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流匪在边境扰民,无恶不作,但是知道、听到和亲眼目睹感觉完全不同。
一向以冷静自居的李显城,感到自己快要暴走了。
唐宽沉默了一会,很快说道:“二位知道本将千里迢迢到长安求援的原因了吧,不是本将没信心把他们剿灭,而是想尽快把他们正法,让百姓少受一些罪。”
辖区内出事,唐宽也想过捂住,捅出去有损自己的威名,弄不好官位不保,可随着事态越发严重,特别是遇害者不断增加,受到良心的责备,迫不得已之下先向其它军镇求援,最后放着前程不顾,亲自到长安求救。
郑鹏知道唐宽这种戍边官不易,轻声安慰道:“唐将军,你受累了。”
“受点累不怕,就怕没早一点把真凶正法。”唐宽的老脸都有些狰狞。
李显城有心岔开话题,左右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唐将军,窝儿村还有活口吗?”
“暂时没找到活口,已通知户房的人来核对了。”
“怎么知道这里遇袭?”
“巡逻的将士发现这里有浓烟冒起,驱马前来查看,这才知道窝儿村遇袭,全村被。。。屠。”
郑鹏接着问道:“看到浓烟升起,巡逻队有尝试追踪或搜索敌人吗?”
看到烟起就赶来,敌人肯定带着抢来的赃物,这样一来移动不便,要是追赶得及时,应该找到线索。
唐宽摇摇头说:“巡逻队一发现异常,除了派人前去查看,也第一时间用响箭通知周围的巡逻队,对这片区域进行包围、搜索,可惜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唐宽对身边的亲卫吩咐了几句,很快,那名亲卫拿回一把烧剩的香梗。
唐宽拿过那把香梗,有些无奈地说:“二位请看,这是香梗,要是猜得没错,他们离开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放火烧屋,而是点燃这些长香,待香烧到尽头时会引燃事先放好的柴火,从而达到烧毁这里的目的,如此一来,大唐边军赶到前,他们早就溜之大吉。”
603 英雄迟暮()
商议一番后,郑鹏和李显城也开始帮忙,一边找线索,一边处理后事。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些百姓生前受到非人的虐待,死后得把他们好好安葬,华夏人讲求完完整整,那些残肢碎体也要尽可能拼回去。
西域最近动荡不安,唐宽也成立相应的应对机制,安葬的事有专人负责,郑鹏和李显城不用面对那些惨况,只要搜集流匪的线索。
可惜,敌人太狡猾,并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就是撤走的痕迹也精心打扫过,派出最有经验的老兵,也是追踪到半路就无功而返。
一直折腾到深夜,面露失望的唐宽下令收兵。
李显城和唐宽在前面商量下一步的对策,郑鹏则是心事重重跟在后面。
没来之前,觉得是一件苦差,来了以后,郑鹏发现这不是一件苦差,而是一件虐心的差事,人累,心更苦。
“不知为什么,感到凉嗖嗖的,不会闹鬼吧。”陆进被山风一次,身体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向周权靠了靠,有些怕怕地说。
许山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就是有厉鬼,也是找那些害他们的人,我们替他们报仇,又安葬他们,哪能恩将仇报。”
曹奉突然长叹一声:“这伙匪徒,又狠又狡猾又没人性,气死人了。”
“可不是”郭子仪附和道:“出动那么多老手也找不到线索,行啊,我们刚来,立马给我们来这么一出戏,这是挑衅呢。”
众人沉默了,静静地跟着队伍走。
看到同胞被残害,偏偏没有什么好办法,连害他们的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心里都很堵。
一出戏?
郑鹏突然放缓了脚步,低着头,好像思考着什么。
“老大,你没事吧?”陆进差点撞上郑鹏,好奇之下连忙问道。
郑鹏没有应他的话,开口问道:“马旭。”
“小的在。”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很快挤了上来。
“找机会留下。”
“知道了,老大。”
说话的时候,众人还在正常行走,当转一个弯的时候,马旭已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消失。
现在是黑夜,他个子小,一弯腰就躲进附近的树丛中。
一行人不明白郑鹏的用意,可看到郑鹏一脸神秘的样子也不好多问。
直到离开窝儿村很远了,陆进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道:“老大,你把马旭那小子留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马旭是活地图马明的堂侄,其貌不扬,长得也有些猥琐,可他擅长追踪,是野外追踪的好手,郑鹏突然把他留下,肯定有特别的用意。
“三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郭子仪也好奇地问道。
郑鹏压低声音说:“你们在窝儿村,看到什么?”
“死人啊,还能有什么。”陆进没好气地说。
一想到那些百姓死时的惨状,陆进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估计今晚饭都吃不下了。
“除了死人,没别的?”
郭子仪沉默一下,很快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死得古怪?”
“没错”郑鹏分析道:“仅仅是杀人,没必要搞那么复杂,你们看,整个窝儿村,百姓的死法很多,多到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杀人的手法多样、利索,施完暴安然撤退,还能把退路策划得那么完美,连我们的人都跟踪不到,说明什么?”
没人接话,郑鹏只能继续分析:“说明指挥这次行动的人,不仅心狠手辣,骨子里还有一种偏执,怎么说呢,他把施暴当成一种乐趣,就像我大哥说的,他把这里窝儿村做成了一出戏,而我们就是他期待的观众,这下明白了吧?”
陆进灵光一闪,马上答道:“明白了,辛苦做了一出好戏,不仅想要有观众,还要想看看观众的反应,这样他的内心才有满足感,老大就是想揪出有可能躲在暗处偷看我们的人,对吧。”
“还有一点”郭子仪补充道:“像这种级别的对手,很有可能派人在暗处,观察什么人来察看,大唐军队反应的速度等等,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表示郑鹏这一招很高。
郑鹏一脸平静地说:“也就是一个猜测,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先回去,看看能不能等到马旭的好消息。”
回到营地后,留在营地里的将士早就吃饱喝足,唐宽又派人来邀请李显城和郑鹏赴宴。
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可一码归一码,唐宽还是要尽地主之谊。
中营大厅挂了很多灯笼,把整个大厅照得光如白昼,桌上的饭菜也很丰富,有鸡有鱼有肉还有烤全羊,摆得满满当当的。
一番礼仪后,唐宽有些郁闷地说:“一来就发生这种事,让二位千骑使受惊了。”
“都是自己人,唐将军不必客气”李显城沉着问道:“唐将军,像窝儿村这种血案,多吗?”
“不多,这伙流匪,大多是袭击巡逻队、哨所为主,有时还有会对放牧的百姓下手,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弄一次狠的,好像是向我们宣示他们的存在一样。”
郑鹏开口问道:“唐将军,这伙流匪,行动有规律吗?”
“要是有规律,我们就不会如此被动”唐宽苦笑着说;“他们行动全无计划,有时半个月也不出现一次,有时连续几天都要作恶,根本摸不透他们的行动规律,就像窝儿村,离最近的营地,骑快马也要一个多时辰,像窝儿台这种村庄部落在于阗镇,还有很多。”
说到这里,唐宽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面,一脸憋闷地说:“本将从军二十年,经历大小战斗超过二百场,什么敌人、什么环境没见过,临近致仕,一世英明却毁在一伙流匪身上,天意弄人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英雄也怕没用武之地。
说到动情处,唐宽这个威震边陲的老将,脸上也露出几份狰狞和不甘。
号称西域最硬的一块硬骨头,硬是让一伙流匪弄得身心疲惫、声名受损,唐宽露出不甘和愤怒,而一旁的李显城和郑鹏看到的,是英雄迟暮。
郑鹏和李显城对视一眼,最后李显城出言安抚:“唐将军不要自责,要是战场上失利,家国不保,那是将军的责任,现在面对的,不是战场上决战的敌人,而是一伙没人廉耻、毫无人性的流匪,本应是官府衙差的责任,这一点,皇上也是知道的。”
“对啊,唐将军”郑鹏马上开口附和:“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明敌暗,一时失利不算什么,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唐宽只是一时失态,经历无数次风风雨雨的他很快又坚强起来,很快举起酒杯说:“二位千骑使都是军中翘楚,今天某就倚老卖老,敬二位少年英雄三杯。”
李显城马上站起来说:“不妥,唐将军是军中元老,也是显城敬仰的老前辈,是显诚敬你才对。”
“这话说得在理”郑鹏也端酒站起来:“唐将军也是我敬仰的前辈,要敬也让我们敬才对。”
“等等,二位,请让某把话说完。”唐宽一脸正色地说:“来者都是客,第一次请允许老夫尽一下地主之谊。”
郑鹏和李显城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跟唐宽碰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敬酒的时候,二人都下意识放低酒杯,以示对唐宽的敬重。
“第二杯,二位千骑使不远千里到西域这种苦寒之地助老夫剿匪,老夫代西域军民敬二位一杯。”
“第三杯,老夫代那些惨死在匪人手下的大唐百姓,请二位务必把贼匪赶尽杀绝、千刀万剐,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唐宽每敬一次,二人便饮一杯,转眼就连喝三大杯。
604 一个也不能少()
本想趁着宴席商议一下怎么剿匪,可唐宽明显是想借酒消愁,拉着郑鹏和李显城喝了一杯又一杯,中途还吐了一次,郑鹏劝他回去休息,可唐宽死活不肯,硬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才算结束。
不用说,最近唐宽承受的压力很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醉的理由,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情绪释放。
郑鹏和李显城苦笑一下,帮忙把这位快要迟暮的老将扶回他的营房休息,这才各自回营房休息。
欲速则不达,来到西域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慢慢图谋。
第二天酒醒了,三人开始商议对策。
商议了大半天,郑鹏和李显城都觉得,这次剿匪任务比自己想像中困难。
郑鹏和李显城所能想到的办法,像多建哨所、多派巡逻队、暗哨,甚至派人做诱饵这些,唐宽都做了,一些二人没想到的办法,唐宽也用了。
有点像光下网,不见鱼。
最重要是吐蕃方面的问题,大唐境内搜刮三尺都找不到,很多线索指向吐蕃,偏偏不能进入吐蕃境内,虽说所有人都觉得吐蕃和流匪有勾结,可苦于没证据。
没证据,不能进入吐蕃境内,不进吐蕃境内,更难找到证据,这件事就陷入一个死循环。
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拿出一个好办法,最后议定,李显城和郑鹏协助负责一片区域,唐宽代表西域四大重镇给予二人一个承诺:西域范围内可以任意行动,必要时可以奇兵。
事实上,羽林军是天子亲军,不知内情还好,知道内情,就是借唐宽十个胆,也不敢对羽林军指手画脚。
到长安请求援军的时候就说好,只是协助,并不归西域四镇管辖。
李隆基也不会把羽林军的控制权轻易交到外人手上。
开完会,唐宽还要到其它驻地巡视,进行新一轮的布防,临走时把其它的将士也调走,整个营地只剩下打扮成回纥军的羽林军。
这也是为了保密起见。
此刻,距离于阗镇以南大约八十里的军营,从哨兵到伙夫,都由羽林军征西特别营掌控。
送别唐宽后,郑鹏和李显城很有默契在营地中间的校场停下。
“唐将军一走,这里就是羽林军的天下。”李显城悠然地说。
郑鹏呵呵一笑:“羽林军是天子亲军,普天之下只听陛下一个人的命令,皇上不在这里,就是李千骑使说了算,即使唐将军在这里,也是唯李千骑使马首是瞻。”
李显城不以为动,把马头正对郑鹏,一脸严肃地说:“郑鹏,马球比赛没能如期如行,你我的赌约只能向后推移,在这里,某要跟你设一个新的赌约。”
“愿闻其详。”
“简单,就看此次剿匪,谁立的军功最大,谁杀的贼匪最多,可敢接受?”
郑鹏有些顾忌地说:“李千骑使,你是正使,而我只是副手,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比起来,有些为难吧。”
要是李显城耍些手段,像张孝嵩一样区别对待,到时自己带人冲锋陷阵,他跟在后面摘桃子,怎么比?
“放心”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某既然说出这个赌约,自然做到问心无愧,若是你觉得不公正,随时可以取消赌约,如何?”
郑鹏点点头说:“很公平,彩头是什么?”
彩头李显城早就想好,闻言马上说:“输的要请对方全营的人吃宴,如何?”
到达李显城的位置,金银和物质早就看轻,对荣誉方面看得更重,请对方全营吃宴,不仅部下得到实惠,抬高自己的地位。
也间接地宣布,自己比对方更优秀。
“一言为定。”郑鹏爽快地说。
“一定为定。”
定下赌约,李显城开口说:“郑千骑使,要是不忙,不如到我营房,商量一下轮值、防区和合作的事吧。”
“乐意之极。”
商议了近一个时辰,二人终于就分工和合作达到一致,郑鹏也自顾回了自己的营房。
两人各带两个队,兵力一人一半,营房也一人一半,李显城要了左边营房,右边营房也就归郑鹏所有。
“老大,回来了。”
“谈了这么久,姓李的没有为难吧。”
“终于回来了,老大,就等着你下令了。”
“人渣,败类,昨晚就憋着一肚子火,快些行动,早些把那些没人性的家伙抓起来,削人棍,点天灯。”
看到郑鹏回来,一众手下摩拳擦掌,都有些蠢蠢欲动。
看到同胞被虐杀,看到贼人在境内烧杀抢掠,凡是有一点血性的汉子都会忍不住挺身而出。
没点热血,怎么进万骑。
郑鹏看了看房内的兄弟,满意地点点头:“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
老部下用起来就是顺手,不用动员,一个个磨拳擦掌等着行动,不用吩咐,地图早早摆在桌上,就等着自己下令了。
郑鹏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根据约定,我们主要负责这一片区域,这也是流匪出没最多区域,现在我明敌暗,大伙说说,都有什么妙招。”
曹奉吃惊地说:“老大,我们是羽林军,就看这么一丁点地方?要是流匪不来这里怎么办?那不是把功劳让给别人了吗?”
“是啊,来一趟不容易,不好好捞一把,那可亏大了。”许山附和道。
郑鹏摊摊手说:“说话前用用脑子,我们有多少人,西域有多大,这点人全撒进去,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就这片区域也大了呢。”
顿了一下,郑鹏强调道:“千万不要小看这群流匪,身经百战的唐宽都在它面前栽了跟头,赔上了一世英名,三十人的精锐斥候小队,让流匪全歼,一个也没逃出,大伙行动的时候多加小心,我的要求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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