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虎二在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主家有令,此事交给常茂将军全权处理。”常
茂眯缝着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这所谓的应天的特使,仿佛战场上漠视一切敌人的大将,对方只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蝼
蚁,哪怕你是皇宫里的蝼蚁,依然只是蝼蚁。嘴
角一咧,嘲笑道:“哼!什么应天特使?小爷身为军山第一千户所——户,根本没听说应天派出什么特使来我们军山,也没得到上头什么关于应天特使任何通报,一群欺压百姓的无赖罢了,也敢在小爷面前冒充应天特使,真的是老寿星找茅坑———寻屎!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常
茂将这个打字咬的很深,仿佛打人的人,就是他自己。
常茂心里清楚的很,此事朱振不能亲自出手,他若是出手揍了亦或是杀了应天的使者,便坐实了应天关于朱振意图自立的传闻。
到时候朱元璋追究下来,亦或是真的应天跟军山打起来了,对于军山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而这也恰恰着了扬宪这老贼的道。
这群人上山之后,敢如此嚣张,势必有扬宪那老贼的授意,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朱振。所
以朱振需要差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常茂心里知道,朱振选自己,是出于信任,同时也算是一份正式认可他,愿意他加入军山的投名状。因为只有爱戴军山,才有资格换取属于朱振真正的信任。就
像是他与朱文正那般的友情,可不是一天两天简单简单起来的,但这份友情一旦建立,便坚如磐石。
要知道朱文正在外,领兵十几万,每日消耗的粮草堆积如山,就连张大舍也颇有怨言,可朱振就是信任他,无怨无悔的支持他。他
知道朱振的信任到底是有大的价值。
其实不用朱振说,遇到这种事情,常茂定然是会管的,只是常茂未必愿意顶这么大的罪过。不
过就算事得罪检校和应天,常茂也没将事情弄得彻底没有缓解的余地,所以他张嘴一说,便是上峰并未通知他。其
实屁的没有通知,没有应天的令牌,想上军山都难。可
是常茂一句我没接到通报,先把自己摘出去了,打了也是误会。一
群兵士在被常茂呵斥之后,嘴角纷纷咧出了狰狞的笑容。
看的一群检校浑身颤栗不止。“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检
校们现在一刻都不想在军山多呆,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回应天去。可这群兵士哪里会给他们机会。
“你们干什么?”
“你们别过来!”
“亲军军校尉,还不保护特使!”
护卫他们的亲军校尉早就看不下去了,而且面对如此虎视眈眈的兵士,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去打上一场。
领头的亲军校尉,是个油滑的家伙,面对眼下巨石,只是瞥了一眼身边儿的副百户,那副百户瞬间心灵福至,大声喊道:“上峰说了,将这批人护送到军山,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常千户人我们已经带到,接下来你们怎么做,与我们无关,我们先撤了。”
检校素来不会公开身份,外出公干,大多数也有亲军校尉撑场面,所以他们看来高高在上,但是若是没有亲军校尉的陪衬,他们什么都不是。
常茂见那锦衣卫百户还算是识相,也是一抱拳拱手道:“你是蒋瓛的人吧?回去跟蒋瓛说说,他娘的以后这种屁活少接。”那
百户有些哭笑不得,旁人若是见到亲军校尉,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便是坐镇一方的指挥使见到他们,也要客客气气的。偏
偏是眼前这位,别说是他们,便是他们的大人蒋瓛也不敢得罪他。当
下一抱拳,表情不敢有丝毫怒气,温声道:“下官明白。”说
完一群腰挂绣春刀的亲军校尉扬长而去,急的杨德白脸色刷白,大声呼喊道:“王轩,混账东西,你们敢临阵脱逃,我爹不会饶了你的。”王
轩冷笑一声,根本懒得搭理杨德白,“杨宪果然是操之过急了。竟然将这等腌臜之物推到前台来与朱振对抗。”一
群亲军校尉顺着山道缓缓下山,在半山腰歇脚。
副百户甚是不解的问道:“大人,咱们亲军校尉和检校同气连枝,皆属国公鹰爪,他们军山就算是在特殊,咱们也未必怕他们吧?”
终于远离战场,王轩拭了拭额头的冷汗,骂骂咧咧道:“你懂个屁。咱们的绣春刀,飞鱼服,甚至连咱们马上要使用的锦衣卫的名号,都是军山的那位设计的。咱们大人都要承军山那位的人情,见面都要叫一声爵爷,咱们算个屁?若是杨宪在此,说不定小爷舍了命也得拼一把,他杨德白一个庶子,也敢指使小爷,真的当自己是跟葱了。”
那副百户闻言,眉头也是一皱,骂了句,“狗日的杨宪真不是东西,竟然想拉咱们下水,只是这一次咱们没有完美完成任务,怕是回应天少不了一番责罚。”
王轩气定神闲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根本没有一丝下山的意思,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懒散,表情无比悠然道:“回应天受罚?呵,这一次我看杨宪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我先睡一觉,一会儿爵爷若是派人来寻我,叫醒我便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媾和()
似乎为了印证王轩有先见之明一般,他刚躺下熟悉了后背上那块坚硬而冰冷的巨石,几个亲军校尉正在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军山的防御工事的时候,远远的众人就听到另外一条栈道之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军山因为防御功能非常重要,在朱振坐镇军山之后,又做了很大程度上的改造。其
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便是修建了很多方便运输物资的栈道和吊索。民
夫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种将士们需要的物资通过栈道和吊索将将士们急需的粮食和军械运输到防御工事中来。
副百户没想到对方来的那么快,有些惊讶,赶忙推醒阖上眼睛的王轩。
而被推醒的王轩间来着竟然是军山的重要文官张大舍,也没有丝毫的火气,而是赶紧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张大人,在下亲军校尉百户王轩。”
张大舍已然是知道了王轩知趣离开的事情,当下对这个识进退,给面子的百户也很是客气,拱拱手道:“在下当初也在应天当差,忝为千户之职,说来与王大人也算是袍泽,此次王大人来我军山,本官未能第一时间招待,希望王大人莫要见怪。”两
人见面一番客套,张大舍便在前面引路,领着一干亲军校尉从栈道上山,避开检校挨揍的主道位置。越
是靠近正山的位置,越能听清检校们挨揍的声音。
副百户是经常施刑之人,便是从那群人的惨叫声便能知晓他们到底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忍不住对王轩道:“大人,这军山的弟兄们火气不小啊。”王
轩瞪了副百户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而张大舍则微微一笑,停住脚步,抖了抖袖口,望向正山的方向,轻笑道:“将士们年轻,正是有血性的年纪,有些火气也很正常。既然他们已经把事情做下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善后,总不能让兄弟们做了英雄,还得流泪不是吗?”
王轩知道张大舍是在暗示自己,只是亲军校尉敬重军山,却不是说亲军校尉惧怕他们军山,自然要有属于自己的立场。
当下王轩模棱两可道:“我们亲军校尉上奉国公,下保黎民,做事情自然有自己的规矩,我想张大人是明白的。”张
大舍微微一笑,暗道这王轩滑头,不过他也不恼,因为自然有人跟他计较。莫看他敢跟自己说两句硬气话,可是到了朱振那家伙面前,怕是舌头都不敢伸出来,因为风太大。距
离正山群殴现场不远处,另外一处山峰处,有一处年代久远的凉亭。当初朱振上军山的时候,凉亭已经破败不堪。
以朱振的性子,恨不得将每一处地方都修成军事堡垒,自然不会花费心思去修缮他,但是叶兑老先生却总是感觉,在凉亭里焚香品茶,饮酒对弈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找
了朱振三两次,朱振拗不过老先生,也就批示了一群人,将凉亭修缮了一番。凉
亭以琥珀色琉璃瓦为顶,飞檐之上攀爬着龙的几个儿子,檐尖上悬挂着铃铛,铃铛随着周遭栽的青柳随风而荡,发出一阵阵清脆之声。飞
檐下,是八根以周易之理埋设的柱子,先前亭子破败,看不出什么味道,如今重新粉刷朱漆,竟然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朱振坐在一张做工朴素的竹椅上,身披雪色的大氅,单手捻琥珀色茶盏,表情玩味的眺望着正山方向的群殴。张
大舍心中不住腹诽,你说你为了装个逼,还要换身衣服,你累不累啊你。莫
要看王轩与张大舍说话还要有几分底气,但是在朱振面前,只是打量了两眼,便被朱振表现出来的气势折服。
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可是真的像是朱振这般如古之周郎一般俊逸而又有风度的却没有几个。
当下不由的更加谨慎几分了。
张扬,那厮不可能的。见
朱振沉吟不语,王轩连驻足寻把椅子坐下的勇气都没有,随着朱振的视线一同默默的注视着挨揍的检校。约
莫揍了半柱香的时候,一群检校被揍得遍体鳞伤,尤其是杨德白最为惨烈,胳膊被打断了一根,躺在血泊里,不停的哀嚎。有
些壮着胆子反抗的青皮更是被直接抛下军山,横死山下。朱
振放下茶杯,打了个哈切,似乎才发现王轩一般,表情有些诧异,扭过头,略微有些怪罪道:“大舍,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有贵客登门,为何不及时通报。”
说着一脸诚恳之色,便做起身迎接状,明明知道朱振早就知道自己到了,故意晾了一会儿,自己却偏偏升不起任何火气。王
轩知道朱振愿意客套便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如何敢接朱振一礼。
立刻躬身行礼道:“不敢劳爵爷大礼,卑职亲军校尉百户王轩拜见爵爷。”朱
振摆摆手示意王轩落座,仔细观察了两眼王轩,暗道:“这蒋瓛果然捡到了宝贝了,这王轩看似唯唯诺诺,其实暗藏油滑,颇识得进退之理,将来必是蒋瓛左膀右臂,难怪被蒋瓛派人做这个恶心人的活。”宛
娘与王轩奉了茶,淡淡的香气弥漫而出。王
轩身为亲军校尉百户,自然经常参与一些抄家的事宜,这好茶好酒也见过不少,眼前这茶水莫说去品,便是嗅其香,便知道起码是江南最顶级的碧螺春,市值少于百两一斤都未必能够买得到。当
下心里也格外佩服朱振。与
杨宪父子,窃据高位,便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相比,朱振的待人接物,何其让人如沐春风,在朱振的示意下,举起茶盏。
王轩只是个粗人,就算是识得,也不知道这极品碧螺春,和这些年应天府渐渐兴起的高沫有什么区别,只是感觉这一盏茶下肚,身体的寒意少了许多。
朱振并未直言目的,而是与张大舍一般无二,与王轩寒暄起来。“
王百户,你这一趟从应天而来,风尘仆仆,跟兄弟们肯定受了不少苦吧。”王
轩苦笑了两声,“与爵爷这般,煮茶赏风月自然比不了,但是与扬州等地正在鏖战的将士们比起来,我们这些南来北往的亲军校尉简直活在天上。您是不知道,应天与姑苏战事到底有多惨烈,应天军属可以说是每日缟素,哭喊连天。”
朱振点点头道:“若说马革裹尸的将士,他们确实辛苦,不过若是说你们过得好,这话便是硬着头皮了。我可听蒋瓛说过,你们亲军校尉日子过得苦,前些日子刚给你们设计批量打造了绣春刀,你们回头拿着就想当了养老婆孩子。”
听朱振提起此事,王轩苦笑了两声,心道自己家大人跟朱振的关系着实融洽,连这等丢人的事情都不曾隐讳,当下嘴上说道:“爵爷,您说的什么话。都是为国公效力,苦点儿便苦点儿呗。现在应天战事吃紧,前线将士尚不能一顿三餐管够,我们哪里敢叫屈。”
朱振凝神,放下手中的茶杯,表情严肃道:“听你总是说应天的战事吃紧,我远离应天,张士诚提防我也提防的厉害,一时间成了这场大战的睁眼瞎,应天的形势真的那么差劲吗?”
王轩自然知道朱振是明知故问的,不过此行蒋瓛既然派自己前来,自己就必须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差事办好。
当下低声道:“应天形势极其糟糕,粮草难以为继,现在国公手里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宋濂和刘基几位大人又固执的劝阻国公加证赋税,眼下前线的军粮已经不足三十日了。此次国公对军山出手,未必没有让军山主动点儿的意思。”一
旁张大舍立刻怒道:“怎么可能,这军山的粮草,自己都未必够吃,若是散了出去,还不将军山十余万军民饿死。”王
轩明显比张大舍有涵养,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多言。朱
振缓缓点点头,却并未接这个话茬,而是一探手,从怀中掏出几张票据,“之前蒋瓛一直来信抱怨,各军之中都有烟草供应,唯独锦衣卫没有,让他好生羡慕,你们这一趟日子过得也挺辛苦,本县男自然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这些烟券等你回应天之后,拿去换些香烟给兄弟们也分润分润,咱们军山贫苦,也就只能拿出香烟来了。”若
是别人送的东西,打死王轩也不敢轻易收下,而朱振的东西,他王轩是绝对敢收的,因为这一次自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了朱振一次,若是不给兄弟们分润分润,到时候肯定会寒了兄弟们的心。只
是王轩看了眼烟券,看着上面特供一千条的数字之后,内心再次被震惊了。
世人都说军山富有,看来所言真的不虚啊。这一千条若是兑换成金银,可真的算得上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辛苦费了。看
了一眼身后的副百户,副百户点点头,便退出凉亭,与并行而来的亲军校尉一一叮嘱,嘴巴严实点儿,莫要回了应天胡说八道云云。朱
振看着他们谨慎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所作所为,朱元璋一点儿都不知道吗?朋友,你们太年轻了啊。
不过朱振也懒得提点他们,反而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王轩问道:“对了,王百户,光顾着跟你闲聊了,这正山这群人是什么情况?为何忽然来我军山,莫非是国公新分配的工匠吗?我可事先说好,这等胡作非为的工匠,我们军山可是不收的。”
手心里捏着香烟券,王轩也很识趣道:“我们也只是奉命护送,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下官也不知道。”朱
振点点头道:“如此一说,他们是不是工匠也得另说,莫不是应天发配来的囚徒,你回应天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跟有关衙司反应,他们这做事儿太不妥当了,怎么连个文书都没有。”
检校往日里行事肆无忌惮,杨德白之流又经常收受贿赂,哪里敢留下文书当做凭证。
再加上杨宪的威名,比什么文书不管用。那些官员一个人买杨宪的好都来不及,哪里敢提要文书这回事儿。这
也恰恰给了朱振反咬一口的机会。王
轩道:“看他们行事之风格,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官回应天之后,一定如实向上禀告他们的行径。不过毕竟是应天派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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