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尹丽闹着要吃城隍庙的蟹壳黄,谢家宝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是想到几天都很安全,又有数名特工跟随着自己,觉得应该不会出事,也就答应了尹丽的请求,带着几名特工一起来到了城隍庙。
几个人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小吃,吃了起来。
“家宝哥,你人可真是大方,对我又这么好,我发现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尹丽靠在谢家宝的身上撒着娇。
“对美人好,那还不是应该的吗?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就天天的对你这么好。”谢家宝说着话,在尹丽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尹丽也不闪躲,更不介意边上其他几名特工看着,反过来勾着谢家宝的脖子,回亲了一下。
两人忘我的亲昵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茶楼外,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慢慢抬起,对准了谢家宝。
“砰”的一声枪响,谢家宝的肩膀立刻就有血喷了出来。他疼的“哎呀”一声,人也出溜到了桌子下面,高声地喊着:“有人打黑枪,有地下党,快抓人!”他这么一喊,坐在一边也同样惶恐的特工们反应了过来,都掏出枪向外跑去。
街道边,早已停放着一辆奥斯丁汽车,车已经发动了起来,郑勇坐在驾驶位置。
施良快步走来,拉开车门上了车,低声命令着:“开车!”
郑勇迅速发动汽车,车疾驶而走。
等到车离开城隍庙有了一定距离,郑勇才回身问道:“怎么样,成功了?”
施良遗憾地摇了摇头:“临开枪的时候,那个女的挡过来晃了我一下,只打着了他的肩膀。”
“妈的!”郑勇听到没能处决掉谢家宝,愤恨地使劲砸了一下方向盘。
“先别急,以后一定还有机会,我们先回去,再重新计划。”施良的心里也同样很沮丧,但还是首先安慰着自己的战友。
郑勇无奈地点了点头,驾驶着汽车,拐进了一条小弄堂……
第二十章 医院病房的枪声
谢家宝在几名特工的保护以及尹丽的陪同下,仓皇逃回了松岛公馆,向武田汇报和自己被人打黑枪的情况,脸上还满是惊恐之色。
武田静静地听谢家宝说完,阴沉着脸站了起来:“这么说,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共党分子才要杀掉你,是吗?”
谢家宝刚要点头,忽然意识到如果承认了,那之前所安排的计划也就失败,那自己对于日本人来说,也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赶忙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长官。”
“不是?那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向你开黑枪?!”武田凶狠地问道。
“这……我……”谢家宝一下子支吾了起来,他这时才意识到,没有事先想好怎么和武田就跑到松岛公馆来,实在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你倒是说啊?!”武田怒视着谢家宝,两只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的心一般。
谢家宝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结巴地说着:“长官,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不可能……不可能识破我的……”
佐佐木看了一眼颤抖的谢家宝和怒气冲冲的武田,走到武田的身边低声说道:“长官,不要为这个废物生气了,我们不是还有更重要的行动需要您来部署吗?”
这句话提醒了武田,他慢慢平息了下来,对谢家宝说道:“你先去医院养伤吧,其他的情况,等伤好了以后再说。”
“可是,我……我……”谢家宝却不肯就这样离开,他惟恐自己到了医院再遭到行刺,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你拿我给你开的条子,去我们皇军的军地医院,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武田看出了他的疑惑,直接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谢家宝才塌实下来,连声地说着:“谢谢太君,谢谢长官!”
武田烦躁地摆了摆手,谢家宝等人赶忙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武田和他的心腹山本以及佐佐木。
武田审视着山本,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佐佐木君,你这次的情报没有问题?”
佐佐木点着头:“请长官放心,绝对没有问题,通过对王天木还有其他投诚的原军统特工的询问,还有我们的秘密调查,已经确定了军统在上海的秘密情报站就是北极冰箱公司,其他的一些军统人员的藏匿处,也都被我们一一摸清。”
武田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后说道:“很好,这次还要借助76号的力量,去,把李士群和丁默村给我请来!”
山本和佐佐木一起立正敬礼:“哈依!”……
住在上海日军陆军医院的单人病房内,谢家宝的心里也并没有塌实。尽管医生检查了他的伤口,说并没有大碍,子弹没伤到骨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但想起当时的惊险一幕,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努力地回想着当时在城隍庙里的情况,当时情况太乱,自己又害怕躲在了桌子下面,到底会是谁向自己开的黑枪呢?
他正在琢磨着,病房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谢家宝快速从枕头下拿出手枪,跳下床靠着墙举起枪对着门口。
一身艳丽衣饰的尹丽手拿鲜花进入。谢家宝叹一口气,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把枪重新放入枕头下。
尹丽看着他那惶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家宝哥,是什么人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谢家宝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我仇人太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尹丽走向窗台,把鲜花插入花瓶。
尹丽转身看着谢家宝,怀疑的说道:“仇人?不对吧,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向你打黑枪,这应该是共党干的吧。”
谢家宝赶忙辩解着:“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是……我欠人点钱。加入共党前我在黄金荣手下做过事,因为钱的事情有些过节。”
尹丽脱下外衣,露出苗条曲线的身段,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家宝哥,你怕什么呀,我又不是武田长官。咱们的关系,你还怕我去向他告密呀?!”
尹丽这么一说,谢家宝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尴尬地笑着:“不,我哪能不相信你啊。”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太难受,给日本人做事难啊!”
尹丽把削好的水果递给谢家宝:“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武田长官对你还是不错的,要不也不会安排你住到这里来,你说是不是?”
谢家宝并没有回答,他顺手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搂住尹丽的细腰,尹丽故作扭捏的摇摆着。
“呯”一声枪响,窗台上花瓶被打的粉碎,鲜花在室内粉飞。谢家宝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惊恐。尹丽急速从前腰拔枪,冲向窗前……
谢家宝急切地问着:“谁向我打的枪?”
尹丽从窗台回头,笑着说道:“是几个日本伤兵玩枪走火,快起来吧!瞧你那样子,还是个大男人,胆子比针鼻还小。”
谢家宝尴尬地站起身,正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谢家宝再次紧张地回头,这回走进的却是一名护士,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谢家宝慌张的神态,平和的说道:“谢先生,请到X光室检查。”
谢家宝听完护士的招呼,忽然想到什么,嘴里小声嘀咕着:“X光室?”
第二十一章 X光室的刀光
在尹丽的陪同下,谢家宝穿过长长的走廊,拐弯来到X光室门前。门推开,谢家宝进入幽暗的红光下的X光室内。
谢家宝看了一眼屋里的环境,低声对尹丽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藏身的地方。”尹丽未置可否地看着他笑了笑……
夜幕慢慢降临了,在X光室里,谢家宝躲在角落里,一个来自76号的小特务正和他一起说着话。他们面前的小桌子上有显影和定影洗印照片的盘子,小特务从定影液中用摄子夹出数十张照片,摊在桌子上的玻璃板上。由于X光室光线暗淡,这倒成了他们天然的暗室。
谢家宝叮嘱着小特务:“以后你就来这里找我,这里应该比较安全。”
小特务答应着:“是。”
X光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医生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病人。
谢家宝扫了那两人一眼,并没有太在意,继续和小特务说着话:“这些照片上的人都不是,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小特务低下头又继续摆弄相片,房间的门这时被医生关上了,屋里恢复了黑暗,只有X光机旁那微弱的小红灯发出的亮光,使屋里还保存着最后一点亮光。谢家宝看不到面前的小特务,就下意识把头转向一边,在黑暗中没有目的的瞎看着。忽然,他看到一道寒光,向着他的方向快速逼近,他马上判断出,那应该是一把尖刀。
谢家宝哪敢叫喊,迅速的闪身向着X光室的另一个角落移动,并凭着记忆,向着门口的方向移动。那个小特务正弯腰在定影液中摆弄着相片,一把尖刀突然插进了他的后背,那小特务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歪倒在地上毙命。
伴随着小特务的叫声,行刺的施良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迅速的挥动尖刀在黑暗中寻找着谢家宝的身影。谢家宝这时却趴在地上,快速地向着门口接近,大气都不敢喘,猛地拉开X光室的大门,冲了出去,飞快地逃走……
此时的松岛公馆内,武田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的面前站着山本和佐佐木,以及76号特务机构的两位核心领导丁默村与李士群。
武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各个部下:“各位,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的行动就要开始了,这次也要像抓捕共党分子一样,把国民党军统在上海的情报站一网打尽,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众人齐声回答:“没问题,请长官放心!”
武田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丁先生,这次的行动就由你们76号来完成,皇军会配合你们的行动,希望你在几个小时后,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40来岁,消瘦的如同一个病夫一样的丁默村恭敬地点头:“是!”
武田刚要准备继续说点什么,他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谢家宝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冲了进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连声叫着:“太君,不好了,不好了!”
恼怒的山本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抬手就是两记耳光:“八嘎,谁允许你随便闯进长官办公室的?!”
山本的这一记耳光,把谢家宝打醒了过来,他哭丧着脸委屈地说着:“我,我错了,我……”
武田不愿意在丁默村等人面前,暴露着自己对下属过于严厉的一面,毕竟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他站起身,摆了摆手:“好了,先不要责怪他了。”
山本这才把手松开,但还是又狠狠地瞪了谢家宝一眼。谢家宝转过头惶恐地看着武田。
武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缓亲切地说道:“家宝,出什么事了?不是安排你到陆军医院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谢家宝赶忙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在医院又险些被杀的情况讲了一遍,当然他是不会说自己狼狈逃跑,而是把自己描述成了,如何与对方英勇搏斗,最后对方人多不敌,这才无奈逃走。
武田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说上次谢家宝来报告,他还存着几分怀疑,但现在他可以肯定的相信,谢家宝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然不可能这样连续的对他进行刺杀。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他们商量的引诱地下党新来的情报人员,并顺藤摸瓜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这是武田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看到武田一直沉默不语,一旁的丁默村看了眼手表,上前问道:“长官,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开展我们的行动了?”
武田这才反应过来,马上转身说道:“好,马上去行动,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佐佐木主动说道:“长官,我恳请跟丁先生一起去,配合他们的行动。”
“好,你们一起去,一定要确保行动的成功。”武田最后叮嘱道。
几人一起立正行礼,走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武田和惊魂未定的谢家宝……
第二十二章 故友
“长官,我,我该怎么办……”惶恐的谢家宝看着武田的背影,担心地问着。
“到现在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你让我怎么保护你?”武田很不屑地说道,转回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在桌后坐了下来,去看文件,再不搭理谢家宝。
“我说,长官,我都说,行刺我的应该是地下党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谢家宝也不敢再隐瞒下去了,只能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武田慢慢抬起头,看着谢家宝,小心地问道:“家宝,你怕死吗?”
谢家宝紧张地看着武田,不知道他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地下党的人如果确定了目标,不达到目的,他们是绝对不会收手。会阴魂不散的一直跟着你,直到有天把你杀死,对吧?”武田阴冷地笑着看着谢家宝。
他的笑容让谢家宝的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心里更加的恐惧,他的声音已经明显的带有哭腔:“长官,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呀!”说着话,他的膝盖一软,竟然跪在了武田的面前。
武田笑着把谢家宝扶了起来,说道:“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谢家宝揣摩着武田的话,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眼睛一下子又瞪大了……
黄金大戏院坐落在上海的闹市区,这是当初青帮大亨黄金荣一手盖起的。虽然日本人到来之后,黄金荣的声势一落千丈,早已大不如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他的影响力,这座戏台还是可以勉强支撑下去。
而随着百乐门那样的综合性俱乐部雨后春笋般建起,真正愿意到戏院听戏的人越来越少。而且随着梅兰芳等众多名家纷纷表示不愿意迎合日本人,给他们表演,使得真正能上台表演的名家越来越少,戏院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差。黄金荣年事已高,也不愿意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就比戏院交给了自己的门徒陆文武打理,自己彻底地隐居起来。
陆文武虽然是黄金荣的门生,但他与杜月笙的私交很好。由于杜月笙的特殊地位,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一直对陆文武非常关照,极力拉拢,希望通过他的关系,把杜月笙请回上海。再利用杜的关系,控制上海的商业、纺织业以及其他关乎民生的重要行业。不过陆文武知道杜月笙是宁死不做汉奸,而且他这个人也很有骨气,所以始终和日本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既不走得很近,但又不让日本人感觉到刻意疏远。
一辆高级的轿车停在了黄金大戏院的门口,从车上走下的正是施良和郑勇。两次刺杀谢家宝的行动失败,使他们非常清楚,谢家宝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再想寻找刺杀他的机会将非常困难。
但他们留在上海的任务不只是单单要处决谢家宝,还要重新建立情报站,所以在施良的提议下,决定先去拜访以前有过交道的陆文武,希望能够通过他,得到在上海公开露面的身份和机会,便于开展今后的工作。
两人才一下车,立刻就有门童迎了上来:“两位先生晚上好,要看戏吗,今天有蔡老板的《铡美案》压轴……。”
施良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客气地说道:“我们不是来看戏的,请问陆老板在吗?”
门童怀疑地看着二人:“请问先生您是……”
施良马上说道:“麻烦你向你们老板通报一声,就说他的老朋友施良来拜访。”
门童答应一声,引领着施良和郑勇走进戏院,然后飞跑着去向陆文武做着汇报。
陆文武听到是施良找他,慌忙迎接了出来,亲自把他们迎到了二楼的一个特等包厢中,这里没有外人的打扰,却可以透过大的窗子看到一楼的舞台表演。陆文武一身长衫,戴副金边眼镜,举止风范处处都在学着杜月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