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十(3)
楔子
条弯曲的小道,通往远处的山村,袅袅的炊烟,冉冉升起,和迷雾纠缠在起,萦绕在丛林之间。密密的松树林里,时不时的传出小鸟喳喳的声音,人从小道上经过,露水沾在鞋上,有种回归大自然的清净之感。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将弯弯曲曲的山路遮掩,似乎看不到它的尽头。
风轻轻的吹拂着路人的脸,股香气袭来,武林中的高手,或许会以为是独门,但居住在这里的人,闻到这种味道,会感到异常的惊喜。原来这里盛产种名叫鸡窝菌的东西,每看到处,就会有几十朵有如伞盖的菌子长在起,还有可能下就能找到三处这样的菌子,当地人又把它叫做三趟菌,意为遇到就能遇到三趟。其味特别,比花香,又比花淡,传出来的味道,勾住人的心弦,令人难忘。将它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煮熟的味道,比鸡汤还好喝。
这里的人,都舍不得将自己家里的老母鸡杀掉,捡到鸡窝菌,比杀了老母鸡还欢喜。这里的老母鸡,是用来下蛋的,可以挣点零用钱用作家补。家里有了公鸡,都会拿到市集上去卖,换些盐巴、家常日用的东西。
赶集的人,需从很远的地方,聚集到个有十几户人家聚居的地方来交换产品。他们也用钱,用的钱几乎都是银元。也有不少,觉得麻烦,干脆等价交换物品。家家几乎都能捡到鸡窝菌,市集上便没有卖,即使拿去卖,也是很便宜的东西,根本没人稀罕。市集上买卖的,都是些针线、衣物等最常用的东西,更没有猪肉、牛肉、羊肉、鱼肉之类的东西卖。要吃这类东西,只有等哪家的牛等摔死了或者病死了,才能饱口福。至于吃鱼,河里到处都是,只要你有闲心,动动手,便能吃到新鲜可口的鱼肉。
不少的人,需要翻过数十座大小的山脉,才能来到这里交换物品。这里便有了个规定,每六天赶场,那天热闹非凡,姑娘小伙们,也有趁这天凑凑热闹,顺便敲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渐渐地有市场买卖,又转变成姑娘小伙相会的场所。
父母们担心姑娘在市集上闹出伤风败俗的事,般都会亲自带着女儿赶场,不让女儿离开自己半步。虽然父母们都将自己的子女管教得很严,但随时都会传出不雅的事来。父母们担忧起来,是世道变了,还是他们封建?
那时刚推翻封建社会这座大山,封建这个词还算热门,但谁要敢说自己的父母封建,就意味着座大山要被推倒,父母可就不服气了,孩子是要被逐出家门的。尽管父母们将婚姻大事把持得水泄不通,似乎不容子女们自己做主,但偷偷私奔的也不在少数。
要是父母们都让孩子自己做主,想必私奔这个词,也不会出现。
天天,年年,每家每户,都会有大堆的孩子。繁衍生殖的力量,使得每处的人口,飞速增长。市集变大了,赶场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离市集数十里地有户人家,老汉姓钱,膝下有九子女。老钱家所住的地方,古木参天,柏树森森,田埂环立,俨然水乡,令人神往。除了老钱家,还住着七八户人家。都依山而坐,各占个山头。
老钱家的屋子面朝西方,不远处的两个山头,就像旗子样,屹立环宇。
小山的中央,是些水田,常年不干,据说都是些烂田,插秧的人,都得带着斗笠,深怕陷进去再起不来,连尸体都找不着。
七八户人家离得不远,相互联络。到农忙的季节,大讥换“活路”,换“活路”的那天,主人坚把家里的好吃的拿出来给帮忙的人吃喝。
老钱过得很自在,家里有不少的田地,都租给别人去种,自己坐在家里收租,叼着大烟斗,挺着个肚子,常在田地里晃来晃去,这里的人,又送了他个外号“烟斗钱”。
烟斗钱的九个儿子,都师从有名的木匠,学得好手艺,到处给人立木房、做家具、割棺材……。
虽然九人都精通木匠手艺,却有点不好,九人都看了鲁班书。看了般的鲁班书倒不足为奇,但看了鲁班书的下册,是要绝子灭孙的。
九人难道就不怕断子绝孙?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九人冒着这么大的不敬,去学它来干什么?
原来鲁班书的下册学了,可以做好事,也可以让自己为所欲为。九人学了本事,加上烟斗钱天无事到处趾高气扬的宣传,谁不害怕他家人三分?
烟斗钱租地给人种,倒有几分良知,不会小斗借大斗进,他也不靠着这些剥削人的伎俩为生。
说起九人,有几分邪气,又让人哭笑不得。
烟斗钱家,是否从此绝子灭孙了?
伸向远方的狭长小道,直延伸到两山夹缝处,露出线天。穿过线天,豁然开朗,水声哗哗,古木参差不齐,白鹤飞翔,田园稻黄,副绝美的秋收图,印刻脑海。
开阔处,田埂缓缓升起,将两岸的小山磊起,不时的从两岸的小山上,升起炊烟。东方古木下,隐隐有户人家,门口坐着个七旬老者,身着灰白长袍,脚蹬黑色白边的布鞋,叼着烟斗,手捋花白长须,端着竹椅上,望着远处将要落下的夕阳。
他长长的吐出口烟圈,便听人喊道:“烟斗钱,今天没去田里转悠?听说对门老黄家,在烂田里捉了七八斤大的条鱼。”
烟斗钱听完,脚下抖,搭在竹椅上的两腿,猛地滑,缓缓站起身来,朝喊他的那人眯缝着眼道:“今天身上有点发凉,懒得不想去。他家抓了那么大的鱼,咋就没见他送点过来让我尝尝?小娃儿,你说这家人有没有良心?”
小娃儿应了声,压低声音朝烟斗钱道:“烟斗钱,你想吃他家的东西,除非你现在就去他家守着。你看看,烧火的烟刚起,现在去赶个正着。”
烟斗钱抖了抖烟灰,望着火烧天的云叹息道:“谁叫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不在家,要他们在家,不已能抓那么大的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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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儿摆摆手,走过来坐在烟斗钱竹椅旁的矮板凳上,仰视着烟斗钱道:“别说你家的孩子,我家那几个败家子不也样?不过你家的孩子,都去学本事去了。我家那几个,忙活的时候,怕到外面偷玩,等把家里的活忙完了,他们又回来了,你说这算哪门子的事?”
他虽叫小娃儿,其实他并不小,他的年纪,也和烟斗钱样,不分上下。
烟斗钱听他说,心里乐滋滋的。九个孩子都不在家,不但少吃粮食,还学了本事。他们在外面,也不少给家里挣钱帮补。想想小娃儿家的那几个败类,他心里平衡了许多,就算不去老黄家吃鱼,也感到无比的高兴。
烟斗钱的老伴在生下最后个女儿不到年就离开了人世,他倔强得不听人劝,硬将老伴的尸体,埋在门口的拐枣树下。拐枣树的枝干,将他家的屋子盖住,不管热天还是阴凉的天气,都凉爽无比。
烟斗钱回首望着自己家的木屋,缓缓坐下,捋了捋胡须,猛抽了口烟,朝小娃儿吐去。小娃儿从来不抽旱烟,他这吐,弄得小娃儿连连咳嗽,暗骂烟斗钱老不死的。
小娃儿咳嗽了阵,受不了烟斗钱的烟味,便起身告辞去了。
烟斗钱见天才路过个人和他说话,见他要走,又不舍地道:“小娃儿,留下吃了饭再走。”
小娃儿心里明白,他家里煮的饭,恐怕还不够他自己吃,个老头子,做得出啥样的饭菜?忙摆手拒绝道:“不了,喂得回去抱抱孙子,看看女儿从田里回来没有。”
烟斗钱听得此言,心里酸。自己大把年纪了,最大的孩子启辉,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虽然娶了妻,却个子也没留下。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成了家,可偏偏也去跟着老大看什么鲁班书,弄得个也生不出孙子。
烟斗钱忖了忖,嫉妒地又猛抽口烟,朝小娃儿吐去。小娃儿早有防备,见烟圈袭来,脚下生风,急急的去了。
烟斗钱望着夕阳下,长长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的拐枣树下。转过身,回到屋里,望屋梁上望去,满目凄凉。
烟斗钱见天色已晚,胡乱起来吃了点剩饭,歪躺在,朦胧睡去。他几个儿子在外面学艺,留下他个孤老头子在家,也怪难为他了。个小女儿,长得乖巧可爱,也被她舅妈派人接去。说她是从小没娘的孩子,要接过去养。
烟斗钱舍不得,可都大把年纪了,她又是个女孩家,虽当成宝,毕竟照顾起来不方便。
烟斗钱睡了夜,清晨起来,没洗脸便坐在竹椅上,抽了几口烟,打了几个喷嚏。他朝远处望了眼,忽听个声音吵嚷道:“烟斗钱,你家老大,干的是啥好事,你给评评理去。”
烟斗钱愣,这个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朝发声处望了眼,脑子里轰的声响道:“小娃儿,到底发生啥事了?这么早,你就来我家嚷嚷。”
小娃儿双手背,踱着穿着草鞋的双脚,又将双手往满是补丁的衣服上放,哼了声道:“你说你家老大,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做这么缺德的事,昨天我才夸了他们,没想到还真禁不起夸啊!”
烟斗钱听得头雾水,孩子在外面闹出了事,给家里丢了人,他哪里能不急,惊愕地望着小娃儿。他这表情,是要小娃儿快些讲出老大出了什么事了。
小娃儿偏偏时只知道责备,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急得烟斗钱眼睛翻,朝地上倒去。小娃儿见了,慌忙来扶烟斗钱,朝他道:“老哥,你可不要生气,你要是生气,我就不说了。”
烟斗钱喘息两声,心跳加速,右手紧握烟斗,咬紧牙齿,瞪着远处,勉强点头道:“你说吧,喂没那么脆弱。”
小娃儿将他扶起坐到竹椅上,见他平静了许多,拍道:“你家老大也太不像话了,干的事让人发紫。”
烟斗钱不知何事,又听小娃儿久久不说出来,焦急得双眼深陷。小娃儿转过话题,朝烟斗钱道:“昨晚幸好你没去老黄家吃鱼,要是你去吃,想必吃到的是只草鞋。”
烟斗钱听完,脸色铁青,诧异地道:“小娃儿,你明明说是七八斤重的条鱼,怎么吃的又是草鞋了?”
小娃儿有几分惭愧地道:“昨晚我急着回去,不是去别的地方,便是去老黄家吃鱼。”
烟斗钱听他不说启辉干了什么坏事,反倒说起吃鱼来,叼着烟斗,斜睨着小娃儿,心里暗想:“小老头子是想故意来气我,我懒得理你,你就个人唠叨,我听着便是了。”
烟斗钱想,心情更加平静了下来。只见小娃儿走到矮板凳上坐,面朝烟斗钱,睁大双眼,右手指着他道:“吃鱼,这哪是吃鱼,都要怪你家的老大启辉。”
烟斗钱眼睛愣,有几分不乐。心想你吃鱼就吃鱼,怎么责怪起我家的孩子来?他此时,更加的藐视小娃儿,索性不去理会。
小娃儿身材矮小,不过米四左右,走起路来,却像风样。经常穿着补丁的长衫,身后的长辫常缠在起,半拉回来,捆在发根上。有点像娘们,话音却是不小,说起话来,震耳欲聋,似学过狮吼功般。
烟斗钱虽极不喜欢此人,但有他来,倒精神了不少。
小娃儿是小山村里最包不住事的人,哪家瓢大哪家的锅小,他都知道得清二楚。小山沟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个知道的,小山沟里的人,又送了他个外号“快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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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斗钱听着听着,闭紧双眼,长吸烟卷。他要是厌烦了小娃儿,便用烟熏他,他受不住烟熏,便离去了。但此时才天亮会,把他赶走了,岂不是个人落得没趣?
小娃儿见烟斗钱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自己,朝烟斗钱似吼似的道:“你家启辉,你家启辉……。”
小娃儿气愤不过,却听得拐枣树上片声的乌鸦乱叫。烟斗钱歪斜双眼,朝树上望去,伸手拍拍小娃儿的肩膀道:“小娃儿,老鸦乱叫,不知今年会死你还是死我啊?”
小娃儿最忌讳别人提死字,听到烟斗钱说,慌忙避之不及,就像躲避瘟疫般。他抬着小板凳,退了三米之遥,才道:“烟斗钱,你就不要乱说了。你多子多福,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了。”
烟斗钱猛地睁开双眼,瞪着小娃儿,抖了抖烟灰,点了点头。小娃儿不知烟斗钱点头什么意思,但总觉得灵魂有几分不安。
小娃儿望着烟斗钱家的院子,正屋两旁,都是高耸的厢房,在这带,也算得上是有钱的大地主。两厢房的外围,统统被钓鱼竹给围着,正房背后,又是高大的树荫,每逢风吹雨打,雷声轰鸣,闪电夹击,便能见到这里阴森恐怖的样子。门前的拐枣树,不停的晃动着粗大的枝干,嘎吱嘎吱的乱响。
小娃儿亲眼见过打雷下雨的情景,不寒而栗。他想到此节,又将话题移到烟斗钱家启辉的身上道:“烟斗钱,你家启辉也太不是人了,你说他咋能这样?”
烟斗钱不耐烦地道:“他怎么了?你说了半天,都放不出半个屁,你要再这样,就赶快回家去抱孙子。”
小娃儿捶着双腿,眼中发出仇恨的光芒,冷冷地道:“昨天你家启辉,经过田边,见我们大群人在帮老黄家打谷子,他便将田埂上的草鞋用脚蹬了只下去。结果我们七八个人,见水田里有条大鱼,赶忙去抓,抓的时候,还理着稻田的稻子抓,谁知道抓回家去,煮到锅里,正要吃的时候,才发现是只草鞋。”
烟斗钱听完,哈哈大笑,笑得整个身子,在竹椅上不停的颤动。他手中叼着的烟斗,险些掉在了地上。
小娃儿倒觉得灰头土脸的,叹息了好会才又甩着身后的辫子道:“你还笑得出来,他这也太损了,老黄家没打完的谷子,都被我们七八个人踩得塌糊涂,好好的块田地,全没了收成。”
烟斗钱冷哼声,坐直身子,望着北厢房后的竹林道:“小娃儿,这关我们家老大什么事?”
小娃儿急了眼,朝烟斗钱吼道:“谁不知道你家老大学了鲁班书下册,这样的损招,只有他使得出来。要不看了鲁班书,谁能将鞋子变成鱼?”
烟斗钱摇着脑袋,将笑成豌豆角的眼睛睁圆,朝小娃儿的脑袋上讲烟斗递,喝道:“就你胡说八道,早早的来,就跟我说这些?启辉要经过家门口,怎么不回家来看看,留我个糟老头子在家?”
小娃儿将嘴角上翘,向外拉,扯高嗓门道:“烟斗钱,不是我说你,你还笑得出来。听说看了鲁班书下册的人,是要绝子灭孙的。你没听说吗,鲁班书下册首页就写着‘绝子灭孙’四个大字。只要翻看后面的东西,就不会再有后代。”
烟斗钱想,我这么多儿子,却没个有后的,看来鲁班书看不得。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想,难道真要绝了我老钱家的后?这可不行,我要把他们招回来,问问清楚。九个不争气的东西,学什么不好,偏偏学那绝后的东西。
烟斗钱越想越气,盛怒之下,将烟斗望地上磕,地上本是石头铺砌的,他怕把烟斗缘,落到半,慌忙缩了手。
小娃儿摆摆手,站起身来,走出十余步之远,朝烟斗钱道:“烟斗钱,好好管教下你家这些不肖子,要真弄得绝了后,你脸上无光,连祖宗都对不起。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笑,大伙念在你常年借粮食给我们的份上,都不来追究此事。”
小娃儿知要被烟斗钱打,早早的就躲开了。这话说完之际,小娃儿的身影早消失在了拐枣树后。
二
阴风袭来,吹得烟斗钱个寒碜,两排厢房后的竹子,不停的摇晃。秋霜落到他的脸上,将他满是皱纹的脸拉起,像皮筋般,蹦起了,又弹了回去。
烟斗钱再也坐不住,来回的在门口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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