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大营。”
这里这么多人,阿史那献最担心就是郑鹏的安危,要知道郑鹏是皇帝的使者,千万不能出事。
“大总管放心,我会注意的。”郑鹏一脸郑重地应下。
事实上,郑鹏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没有上场杀敌的打算。
阿史那献扭头看了郭子仪、曹奉、许山等人一眼,一脸警告地说“若是郑监军有半点闪失,本总管唯尔等是问,绝不轻饶。”
年轻人,气血旺盛易冲动,最怕脑子一热就奋不顾身,阿史那献不想以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得令”郭子仪等人神色一紧,马上恭恭敬敬地应道。
阿史那献不仅嘴上关心郑鹏的安危,还体现在行动上,第二天一早,护卫队中多了几名阿史那献的亲兵,郑鹏去到哪他们就跟到哪,明显是得到阿史那献的授意。
郑鹏知道是阿史那献的一番心意,也没抗距,就跟在阿史那献的身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大唐与大食军队的第一次较量。
终于到了两军对驿的时刻。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营内,阿史那献环顾了一下麾下的大将,开口说道“谁人敢去城门叫阵”
“末将愿往。”
话音刚落,名为孙宽的偏将马上站出来,大声叫道。
孙宽是庭州折冲校尉,擅使九环大刀,是阿史那献麾下的一员虎将。
“准”阿史那献大声应道。
孙宽应了一声,走出中军大营后翻身上马,一扬鞭,直奔风城的正门。
麾下将士出战,阿史那献没有在中军大营内干等,而是出了大帐,登上用木头搭建的云梯观战。
云梯高约二丈五尺,站在上面可以看清前面交战的情况,有什么变化,阿史那献可以通过号令兵,用打令旗、吹号角或鸣金的方式临阵指挥。
郑鹏也跟着登上云梯,这样可以看清前面的战况。
孙宽很精明,前面策马狂奔,好像悍不畏死的样子,当他距城门大约一箭之地时停下,大声叫道“某是大唐折冲校尉孙宽,尔等谁敢与我一战”
叫阵在商朝时就出现,主要是一方对自己的武力很自信,想通过阵前斩杀敌将来提升士气,名气最大的就是三国时期关云长,他武力超群,叫阵的胜率极高,温酒斩华雄就是他叫阵中的经典。
看到孙宽这么勇敢,唐军发出一阵欢呼声,既是给孙宽加油助威,也给对方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派人出来应战。
郑鹏略带兴奋地看着城门的方向,眼里流露着期待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叫阵,看到两员大将在阵前的厮杀,绝对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本以为,有心东扩的大食人会派人应战,郑鹏知道,在河中地区,叫阵的习惯也有,大食人来到西域,肯定有翻译在,他们为了立威,会派人应战,没想到回应孙宽的,是一阵箭雨。
前面预留了足够的距离,那些箭大多飞行一段距离后,无力落地,偶尔有几支劲道大的,也被孙宽拨开或躲掉,回阵时还用盾牌护着,毫发无损地退回到阵地。
叫阵算是失败,敌人根本就不回应,也许他们不屑,也许他们根本就听不明白。
唐军一下子爆发一阵讽刺声,站在前面的士兵,纷纷对站在城墙上的大食士兵做出拇指向下的嘲笑动作。
302 血战风城()
“大将军,大唐人太嚣张了,为什么不让部下去会一会他,看是大唐的人勇猛,还是我们大食国的将士更强。”墙头上,一个长得满脸横肉的将士,一脸不忿地身边的大将军古太白抱怨。
泥人尚有三分性,更别说血气方刚的军人,孙宽在城门叫阵,很多大食将士想出城迎战,可古太白严令禁止,有不少人对此表示不理解,主动请缨的卓玛尔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大将军,我们大食的勇士,不比大唐差。”
“怯而不战,助长了敌人的威风。”
“大唐那个叫阵的人瘦得像猴子,我一锤就能让他的脑袋敲碎。”
“叫阵不应战,只怕会打击士兵们的士气。”
看到卓玛尔开口,一些希望出战的人,纷纷附和。
古太白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等众人静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大唐来势汹汹,没必要拭其锋,劳师远征向来是兵家大忌,一只聪明的老虎,不会一开始就对猎物下狠手,而是耐心地等到最佳的机会,全力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对我们来说,唐军就是一只送上门的牛犊子,要是把握得好,那是非常美味的一顿肉食,要是把握不好,这头牛犊子会把你撞伤,像这次叫阵,输了,会打击士气,赢了,我们也不会出战,因为我们尽可能把唐军拖入西域这个泥潭,让漫长的补给线不断削减唐军的实力,所以说输赢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也就是说,没必要跟他们单挑。”
卓玛尔还想说些什么,这时突然传来低亢有力的战鼓声,“隆隆,隆隆,隆隆。。。”,声音是大唐军队方阵中传过来,一众大食将士面色突色:这是大唐敲响战鼓的声音。
要来的,终于来了。
古太白面上露出一丝波动,不过他很快一脸轻松地说:“此事容后再议,现在唐军在攻城,所有将士各归其位,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唐军,也见识我们大食勇士的厉害。”
在场的几名偏将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
此时,大唐的第一队士兵已经缓缓向城门靠近。
这一队士兵是由刀盾兵与步兵组成的步兵团,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前面由盾牌开路,盾牌兵后面是弓箭兵和步兵,还有抬着云梯准备攻城的士兵。
郑鹏看得仔细,扭头小声问道:“大总管,打头阵的,是贵部兵马吧?”
西域以轻骑兵为主,一匹马、一套皮甲和一把弓就行,有的士兵就是平日打猎的装备,显得很简朴,感觉去打仗就是换个地方打猎,只是猎物变成人罢了,步兵需要的装备较多,像铠甲、弓箭、佩刀等等。
能养成重步兵的部落不多,贵为庭州都护使的阿史那献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让儿郎们试探一下风城的防御再作打算。”阿史那献一脸平淡地说。
郑鹏闻言没说话,心里暗暗敬佩。
作为北路主帅,怎么统帅由多种势力组合的联军是一个大问题,当权者需要很高领导才华和管理智慧,阿史那献平日让自己部族的人多承担值班、巡逻任务,作战时又让本部族的人打先锋,以身作则,这样一来,差遣别人时,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就在二人说话时,风城攻坚战已经一触而发了。
当打先锋的唐军进入弓箭的射程时,墙头上一名大食偏将大叫一声,一时间箭如飞雨,直扑唐军,还没等箭飞到,唐军早已变阵,盾牌兵挡在前面,形成一道临时的防护墙,其余士兵纷纷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层层架起,形成一个保护层,那些利箭绝大部分被盾牌格档掉,偶尔只极少箭支从缝隙中射入,对唐军造成轻微的损伤。
这时平日的训练就派上用场,千余人犹如一个整体,挡着大食士兵的利箭的同时,还有一边大声叫着“杀杀。。。杀杀杀”,一边向前推进。
喊杀声之大,就是远在云梯观战的郑鹏,也听得热血沸腾。
以前看过这些士兵训练,郑鹏在郭子仪的提点后,终于明白那些喊杀声的作用:一来可以给自己壮胆,二来通过喊杀声来指挥军队。
摆成防御阵后,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人挨着人,肩并着肩,很多人都看不到前方,特别是在盾牌的遮挡下,怎么整齐如一地行动成为问题,因为一乱,防御就会出现漏洞,于是通过喊口号的方式来下一步的行动,通常是在前面的带队校尉叫一声,将士们就跟着喊一声,通过不同的语言、频率来指挥。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半点谦让,从进攻的那一刻开始,就呈现出白热化:大唐的将士,接近城池后,开始射箭、撞城门、架云梯,一个个奋勇争先,舍生忘死,而守城的大食军用尽一切方法阻止唐军攻城,用弓箭射、用滚石擂木砸、用火油烧、用长矛捅等。
前一刻,双方将士军容整齐、衣甲鲜明,这些都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可一经交战,原来表现得很文明的士兵,一下子化身上不畏生死、相互厮咬的野兽般,用尽一切手段来攻击对方。
郑鹏亲眼目睹,一名大唐士兵刚爬上长梯,一块大石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砸倒在地,凶多吉少;一名大食士兵刚探身想攻击大唐士兵,突然间一支利箭正中喉咙,从城墙掉下,刚掉到在地生死未卜时,几把横刀及时补上,彻底要了他性命;一名奋身爬上墙头的大唐士兵被几个大食士兵围攻,在寡不敌众时抱着一名大食士兵从城墙跳下,来个同归于尽。
由于距离远,听不到将士的惨叫声,也看不到受伤战士的惨状,饶是如此,郑鹏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震撼和一丝心悸。
于阗镇一役,是单方面的屠杀,战斗不激烈,结束时间也快,一切都在郑鹏的控制之中,没起到多少波澜,郑鹏也没多少感觉,可攻打风城的第一场战斗,就给郑鹏极大的震撼。
无论是规模还是惨烈,和这里比起来,于阗镇那一役算是小孩子过家家。
战争绝对是人类最惨烈的一种危险游戏,也是最致命的一种游戏,两军正面开战,不到二刻钟,目测已经有几百人的伤亡。
一阵风吹来,郑鹏感到风中不仅有血腥味,还有亡魂的呐喊。
有种不寒而粟的感觉。
“大总管,是时候让他们撤下来了。”跟在阿史那献身边的一名参将有些心痛地建议道。
说话的人叫杜热西提,是咄陆五部中处木昆部的一名偏将,打先锋的正是咄陆五部的士兵,当中有杜热西提的亲弟弟,看到前面久攻不下,伤亡不断扩大,杜热西提有些焦急地说道。
阿史那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目无表情地继续目视前方。
郑鹏犹豫一下,开口道:“大总管,敌人准备很充分,强攻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不如先撤下来,再作打算。”
论资历来说,郑鹏和阿史那献没得比,按理说没资格说教阿史那献,不过作为监军,有必要提出自己的意见,总不能看着一千多条人命,就这样白白死掉。
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阿史那献的部属,建议他撤下,算是卖阿史那献一个面子。
“郑监军,不急,再给将士们一些时间。”阿史那献转过头,一脸镇定地说。
别人可以不理,郑鹏是监军,有权过问军事行动,无论阿史那献内心怎么想,还得规规矩矩地回应。
说到这里,阿史那献大声地说:“传我命令,擂鼓!”
一声令下,原来低沉有力的鼓声马上变得高亢有力起来,节奏和频率明显加快,这是催促士兵加强进攻的号令。
果然,听到鼓声,那些攻城的士兵加快了攻击的速度,郑鹏看到,一些穿着军官铠甲的人,率先冲在最前面。
然而,大食在风城经营了几个月之久,早就把整座风城打造得像个铁桶,就是咄陆五部的精兵加强进攻,始终攻打不下
眼看伤亡进一步扩大时,其余将领再也坐不住了:
“大总管,敌人太顽固了,强攻不利,不如先的撤吧。”首先发话的,是回纥族渡忠。
曷北悉族显真附和道:“大食人准备得太充分,一时攻不下也属正常,大总管不如先把人撤下,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队人肯定攻不下的,大总管,要是不宜撤退,请大总管批评我率队支援。”也咥族金吉文主动请缨。
剩下的人纷纷开腔,都是让阿献那献把人先撤回来。
众人也不是笨蛋,猜得出阿史那献是以身作则的意思,不希望轮到自己本部人马出动时也遇到这种情况,于于替打先锋的人求情。
阿史那献看看身边那些幕僚和大人物,还用眼角的余光瞄了郑鹏一眼,然后大声地说:“鸣金收兵!”
鸣的意思是“敲打”,“金”是古代乐器“钲”,呜金收用敲钲等发出信号撤兵回营,比喻战斗暂时结束,经过多人的“求情”,阿史那献终于松口,把伤亡很大的本部兵马召回。
随着鸣金声响起,正在攻城的士兵马上有序地撤回,盾牌兵第一时间集结成阵,好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一个个将士保护在厚实的盾牌后面,携着伤、扶着残,慢慢退出战场。
郑鹏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些士兵来。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军营也是一个特殊的江湖,进了军营,更是身不由己,就以这次试探进攻为例,以少攻多,中途也没有援军加入,所有人都舍命向前冲,在鸣金前,没人敢后退一步。
原因很简单,穿着红色披风的督战队,虎视眈眈地跟在将士身后,哪个敢擅擅自后退或逃跑,他们会毫不犹豫当场正法。
303 会师连城()
战争是残酷的,冷兵器的战争,更是残酷得让人发指。
一千五百人的联队,攻打风城不足半个时辰,事后统计,阵亡二百三十二人,伤四百三十七人,其中有一百零二人是重伤,伤亡率近一半。
进攻前军容整齐,士气如虹;回来时伤兵满营,血流如注,而这次进攻,仅仅是一次试探。
撤退后,阿史那献去伤兵营转了一圈,然后就召集一众将领到中军大帐商议下一步的行动,郑鹏旁听,多是商议怎么攻打,大约分为二种意见,一种是调运大型攻城器械,一种是分多路强攻,把风城荑为平地。
郑鹏在一旁听了一会,悄然退场,跑到伤兵营去看望那些士兵。
一个小小的风城,拿下它只是时间问题,郑鹏对此一点也不担心,反正最后有什么决议,阿史那献都要以文书的形式告知自己。
第二天一早,阿史那献再次集结部队,轮番冲击风城的防御体系,这次不再是试探,三支部队分三个方向同时进攻,除了常规武器外,第一天没有投用的攻城云梯、投石机也派上用场。
有了云梯和投石机的帮忙,大唐占据了优势,眼看就要攻入风城,在最紧要的头心,古太白亲率军队友前来接应,拼命保护风城。
双方都不肯退让,在风城连续多日激战。
不得不说,有了投石机,唐军的攻击力得到质的提升,像火球、石头等物不断投到风城内,昼夜不息,前面三天都是大唐在攻、大食联军在守,三天后古太白不得不派兵出城,攻击大唐的投石机阵地,想摧毁那些威力强大的投石机。
风城内的军民,被从天而隆的石头、火球砸怕了,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掉几块石头,有时睡着睡着,一块大石砸过来,人说没就没了,有时在街上行走,突然被巨石砸中,前一刻还谈笑风生,后一刻就变得血肉模糊。
古太白也差点被大石砸中,要不是手下舍命相救,不死也重伤,所以他对大唐的攻城器械很畏惧。
中原从商朝时就有大规模的作战,城池越修越坚固,攻城器械也不断改良,由于运送不便,运来的投石机是简单版的,可拨汗那的城池连中原普通的小城也比不上,古太白本想龟宿在城内防守,最后硬是抗不住,趁着夜色派兵出城,偷袭唐军的投石阵地。
阿史那献久经沙场,早就做了预防措施,古太白许下重金组织的几次突击在留下大批尸体后,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