不用,本少爷决定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郑鹏咬着牙说:“阿军,你一会再教我那套拳法,有几处地方我打得不好。”
失去绿姝的那一夜,给郑鹏一次极大的打击,特别是那种孤立无助、任人宰割的滋味给郑鹏前所未有的冲击,从那一刻开始,郑鹏就渴望强大。
不仅要实力强大,自己的身体也要强大,也就是这样,郑鹏舍弃舒适的马车和水路,用骑马的方式前往长安。
马是大唐最快的交通工具,一定要把它练好,在骑马的过程中,也可以锻练自己的意志,先把自己的身体锻练强壮起来。
在空闲之余,郑鹏还让阿军教自己武艺。
“是,少爷。”阿军的声音来,带着几分敬佩。
自家少爷年少多金又才华横溢,可就是这么优秀,他还那么努力上进,别的不说,郑鹏就是磨到大腿内侧都出血,可他从不叫苦叫累,咬着牙抗下去,光这一点就让人佩服。
这时阿福走过来,打开一张特制的折叠桌子,拿出炊饼、糕点等干粮请郑鹏享用,还摆上随身携带的蜜饯、桃子等应时水果。
锻练不是吃苦、亏待自己,郑鹏早早就作了准备。
带上阿福阿寿,就是路上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刚准备吃,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很快听到一个哄亮的声音:“太热了,再跑马吃不消,前面有一大片树荫,先休息一下再上路。”
接着的听到有人齐声应答:“是,丁门令。”
郑鹏闻声扭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一队人马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一名满面胡须的彪形大汉,只他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官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执皮鞭腰挎横刀,在身他后还有四名士兵打扮的汉子,几个人护着六辆马车,缓缓走过来。
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官府的人,郑鹏主动起来,把位置挪挪,算是给这帮人腾地方。
满面胡须的彪形大汉看到,对郑鹏笑了笑,拱拱手算是感谢,然后转过身,大声地说:“先休息一下,姑娘们都出来吃点东西,透透气,等天没那么热再赶路。”
马车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应答声,接着马车的门帘被掀起,走出一群面容清秀、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子,郑鹏看到,每辆马车坐了三名少女,一共是十八名面容秀丽的少女。
现场多了一群青春秀丽、吱吱喳喳的女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好多美女,皇上要选秀女吗?”阿寿有些奇怪地说。
郑鹏低声喝道:“别多管闲事,小心祸从口出。”
103 偶遇丁门令()
无论乱世盛世,都少不了心术不正的徒,像那些打着官方旗号办差的人,最擅长狐假虎威、借题发挥,那个丁门令的官服只是浅青色,可郑鹏也不小看。
大唐除了皇帝的龙袍,衣紫为贵,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那个叫丁门令的人,官服颜色是浅青,这是九品小官的标志。
一个九品小官,领着四个鲜衣怒马的士兵,护送十八名容颜出众的少女,很有可能是与宫里的事有关,郑鹏勒令手下不要惹事。
于是,二拨人在树阴下,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休息。
骑马是一项剧烈运动,跑了半天,郑鹏也饿了,休息时正好补充一下体能。
摊得薄薄的炊饼,在饼上放随身携带的卤肉、酸菜,然后卷成长条状,一口咬下,炊饼里有鲜美多汁的卤肉和开胃的酸菜,好吃又营养,小折叠桌上,还有糕点、酒水和应时水果,简单的一个休息餐,郑鹏硬是吃成野外大餐。
阿军和二名下人没有坐桌,也没有酒水,不过他们也有卤肉混着炊饼吃,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郑鹏几个吃得爽了,可一旁的丁门令有点眼红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平日跑累了,喝口水、吃个胡饼嘎嘎香,可郑鹏一行人,一口饼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微风轻拂,风中传来诱人的肉香,光是闻到都流口水。
跟在后面的下人也吃得那么好,再看看自己,放久了的胡饼又硬又干,嚼着都不知什么滋味,清水喝到嘴里,索然无味,真是越吃越憋闷。
阿福吃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大块卤肉在地上,一旁眼尖的丁门令看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着那块鲜嫩多汁的卤肉,心里有一种想捡起来吃的可耻想法。
郑鹏一直暗中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把丁门令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差点忍不住笑了,想了想,吩咐阿寿给那位丁门令送几个加了卤肉的炊饼过去。
看到阿寿手里饼,丁门令明显是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郑鹏,郑鹏对他举起酒杯微微一笑。
感受到郑鹏的善意,丁门令笑着拱拱手,算是感谢。
很快,阿寿回来,递给郑鹏一支精致的盒子,说这时丁门令回送给郑鹏的礼物。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精致的毛笔,还是一支手工精湛的湖笔,把玩着手里狼毫,郑鹏对这位丁门令有点刮目相看。
湖笔的故乡在浙江湖州的善琏镇,相传秦大将蒙恬“用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外衣)”发明了毛笔。后蒙恬曾居湖州善琏改良毛笔,采兔羊之毫,“纳颖于管”,制成后人所称之“湖笔”,湖笔以工艺精湛、质量上乘备受读书喜爱。
有点意思,没仗势欺人,给他送几个饼,转头回赠湖笔,明显是不占自己的便宜。
“收下。”郑鹏把笔收好,转手交给阿福。
本以为两拨人的交集到此为止,没想到过了一会,丁门令只身走过来,对郑鹏拱拱手:“在下丁横,谢小郎君的赠饼,让某吃到如此美味的炊饼。”
郑鹏忙站起来,笑着还礼道:“某姓郑名鹏,几个炊饼换了一支上等的湖笔,应是某谢丁门令才对。”
丁门令哈哈一笑,摆摆手说:“小郎君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土特产,某是一个粗人,留在手里也没用,还不如几个美味的炊饼实在,哈哈哈。”
郑鹏跟着哈哈一笑,邀请丁横坐下。
“小郎君,某这次冒昧过来,是想问炊饼包着的肉,是什么肉,吃起来风味独特,某走过的地方也不少,可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肉。”
丁横是一介武夫,说话很直,一坐下就道出自己的来意。
“这些是卤肉,好像只有魏州有售。”郑鹏没点破卤肉是自己做的。
“卤肉?”丁横有些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次办事,本来可以经过魏州,不过为了赶时间绕过,想不到错失了这般美味,可惜了。”
看得出,丁横是一个典型的吃货,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跑过来询问。
郑鹏好奇地说:“那个,丁门令,护送这么多美女,这是。。。。”
说完,郑鹏马上补充道:“要是不方便透露,就当某没问过。”
一行五人,护送六辆马车十八名少女,难得这些少女年龄、身高都相仿,面容也清秀,郑鹏还真有些好奇。
丁横呵呵一笑,压低声音说:“小郎君,你肯定是猜想,这是皇上选秀女还是宫里要补充宫女,对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左教坊从下面些市署选上来的官婢,用作排练曲目所用。”
郑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教坊从下面州县的官奴婢中选人,难怪这些少女要三人坐乘一车,身边也没有婢女侍候。
真是选秀,秀女有可能是未来的嫔妃、甚于皇后,路上官员都不敢怠慢,一路好吃好喝供上,行程肯定不会这么艰辛。
这不,领头的丁横吃着干巴巴的胡饼和清水,那些少女也是三五成群吃着干粮和清水,没人抱怨累,也没人叫苦,原为她们都是官属奴婢。
对了,郑鹏这才想起,历史上那位开创开元盛世、风流多情的唐玄宗李隆基,还有一个让后人目瞪口呆的身份:梨园祖师爷。
梨园原是唐代都城长安的一个地名,因唐玄宗李隆基在这里教演艺人,后来就与戏曲艺术联系在一起,成为艺术组织和艺人的代名词。
新唐书礼乐志载:“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伎子弟三百,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号皇帝梨园弟子。”可知为玄宗时宫廷所设。梨园的主要职责是训练乐器演奏人员,与专司礼乐的太常寺和充任串演歌舞散乐的内外教坊鼎足而三。后世遂将戏曲界习称为梨园界或梨园行,戏曲演员称为梨园弟子。
明朝皇帝多奇人,有促织天子、木匠皇帝、炼丹狂人,大唐的皇帝相对中规中矩得多,而酷爱法曲(法曲是歌舞大曲中的一部分,也是隋唐宫廷燕乐中的一种重要形式。至隋称为法曲)的李隆基,是唐朝皇帝中的一朵奇葩。
这样看来,丁横应是左教坊的一名小官吏,奉命为左教坊挑选新人。
从丁横的说话行事看得出,他是一个爽直、不拘小节的人,郑鹏笑嘻嘻地说:“出京办事,这可是一等一的肥差,丁门令可是摊了一个好差事。”
郑鹏前世是一个小贩,最擅长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番话一出,两人的距离立马拉近,丁横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屁,那些市令,一个个鬼精,看某没靠山,就拿一些笔啊、纸啊、墨啊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唬弄,要是某进了尚书省都官,要他们好看。”
要是油水多,就不用吃那些干巴巴的胡饼了。
郑鹏也不知怎么安慰,笑着给他倒了杯酒说:“那些都是势利眼,不管他,我们这次碰面,也算是一种缘分,丁门令,某敬你一杯。”
“小郎君真是一个爽快人,某恭敬不如从命,先饮为敬。”丁横闻到酒香,早就馋了,闻言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喝完,忍不住啧了一下,开口叫道:“好酒。”
郑鹏一向注重品质生活,在吃食方面从不亏待自己,带的酒是从郭可棠送的,这可是郭府窖藏上了年份的好酒,比外面卖的好得多。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久,直到丁横的手下来催,这才跟郑鹏告辞上路,临走时,郑鹏给丁横送了一只卤猪蹄还有一大包卤肉,丁横只是推了一下,在郑鹏的坚持下,很高兴地笑纳了。
104 梦回长安()
“少爷,这位丁门令,还真是一个趣人。”阿军有些感叹地说。
先是用笔回赠,算是互不拖久,然后主动过来套近乎,拉好关系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说话的时候,嘴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炊饼、卤肉、红豆糕、水果等,有什么吃什么,不断往嘴里塞。
一大盘卤肉,他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走的时候,提着郑鹏送的卤肉,高兴得像个孩子。
郑鹏有些莫测高深地说:“也就是有趣,除非他有什么大的际遇,要不然,他也就只能是一个跑腿的门令。”
爽直是一个优点,可是一个官场打滚的人,几个炊饼一杯好酒,差点老底都给陌生人掏出来了,要是郑鹏是敌人怎么办?
某些时候,优点会变成致命缺点。
“少爷说话真是深奥”阿军说完,然后一脸正色地说:“少爷,到了午练的时辰,我们开始吧。”
为了增强自己的体质,郑鹏每天早、中、晚跟阿军练半个时辰武艺,并一直坚持下来。
不奢望自己成为什么高手,起码让自己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惊魂之夜,崔源霸气嚣张、独断冷漠给郑鹏很大的刺激,此外就是那个高挑的女子,一出现就身如鬼魅拍晕绿姝,让郑鹏对武艺有了新的向往和期待。
中飞檐走壁、摘叶伤人的武功有很大的夸张成份,郑鹏问过阿军,他说武艺练到火候,无论持久力还是爆发力都是常人的几倍,阿军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一名擅长陌刀的偏将,扛着一把约九十五斤的陌刀(隋制,换成后世大约40斤左右)激战三个时辰还有力气冲锋,普通敌兵扛不住他的一刀。
四十斤重的武器,估计很多人抬都抬不起呢,可别人却能拿着冲锋陷阵。
前世郑鹏看过一个记录片,一个大师级赌徒,换牌的时候,那手速别说肉眼,就是慢放的摄像机都捕捉不到,就在你眼皮底下换了牌也浑然不知,这说明一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武侠梦,身边放着一个高手,郑鹏不肯轻易放过。
“好!”郑鹏应了一声,让阿福阿寿看着马匹和行李,自己跟着阿军找一个离官道远一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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