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到甜头后,原来还算公允的李林甫,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对百姓威逼利诱,就是不为难、只按市价出售都不行,要低价,不同意就上各种手段:加重徭役、官府各种为难、地方恶霸恫吓,就是几年前犯的一点小错也会遭到清算,要知李林甫是吏部侍郎,正好负责官员考核这一块,再加上又是出自李唐宗室,那些官员为了讨好他,办起事来格外卖力。
征地顺利的背后,是一段段不为人知的血泪史。
等众人说得差不多,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一点,郑鹏向一旁的代安打了一个眼色。
代安会意,举高双手,大声叫道:“静一静,静一静,我家少爷有话要说,都静一静。”
听到郑鹏回应,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都静了一下来,大伙都想听听郑鹏怎么回复。
等众人都停下后,郑鹏大声说:“诸位乡亲父老,先不要急,大伙都是讲道理的人,大唐也有讲理的地方,万事好商量,你们人太多,一人说一句,我都不知听谁的?回答谁的,这样吧,你们推选二个代表,由代表来商量,你们看这样行吗?”
这番话说得合理合理,很多人也觉得太吵了,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什么,更不用说郑鹏,于是停下来,开始推选择代表。
相约闹事的人,不是亲戚就是乡里,彼此间都很熟悉,不一会就推选出二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族老,还有一个带着书卷气的中年读书人。
“蒲州胡家村里正胡跃民,拜见将军。”
“蒲州永县县学教习廖升乔,拜见将军。”
郑鹏还是骑在马背上,闻言点点头说:“二位不必多礼,请起。”
代表不是随便能做的,要有名望、有地位,这两个人,一个算是“士”,一个算是“绅”,在百姓基层很有地位,也只有这种的人才能作为代表。
廖升乔站起来后,犹豫一下,有些心虚地说:“郑将军,某能不能提几个问题?”
有些时候,有理不在乎声高,但在乎地位,就算占了理,可面对云麾将军、冠军候郑鹏时,廖升乔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主要是地位差距太大了。
“当然可以,廖教习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郑鹏和颜悦色地说。
看到郑鹏出乎意料好说话,廖升乔的胆量大了不少,有些紧张地问道:“敢问一句,吏部侍郎李林甫,可是为郑将军做事?”
“做事?不算,算是合作吧”郑鹏很坦然地说:“因为一个赌约,李侍郎现在所收的地,都是为我收的。”
廖升乔对郑鹏行了一个礼,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修路补桥,这是在行大善,是好事,可将军行善,也要依法行事,若不然,好事变坏事,积善变失德,那可就不美了。
毕竟是读书人,说话说得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郑鹏假装有些不解地说:“好事变坏事?这事不能乱说,怎么能变坏事呢,廖教习,就不要抹弯抹角了。”
廖升乔刚想解释,一旁的胡跃民嫌他罗嗦,抢行接过话头:“将军,小老是里正,最清楚这件事的来胧去脉,就让小老说吧。”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磨磨蹭蹭的,半天也没进入主题,弄得胡跃民都有点急了,干脆抢过话头。
自己这一群人,可以说都是闲人,就是在这里唠叨一天也没事,而郑鹏有多种身份,事情很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空了,得抓紧时间。
“胡里正不必拘礼,有什么就说什么,把话说开,有误会就说清误会,有矛盾就化解矛盾。”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郑鹏的笑容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刚才内心慌得一匹的胡跃民顿时轻松多了,给郑鹏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开始说这次在征地中遭受到的不公。
跟刚才郑鹏听到的差不多,李林甫用远低于市价的价钱收购,要不就是用坏地换好田,为了达到目的,勾结官府、收买市井儿各种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上,要是让他找到一个由头,更是把人往死里逼,让人不耻的是,为了达到目的,手都伸到县学里,有二名学子的家里不配合李林甫收地地,吩咐当地教谕找个由头把二名学生驱逐出县学,引起不少教习和先生的不满。
被驱逐的学生,其中有一名是廖升乔的得意弟子,这也是廖升乔跟着众人一起找地方讲理的原因。
别看胡里正年纪大了,发须俱白,但是中气十足,一连说了二刻多钟,历数李林甫的种种恶行,中间还不带休息。
说到最后,胡里正声泪俱下地说:“郑将军,为善是好,但也要注意影响,莫要美事变坏事,将军职高俸厚、家财万万,那点田地对将军来说九牛一毛,但对很多世代在田里刨食的百姓来说,那是命根,请将军发发善心,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小老百姓。”
“请将军发发善心。”很多人一边说,一边跪了下去。
古代阶阶森严,老百姓信奉“生不入官门,死不进地狱”的金科玉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到官府闹事,然而被迫得无奈,只能硬着头发往前冲,即使面对“逼害”自己的人,也只能哀求,而不敢质问,更不敢动粗。
要知道,郑鹏不仅是大官,还是有爵位的大官。
“诸位请起,快快请起。”郑鹏一边说,一边从马上跳下来,亲自扶起跪在前面的百姓。
把人都扶起来,郑鹏也不上马了,让代安拿过一张下马凳,站在下马凳上,大声地说:“父老父亲们,胡里正和廖教习的话我都听了,在这里解释一下,当中肯定有误会。”
有误会?
一听到郑鹏的话,在场的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少人眼中都有了希冀的光芒:不管怎么说,郑将军的态度很好,没有下令驱赶围住的百姓,还耐下心倾听父老乡亲的声音,刚才还亲自扶起下跪的百姓,从这些表现来看,一向好口碑的郑将军肯定没有那么狠心绝情。
等众人再次静下来后,郑鹏大声说道:“关于修路的事,因为这件事没有公布,很多人议论纷纷,没错,那条路是我修的,诸位被收走的地,收到后,也是用作修路之用。”
自资修路,也不用公布什么资料,得到李隆基的首肯后,到工部报备的一下就开工,没有做告示,很多不明白真相的百姓天天猜测是谁这么大手笔,这是郑鹏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宣布是自己修的。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惊讶声,他们也是第一次确这条路背的主人,还真是郑鹏。
没等众人发问,郑鹏继续大声说:“为什么说是误会呢,可能大伙不太清楚,李侍郎收来的地是用来修路没错,但李侍郎并不是我的下属,也没有听从我号令的义务,我们的关系只是合作的关系,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我要做的事太多,抽不开身,而征地的琐事又太多,于是就找李侍郎合作,修路那些地,都是高价从李侍郎手里购得,一个售,一个买,仅此而己。”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很多人面上都出现失望的神色。
本以为这事牵上郑鹏,以郑鹏的名声和品质,多少还众人一个公道,没想到这次征地跟郑鹏关系不大,郑鹏只是从李林甫手中购地。
等一下,刚才郑将军说了,从李林甫哪里高价收购。
高价。。。。。
907 姑爷太坏了()
“原来如此,就是李林甫作的孽。”
“郑将军的口碑那么好,做善事又不是经营买卖,哪能一边做善事,一边自毁道行的。”
“高价?郑将军给李侍郎是什么样价钱?真的是高价吗?”
“看来是我们错怪郑将军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很多人当场就把矛头指向李林甫。
郑鹏在大唐的口碑非常好,厚侍下人,对曾经交恶的族人也能以德报怨,自掏胞包补贴部下、对兄弟有情义,想想还真没有出现黑点,像三宝号和酒坊,每年都拿出大笔的真金实银做善事、修路补桥,再说郑鹏贵为冠军候,地位超卓,没必要众人面前谎。
廖升乔有些疑惑地说:“郑将军,不知给李侍郎什么样的价格?”
郑鹏可是大唐的风云人物,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关注,跟李林甫的打赌廖升乔也知道,现在有点好奇郑鹏能给一个什么样的价格。
只有给的地价高,李林甫才能给百姓一个好的价格,他不可能拿自家的钱补贴郑鹏做善事。
“这个嘛,不好说”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跟李侍郎有约定,不好公布,只能说不会低于市价,也不能让李侍郎白忙乎。”
胡跃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郑将军,这话可是当真?”
郑鹏可以皇上面前的红人,还是名震天下的冠军候,有钱有势,对老百姓没有强买强卖就不错了,真是高于市价跟李林甫收,那肯定是李林甫出了问题,问题是,眼前这位名满天下的冠军候,真有那么大方?
“当真”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朗朗乾坤之下,岂能信口开河,刚才胡里正说得很好,这是做善事,不是做买卖,可不能本末倒置。”
“哼,肯定是那个李侍郎黑心,低征高售,良心都让狗给吃了。”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地骂道。
众人正想附和,郑鹏皱着眉头大声说:“这位兄台,是不是对李侍郎有所误会?据我所知,李侍郎可是一个正直、有责任心的人,不相信他会做这么黑心的事,他是吏部侍郎,每日公务繁忙,只能让手下的人去做,很大可能是他手下的人瞒上欺下,打头李侍郎的旗号中饱私囊,对了,你的地是跟李侍郎签的吗?”
“那倒不是,是李府的管家。”人群中那名汉子倒是不太敢肯定。
郑鹏点点头说:“那就对了,估计有点误会,尔等先不用急着报官,直接到李府问一下,要是未见官就先打几十板,那就亏了。”
众人闻言点点头,虽说当中有不少人觉得郑鹏对李林甫太过于“信任”,但这个场合也不好说出来,准备听从郑鹏的话,先去李府门前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实在不行,再去京兆府闹。
看到众人不再闹事,郑鹏拱拱手说:“诸位父老父亲,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祝诸位好运。”
廖升乔一脸希冀地说:“郑将军,我们人微言薄,就怕说出来也没人理会,不知刘将军能不能替我们要一个公道?”
官字二个口,有他说没你讲,再说官官相卫的道理谁都知道,虽说聚了这么多人,能不能拿回一个公道,廖升乔还真没有什么信心,要是能邀到郑鹏出马,肯定是水能渠成。
听到廖升乔的话,在场的人眼前一亮,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希望能从郑鹏的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郑鹏早就想到他们会提这个要求,要是以前,自己并不介意做一回“为民请命”的游侠儿,但现在不同,自己有心给李林甫挖坑,哪会做这种“和事佬”,闻言有些遗憾地说:“让胡里正失望了,估计诸位也听说了,我牵涉太子府遇袭一案,官职都暂停了,要不刚才也不会被小人挑衅,诸位的忙,暂时来说,有心无力。”
“是小的鲁莽,还请郑将军多多包涵。”廖升乔连忙道歉。
郑鹏说了一声不要紧,然后扭头对一直持刀戒备的王大树说:“这些父老乡亲,只是求个明白,不是暴徒,你们都不能为难他们,要不然我直接找李兆尹说理去。”
“将军放心,小的不敢。”王大树犹豫一下,马上表态。
接到有人要闹事的消息,到这里拦一下,现在郑鹏发了话,相当于证明这些人不是暴徒,也就没有为难的必要。
再说王大树跟这些乡民没怨没仇,心底还暗暗有些同情。
赶路的时候,红雀忍不住说道:“姑爷,你这一出,可把李林甫害惨了,好在他不在场,要不然狠不得把你剥皮喝血。”
李林甫吃相难看,可毕竟吃着了,这事李林甫一直极力遮着掩着,郑鹏公然说给了李林甫高价,也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到时所有人都知道李林甫要钱不要脸,鱼肉百姓,大发黑心财。
那些乡民闹事,李林甫肯定是得到了消息,于是有京兆府的人在这里阻拦,郑鹏倒好,勒令那些衙役不能阻拦,还不着痕迹诱导乡民去李林甫家里闹,到时李林甫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坐实鱼肉百姓的事实。
就等着声名扫地吧。
郑鹏冷笑道:“凭啥多给他一成,这一成就是不脸脸皮的钱,有句老句说吃了咸鱼要抵得渴,他拿了这笔钱,就得承受骂名,再说了,地价给得足足的,有多没少,我没叫他低征高售,也没要他鱼肉百姓,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孽,他自己作孽就要自己承受,这边赚了黑心钱,那边还想拿我当挡箭牌,想得美。”
李林甫征地的时候,没少打着郑鹏的旗号,让那些苦主觉得郑鹏是其中一份子,甚至认为就是郑鹏仗势欺人,以前是放长线钓大鱼,装作不知道,现在李林甫回不了头,郑鹏自然不会再吃这种哑巴亏。
红雀有些感叹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大的一笔钱,堂堂刑部侍郎也没经受得住诱惑。”
顿了一下,红雀感叹道:“李林甫就是想得太多,又不想冒险,左右摇摆,反而惹人不喜,仕途受阻,要是豁了脸面,赚到的那笔钱也足够他锦衣玉食,也算有些安慰。”
“安慰?”郑鹏突然勒住马,对红雀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只见红雀一双漂亮的杏眼越眼越大,完了,一脸佩服地说:“姑爷,你真是一肚子坏水,李林甫碰上你,上辈子作了多大的孽啊,不过,奴家喜欢。”
听到郑鹏说的计划,红雀有些意动,对郑鹏也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喜欢?”郑鹏自言自语地说:“红雀姑娘算是表白吗?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问绿姝哦。”
红雀俏脸一红,故意扳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姑爷,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郑鹏扭头看了一下全身绷紧的红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用皮鞭一抽,策马飞似的向前跑,看到郑鹏策马跑了,一瞬间,红雀内心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好像有后悔、有紧张也有一丝害羞和失望。
红雀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高手,对情绪波动的控制很有一手,只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条细长笔直的长腿用力一夹,那匹马心领神会般加快速度,很快就追上了郑鹏。
这次再也没人拦路,郑鹏很顺利来到修路的工地。
正想找方彬了解修路的进程,没想到身旁响起一阵欢快的马蹄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郑将军,郑将军,哈哈,巧了。”
郑鹏扭头一看,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嘴角微微向上翘,对来人挥挥手说:“原来是李侍郎,巧啊。”
刚刚在背后给他添了堵,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他,郑鹏都有点意外。
“呵呵,刚刚去签了几份契约,想来看看修路的进程,顺便找将军意见商议一下,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心有灵犀啊。”李林甫一张老脸,笑得像一朵层层展开的菊花。
最近征地,每天都有大笔差价进帐,都赚到李林甫笑了,皇上也赞成这事,吏部的事也可以暂时不理,李林甫一门子心思都放在征地赚钱上,特别是郑鹏被太子一系针对,职务都暂停了。
要是以前,李林甫肯定很高兴,巴不得郑鹏早点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