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肯定是跟自己不对眼的萧嵩在背后捅刀子。
太子李瑛的位置摇摇欲坠,想向武惠妃靠拢人家又瞧不上,心里郁闷之下,李林甫到春风楼喝闷酒。
“李公子,一个人喝酒多闷啊,有什么心事,能与奴家说吗?”坐在对面的春风牌新晋红牌杨晓儿微微向前倾,很优雅地给李林甫把本中的酒再次倒满。
几杯酒下肚,杨晓儿面带红晕、眼媚如丝,看着李林甫的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李林甫出自李唐宗室,出身高贵、仪表堂堂,是难得的美男子,还是吏部侍郎,前程如锦,杨晓儿一看到李林甫就芳心暗喜,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想把眼前这位贵人拿下,最好是李林甫一高兴就帮自己赎身,能以妾侍留在李府就心满意足。
对青楼女子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林晓儿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二八年华,面容精致、身材窈窕,气质也上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跟院里的教习学了不少侍候男人的本领,知道怎么让男人开心、尽兴。
动作很优雅,笑容很灿烂,媚眼里快要伸出勾子了,然而李林甫还是不为所动,摇摇头说:“一些俗务,无妨,无妨。”
自己想更进一步,可是投石无门,就是有苦也不好对外人说,更别说对一个人青楼女子说。
一个美女主动跟人说心情,有如火星贱在干柴上,随时能弄出火来了,换作有心人,大多会识趣地拉着美女的手说找个幽静地地地方慢慢说,然后愉快地滚床单,李林甫却没一点表示。
杨晓儿轻轻咬了一下红唇,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振作地说:“李公子面有倦容,肯定是公务繁忙,奴家精通推拿术,不如替李公子推拿一下,可好?”
抛媚眼、说话暗示都没效果,林晓儿改变策略,准备从推拿入手。
先是专心地推拿按摩,慢慢凑上去,用香气和体香吸引,要是再不为所动,就用“手滑”的方法挑逗留,同行的姐妹们都说这招成功率很高。
要是平日,李林甫早就点头同意,跟林晓儿卿卿我我,但现在心里很乱,不仅没有搭上武惠妃,好像跟萧嵩的仇恨还加深了,以萧嵩的能力,对付自己不难,还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小鞋”等着自己呢,对杨晓儿的提议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头有点乱,听闻晓儿姑娘擅长弹琴,不如弹奏一乐,以乐助兴,可好?”李林甫开口道。
杨晓儿心里有些失望,眼里透着一丝不甘,不过很是笑盈盈走到古琴边,纤细白净的玉手轻轻按在琴弦上,面带笑容地说:“不知李公子想听什么曲?”
来这里玩的,都是花了钱的主,杨晓儿的任务就是让客人开心,什么心事都要藏在心里,面对李林甫的要求,就是内心有些失落,可杨晓儿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
“来一曲轻快的曲子,就《罗敷媚》吧。”李林甫随口吩咐道。
杨晓儿应了一声,稍稍试了一下音,很快就熟练地弹奏起来,悦耳的琴声在包厢内响了起来。
唐朝的娼妓,大多文化素养很高,特别是文学和音律方面,越是有名的娼妓,往往文化素养越高,这是大唐那么多文人骚客喜欢上青楼的原因,对他们来说,上青楼是一件风雅的事,要是不去,不是身体有恙就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官吏、文人、学子大都不拘泥于礼法,经常出没于妓馆青楼,还常用艳诗新词来描绘自己狎妓的风流韵事以示自己新潮、风流。
后世的妓女看到客人,大多说动作快点,最近扫黄,然后二人很快进入正题;唐朝的娼妓看到客人,奉上茶酒后,不是问公子最近有什么佳作可以拜读,就是说自己新学了一曲新曲,问客人要不要听云云,至于一席之欢那是水到渠成的,耐心、有情趣有风度。
杨晓儿五岁被卖到青楼,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妈妈(老鸨)并不急着让她接客,反而重金请人教导她琴棋书画,尤其是弹琴这方面,在春风楼可以说小有名气。
在杨晓儿的娴熟的弹奏下,琴音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悠扬动听,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佑大的包厢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就是心情不好,李林甫还是很有风度,放下手中的茶杯正想鼓掌时,门外有人突然大声地说::“好曲,好一曲《罗敷媚》,晓儿姑娘的琴技,越发精湛了。”
杨晓儿有些意外,没想到有人在门外评价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和恩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一旁的李林甫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说:“晓儿姑娘已让某包了,要想听晓儿姑娘弹琴,改天吧。”
李林甫的心情有点不爽,自己花了钱包下杨晓儿,弹个曲外人起什么哄,没人拿驴毛塞住他的耳朵,蹭听就听了,打扰别人寻欢作乐,简直就是让人生厌。
这话说得算客气了,换作脾气不好的客人,直接一酒杯扔去,要是心情不好,说不定把走出去揪住他赏几记耳光。
可惜,李林甫的这番客气没用,“咯吱”的一声,包厢的门让人推开,一名身材高大、衣饰华丽的人不请自进,笑着对李林甫说:“李公子,有些时日不见,近来可好?”
大唐作风开放,文人骚客、官吏贵族上青楼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多少要注意影响,例如在青楼很少称对方的官职。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李林甫有些不耐烦地说。
抱大腿失败,李林甫的心情很差,看到自己不认识的闯到自己的包厢,当场黑了脸,马上下逐客令。
“怎么说也是一场相识,李公子这样对故友,不太仗义吧?”来人笑呵呵地说。
故友?
李林甫忍不住晃了一下脑袋,好像想把酒意也晃掉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感觉很脸熟,想了一会才想出来:“是你?找某有何贵干?”
终于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叫赵常平,是丽妃那边的人。
李隆基还身为临淄王时,于景龙二年(708年)至四年(710年)期间出任潞州别驾,在当地见到美丽动人、能歌善舞的赵氏,相当喜爱,便纳为侧室,宠极一时,即位后,开元三年(715年)正月,时年九岁的李瑛被立为太子,赵丽妃的父兄也在朝中当官,而赵丽妃倚重是二个兄弟,一个是兄长赵常奴,另一个是眼前赵常平。
赵常奴仗着是太子舅,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最后被疾恶如仇的李朝隐下令杖杀,很多人把赵常奴的死视为赵丽妃失宠的开端,跟赵常奴一同被仗重赵常平,是赵丽妃的堂弟,赵常平跟嚣张的堂兄赵常奴不同,精明、低调,当年赵丽妃想为他求官,可赵常平婉拒,说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子,做官就有可能惹祸,只想做一个商贾,最后赵丽妃也如他所愿。
丽妃失宠后,特别是赵常奴被杀后,赵氏一族的人就变得非常低调,没想到久没露面的赵常平,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林甫当过太子中允、太子谕德,赵常平成为商贾后,替太子打理不少物业,每年都把赚钱的来大笔大笔送到东宫,供太子李瑛扩大人脉资源,双方也有不少交集,只是太久没见,又喝了点酒,一时没认出。
赵常平坐下,而对李林甫的发问,只是笑而不语。
李林甫犹豫了一下,轻轻挥了挥手,杨晓儿会意,识趣地退出包厢,还替二人关紧厢房的大门。
太子是位置有些不稳,但太子还是太子,因为不少大臣认为太子李瑛是皇上的儿子,还是长子,按古训理应立储,这也是李瑛摇而不倒的原因,李林甫不敢公开拒绝太子,再说刚刚抱武惠妃的大腿失败。
“常平兄,有些时日不见,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缘分啊,喝酒。”李林甫笑着给赵常平倒酒。
“哪能让李侍郎倒酒呢,受不起,受不起。”赵常平连忙推辞。
李林甫坚决把酒倒上,笑着说:“这里不是公堂,也非班房,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没有李待郎,也没有太子舅,只有李公子和赵公子,来,某敬你一杯。”
“爽快,某先干为敬。”赵常平淡然一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一连饮了三杯,看到酒壶空了,李林甫让人送来新酒,又下令随从守好门口,一边给赵常平倒酒,一边假装随意地问道:“常平兄,平日想见你一面都难,这次找某,不知所为何事?”
送出的名画被送回,难道太子收到风声?这次来是敲打自己,还是逼自己表态?
赵常平左右看了一下,从袖中抽出一份东西,轻轻推在李林甫面前。
李林甫有些疑惑地打开一看,是一张柜票,再看看上面的数额不由瞳孔一缩:黄金一万两。
“这。。。这算什么意思?”李林甫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张巨额柜票放回赵常平面前。
“上面的意思,想让李公子弹劾一个人。”
不用问,上面肯定是太子李瑛,李林甫小心翼翼地说:“有事情吩咐即可,都是自己人,这样太见外了,对了,不知太子要弹劾谁?”
赵常平没说话,用手指在酒杯里沾了一酒,在桌面写了一个“郑”字,李林甫瞳孔一缩,有些疑惑地往西面指了一下,而赵常平则是认真地点点头。
“这个。。。这个。。。”李林甫一脸为难地说:“此事不好办,还请太子另请高明。”
太子妃跟郑崔氏的事,长安早就街知巷闻,李林甫不仅知道双方的恩怨和冲突,还知道郑鹏在吐蕃大发神威、在朝中的声望节节攀升,特别是消灭吐蕃这个心腹大患后,风头一时无两,东宫多次希望跟郑府的人搞好关系,可郑府的人软硬不吃,双方关系很僵,郑鹏已经回京接受封赏的路上,太子怕郑鹏倒向武惠妃那边,让武惠妃和寿王白白多一个帮手,先下手强?
李林甫就是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碰郑鹏,谁不知李隆基对他宠信有加。
“不要急着先拒绝”赵常平从袖里拿出一份卷宗,轻轻推到李林甫面前:“李公子看完这份卷宗再说。”
804 征途漫漫人终还()
李林甫打开卷宗一看,楞了一下,眼睛越瞪越大,神色越来越怪异,等放下手里的卷宗时,脸上的表情复杂。
这是一份有关征西将军郑鹏的卷宗,上面全是郑鹏在西域和吐蕃做不法事情的记录:卷宗上记的都是郑鹏私采盐矿、暗中贩卖私盐、派人参与黑市贸易大肆横财、拉拢收买部下、殴打当地官吏、公器私用,利用朝廷的马车运送私盐及其他名下酒坊的酒等罪状,这些都是大罪,像在军中喝酒、迟到早退这些小错更是多不胜数。
赵常平没有说话,只有很平静地喝着茶。
跟聪明人谈判的好处是不用多费口舌,特别像李林甫这种八面玲珑的人谈更省心,他不会轻易让人左右,说得越多他想得越多,还不如不说。
过了好一会,李林甫终于打破沉默:“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丽妃娘娘的意思?”
太子李瑛和赵丽妃虽说是母子,可也有意见不同的时候,李林甫在作出决定时,要得到足够的信息。
“都有。”赵常平沉声道。
李林甫犹豫了片刻,很快咬咬牙说:“好,这份卷宗某收下了,但这张柜票,常平兄还是带回吧,能为殿下效劳是哥奴的福气,哪能收钱呢?”
“留着吧,李侍郎用不上,可以用它多结好友,这样一来就是发声,也不至于没人附和”说话间赵常平已经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李侍郎要玩得尽兴些,以后到春风楼的一概费用全免,在下告辞。”
听到赵常平的话,刚刚想叫住他的李林甫楞了一下,脸上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坊间传言,前年春风楼的幕后东家换成太子,只是这事很隐敝,也没人有证据,赵常平的话差不多可以印证传言的真实性,难怪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黄金的柜票,也难怪自己在包厢里听曲时赵常平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人拦截。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怎么说也是储君,居然连春风楼这种物业也能弄得到,有春风楼这种日进斗金的产业,区区一万两黄金也就是毛毛雨。
李林甫明白,赵常平最后那句话的目的,一是暗示把李林甫当成自己人,这么隐秘的地方也没瞒李林甫,二来也是变相地在李林甫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最后也有拉拢李林甫的意思。
只要效忠太子李瑛,虽说前程暂时不是很光明,但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再次站好了队,李林甫也顾不得再寻作乐,收好卷宗和柜票,很快就走了。
李林甫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要成为太子手里的刀弹劾郑鹏,非议很大、压力也很大,既要出击,又要在不利的情况下能全身而退,需要做万全的准备。
运气不错,李林甫赶在宵禁前回到家里,马上把自己的管家、也是自己最信任的智囊马文智前来商量。
马文智听到自家主子要向太子李瑛靠拢、还要跟郑鹏为敌时,吃惊地说:“郎君,可是太子那边的人出现了?”
李林甫做过太子中允和太子谕德,本已打上太子的印证,看到太子的地位不是很稳,又想着暗中向武惠妃示好,做一棵墙头草,示好武惠妃时让中书令萧嵩从中作梗的事马文智知道,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李林甫甘愿充当太子手里的刀的理由。
有心到平康坊买醉的李林甫中途返回,一回来就要弹劾与太子不和的郑鹏,马文智知道事情肯定有了变故,还是很大的变故,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的人出手。
要是没人背后支持,李林甫肯定不会在郑鹏刚立下盖世奇功的时弹劾他。
马文智是自己心腹,也不用对他隐瞒,李林甫把春风楼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说罢,叹了一口气:“做人最忌就是左右摇摆,我们错过保持中立的机会,本应是太子的人,偷偷示好武惠妃,想做个墙头草,哪边风来哪边倒,没想到时运不济犯小人,现在不仅是武惠妃不同意,想必太子那边也不高兴,这次弹刻,既是对某的惩罚,也是对某的考验,要是再拒绝,那是两头不讨好,把太子和武惠妃都给得罪,那时更没好果子吃。”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林甫稍稍喘了一口气,很快继续说:“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某已经没有拒绝的资本,罢了,怎么也是宗室,就算站错队,也不至于掉脑袋吧,呵呵。”
马文智思索一下,很快说道:“有时说错一句话,需要有无数的话来弥补;下错一步棋,让整个棋局都变得被动,郎君也算没有选择的选择,老子在道德经有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hè),前后相随。】,很多事讲求一个平衡,朝堂也是如此,郑鹏屡立战功,先是捣弄出火器,又以区区一万人马以蛇吞象之势灭掉吐蕃,拨除大唐西面最大眼中钉,在吐蕃军中声望极高度,虽说不至于功高盖主,但也到了要提防的地步。”
顿了一下,马文智分析道:“除此之外,西域两股最大的势力突骑施和葛罗禄,突骑施的郡主几年前就跟郑鹏纠缠不清,说不定早就关起门来成了一家人,而葛逻禄是郑鹏一手策反,让它重新回归大唐,葛逻禄的现任族长曾跟郑鹏有八拜之交,如此一来,郑鹏对大唐西部的影响力太大了,想必皇上也想到听到不同的声音,郎君可以效仿贞观时的魏文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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