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朱元璋只是管理者,真正做事情的还是李善长这位百官之长。虽
然扬宪总是跑到朱元璋面前打李善长的小报告,说李善长李善长无大才,不堪大用。可
实际上,朱元璋只是与李善长提点了几分。就
如眼前这小吏的袍服,李善长也安排的妥妥帖帖。
浅绿色的袍服,上锈鸂鶒,腰间缠绕素银带,头戴宋朝样式的一尺长的乌纱帽,与后世影视剧中明朝官员短而宽的乌纱帽略有不同,总体上看来总是有那么几分不伦不类。
尤其是这年轻人,不知道是抛了哪家的祖坟,腰间还挂了个紫金鱼袋。走
起路来,像极了进城玩儿杂耍的猴子。
不过却多多少少反应了应天方面在制度上逐步完善。朱振虽然只看了两眼,心里清楚,自己在刚刚离开应天的时候,这些东西还并未有那么规范。
如今眼前这年轻人虽然是来找茬的,但是朱振却能从中看出应天制度上变化的端倪。朱
振虽然只看了年轻人几眼,但还是很明显的被那个沫猴而冠的年轻人感知到了。年
轻人叫杨德白,是杨宪的次子。
不知道为何,在自己不远处的年轻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杨德白的内心就闪过了无数的画面。父
亲年轻的时候落魄不堪,四处讨食,母亲见杨宪可怜,便收留过这个穷书生一段时间,谁知道这穷书生不知报恩,还抢夺了母亲的身体。
然后便不负责任的离去,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
自己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在
民间底层长大的杨德白最受不了便是那些自以为而且高高在上的目光。因
为每当这种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杨德白就清楚,肯定是自己惹了麻烦,逃不了一顿哨棒的拍打。
只是这种恐惧虽然随着万千画面而来,但是却一闪而逝。
旋即便是杨德白无边的愤怒。
如今的我,可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底层人,我父亲是检校的头目,而我虽然只是个七品校官,但是却代替吴国公巡视地方,放在古代那便是钦差大臣。
你朱振可是有谋逆嫌疑之人,凭什么用这般眼神看我?
当下杨德白用眼角示意身边的帮闲,想要让他们拿下朱振,给朱振一个下马威。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自青皮的嚣张()
朱振的转身离去,被杨德白身边的帮闲们理所当然的视为了怯弱。
一些当初跟着跟着杨德白祸害乡里,为非作歹的青皮帮闲,如今虽然戴了官帽,有了官身,看见朱振这般坐镇一方,曾经搅动风云,闻名江南的的藩镇内心还是有些惧怕的。但
是当他们看到,他们这一路前行,并没有人敢阻止他们,就连所谓的军山之主,见到他们都退避三舍,转身离去的时候,这让他们多少产生了些幻觉。
军山之主都怕老子?老
子是钦差啊。老
子刚才听说对面那人是朱振的时候,还有点儿怂?
一时间这群人内心竟然有点儿鄙视自己。真
的是贱命改,贱命难改。
咱们做了检校,就该骑在这群官员什么作威作福,怕什么?
此时他们恨不得将朱振绑起来,拷问一番罪证,并好好的搜刮一番。
你朱振似乎也太过于清高了一些呀,我们去别的藩镇巡视的时候,谁不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便是李文忠看见我们都平声细语的奉承着,怎么到了你朱振这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不找你麻烦,我们去找谁麻烦?
其实军山非对所有外人不开放,这些应天的巡视官员可以轻易上山,便是那些落魄无家可归的百姓,只要报上姓名,拿出户帖,甚至当地社长的提供的文书,在加上军山的调查,只要身份清白,就可以轻易上山。
军山的百姓如今虽然都住上了砖石房间,但是还有一处保留着朱振等军山军民刚上山时候的风貌。居
半山腰而建,在一处本来有不少碎石,如今却被平整的土地之上,有一排木屋,木屋并不单薄,皆是采山中巨木而建,木屋前有院落,院子里铺有碎石路,碎石路两旁还有开垦的菜园。新上山的居民,因为处于考察期,并未分配多少资源,所以很多时候要想办法打零工,亦或是自给自足种点儿粮食为生。
当然,如今已过了秋收,种东西不现实,所以救济粮是按时发放的。
孩子们牵着猎犬在丛林边缘玩耍,肆意的挥霍着精力,尽管与军山的其他百姓比起来,他们的日子依然非常贫苦,但是在孩子们看来,他们已经过得无比幸福,没有恶霸的欺压,没有杀人放火的乱军,也不用担心饿肚子,有个不摆架子的张大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家里的父母派粮,让他们没有饿肚子的烦忧,而其他上山早的村落,也总是拿些旧衣过来,让大家没有寒冷之困。在
这些孩子看来,这或许是天上人间般的存在。
一名身材略微有些佝偻的老农,身穿打满了补丁的旧袍子,腰系红布带,手里拿着一柄锄头平整着菜园,老人家虽然年迈,但是手脚很利索,每一次挥动锄头,大块的碎石立刻被挑出,脚后跟轻轻的一踩,一块土地便平整了不少。
旁边儿的小孙子手里抱着个馒头,就这一小块咸菜,吃的津津有味,时而眯缝着眼睛一脸开心的看着正在劳作的爷爷。
外界的喧嚣似乎这处宅院没有什么关系。不
过外面的喧嚣,明显是惊动了其他刚刚登上军山的流民,还处于惊魂未定状态下的他们,正一脸惊悚的站在流民安质处,心里想着这个世界果然没有那么多太平可以给他们。本以为军山是个好去处,谁曾想到大家伙刚来军山没多久,这边儿就有麻烦找上门来。看
这群官吏嚣张的模样,明显是有所依仗。连军山的官员都退避三舍,那是不是意味着大家的好日子,这就没有了?
孩子们虽然来军山时日不长,却喜欢听叶兑老先生讲课,叶兑老先生讲究有教无类,平日里也不会驱赶这些新上山的孩子,一视同仁不说,还从沈醉那里要了些银子,给这些新来的孩子们发了课本,让他们跟着一起学习写字。莫
要以为叶兑老先生年迈,想法便腐朽不堪,朱振之所以愿意与叶兑老先生共事,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老人家能够接受新事物,甚至自己发明些新事物。
他感觉朱振之理想非一代人可建成,将来还需要更多的年轻血液,一代代的去共建。所
以就跟朱振商量,要给更多的年轻人授课,而且还要强化他们的忠诚。朱
振当初也是很惊讶,这不就是洗脑吗?儒
家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洗脑啊。所以这群孩子上军山的时间不长,却知道仁义礼智信,知道这军山的美好,需要大家一起维护。一
瞬间,起码有几十个小号的茹太素附体的小家伙牵着狗,拿着他们本来打猎的小号弓箭气势汹汹的就要上去教训这群恶人。
大人们赶忙抓回各自的孩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脑袋上顶着一顶狗皮帽子,脸上都是污泥的孩子,泥鳅一般的滑溜,孩子的母亲二十出头,江南水土养人,是故女子日子艰辛,却依然保持的皮肤白嫩,只是江南不知道何时出了裹脚的风俗,小娘追了半天,愣是追不上顽皮的孩子。周
遭的乡邻都在替小娘子着急,却又畏惧那些披了官皮的青皮不敢上前,那些青皮帮闲,则一脸淫笑的看着小妇人,他们在应天可不敢那么放肆,不然以刘基嫉恶如仇的性子,以朱元璋的残暴性子,便是杨宪也保不住他们。如
今到了军山正好放肆,一个个出言轻浮不说,更有甚者出手调戏,让小娘子俏脸涨红,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跟叶兑老先生学了圣人之言,从地上捡起石头便去砸,却被那群帮闲一脚踹飞。
在地上哀嚎了半天,顿感起身艰难。
那老农的邻居见状不妙,有几个拎起锄头急忙往老农这里赶,却见老农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继续低头劳作,众人虽然心有不忿,但是老农在这群人之中地位似乎颇高,无人敢造次。那
群青皮见无人敢阻拦,扭曲的内心更加狂妄,行为愈发造次,有过分者,竟然想要当街脱去小娘的襦裙。“
放过孩子,我依了你们便是。”女子被推到在地上,呜咽道。元
末之乱,江南率先揭竿而起,这些打着各种旗号的豪强,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便是朱元璋早期也控制不了部下去劫掠,更不要说其他人。
所以此时小娘子基本上已经认命了。都说军山是片净土,自己怀着最后的希望来到这里,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些年自己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将孩子养成那么大,吃尽了苦头,也没少让人欺负,这种当街行淫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若是这群人轻薄了自己,能够放过孩子,自己也便是忍了。大不了孩子承认之后,自己在寻死路,以保住孩子的尊严。至
于自己的死活,小娘子从来没有在乎过。那
孩子被踹了一脚,虽然难受,却依然咬牙切齿的从地上捡起小块石头去投掷那些青皮,嘴上叫喊着放开我娘。杨
德白的心思刚才还都放在朱振身上,此时见忽然有块肥肉喂到嘴边儿,心里顿时瘙痒难耐。
眼睛在小娘子屁股蛋儿上扫来扫去,喉结猛烈的抽搐,这军山是个好地方啊,别的地方的小娘都是瘦削的过分,可眼前这小娘身材虽然娇巧玲珑,可肥瘦有度,尤其是臀部的挺翘,浑圆饱满,似乎将襦裙都撑起来了一般。
“你军山不是厉害吗?今日小爷便在你军山玩弄你的女人,你若是敢说个不字,我便给你盖上给造反的名头。你以为你手下的兵士都是听你的吗?常茂也好,朱沐英也罢,那都是听主上的,他们谁敢得罪我?”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耐不性子,一把推开了老农的柴门,上前一把按住了老农的锄头,压低了声音对着老农质问道:“秦叔,咱们检校也是要脸面的,可不允许这杨德白如此泼污。”坐
在田埂旁吃馒头的小家伙也一脸愤怒道:“是啊,爷爷,草堂的叶夫子常跟我们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遇上这种事情,我们要管的。”那
老农怜悯的看了一眼正在受委屈的小娘子一眼,表情瞬间坚硬,依然摇头,做了检校便身不由己,今日之事自己大可以出手,但若是惹得军山高层的怀疑,稍微一调查,自己这群人的身份多半便会暴露,到时候如何完成监视朱振的任务?
况且杨德白如此生事,正好给自己机会,了解一下军山的行事风格。
当下对年轻人呵斥道:“莫要生事。老实的呆着,谁若是违反命令,便给我滚回应天受罚。”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尖锐的鸣镝之声,接着便是密集的脚步声。刚
才还在帮着乡亲们干活的兵士,在常茂的带领下,提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五花满门的武器,有锄头,有砖头,有从孩子们手里夺来的小号弓箭,更有甚至提着一口铁锅,朝着这群应天的检校包围而来。常
茂刚才牛逼吹得正欢,在他的描绘下,军山是天堂,他们军山的兵士就是天兵天将,大家做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这个时候张大舍跑到耳边指了指外面正在折腾的检校,常茂看了眼正在盯着牛眼看着自己的兵士,瞬间有一种当中被人抽了脸的感觉。“
入他娘的!抄家伙跟老子走。”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亲军校尉撤场()
“叔叔,叔叔,救救娘亲。”小家伙被常茂抱在怀里,乌黑的小脸蛋儿上满是泥垢,表情焦急,小手死死的抓着常茂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座可依靠的大山。
常茂自认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人,但是这一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被深深的触动了,他感觉眼前仿佛重现了当初父亲外出闯荡天下,自己也去拜师学艺,母亲大人孤苦无依抚养二弟常升,被恶霸欺凌时候的场景。自
己当时学成归来,本以为可以和母亲大人一起开心的庆祝,却见到与眼下无比类似的场景,那是自己第一次暴起杀人。
杀人与在师傅的指导下,一次次挥舞禹王槊并不相同。因为你会发现,往日里在你手里轻如鸿毛的禹王槊,砸向坏人头颅的时候,仿佛重如大山。
尽管眼前是个坏人。
后来父亲拜入朱元璋门下,做了大官,家里的情况也日益改变,自己的地位也日益水涨船高,常茂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当初最困苦的岁月,也逐渐忘记了对于普通人的同情。自
己是最应该了解普通人痛苦的人。
这一刻,躲在暗处观察的朱振,忽然发现往日里轻佻不务正业,总是给人一种纨绔富二代的常茂,身上的气息似乎忽然产生了变化。
他更像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了。
张大舍见状,表情也终于放松了几分,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正在受欺凌的母子得以解救,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他见识到了军山武将的成长。
文人与武将,并不是时刻处于敌对状态,起码在艰苦创业阶段,他们是鼎力扶持的。
常茂的内心越发的像是一座随时可以迸发的火山,但是他的表情却越发的平静,正如兵书所言,心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将军。只
是他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每个检校都如坠冰窟。
“所有人,往死里打!”常
茂身边的兵士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出手反击了。只是军山是真的军令如山,没有号令他们不敢轻易放肆。
但是当常茂军令下达的那一刻,除了沐英微微摇头之外,每个人都挥舞起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负责护送杨德白的亲军校尉们在第一时间纷纷抽出武器,与军山的将士们对峙。只
是往日里嚣张跋扈的亲军校尉,在这群军山将士面前,不自觉的感觉自己矮了一头,虽然兵甲占优,愣是感觉不到任何的胜算。莫
要看杨德白适才肆无忌惮,猖獗无度,可是当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兵士的时候,面对心中充斥着无限风怒,但是却一脸平静的常茂的时候。他
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表情甚是惊悚,而身体则抖若筛糠。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军山若是不想惹上滔天祸事,就不敢杀了自己,但是内心的直观告诉自己,对面的那个人真的什么都敢干。因
为对面的那个男人叫做常茂。
常茂这个名字,在应天算不上甚是出彩,但是却是最不能得罪的一个,因为常茂与其父亲常遇春一般,是个典型的愣头青,做事情全凭喜好,根本不管后果。每
次他父亲常遇春屠杀俘虏的时候,常茂必然在场。
可每一次,朱元璋都是高高举起棍子,却没有一次是认真责罚过。不
过杨德白认识常茂,可杨德白身旁的帮闲却不是尽数认识常茂。其中一新投奔的帮闲扯着嗓子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造次?你可知道这是应天特使驾临?还不跪下认错!”
听到应天特使,方才尚不知情的将士们确实有所忌惮,尤其是沐英,他感觉对方把名头挑出来,军山在做什么,都会容易引来过来,所以他想上前拉一拉常茂。却
听虎二在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主家有令,此事交给常茂将军全权处理。”常
茂眯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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