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骑使,好在有你,要不然,这些将士就是入土也不能为安。”负责善后的孙营正一脸感激地说。
要是普通的将士,那还能偷偷懒,现在阵亡的是天子亲军,西域上下都很重视,黄洋亲自交待要妥善处理,孙营正不敢怠慢,亲自来这里收拾,碰到不能确认身份的,头都大了。
参加班公错一战的将士有三四万人,还有羽林军,要一一确认身份,有可能要翻大量资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有了郑鹏的帮助,不知节省多少功夫。
“不用谢”郑鹏有些沉重地说:“这些兄弟都是跟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不来送他们最后一程,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冷兵器时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死伤是家常便饭,对待阵亡将士的做法,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做法,别看孙营正那样尽心尽力,那是顾忌羽林军的身份,要是普通的将士,能辩认出身份还好一些,对于那些不能确认身份的,随便安排一个身份就算完事。
对阵亡将士的做法,大多分为二种:一是找个地方埋下,入土为安;二是烧成灰,送回家,落叶生根,魂归故土。无论是哪一种,到时就是有错,阵亡将士的家属也没办法,只能将错就错。
郑鹏肯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在自己的兄弟身上出现,特别是这些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从山上滚下去,没有将士们的衣服作缓冲,郑鹏不死也重伤,选定郑鹏逃跑时,也没人有反对意见,所有人都为郑鹏掩护,从那时候郑鹏就欠他们的了。
“郑千骑使真是仗义。”孙营正竖起大拇指。
郑鹏注意到,山下有马车运了很多柴火来,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孙营正,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不敢,郑千骑使有事,尽管吩咐。”
“我这些阵亡兄弟的遗体,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孙营正恭恭敬敬地说:“帽峰山阵亡的将士,都会就地火化成盒,然后通过驿站送他们回故土安葬。”
看到郑鹏的面色有些不悦,孙营正补充:“军阶五品或五品以上、或身份特殊的,会用棺木送回家中,对了,这份是人需要用棺木运回的名单,郑千骑使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说完,孙营正把一份白色封面的名单递给郑鹏。
郑鹏看也不看,摆摆手说:“不用看了,帽峰山上阵亡的将士,不能烧,全部用棺木运回原籍。”
值到这个时候,郑鹏才知道自己差点葬身的地方叫帽峰山。
“这个。。。。”孙营正一下子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郑鹏的身份在哪里摆着,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是博陵崔氏的宝贝女婿,和朝中重臣也交好,再加上年轻有为,是官场上最耀眼的人物,孙营正也想讨好郑鹏,可郑鹏的要求太高,就是孙营正想卖个人情也做不到。
先不说那些将士来自五湖四海,就是假设全送回长安,一个人从西域赶回长安,乘车估计需要一个月,光是路上花费的盘缠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用棺木把人运回去的费用更高,帽峰山上阵亡的八十一人中,有资格用棺木运回的人,一只手的手指就能数得完。
孙营正只是负责后勤的一名小营正,手中权限不高,就是有心讨好郑鹏,也是有心无力。
曹华有些尴尬地说:“郑千骑使,处理阵亡将士的事宜,朝廷有明文规定,孙营正也不能逾矩,就不要为难他了。”
能运送骨灰回去就不错了,全部用棺木运回去不可能,就是西域的监军御史杨基也没有这个权力,要知道,那些普通的府兵,大多是找个地方埋掉就算完事,大多发一些抚恤就算,家境好的,想办法把亲人运回去,要是家庭困难的,只能隔着千里遥祭。
郑鹏摇摇头说:“两位误会了,身为大唐军人,这些规则还是懂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我出钱,请孙营正找人把帽峰山现在找到并确认身份将士,全部用棺木运回原籍,他们生前离乡别井,死后能葬回原地,这样他们的灵魂可以安息,现在天气转冷,要是脚程快一些,他们的家人还可以看他们最后一面。”
“什么?郑千骑使,你出钱?这,这不太合规矩吧,要知这花销可是不小,粗略算一下,少说也要二三万贯。”孙营正大吃一惊,有些惊讶地说。
运回原籍的棺木,都要上好的棺木,要是棺木的质量差,半路就颠散了,上好的棺木,一副起码三十贯以上,别的不说,光是棺木就要二三千贯,而运送棺木的费用,至少是普通货物的三倍以上,所有杂七杂八加起来,绝对是一笔巨款。
郑鹏一脸淡然地说:“钱不是问题,花多少,报多少,对了,不光帽峰山上的将士,我麾下的。。。不,此役阵亡的羽林军,全部用棺木运回去,当然,不能让孙营正白忙乎,只要办得妥妥当当,事后必有重酬。”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郑鹏本想把帽峰山阵亡的人运回去,然后还在猛虎营阵亡的兄弟,一想起李显城的勇敢与大义,心一软,决定也帮他做一点事情。
在长安赢了一百二十万贯,郑鹏带了二十万贯到西域,这笔钱打算用作鼓励士气、补贴将士伙用,羽林军的待遇太好,一路都用不上,没想到这笔钱用在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说话的时候,郑鹏心里暗暗说道:兄弟们,我郑鹏说过,多少来,多少回,一个也不留下,就是不能站着回去,也要让你们躺着回去。
“不,不,不”孙营正连忙摆手:“能为阵亡的将士做一点事,这是某的荣幸,说报酬就是侮辱了,郑千骑使放心,豁出去,某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就是。。。。。”
郑鹏明白他的意思,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章和一个戒指递给孙营正:“这是通汇钱柜的信物,凭这二件信物可到任意一间钱柜提二十万贯,先拿去用,不够再找我要。”
“明白了,郑千骑使。”
看孙营正接过信物,一旁的曹华敲打道:“孙颖,这笔钱交给你,一定要保管好用好,要是存什么坏心思,小心有钱无命花。”
二十万贯,那么大的一笔巨款,郑鹏说给就给,曹华看到眼睛都瞪大了,本想劝一下,可郑鹏都交到孙颖手上。
孙营正忙把右手举在半空,一脸严肃地说:“生人不抢死人钱,郑千骑使和曹营正放心,某虽说只是一个打杂务的小营正,可也是出身名门,某孙颖以青州孙氏的名义起折誓,贪一文,断子绝孙,没一钱,死无葬身之地。”
郑鹏连忙说:“孙营正言重了,要是信不过,就不会交给你了,拜托。”
孙营正连说应该,再一次保证不会乱花钱,还会建立册本交待钱银的去向。
曹华看着郑鹏,突然感叹地说:“军中都说郑千骑使厚待下属,仗义疏财,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某,服了,这样吧,这八十一位将士的敛衣就交给某去置办,算是尽一点点心意。”
“心领了,哪能让曹营正破费呢。”郑鹏连忙拒绝。
“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某。”顿了一下,曹华继续说:“郑千骑使,某不是讨好你,也不是做样子让人看,而是目睹这些将士阵亡时的模样,为他们的无畏牺牲感动,请你一定要答应。”
郑鹏看到曹华倒是发自真心想做点事,犹豫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我代阵亡的兄弟们,谢谢曹营正的慷慨。”
“客气。”
看到曹华表示了,孙营正想了想,开口说:“都说为善不甘人后,曹营正都表示了,某不表示一下就真说不过去,这样吧,请法师超度做法事的花销,我们青州孙氏包了。”
又多一个出钱的,郑鹏笑了笑,一锤定音地说:“好,让二位破费了,就这样定了吧,孙营正,这件事低调一些,除了你们二位,其它人的捐赠,就不要再收了,免得这件事变味。”
不用说,这二人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捐的,但不好拒绝,郑鹏心里盘算好,以后找机会跟他们或他们的家族合作一下,把这笔钱补回去就行。
孙营正马上说:“明白了,郑千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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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 战场以外的斗争()
葛逻禄之乱,对大唐来说是一个打击,对西域来说也是一场浩劫,特别于阗镇镇守使唐宽的坠落,更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此外突骑施元气大伤,葛逻禄背叛,让大唐苦心扶持的势力一夜之间崩塌,百姓要安抚,死伤将士要善后,杨基、黄洋忙得找不到北。
郑鹏也忙,不过是忙自己的事。
收拢散乱的羽林军,然后和后勤营的营正孙颖一起,处理阵亡羽林军遗体回乡时宜,忙得不可开交。
光是把遗体运回去,还不够,郑鹏怕有家庭困难的将士不能顺利下葬,还筹借了一笔钱,给每个阵亡的将士家里再送一百贯,这才稍稍放下心,此举传出去,军中上下对郑鹏没一个说不好的。
“老大”钱二宝小声地说:“跟车行都谈妥了,明天送最后一批兄弟上路。”
钱二宝的运气不错,作为后备部队,被冲散后跟着部队冲出包围圈,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包扎一下就好,知道郑鹏回来后,他是第一个归队,郑鹏身边没人,就把他留在身边帮忙。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跟着老大,干什么都不辛苦。”钱二宝一脸肯定地说。
郑鹏苦笑一下,有些苦涩地说:“跟着我有什么好,二宝,你也看到了,猛虎营的兄弟跟着来,近四百人现在剩下不到五十人,其中大部分还带着伤,要是不跟着我,说不定他还在长安过着安逸的日子呢。”
“不管怎么样,兄弟们都觉得,跟着老大好,不仅我们这样说,军中上下都这样说。”
“军中上下都这样说?不会吧,?”
钱二宝有些惊讶地说:“老大,最近军中流传一句话,是关于你的,没听过?”
“一句话?什么话?”
最近郑鹏一门子心思都放在处理兄弟们的后事上,还真没留意有什么话是关于自己的。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跟人当随郑将军”钱二宝说完,一本正经地说:“老大,你是不知道,西征拨汗那时,对部下的好,那是人尽皆知,这次自掏腰包送阵亡的兄弟回家,太仗义了,西域上下知道,哪个不赞,哪个不夸,都说跟了老大是跟对人了。”
犹豫一下,钱二宝有些煽情地说:“生死在命,富贵在天,就是某战死,心里绝不怨恨老大,这是真心话,相信这也是那些将士的真心话,还请老大振作,千万不要自责。”
执金吾?阴丽华?拿自己跟他们相比?太抬举了吧。
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还没有发迹时,有幸看到阴丽华的容颜,惊为天人,对同伙说谁能娶到这么美貌的女子,此生无憾,后来到长安求学,目睹执金吾在街上走过时壮观、阔气的场面,大为感叹,于是发出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人生感慨,没想到时来运转,新莽末年,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有前朝血统的刘秀在家乡乘势起兵,经过十余年的统一战争,刘秀先后消灭了更始、赤眉和关东、陇、蜀等诸多割据势力,使得自新莽末年以来分崩战乱的中国大地再次归于一统。
一介布衣刘秀,完成了人生的逆袭,如愿以偿娶到倾慕的女子,还当了一个比金执吾威风一万倍的皇帝,可以说非常励志,更难得地是,刘秀在位的二十三年间,大兴儒学、推崇气节,使后汉成为“风化最美、儒学最盛”的时代,就连后世伟大的***,评价刘秀为最有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的皇帝。
这记马屁,拍得太过分了。
郑鹏面沉如水地说:“兄弟们死得其所,他们是大唐的英雄,我一直为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说起自责,还真有一点自责,不过是自责西征拨汗那时,没顺手把这个心腹大患拨除。”
说话的时候,郑鹏的声音很轻,可份量很沉,特别是话音中的冷酷和决绝,钱二宝听到内心也有一丝颤抖的感觉。
不用说,老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钱二宝小心翼翼地说:“老大,你的意思是,要跟吐蕃讨还这笔血债?”
“没错”郑鹏面无表情地说:“用吐蕃给死去的兄弟们,陪葬。”
“老大,什么时候出发?算上某一个,跟他们拼了。”钱二宝听出,郑鹏不是说找哪个报仇,而是整个吐蕃。
简直就是豪气冲天。
郑鹏看看长安的方向,开口说道:“不急,李千骑使的尸首还在吐蕃人手里,我大哥郭子仪、陆进也在吐蕃人手里,不管是死是活,得先弄回来再说,至于能不能报这个仇,还要看皇上给不给这个机会。”
回到营地的第二天,郑鹏就给李隆基写了一个奏折,前面是有关战斗的经过还有为伤亡者请功,最后是希望自己留在西域,也不知李隆基答不答应。
一个人再强大,也不能跟一个国家斗,郑鹏要想为李显城他们报仇,首先要得到李隆基的支持。
“明白了,老大。”
郑鹏想报仇的时候,位于吐蕃羊同一个军所内,次仁拼命地摔打着里面的东西,茶壶、茶碗、笔筒、水袋等,凡是能摔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一边摔一边大声地骂道:“奇耻大辱,绝对是奇耻大辱,我次仁不雪此恨,誓不为人。”
围了几天,最后收网时两条大鱼一死一逃,本想着那些俘虏说谎,郑鹏并没有逃跑,而是根本不在哪里,还冀望其它人把郑鹏抓到,因为班公错交战中,吐蕃和大唐双方都抓了不少俘虏,等了几天,次仁没先等到自己人传来好消息,反而看到郑鹏大摇大摆在于阗镇为阵亡将士安排后事的密报。
密报中还提到,郑鹏从山上逃走后,作出向大唐逃跑的假象,而他真人返里河里,利用一根空心的管子硬是在河里潜了二天二夜,最近被唐军顺利救回。
一份天大的功劳就在眼皮底下溜掉,为此还可能被惩罚,次仁的心能不火吗?
“停手,疯够了没有?”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突然响起,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走进来,二话不说就一脚把次仁踹倒在地。
平日在军中不可一世的次仁,被骂被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来人是他父亲坌达延。
次仁捂着脸,小心翼翼地说:“阿爸,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你心里没数吗?”坌达延指着次仁骂道:“多难得争取来的机会,多大的一笔军功,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溜掉了,你说,作为这次行动的首领,某能不来吗?”
说到这里,坌达延怒其不争地说:“次仁,你太让为我太失望了,知不知吐蕃为了这次行动付出了多少心血,知不知在班公错多待了一天,吐蕃勇士伤亡是多少吗?”
次仁知道,郑鹏在自己重重包围下顺利逃生的事阿爸知道了,低头不敢说话。
看到儿子不敢答话,坌达延有些苦涩地说:“因为你的过失,军中很多人对你不满,这一次为父怕也保不住你了。”
“阿爸,不要”次仁一听急了,马上跪下:“一定要救救孩儿。”
坌达延苦笑地说:“此次损失太大,一定要给赞普和军中上下一个交代,次仁啊,你阿爸不是不肯救你,就怕连阿爸也。。。。。自身难保。”
这次失利,不仅是次仁的过错,作为这次行动的总策划兼总指挥,坌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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